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安阳城,梦里我竟然是意外地看到了那个人的半张侧脸。若不是有长发挡着,或许,我能看到他的整张侧脸。”

穆流年的心底一紧,手微微蜷了蜷,眸底的那抹幽深,似乎是有什么难言的情绪,在不停地翻涌着。

浅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在安阳城的那些日子,那个梦做的少之又少,几乎是夜夜安眠。可是自从离开了安阳城之后,我便发现,曾经的那个梦境,再度侵扰到了我。虽然是我还记得那支曲子,可是,梦境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仍然是只能看到了那个男子的一片衣角,一双金色的靴子。”

“浅浅,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梦境,与桑丘子睿有关?”

浅夏点点头,“应该是的。只是到底是不是他用秘术在帮我,还是说,一直以来,都是他和蒙天在利用秘术,侵扰着我?”

这个猜测乍然一听,让人有些惊讶,更多地是不可思议!

毕竟,五年来,浅夏时常受那梦魇的侵扰,若说是人为,实在是有些让人闻之生畏!

若是果真如此,那个人的力量得有多大?简直就是让人难以想像!

浅夏起身,到了窗边俯看,他们住在了二楼,采光上来说,还是非常好的。

底下的人群算不得熙熙攘攘,可是也还能算冷清。

穆流年看着她消瘦却坚强的背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再劝了。

这是浅夏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对外人使用她的秘术,可是接连两次,都是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一次是三夫人小付氏,一次是对二夫人任氏的使用。

看着现在还算是平静的浅夏,穆流年的心底里,倒是生出了几分的佩服。

难得她竟然是能如此地坦然接受这一切,若是换了旁人,怕是会要大发雷霆,或者是歇斯底里了。

想到她虽然是精于占卜之术,却是对于自己的未来无法预测,接连两次被人算计,才十五岁的小姑娘,竟然是能如此淡定地叙说着这一切,看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很高的。

“那你打算如何安置牡丹?”

“既然是这中间也有我的过错,我自然是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哥哥说的对,我该让她忘掉这一切,给她一个全新的身分。”

“你要将她留在身边?”穆流年蹙眉道。

浅夏摇摇头,“我虽然是可以用秘术让她忘了之前的事,可是不代表,她就能陪伴在我的左右。我不能冒险。”

一句话,便让穆流年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桑丘子赫已死,谁也不能确定,这里面到底是不是还有牡丹什么事儿?而现在浅夏能帮着她忘掉以前的事,就已经是对她不错了。

“你要将她留在这里么?”

“看看吧,在允州,应该是还有云家的产业的,就让她在那里安身吧。至于将来,就不是我能考虑得到的了。”

穆流年想了想,点头道,“也对,反正桑丘子赫死了,对于桑丘子睿来说,这个牡丹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毕竟,牡丹自己也未曾见过当年的那个人,应该是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的。他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小小的牡丹,再动杀机了。”

说做便做,浅夏没有再耽搁,直接就让云长安陪着她,一起进了牡丹的房间。

半个时辰之后,浅夏脚步有些虚浮地出来,额上还有一层细密的薄汗。

“浅浅,没事吧?”穆流年连忙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还不忘瞪了后面跟出来的云长安一眼。“你是怎么照顾她的?还是说,刚刚在里面,就只顾着看美人儿了,将自己妹妹都丢下不管了?”

云长安有些恼火,“你胡说什么呢?这点儿事,根本就不应该会累着她的。许是昨晚上没有休息好才是。”

他这一说,穆流年不由得便想起了先前提到的梦魇一事,难不成,是最近梦境出现的太过频繁,让她不安了?

浅夏的脚步有些乱,穆流年干脆直接就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回了她的房间。

次日,牡丹的病情果然是有了极大的好转,诚如云长安所言,还是心病所致。

又休息了一日后,牡丹的身体已无大碍,一行人,便继续往允州的方向去了。

安阳城,桑丘府。

长风一进院子,便看到了自家公子正对着那株桃树发呆,紧紧拧起来的眉,很明显,是有心事了。

“启禀公子,京城有秘信到了。”

桑丘子睿也不看他,直接一伸手,长风将信奉上,退至一旁。

快速地将内容看了一遍,轻笑一声,面有讽色。“将信送去给祖父和父亲看看吧。”

“是,公子。”

长风得了令,却没有急着出去,而是有些忧心道,“公子,如今合府上下对大公子的事,颇有微词,您看?”

