英儿趴在玲珑榻上,听见脚步声,努力站起身回头看,竟然是丹霞,她努力想要冲他笑,丹霞却是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她马上低眉不语。

丹霞看着玲珑:“这位女施主阳寿未尽,还好还好……”

说着自衣袖中拿出一个布袋,取出一枚清香扑鼻的药丸,放入玲珑口中:“此药丸遇水则化,女施主明日一早就该醒来,只是此药丸本为佛门之物,女施主乃方外之人,余生需侍奉佛主,回报此际遇。”

高欢凝眉道:“大师,可有别的办法吗?此女……她此次得遇大师化险为夷,在下想弥补以前待她的愧疚,如果她出家修行,在下此生遗憾。”

丹霞沉吟片刻:“那需有渤海王内宅中身份高贵的女子代为出家修行。”

高欢看向旁边疲惫却欣慰的四夫人,内宅中身份高贵的女子非她莫属,只是浟儿年幼……英儿看高欢盯着她,对丹霞说:“大师看我代玲珑出家行吗?”

丹霞看着她点头:“女施主曾贵不可及,自然是行的。”

丹霞说完宣一声佛号飘然而走,高欢疾步追出帐外,守军各自伫立,官道上已人踪杳然。

高欢回到帐中看着英儿道:“委屈四夫人了。”

英儿一笑:“我两度丧夫失子,在王府内宅中又风波不断,早已心生厌倦,如今看王爷对玲珑这丫头这般宠爱,更是心灰意冷,如此倒是王爷成全我,我心中只放不下浟儿。”

高欢说:“浟儿一直是本王最喜欢的孩子,本王自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你大可放心。本王这就命人在晋阳专门为你修建佛寺。”

果真如丹霞所说,玲珑次日一早醒来,她刚睁开眼睛,英儿就昏倒在地,高欢命人把英儿抬回帐中休息,轻轻抚着玲珑的脸说:“玲珑可醒了。”

玲珑虚弱得朝他轻笑着,高欢俯身轻声问:“玲珑口渴吗?”

玲珑点点头,高欢扶她侧坐在自己怀中,喂她把水喝下,玲珑声音嘶哑得开口问:“四夫人她……”

高欢说:“玲珑不用担心,她不眠不休照顾你七个日夜,好好歇息就没事了。那日本王疑你,没有及时调动暗中的守军,玲珑可怪本王吗?”

玲珑摇头:“王爷没事玲珑就心满意足,可查出指使之人?”

高欢淡然道:“无非是几个敌国,眼下东魏尚无人敢对本王下手,只要不是内奸就好。”

高欢说着取过英儿放着的药膏,为玲珑敷在背上,低声说:“本王从未想过,此生会有人甘愿为本王舍弃性命。”

高欢满是老茧的双手轻拂过她的后背,玲珑的面颊热起来,闷声道:“那么多疤痕,很难看吧?”

高欢避开她的伤口轻抚着她后背上浅浅的杖痕说:“本王倒不觉得难看。”

英儿被玲珑唤醒时马车已到渤海王府门外,娄昭君照例率府中众人在门外迎候,众人向高欢请安后,娄昭君过来亲热得一左一右挽住英儿和玲珑:“玲珑舍命救王爷真是忠勇可嘉,四夫人为救玲珑舍身出家,也让我感动不已。”

众人心中惊诧,却不露出半分,渤海王国都之行不过数日,竟有如此变故。娄昭君又笑说:“不过玲珑这丫头也真有福气,王爷对你如此不同,为你违制在国都附近扎营,又为你舍弃一向喜爱的四夫人。”

高欢没有说话,英儿心中一惊,高欢如此对玲珑已引娄昭君介怀,她此语一出,自己出家后,玲珑在内宅处境堪忧。

高欢坐定后,抬眸扫了扫娄昭君和众位夫人,声音低沉地说:“玲珑不只忠勇可嘉,又自小习武,有一流的身手,她以后就随侍本王左右,保护本王安危。”

英儿心中一喜,看着玲珑粲然而笑。

芳龄不寿

晋阳西郊外汾河流过的草滩上遍开兰花,所以山曰兰花山,山下几日之间一座尼寺拔地而起,寺名曰兰花寺,近旁兰花村村民听闻魏朝孝庄帝的皇后在此带发修行。

英儿临行前,高欢专程束衣整冠前来相送,恭敬得问:“下官可还能做点什么?”

