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让他在前面带路就是。”

“是,小姐。”

马车拐进了巷子,不多时,便又停在了一个小胡同口,路太窄,浅夏与三七只能是下来步行。

浅夏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淡淡一笑,将头上的帷帽戴好了,然后再跟了几名护卫,一起往里走。

两则的墙体并不算高,此处当为民宅,再看那墙的颜色倒还稍微正常一些,除了有些旧,看不出其它。普通的石材铺成的小道,所用的,似乎还是整块儿的石材,形状并不规则,不仅如此,有的地方还有些高,有的地方又有些洼。

如果是到了雨季,只怕这条小路,就不能走了。浅夏再看了看两侧的墙体相矩不过才三尺有余,如此狭窄的小胡同,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在此设伏了。

终于,蓝衣小厮带着浅夏等人进入了一处与四周的房子并无多大差别的小院儿。

不过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处民宅,进了大门,两侧各有一间厢房,再就是正房三间,其它的,什么迴廊、倒座儿,统统没有。而且,东屋的顶上,还露出了一截烟囱,应当就是这户人家在这儿做饭的地儿了。

一个穿戴得体的中年妇人自正屋中出来,笑着侧了身,“小姐总算是来了。您快里面请,我家主子可是等了您许久了。”

浅夏微挑了下眉,当然,因为戴了帷帽,外人自然是看不到她的这番表情。

三七先于浅夏推门进屋,尔后才请了小姐进去,再让随行而来的几名护卫在门外头守了,免得这里再有什么危险人物靠近。

浅夏进了正屋,兀自寻了一方椅子坐了,那中年妇人看到了她的反应,倒是有些吃惊,这是哪家的小姐?竟然是这般的不慌不忙?

“小姐请用茶,奴婢先告退了。”

浅夏听到了那嘎吱的关门声,这才轻动了一下唇角,“怎么?大公子是还想要躲到什么时候?若是你不愿出来相见,那本小姐也恕不奉陪了。”

说着,手指在桌上轻轻一叩,然后直接就起身,做欲走状。

“云小姐请留步。”

浅夏的眼神微闪了一下,头微微一转,便看到了从里间儿走出来的梅千洛!

梅千洛今日着了一件儿青灰色的袍子,头上以普通的布巾将头发束好,略有些白的脸上,微微有些急切的神色。

“不知梅大公子命人鬼鬼崇崇地将我请来此地,有何要事呀?”浅夏快速地将他打量了一眼,这从身形上看,与穆流年似乎是差不了太多,只不过,似乎是比穆流年更瘦一些,脸色也更白一些。

当然,是属于那种微有些病态的白!

“云小姐,今日贸然将您请来,实在是有要事相求。若非是因为家中看管的严密,只怕是今日,小生也不可能与云小姐得见。素闻云小姐气质高华,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行了,这些虚的,你就别说了,我自己听着都有些不自在。梅大公子,有话,还请直言吧。若是我出来地太久了,怕是几位哥哥会担心的。”

梅千洛淡淡一笑,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撩起了袍子,在浅夏的对面坐了。

“云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下只想求云小姐促成了我与凤儿的姻缘,如此而已。”

浅夏微微一怔,随即轻笑数声,“梅大公子,只怕你是求错人了吧?你是梅相府的大公子,你的婚事,当是去求一求你的好父亲和好母亲吧?至于我?梅大公子也太看得起我云浅夏了。撮合姻缘之事,可向来都是媒人的活计,我们云家虽然是经商,可是这种差事,还是不接的。”

这话说的有几分的戏谑,倒是让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梅千洛也被她这样的一番说词给逗地笑了起来,眉宇间原本的那几分病态,此时,倒看上去淡化了不少。

“不瞒云小姐,在下,虽为梅府的大公子,却并非嫡出。换言之,现在的梅夫人,并非是我的生母。”

浅夏微诧,这梅家大公子竟然不是梅夫人亲生的?这个消息,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

“其实,我娘原本只是父亲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不过,一直在书房伺候,也颇得他的欢心。父亲在娶了正妻之后,对我娘,也未曾冷落过。我父亲在成亲一年之后,便正式抬了我娘为妾室。而梅夫人却是始终没有好消息传出。”