“不必理会。事实如此,便是如此,岂是旁人三言两语便能更改的?”

“可是公子,流言猛如虎,您果真就坐视不理?”

“呵呵,我若是出手压下,怕是祖父和父亲,就真的认定了这一切与我有关了。”

长风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过来,依着老太爷和大老爷的聪明,怎么可能会想不透其中的关键?大公子之所以会选择了自尽,一多半儿的原因是因为无法忍受自己竟然是与同父异母的姐姐乱伦,与二公子何干?

可是这等的丑闻,自然是不会放出去的。所以,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怎么看,都像是二公子将二房打压至此的。若是公子此时出手打压流言,未免就不会让几位主子多想了。

长风不由得想到,曾经在桑丘府何等风光的二老爷一家,如今,也不过只剩下了几名庶出的公子小姐,而且目前来看,个个儿都是不堪大用!

长风将秘函直接送到了老太爷那里,如今因为病着,所以许多事务,都是在寝院直接处理的。

没多久,长风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公子还在对着那株桃树发呆。

“老太爷可有交待什么?”桑丘子睿并未回头,饶是长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可是内力明显高过长风的他,又怎会发现不了?

“回公子,老太爷说,一切都由公子作主。另外,最近安阳城越发地不像话了。他已经让人去请了刺史大人了。另外,还吩咐了老管家几句。”

“嗯。”桑丘子睿没有再多说什么,微微抬了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云浅夏,这会儿应该是到了允州了吧?”

长风一抬眸,“回公子,昨日得到的消息,说是今日应该会到允州。”

“嗯,告诉底下的人,无论是云小姐有什么需要,全力配合。见到她,就如同是见到了本公子。”

长风一惊,嘴巴微微张开,竟然是保持了片刻这样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怎么?有问题?”桑丘子睿转过身来,此时,恰逢一缕细风指过,他的一头银发,微微飘起,说不出的洒脱俊逸,气质高华!

饶是长风追随了公子多年,看到这样的公子,仍然是有些移不开眼的,如今再听到了公子质问,立马低了头,明白自己刚刚有些逾矩了。

“是,属下即刻去办。”

桑丘子睿清冷一笑,“云浅夏,你以为你离开了安阳,便可以躲得过我的眼睛了吗?我倒是要看看,除了我,这世上,还有何人配拥你入怀!”

话落,宽大的衣袖轻轻一挥,大步离去,身后桃树上,落下了薄薄一层的叶子,似乎是在倾诉着什么,又更像是在祭奠着什么。

------题外话------

桑丘子睿的态度鲜明。只是,可怜哪,桃树只长叶子,不开花呀…。

第八十三章 初至允州!

宽大的城门口前几十米处,几辆马车停滞不前。

浅夏轻挑了帘子,看着那城门上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允州!

五年了,自己到底还是又回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在允州,会不会再遇到可恨又可笑的那一家人呢?

几人都知道浅夏曾经在允许长大,对于这里既熟悉,又有些厌恶,所以,也没有人出声催促,倒是云长安,还是让云雷先带着牡丹去了不远处的一处庄子,将她安置在那里了。

等到云雷回来,他们仍然是停在了那里。

“妹妹,要不要进城?还是说,我们今日先在城外落脚?”

浅夏摇摇头,知道他们这是在担心自己,既然是来了允州,怕是难免会与某些让人厌恶的人碰上的。

“无妨。走吧。咱们云家,不是在允州城有一座别院么?正好再住进那里。”

“好。”

事实上,云长安早就派人送了消息过去,今日在城门口,已是有人侯在那里了。

时隔五年,再次住进了云家的别院,浅夏这一次的心情,显然是与上次,大不相同!

五年前那会儿,自己还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才能彻底地与卢家断个干净,才能真正地拿回属于她们母女的一切!

五年后的今天,自己再回到了这里,已是心境大变!