英儿说:“别无所求,只是鲜于大夫本来是以游历天下四方行医为乐,当日我生浟儿时将他请来晋阳,如今还请王爷放他自由。”

高欢自是爽快答应,鲜于默临行前将环环送给英儿,英儿将环环带在身边,又叮嘱玲珑高欢对她再好,也一定要让他宿在娄昭君身边,万不可恃宠而骄,玲珑点头。

英儿从渤海王府脱身后,心性逐渐如以往一般轻快顽皮,日日带领身边伺候的小婢到草滩上移植兰花,她装作不知道身边隐秘处有高欢派来的侍卫,尽情游山玩水。

玲珑有时得空带浟儿来看她,浟儿玩闹一天后,都腻着不肯走,王府中太无趣了,又得跟着师傅读书射箭。玲珑有时就央求高欢让浟儿小住几日,高欢虽不乐意纵着浟儿,可耐不住玲珑软语央求,又虑及四夫人是浟儿生母,也就答应下来。

数月后,高欢再次出兵攻打宇文泰,出兵前一夜与玲珑缠绵良久,玲珑靠在他怀里说:“玲珑随王爷出征可好?”

高欢说:“女子怎可随军。”

玲珑笑道:“我做男子装扮不就行了?”

高欢轻笑道:“胡闹。”

数月来玲珑几乎夜夜专宠,娄昭君也在枕畔婉言劝说高欢,不可让内宅众夫人生了旷怨之心,高欢偶去别的夫人处,众人都隐隐有幽怨之态,郑大车更是大胆哭诉,高欢虽不耐训斥,但想到玲珑已然树敌,竟允许玲珑带着浟儿去兰花寺,待他出征归来再回王府。

他在烛光下看着玲珑欣喜的笑容,忍不住又与她恩爱一番。

英儿与玲珑带着浟儿爬山下河,晚上睡前英儿讲童话故事,连玲珑都听得着迷,英儿一般讲到关键处就故意停下来打着呵欠说困了,明日再讲,浟儿就眼巴巴看着她,玲珑则上来作势呵她的痒,她才连卖几个关子讲下去。

过了几日,浟儿就嚷嚷着跟娘亲睡,不跟妈妈睡了,玲珑嫉妒得噘着嘴:“谁让我不会讲故事呢?不过我知道柔然的事啊,尤其是美丽的萨伊莉公主的事,有些人早就在心里憋着,就是不好意思问。”

浟儿睡着后,英儿摇着昏昏欲睡的玲珑:“不许睡,快告诉我子攸和那个萨伊莉公主的事,谁说我不好意思问,我是这一段时间得了自由,把这些烦心事暂抛脑后罢了。”

玲珑揉着眼睛:“我知道的也不多,萨伊莉公主是王唯一的同胞妹妹,王对她如兄父般宠爱着,她长大后美貌出众,是柔然国民心中的女神,至于她和皇上有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英儿咬牙道:“这个可恶的元子攸处处留情,我在宫中就经常遭到他那些女人的暗算,如今又冒出一个无比美丽的公主。”

玲珑笑道:“你担心了?萨伊莉公主确实是太美了,王爷也跟我提过好几次,惊叹于她的美貌,只要是男人看见她没有不动心的。”

英儿叹息道:“是啊……”,随即反应过来玲珑在看她笑话,扑过去拧着她脸笑说:“你这个死丫头竟敢捉弄我。”

玲珑连忙求饶,英儿说:“也不知阿那环有王后了没?当日我还以为萨伊莉是他的王后呢,看见他有如此美丽的王后,我特别高兴,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玲珑说:“王望着你时依旧充满柔情,估计他特意来看看你,否则遣使节就可以了,那用亲自前来。”

英儿转移话题:“丹霞那日竟装作不认识我,真是奇怪。”

玲珑看着她悄声:“我以为你早就想到了,你竟如此迟钝,这一切肯定是有人安排好的,我受的剑伤虽深并不致命,我昏迷七日是因为那剑身上有一种毒,叫做七日断肠,这种毒必须在六日后服下解药方可活命,丹霞禅师那日送的不是灵丹,而是解药。”

英儿茫然看着她:“你一开始就知道?”