“终于,在梅夫人得知我娘有了身孕之后,便赶在了父亲得知这个喜讯之前,先宣布她自己有喜了。如此,父亲自然是万般高兴。梅府上下,也因为梅夫人与我娘两人同时有孕,而欢天喜地。特别是父亲,对她们二人,自然是十分地上心。”

浅夏的嘴角抽了抽,不会是这么狗血吧?又是高门内宅之争?这是要演一出换子的戏码?

果然,随后梅千洛将事情的真相说完,浅夏有些无语了。

梅夫人成功地将小妾所生的儿子拒为己有,然后再寻了一个死胎过来,说是那小妾产下了一名死婴。以至于将那名年轻的小妾,硬生生地给急疯了!

等到浅夏终于不再感慨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位梅大公子在叙述这些的时候,表现得似乎是太过平静了?平静地都不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

“不知后来那位小妾如何了?”

浅夏问这话的同时,眼睛则是直直地盯着梅千洛的眼睛,一个人在说谎的时候,别的地方或许看不出来,可是他的眼神,却是不会轻易地蒙骗过人。

梅千洛的唇角漾起一抹苦笑,“还能如何?疯了几个月之后,有一日,便有人发现她抱着一枕头投了府里的莲花池。听人说,她当时,还在伸手摸着那个枕头,说着孩子乖。”

梅千洛的声音很干净,很纯粹,而此时稍稍带了那么一点点的哽咽,若是不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

不仅如此,梅千洛的脸上,看似平静无波,十分地淡然,可是那双眼睛里,还是透出了几分的恨意。虽然他极力遮掩,可眼尖的浅夏,还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浅夏有些不确定道。

“嗯,在我十岁那年,你说是不是很早之前?”梅千洛低了头,那薄如刀刃的两片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微微蹙起的眉峰,似乎是在极力地压制着什么。

“那你的身体?”浅夏心里头想的是,不会这么巧,也是被人给下毒了吧?还是说,这梅家的人都是比较擅长这一招的?

“我的身体,一方面是因为幼时奶娘的照看不周,一方面,便是因为她曾命人在我的饮食中用了一些相克的法子,让我常常这痛那痛的,却又查不出病因。”

食物相克?

浅夏的眸中闪过了一抹精光,这个法子,还真是熟悉得很呢!

曾经在安阳的桑丘府上,桑丘大夫人便曾因此而被人算计。后来允州的刺史方大人,也是因为本就有喘鸣之症,又被人用这等类似的法子给算计了。

如今再从梅千洛的口中听到了梅夫人也擅长用这个来算计他?这一切,似乎是太过巧合了吧?

难道,之前的两件事,都与梅夫人有关?

想想当初桑丘子赫似乎是与京城梅家的人有牵扯,最重要的是,那个假的任玉娇,一直都与桑丘二夫人任氏来往密切,而她真正的身分又是梅家的旁系小姐。这怎么可能会是巧合?

当初允州,卢少华的妻子是梅氏,也就是吏部尚书梅远化的女儿,而卢少华可是曾奉了梅家的命令来养蛊的。这怎么看,方亮的事,也是与梅家脱不了干系的。

“梅大公子,你今日与我说这些,不知又是何故?”浅夏继续装傻道。

“云小姐,我不是说过了。我只求你能设法成全我与凤儿,也就是桑丘烈的女儿桑丘凤。我不信你对此不知情。”

云浅夏的眼神一凛,从一开始,他便一直强调了是要由自己来帮他,而不是要云家的人来帮他,看来,他的确是知道了什么。

“梅大公子,我是否知情,与是否有能力帮你,这是两码事。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堂堂男子汉都摆脱不了梅家的束缚,我一介弱女子,便能做到了吧?再则说了,梅大公子,你自己的身体,应当是自己心中有数的。即便是让你离开了梅家,你与桑丘凤拿什么来生活?你能劈柴吗?能出去做工来养家吗?”