一路顺畅,进了院子,浅夏顿时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倒也不是觉得这里是云家的产业,才会如此。而是先前她和母亲云氏在此住过一阵子,这里的摆设器具,还是之前的那些,并未变过。

到处都是当初她们母女留下的痕迹,自然是会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更何况,留在这里伺候的下人,也还是当年的那一拨儿老人了,自然是更为亲切一些。

不过是才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浅夏便将允州的情形,大概弄了个明白。

允州城新任的刺史方亮,本就患有喘鸣之症,前些日子不知何故,竟然是越发地严重了起来。请了无数的名医前来看诊,始终无效。不仅仅是未见缓解,反倒是更重了一些。

这方刺史听闻云长安是玉离子神医的高徒,便修书一封到了京城本家儿,请本家儿的兄长,到云府去了一趟,刚好云苍璃也才回京城,这倒是正巧遇上了,所以,才会修书一封,让云长安来一趟允州。

对于云长安妹妹曾是允州少尹卢少华妻子之事,这方家岂能不知?如今那位云氏已是京城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亦是上将军夫人,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正二品的诰命夫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慢待了云家之人的。

刺史府一收到消息,说是云家别院里已经是有人住了进去,亲眼瞧见了好几辆马车停在了门口,那方夫人是个性子急的,立马就让人上门去请。

方亮的嫡长子方桦一把就拦住了。

“母亲,云公子今日才刚刚到,总要容人家沐浴梳洗。长途跋涉,岂能不累?咱们既是有心求医,总要有些诚意的。”

方夫人这才想到云家可是皇上钦封的皇商,而且云苍璃身上也是有着正三品的品级在身的,再怎么说,也是官身,他的公子,岂是自己随意打发个人请来就妥当的?更何况,人家还是玉离子神医的高徒!

那玉离子是谁?那可是连皇家都要礼让三分的人!

方夫人一想到了这位玉离子,脸色立马又黯淡了下来,“桦儿,你说,那玉神医性情古怪,医人全凭心情好坏,你说,他的徒弟,会不会也会如此?”

“母亲放心,之前不是听说他还医好了鲁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的病吗?听说那位桑丘公子,也是因为身中巨毒,被云公子所救,想来,他倒是还不至于如他师父那般古怪。”

“也好。”方夫人说着,便抬眼看了一下天色,“这样,这会儿天色还早,等过上半个时辰,让管家备份儿厚礼,你亲自带着过去请人,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那位云公子请过来。”

“是,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去安排。”

方桦今年的年纪与云长安相差无几,也都是风华正茂,因为出身大家,气度做派,自然是非寻常人家可比。

要说这方家,在京城里,那可是名门望族,这方亮出自京城方家的本家儿,也的确是有着几分的才干。而方桦身为方家的嫡系,自然是从小便得到了极好的教养,无论文武,皆有涉猎。

云长安自然也料到了方家会派人来,毕竟,这里是允州,不能说是方家的天下,至少,想要瞒过方家什么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他们到了允州,也没打算瞒着谁。

云长安正在后院儿跟浅夏和穆流年说话,一听云雷说方家的公子来了,立马就有了兴趣,整个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就在眼前晃悠一般,笑地很无良。

“妹妹,你可是想好了!方刺史的喘鸣之症,对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大病。若是我医好了他,你可以想想,让他拿什么来付酬金。”

浅夏一挑眉,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要为难卢家一番了。

浅夏摇摇头,“哥哥,你是医者。若是真的让方大人做什么仗势欺人之事,怕是不妥。毕竟,你可是才刚刚开始扬名的小神医呢。若是再传出了与玉离子师父一样的怪名声,以后还怎么行医救人了?”

听着明显就是有了几分打趣的话,云长安笑了,“怕什么?只要是能让妹妹开心就好了。我先去了,你且好好想着。反正也不急。”

穆流年看着云长安有些得瑟地离开了后院儿,忍不住笑道,“他还真是个有趣的!原以为五年前的事,他已不放在心上了,想不到,也是个性子窄,爱记仇的。”

浅夏瞪他一眼,“你自然是不会记仇!当年那恭桶之事,该是你让人做的吧?”

穆流年挑挑眉,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当初你倒是解了气,给了卢少华一个教训,可是我哥哥却是未曾出气的!这口气在他心里头憋了五年了,总该是让他出了。不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我母亲。”

穆流年抿抿唇,清了清嗓子,“浅浅,如今卢家的当家主母,你可知是何人?”

浅夏一愣,对于这些,这些年来她还真是未曾多关注过。毕竟,当初自己将卢家给折腾地也不轻,特别是那个云敬丽,自己可是给她挖了一下着实不小的坑呢!

毕竟前世他们这些曾经害过她的人,也都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所以,重活一世,虽然是对他们有着恨意,却不再如上一世一般冲动,不会直接就让人下了毒,再去取他们的性命了。

况且,在浅夏看来,前世的仇,自己亲手结果了他们,也算是报了。而这一世,他们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做对她危害太大的事,所以,她也不着急!