玲珑摇摇头:“我是事后猜测,这种毒只有柔然才有。当日琳琅对我做的手势,是柔然死士间用的密语,她看我盘发,问我嫁给何人,我只能在坐席上偷偷划上符号作答。估计王知道我们的处境,所以安排了这一切。”

英儿还是不信:“丹霞可是痴迷佛法之人,怎么会来参与这种撒谎骗人的事?”

玲珑笑着说:“能打动丹霞禅师的人,不就近在眼前吗?”

英儿反手指着自己:“玲珑是说我?”

英儿不由说起当日丹霞受辱于胡太后之事,想起来依然为丹霞感到心痛,胡太后葬身黄河那日凄厉的呼喊不足以抵她的恶行。

玲珑也叹息道:“那个恶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提她了。”

英儿摇头:“前无古人是真,后面真有女子不亚于她,看来人一到权力颠峰就为所欲为。”

玲珑又缠着她讲武则天的故事,两人絮语到三更方歇,困极而眠。快四更时,窗外大火骤起。

玲珑在睡梦中听见噼啪之声,她猛得惊醒,快速起身抱起浟儿,大喊着英儿快跑,英儿却不在房中,她冲出门挨个拍门大喊,众婢女张皇逃出,玲珑在寺院门外看着冲天的火光,把浟儿交给一个婢女,转身往寺院里冲去。

亲卫长赶过来死命拉住玲珑,火势已猛再进去只会多伤人命,他一一清点人数,只不见了四夫人。四夫人估计凶多吉少,他已无法向王爷交代,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玲珑出事。

黎明时分,火势弱下来,亲卫长率亲卫和玲珑冲进断壁残垣中,佛堂前赫然有一具已烧得焦黑的尸体,玲珑的心拧在一处,昏倒在亲卫长怀里。

娄昭君得讯后默然半晌,凄然叹道:“四夫人竟芳龄不寿,速速快马送信给王爷得知。”

作者有话要说:兰花村,今太原西北郊上兰镇,兰花山,今太原西北郊二龙山。

大隐于市

英儿从睡梦中醒来,大大伸了个懒腰,嘴里喊着玲珑浟儿睁开眼睛,子攸正坐在床边笑看着她说:“英儿的不雅睡姿竟多年未变。”

英儿呆看着他说:“玲珑,我又做梦了。”

子攸把她从床榻上抱起来:“你没有做梦,你在回英庄,你看,大家都在。”

子攸身后传来萧纪嘲弄的笑声,英儿连忙挣脱子攸的怀抱,向他身后看去,阿那环、丹霞、琳琅、萧纪都在,他们都笑看着她,仿佛从来没有分开过。

英儿流下泪来,冲过去一一与他们拥抱,萧纪躲半天没有躲开,只好别扭得让她抱了一下,丹霞依旧淡笑着任她抱着喊她丁丁,琳琅泪流满面与她抱在一起,最后是阿那环,阿那环紧抱着她,蓝眸中温暖的湖水包围着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萧纪起哄让阿那环继续,子攸过来把她从阿那环怀中拉出来,圈在臂弯中。英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玲珑和浟儿呢?“

子攸笑着说:“他们没事,你就放心吧。”

英儿又问:“那我的环环呢?一起来了吗?”

子攸看看阿那环有点不悦:“什么环环?”

阿那环一脸期待,萧纪坏笑着对琳琅使眼色,琳琅去自己房中抱来那只猫笑问道:“是这个小家伙叫环环吗?”

英儿没看到阿那环铁青的脸色,扑过去把猫抱在怀里:“环环,他们把你也接来了,真好。”

阿那环咬牙道:“元子攸,都是你把她宠坏了。”

子攸和萧纪已忍耐不住对着阿那环大笑不止,丹霞依旧淡笑,琳琅紧抿着嘴不敢笑,阿那环抢过猫就要往地上摔,英儿抱住他胳膊,委屈道:“我也是想念你们才叫它环环的,你看它的眼睛多象你。”

阿那环跺脚咬牙说:“ 再说它的眼睛象我,我就杀了你。还有,你能不能给它改个名字?”