这几句话,可是戳到了梅千洛的痛处。

他的面有悲痛之色,可是眼底却是有着浓浓的不甘和希望,“云小姐,你该明白,我既然是能找上了你,自然就明白你在云家超然的地位。如果今日云小姐不答应,那么,在下可不保证有关云小姐的秘密,是否会迅速地传遍整个梁城!而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定然会是宫里头的那一位。”

浅夏的身子一僵,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梅千洛,你觉得我会如此轻易地受你威胁?你是什么人?我为何就一定要帮你?就冲着你刚刚给我讲的那一则颇具戏剧的换子故事?梅千洛,我看起来,就这么好骗么?”

梅千洛的眼睛眨了眨,摇头道,“不!那不是故事,而是事实。”

“无论是不是事实,这都与我无关。而你梅大公子与桑丘凤的事,本小姐也管不了!抱歉,让你失望了。”

“云浅夏!”

梅千洛猛地起身,将眼看就要走到门口的浅夏叫住,胸前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之后,一咬牙,似乎是做出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云浅夏,如果你肯帮我,那么,我手底下所有的势力、产业,愿意全部为你所用。我知道你恨梅家,虽然不知何故,可是我知道你现在一心想要毁了梅家。而我,至少这个梅家大公子的身分,还是能帮上你的忙的。”

这个条件太具诱惑力了!

浅夏只感觉到了自己的嗓子眼儿一紧,幸亏是她抿紧了双唇,否则,怕是她会一个忍不住,直接就给应下了。

“云小姐,只要是你能帮我和凤儿离开紫夜,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做得到。哪怕是我名下所有的产业、势力,我亦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浅夏似乎是看到了有人在拿着一件儿极具诱惑力的华裳在引诱着她,让她根本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一会儿,浅夏才清了清喉咙之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轻轻地转回了身,这一次,浅夏由头到脚,将这个梅千洛,再次好好地打量了一遍。

细长的眉毛,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加上一双黑白分明,却又透着几分期待的眼眸,所有的五官在他脸上组合成了相当完美的长相。

他的肤色太过白皙,许是因为常年卧病在床的缘故,他便只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能给人一种病态的美。他虽不及穆流年生得俊美,可是奈何一身如清风,似朗月的气质,将他整个人原本在气势上的一些弱点,十分完美地弥补了下来。

人虽然是太瘦了一些,不过,至少不会给人风一吹就倒的感觉,也还算是不错!

“梅大公子,能跟我说说,你为何觉得你手中的势力会是我想要的呢?或者说,你凭什么以为,你的势力,会远胜过了我的未婚夫家,长平王府的势力呢?”

梅千洛的唇角一勾,知道对面的这位姑娘是动心了。

“我的势力分成了两部分,多年来,我在京城布下的暗桩,各个府第,甚至是皇宫大内,我不敢说太多,可是百人之上,还是有的。另外,我最引以为傲的势力,则是分布在了梁州城以外。”

浅夏伸手将头上的帷帽拿下,递到了三七的手中,一双清亮乌黑的眸子,此刻,便着落在了梅千洛的身上。

轻挑了挑眉,再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梅千洛在一接触到了那双眼睛的时候,便先是一惊,再是一迷,不过仅仅是眨眼之间,他便连忙转了头,对于浅夏的那双眼睛,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浅夏微微一笑,很好,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梅千洛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似乎是比平时快了一倍不止!不同于自己在与桑丘凤相处时的那种心跳加快,面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姑娘,他是真正地,没来由得便会出现了一阵心慌!

长这么大,梅千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样失态过,而且,刚刚从云浅夏眼中感觉到的那一抹恐惧,似乎是在之前,自己也从未有过。即便是面对让他生畏的父亲时,也从来不曾这般地紧张,无措。

浅夏淡淡一笑,仅仅只是让他看到了自己眼睛略有些邪性的一面,还没有让他看到自己其它的气势呢。

“说说吧,你的另一部分势力。你口中所说的,我非常想得到的,是什么?”