如此,浅夏再度想到了徐泽远。

这一世,自己离开了梁城五年,与徐泽远是没有半分的交集,没有了与徐泽远的纠葛,或许这一世,他会过地好好的。至少,不会再被自己的妻子给亲手算计地险些丢了性命!

穆流年看她的眼神有些呆滞,眸子一动不动,显然是在想什么想地入神了!

“浅浅!”穆流年轻唤了她两声后,见她仍然不曾回神,不免有些生气!当着他的面儿,竟然是就开始走神儿了?而且,瞧她这样子,定然是在想着某个人了!

穆流年只觉得心里头有什么东西给压在了上面,而且,心底还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很不舒服!

“你在想谁?”几乎就是想也不想地,穆流年直接就脱口而出。这话一问出口,穆流年便觉得这周围的空气似乎是有了一种浓浓的酸味儿!

浅夏转眸看他,见他的脸上有些不自在,一时有些好奇,“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穆流年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没!你,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有注意到他前后两次的问话有什么不同,浅夏略微发了一呆后,轻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元初,对于卢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穆流年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将原本心头的不快迅速地压下,“卢少华现在的夫人,是吏部尚书的庶女。”

“吏部尚书?”浅夏不由得有些意外了,就凭着卢少华这样的人,竟然是还能娶到了尚书的女儿?即便是庶女,那也是实打实地出自尚书府呀!

“嗯,吏部尚书梅远化的庶女,原本是订过两次亲事的,可是每一次都不太顺,一次是未婚夫本就有顽疾,后来死了,还有一次,那未婚夫与人一同出门狩猎,结果摔断了腿。是京城有名的煞星女。嫁与卢少华时,已是二十一岁了。”

浅夏这才点点头,她就说嘛,即便是庶女,若是无缘无故地,那梅尚书也不可能会答应将人嫁给卢少华这样的一个伪君子!既然是有了这个恶名声,在京城自然是无人敢娶的,再加上那梅夫人说不定也是一个不喜庶女的主儿,再动些手脚,让二人成婚,倒也是容易的多了。

二十一岁才成亲,这可是真正的老姑娘了!

不过,好在这位梅小姐身后还有一个尚书府帮忙撑着,总归也不算是太丢脸!

“那靳氏和云敬丽呢?”

“两人还是妾室的身分。不过,听说云敬丽倒是个有福的,为卢少华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只不过,那儿子的体质太差,听说一年三百五十六天里头,差不多得有三百天在吃药。饶是如此,因为是第一个儿子,在卢府也是极受宠的。”

“第一个儿子?这么说,他还有别的儿子?”

穆流年摇摇头,“梅氏进门后不久,也有了身孕,只不过,却是胎死腹中,后来打下来的时候,听说是个男胎。”

浅夏睁大眼睛看着他,显然是还在等着他的下文。穆流年一对上了她有着几分期待的眼睛,便不由得笑了,小丫头果然还是小丫头,竟然是还有些幸灾乐祸了。

“听说此事与云敬丽有关,不过到底也没能找出确凿的证据,而那云敬丽再怎么说也是为卢少华生了儿子,只能是做做表面文章,禁足了几日。”

浅夏略有些意外,“连这些你都知道?”

“与你有关的事,我自然是要打听地更为详细一些。还有那位宋佳宁小姐,你不想知道她现在的近况吗?”

“她?仍然是姓宋吗?我还以为卢少华会直接给她改了姓的。”

穆流年摇头,面上的笑意不浅,“卢少华还真是有了这个心思,只不过,靳氏不答应,卢家的老太太也不答应。那宋佳宁比你小不了多少,若是她改姓了卢,那么,她可就成了卢家的大小姐了,这一点,可不是靳氏等人愿意看到的。再说了,卢家老太太那是个什么人,你会不清楚?”

“若是宋佳宁和云敬丽母女俩的手上有着大把的银子,她自然就会点头了!说白了,还是看着她们母女太穷了,而且,再怎么说,也是与你和你母亲有着血缘关系的,一看到了她们母女,怕是就会想起你们了,那老太太的心里头能好受了?”

“这倒是!怕是那老太太恨毒了我们母女俩吧?”浅夏竟然是低低地笑出了声,好像被一个人恨,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儿似的。

“你呀!”穆流年也笑了,“说起来,那位老太太还真是一位极品呢!听说那梅氏进门不久,便开始从自己的嫁妆里头拿出银两来贴补卢少华了。之前卢少华被连降了两级,这一回,如果不是梅家出手相助,怕是卢少华,还做不回这个少尹的位子呢。”

浅夏点点头,心里头却是将卢少华给鄙夷了个透!