英儿说:“改名字可以,那你告诉我,你可有王后了吗?“

阿那环不理她,琳琅说:“哥哥后宫美人无数,不过尚没有王后。”

阿那环喝琳琅一句多嘴,琳琅再不敢说话。

子攸搂住英儿:“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阿那环嘟囔说:“我的事不用你们计议。”

欢快的宴席上,英儿突然想起萨伊莉,毫不客气问子攸:“元子攸,你老实回答我,你和你的萨伊莉妹妹之间有何瓜葛?”

气氛一时凝固,只有丹霞淡然磊落依旧,其余人瞬间交换着诡诈的眼神,言语向来的无忌的萧纪狡猾说到:“你们夫妻之间的事,还是子攸来说吧。”

阿那环也仓皇避开英儿询问的眼光,琳琅低着头仿佛老僧入定,子攸轻咳一声:“其实没什么,萨伊莉她是小孩心性,我初次随阿那环去柔然时,她也就八岁吧?是吧,阿那环,是八岁吧?”

阿那环连连点头干笑着:“对对,是八岁,八岁……”

之后捧着酒杯再不说话,子攸只好接着说:“她非要做我的王妃,我逗她说好,她竟当真了,后来我为母妃守孝没有立妃,她误会我是在等她长大,所以、所以……”

英儿说:“那她现在还是误会着是吗?她如此美丽,子攸就不动心吗?”

萧纪哈哈一笑:“原来是某人打翻醋坛子了,你们晚上去床上说可好,莫要扰了我们吃酒的兴致。”

英儿兴冲冲看着萧纪:“武陵王可有王妃了吗?萨伊莉美丽惊人,是个男人都会动心,你难道就不动心吗?”

萧纪连连摆手:“我已有王妃,你快收起做媒婆的劲头吧。”

没想到英儿全部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兴趣盎然问道:“是吗?魔头的王妃会是怎样的?她漂亮吗?是不是很凶悍?你和她是父母之命还是情投意合?”

萧纪捂着耳朵大叫道:“元子攸,你当年风流之名满天下,怎么会为这样一个女人而心动,既不端庄又不贤淑也无才华……”

英儿扒开他手对着他耳朵大声喊到:“我这叫八卦,知道吗?八卦,具有八卦精神的女人叫八婆,八卦精神推动着人类社会不停进步。”

众人都哄笑起来,子攸宠溺得看着英儿,只要她高兴就好。宴毕丹霞不肯多留,飘然告辞而去。

回英庄规模不大却处处匠心,清幽雅致无丝毫奢靡之气,英儿越看越喜欢,任子攸牵着手边走边看,后花园里一半种花,花树下有一个绿色的秋千架,另一半种了十数棵果树,果树下绿草茵茵,果树上果实累累,萧纪说:“没见过后花园里种这么多果树的,这分明是果园。”

琳琅说:“我知道为什么,那是为英儿做果露羹准备的。”

萧纪感兴趣得说:“那个什么羹好吃吗?什么时候做来尝尝?”

英儿冲他挤挤眼睛:“想吃吗?把你和你的王妃的事情给我讲讲,我就做给你吃。”

萧纪不说话了,子攸和阿那环嘲弄得看着他。走过果林是一脉流水叮咚,水流入不远处一湖水中,湖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花亭,英儿隔岸看着花亭说:“我也想来一回清流风范,花亭中听水看花固然奇妙,有一本书上说隔水听琴其妙无穷,可惜我不会弹琴。”

萧纪说:“想听琴啊,子攸琴技名动天下,他的什么梅夫人丽夫人不都是为他一曲清音俘获的芳心吗?你没听过?”

子攸连连摆手:“多年未再弹过了……”

英儿不依,子攸只好点头。晚宴就在湖水边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皎洁的月亮挂在中天,众人半圆围坐着向湖中花亭看去,子攸一袭白色长袍,简单束着长发,飘然站在湖心花亭中,他微微一笑说声献丑,翩然席地而坐,琴声悠扬而起,众人如痴如醉。

众人人为琴声而醉,英儿为子攸而醉,月光下的子攸宽袍孺袖,黑亮的长发散在肩头,修长的手指,凝敛的神情,沐浴在琴声的光辉中,子攸抬眸朝她微微一笑,英儿的心不由随着琴声轻轻摇荡。

凤求凰

一曲终了,众人沉醉在琴声中,尤其是英儿,子攸来到她身边坐下问道:“英儿可喜欢?”