梅千洛定了定心神,勉强让自己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然后才眨眨眼,再抬起了头,只是额上,已经有了一层细汗!

“我的另一部分势力,想必云小姐也曾听说过,叫七星门。”

七星门?

浅夏的心底一颤,她自然是听说过这个组织了!

穆流年曾告诉他,这个七星门主情报,一般来说,不接杀手的生意。只接刺探消息等等,听闻这七星门的消息渠道十分广泛,而且,无论是官是匪,目前为止,还没有他们刺探不到的消息。

穆流年甚至曾经说过,七星门于情报刺探来说,与朱雀所率领的朱雀门,亦是不相上下。

只不过,七星门不及朱雀门的,则是因为朱雀门虽是主消息和刺探的,可是手底下的杀手精英,也是不少的。必要的时候,自然是会出手。可是这一点,七星门却是做不到的。

而七星门比朱雀门做的高明的,便是他们只是买卖消息,另外,七星门的消息来源,被保护得相当好。至今为止,连朱雀手底下的人,也是探查不到的。

而现在他突然说起,这个七星门,根本就是他梅千洛的,浅夏倒是能想明白,为什么,这个梅千洛一开始,就锁定了自己了!能将自己的消息打探到了个大概,看来,他手底下的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干!

突然,浅夏就起了一个十分好玩儿的心思。

“七星门,我倒是听说过一二,只不过,我总觉得,外头的人,似乎是传地太过神乎其神了。这样吧,不如,我们来做笔公平的交易?”

“什么交易?”

“想必梅大公子也知道,我已经与长平王府的穆流年订了亲事,我这个人呢,对于荣华富贵什么的,倒是没有什么心思,只是一心想着,既然要嫁人了,总要将对方的事情有所了解才是。你说呢?”

看到浅夏笑得似乎是有些狡黠,梅千洛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子,怎么就觉得这位云小姐的主意,实在是不怎么好呢?

“所以说,你让你的手下,先帮我查一查穆流年以及长平王府的消息,然后再拿这些,来换我帮你的一个机会,如何?”

浅夏始终未曾承认过什么,这会儿,也只是承诺了会给他一个机会,至于怎么帮?是不是她自己出手,那可就是更当别论了!

梅千洛犹豫了,长平王府,那可不是普通权势的存在!

那可是紫夜历代的皇室都极为倚重的最具有权势的长平王府!当然,现在也是皇上十分头疼的一个存在。

长平王手中,可是握有五十万大军的指挥权,同时,听闻这五十万大军里头,还有十万的精锐人马,个个儿可以以一挡十,作战骁勇不说,还个个儿对长平王府忠心耿耿。便是皇上的圣旨,也不及长平王手中的印鉴对他们的作用大。

如今紫夜周边太平,皇上高枕,却不能无忧,又如何会允许了再有长平王府,这样近乎是超脱了皇权制约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地方,守卫岂止是森严二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怕是自己的人能不能进入长平王府,都是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了。

浅夏看着他的面色不断变幻,唇角一扬,“这样吧,三天的时间,如何?三天之后,我们仍然在此相见。若是你没有能拿到让我满意的消息,那么,我就要好好地考虑一下有关你的提议了。”

“呃?”梅千洛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是有些懵了。

“你不是说,要拿你手底下的所有势力和产业,来换取一个你与桑丘凤在一起的机会吗?如果你能拿到了我想要的,那么,这个机会,我可以给你。当然,前提是,有关我的,以及长平王府的一切,你都必须守口如瓶。”

“好!”梅千洛重重地点了点头。

浅夏微微一笑,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再度停下,突然问道,“你既然知道了你的生母是被梅夫人害死的,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想过给为你的生母报仇吗?你不想杀了梅夫人?”

“梅夫人?呵呵!”梅千洛苦笑了两声,“云小姐,我拥有如此强悍的势力,可是到现在,我都不敢轻易地动梅夫人,只是看着她为了她的儿子伤心欲绝,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浅夏的心思一动,有什么东西似乎是快速地在她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下,快如闪电,来不及抓住,便没了。

“你以为,我父亲真的不知道,我的生母是谁吗?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我的亲娘,是如何没的吗?梅夫人做的再不对,再狠,也是他梅远尧的正室夫人,他怎么可能会任由我将这一切摊开来?”