永远都是借助于女人上位,真不明白,当初祖母他们怎么会认为卢少华这个人可信的?如今他与梅家结亲,无非也是相互利用罢了。

梅远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卢少华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无非就是觉得这样的人好掌控,只要是他们愿意扶植,那么卢少华就能步步高升,可是再怎么升,也永远不可能会越过了梅家去!

卢少华为官多年,处事向来是圆滑老道,这也是梅远化看上他的原因之一吧!

只是,有一点浅夏没想明白,这个梅远化,明知卢少华曾与云家是亲家,却还上赶着拉拢,若是如此,那么,京城的定国公府,应该就与梅家不是一派了?

定国公府未来的主母会是自己的母亲,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毕竟,连旨意都下了,谁还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母亲与卢家,自然是势不两立的!而林少康苦恋母亲多年,怎么可能会容忍曾经欺负了母亲的卢家做大?

如此一想,那定国公府,或许就是偏向于皇后这一派了。那么,倒是与桑后家成为了志同道合了?

“在想什么?”穆流年看她又开始走神了,心有不悦,“你今日是怎么了?”

浅夏回神,轻笑一声,“还没有回京,这所接触地,所见所闻,便尽是与京城的暗斗扯上了关系。元初,你说若是我们真的回到了京城,会不会得是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免得再被人给算计了去!”

“呵呵!放心,有我在,谁也休想伤你。”

“卢家?想不到,卢少华竟然是攀上了梅家?我原本是不想再与卢家有什么纠葛了,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可是如今看来,怕是早早晚晚,都是会再扯上关系的。”

“需要我出手么?”

浅夏摇头,她知道,若是穆流年一出手,怕是就会连根拔起,那样的话,允州城,怕是就要引起一些震荡了!少尹这个职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可问题是卢少华是在这个职位上,起起伏伏,且背后还有一个梅家,总归是会有些麻烦的。万一再因为处置一个卢家,再将梅家给激怒了,可就不妙了。

“允州刺史方亮,是哪一派的?”

“梁城方家,亦是百年旺族,这位方刺史,便是出自方家的本家儿。方家,一直以来都很是聪明地保持着中立。”

“中立?”浅夏轻蔑一笑,“怕是在想着等机会,看看能不能猜透了皇上的心思吧?这是坐待时机呢。”

穆流年弯弯唇,不置可否。

如今已是仲夏时节,天气晴朗,碧空万里无云,太阳放射出万道光芒,让人难免生出了几分的懈怠和慵懒的心思。

不过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底下人已经是送来了在井中冰过的瓜果,给两位主子解暑了。

“小姐,因为这里是别院,五年前自您和夫人走后,这里便一直是空着,未曾有人住过,所以,五年来,这里也未曾存过冰,您就将就一些吧。”

浅夏笑着点点头,“有劳嬷嬷了。这样便很好了。”

穆流年顺手抄起一块儿西瓜,尝了一口,“嗯,很甜!这样正好,不会太冰。你是女子,无论冬夏,吃的太冰了,对身体也不好。这样刚刚好。”

浅夏也挑了一块儿小一些的,慢慢地吃着。

这会儿还早,夏天本就黑地较晚,现在也不过才是申时初了。

“你可要小憩一会儿?”

浅夏摇摇头,“怕晚上会睡不着了。”

两人所在的亭子周围,种了不少的月季,各色的大朵花盏,在金色的阳光下,倒是有了几分的圣洁之感!

偶尔还能嗅到了淡淡的花香味儿,浅夏觉得自己似乎是许久未曾如此轻松了,明明离开凤凰山还不到两个月,为何自己却觉得这般累了?

浅夏自嘲一笑,看来,这五年自己在凤凰山上是太自在了些,竟然忘了,这世间有人的地方,都会有算计!不然的话,桑丘子睿怎么可能会算计得了自己?

眸中闪过一抹犀利,前世自己能有法子将几乎是被判了死刑的徐泽远救出,还能让卢家合府上下给母亲陪葬,那么这一世,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任人欺凌之人?

桑丘子睿,你算计了我,我可以不与你计较,若是你再敢起了云家和林家的心思,我是真不介意与你一较高下了!