英儿目光中依然迷离:“喜欢,喜欢,今夜的子攸真是太美了。”

子攸头一次听见有人用美来形容他,只觉哭笑不得,阿那环和萧纪看着子攸,笑得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萧纪擦着衣袍上的酒渍笑说:“从来没见过这么花痴的女人,她原来不是为琴着迷而是为人着迷。”

英儿清醒过来,反驳道:“谁说的,琴声我也喜欢呀。”

萧纪嗤道:“那你说说,子攸弹的是何曲子?”

英儿摇头看着子攸,子攸轻笑着说:“曲子名叫九弄,是嵇康创作的嵇氏四弄和东汉蔡邕创作的蔡氏五弄合在一起而成。”

英儿说:“我只知道嵇康的广陵散,可惜没有听过。”

子攸笑说:“广陵散并非嵇康所作,只是嵇康擅长演奏此曲,才使之广为流传,此曲兵戈杀伐之气较重,我如今不喜这类曲子,请阿那环和萧纪为我们琴萧合奏吧。”

二人欣然应允,说难得今日闲适高兴,萧纪抚琴阿那环吹萧,英儿先是欣赏了一会儿两位美男,在心里流了几滴口水,琴萧和鸣逐渐激昂,英儿心中千头万绪有如万马奔腾,刀兵之声喊杀之声四起,她想起千年之后的父母亲朋,带血微笑的诩,河阴草滩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儿子娇小冰冷的身体,玲珑气息奄奄苍白的面孔,她不由哆嗦起来,子攸把她揽在怀中轻唤她的名字,她才醒过神来。

琴萧渐歇,英儿泪流满面,琳琅面露戚色,子攸目光中也有痛楚,阿那环复坐下琴声又起,热烈奔放真挚缠绵,众人的心情复平静下来,子攸和着阿那环琴声唱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英儿听着子攸深情的歌声,醉倒在他星辉熠熠的双眸中。

琴声散去,众人情绪平稳下来,子攸举杯对阿那环和萧纪说:“两位依然野心勃勃,琴萧技艺再好,没有冲天豪气,奏不出广陵散慷慨悲壮的境界。”

二人一笑,英儿诚挚看着他们:“你们如今都已富贵无匹,还要有什么野心呢?我只希望你们能幸福平安,我和子攸也一样,我不在乎权势富贵,只在乎安宁度日。”

二人点头举杯,子攸说:“我经历生离死别,早已看透,他们二人尚有壮志未酬,自是无法彻悟。”

英儿笑说:“阿那环贵为柔然王,国势日盛,高欢和宇文泰争相巴结你,你还要什么呢?要做统一中国的成吉思汗吗?萧纪贵为梁国皇帝最喜爱的儿子武陵王,雄踞巴蜀之地,难道还想做皇帝吗?如果有一日你们两个战场上相见会如何?”

子攸心知他们二人此时都是正在天空中翱翔的鲲鹏,自是傲视九天势头正劲,不会轻易放弃,他转移话题道:“英儿就给我们讲讲成吉思汗的故事可好?”

英儿点头:“好吧,不过你们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危,不要有任何闪失,惹爱你们的人伤心。”

她把成吉思汗的故事开了个头,看萧纪满怀期待得等她接着讲,笑看着萧纪说:“萧魔头,你想接着听吗?给我说说你的王妃。”

萧纪跳起来说:“我困了,睡去了,你爱讲不讲。”

英儿更为好奇,看着琳琅又暂时搁下,对阿那环说:“琳琅也不小了,你可给她许了夫郎?”

琳琅红了脸嗔着英儿,阿那环说:“这可怪不得我,她一到十六,求亲的人踏破门槛,可她竟一个也不中意,她女儿家的心事我不太懂,如今你回来了,以后这件事你来管吧,子攸苦心经营几年,已经为你安排好一切,你以后坐享其成就是,关心点琳琅的事,省得闲着无聊。”

英儿对子攸说:“你看看他们,萧魔头说我作威作福,阿那环说我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