穆流年岂知浅夏心中所想?微微偏头,看着这院子里的美景,五年前,他也曾在这里小住过,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浅夏,还真是聪明地让人以为她是被妖魔附身了!

阳光洒在了不远处的莲花池里,水面上泛起点点金光。那硕大的莲叶,看起来翠绿悠闲,静静地漂浮在了水面上,将盛开的莲花,衬得更加娇美。几枝嫩绿的荷叶悄悄地从池底冒了出来,那清新的模样,倒是让穆流年又想起了当初的云浅夏!

“你打算在允州多留几日?”穆流年细细地想着刚刚浅夏的话,突然明白过来,无缘无故地,浅夏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卢家,不能再往上走了。卢少华是什么人,你我心里都清楚。他这种人,一旦得了势,真的有了靠山,大权在握,头一个要对付的,只怕就是云家了!”

浅夏将瓜皮放到了另一只空盘里,三七早就端了一盆水过来,动作缓慢而优雅地净了手,再拿一方浅色的帕子擦了,才道,“在卢家人看来,云家便是再富贵,也不过就是商户出身,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若非如此,当年母亲与我,也不可能那般轻易地便离了卢家。再说,现在卢少华的身边,可是还有一个将云家恨之入骨的云敬丽!”

穆流年了然,那个云敬丽的确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在那种不堪的情况下,还嫁入了卢家,的确是有着几分手段的!更何况,整个卢府上下,现在可是就只有云敬丽一人生了个儿子。

“你的忧虑倒不是没有道理,只是现在就动手?有必要么?”

浅夏睨了他一眼,穆流年的意思,她懂!

卢家现在在允许也算不得什么显赫世家,顶多就算得上是二流的富贵人家。与方家,根本就是没的比!

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卢家,的确是还没有让穆流年出手的资格。

“凡事,我都不喜欢超出我的掌控。这次下山,桑丘子睿的事,已经是让我有些后悔了!在凤凰山上待了五年,我的心,竟然是变的有些软了。这可不好,很不好!”

看着浅夏有些懊恼,还带着几分惋惜的表情,穆流年不知何故,突然就很想笑!

她的心变软了么?为什么自己没发现?若是果真变软了,为何不直接就答应了跟自己一起回梁城,先将亲事订下来?免得别人再觊觎他的人?

穆流年的眸底尽是一种打趣的情绪,“浅浅,其实,这心软,在某些时候,也未必就是不好的事。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之前的提议?”

浅夏一愣,一脸茫然,“什么提议?”

穆流年的表情一滞,被她这反问给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敢情这丫头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先前说的话,放在心上?

磨了磨牙,穆流年的脸上再度泛上了笑,只是这笑,怎么看,都是有几分的狡诈!

“浅浅,你说,咱们便是不回去,也不影响你我二人的订亲吧?”

浅夏再度怔了怔,眨眨眼,一脸的不明白,不是刚刚在说卢家的事么?怎么突然就转到了自己的婚事上?而且,自己何时说过要与他订亲了?

难得地看到浅夏如此萌萌的一面,穆流年十分满足地笑了,她这个样子,怕是连云长安,也不见得见过几次吧?

“你不说话,那就表示你默许了?那好,回头我给母妃去封信,让她寻个合适的机会上云府去提亲。”

浅夏再眨眨眼,面色透了几分红,“胡说什么呢?你若是再这般地胡闹,你便自己先回梁城吧。”

穆流年也不急,知道她现在是羞大于恼,“浅浅,你不觉得我现在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么?”

安全感?

浅夏顿时一噎,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他了。

谁知,浅夏不说话,那厢的穆流年倒是更来劲了,“浅浅,说起来,你都没有给过我一件像样的订情信物呢!若是你给了,我不就有那么一些安全感了么?”

浅夏的嘴角抽了抽,订情信物?这厮是不是疯了?

“行了,别闹了。眼下还是想想该如何将卢家给打压下去才是真的!我无心取卢家人的性命,可是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会危及到了云家的隐患,我便都不能放过。”

穆流年看她的神色庄重,知道再闹下去,怕是她就真的恼了,从善如流道,“浅浅,你的意思,只是打压,不取他们性命?”

“到底也还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不到那一步,还是手下留情吧。”

穆流年看着眼前的这个风华无双的女子,不久前,她还嫌弃自己的心太软了,有意再硬起心肠来,可是一转眼,又顾忌到了血缘亲情,看来,还真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

“那你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