浅夏的脸色微变,看向了梅千洛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情绪。

梅千洛细长的眉毛微微地抖动了几下,随后那本有就些白的脸色,似乎是更白了几分,左手快速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处,然后笑得无比讥讽道,“严格说来,我的杀母仇人,不是梅夫人,而是梅远尧。所以,我才会找上了你。我知道你恨梅家,不仅仅是因为梅妃算计了你的哥哥,更因为梅家的人,不该插手进云府,所以,你想要将梅家彻底地铲除,云浅夏,我说的对不对?”

随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越来越哑,气息亦是越来越不足!

浅夏就那样站在了原地,看着他的身子慢慢地弯了起来,然后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自己的心口,那两只青白色的手,瘦得几乎就是皮包骨的一双手,狠狠地戳中了浅夏心中的某一处柔软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一起毁掉梅家?”浅夏不太确定,毕竟,今日是她与梅千洛的初次见面。这才一面,他就告诉了自己这么大的秘密,她实在是有些怀疑,他的用心,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纯粹了?

“不错!在我有生之年,我要亲眼看着梅家毁掉,看着那华丽的屋厦易主,看着奴仆四散,看着梅家的主子们个个儿面如死灰,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会真的开心,才能有脸去见地下的母亲。”

有生之年?

浅夏的眼皮跳了跳,她虽不懂医,可是现在看到梅千洛的样子,也知道他的情形不对!

他这样子,分明就是心疾犯了,难不成,这也是出自那个梅夫人的手笔?

等到浅夏重新坐回到了马车的时候,她仍然是不能确信,今日梅千洛今日与自己的这番谈话,到底是有几分真,几分假?

“妖月,将我今日与梅千洛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你的主子,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妖月的眸光闪了一下,看向了浅夏的眼神里,头一次,多了一丝敬佩和臣服。

等到浅夏回到了云府的时候,则是直接就傻眼了,谁来告诉她,这满院子的红木箱子,这是要做什么?

等等,怎么这上面还都绑着大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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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对飞雪的支持了。谢谢大家送上的钻钻、票票。感觉感谢!另外,你们看到了本文的最后一句,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第四十一章 她的试探!

浅夏还没有来得及问问府上的下人,便被大厅前站着的两列侍卫给弄糊涂了。

这侍卫的穿衣打扮,分明就是长平王府的人。难不成,是穆流年来了?

浅夏有些狐疑地提裙上了台阶儿,两侧的侍卫纷纷冲他低头行礼,浅夏的心里头,更纳闷儿了,这是怎么回事?还是三七的反应快,轻轻扯了扯浅夏的袖子,“小姐,该不会是长平王府来送聘礼的吧?”

浅夏呆了片刻,然后再隔了门板,就停在了门口处,伸出去,准备推门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前厅里坐的,正是穆流年。

自浅夏一回府,他便感知到了。特别是在浅夏上了台阶儿之后,就对于浅夏的脚步更为期待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僵在了门外。

穆流年笑着摇摇头,看来,在感情这回事上,要主动的,永远都是他!不过话也说回来了,谁让他是男人呢?

云苍璃的眉峰微动,笑看了穆流年一眼后,再转向了门口,他倒是真好奇,究竟是她推门进来,还是穆流年主动出去。

看似是极不起眼的一桩小事,可是云苍璃却很想亲眼看看。

在云苍璃的心目中,浅夏是一个于感情之上,十分纠结,又十分冷漠的人。

五年的训练,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因为浅夏眼睛的特殊,所以,五年来,在凤凰山上,浅夏的每一举一动,都被他派过去的人严密地观察着、纠正着。

这也造成了现在浅夏好像永远都是那么平静无波的性子,至少在表面上看,她是足够冷静,足够理智的。

云苍璃其实也不愿意让浅夏变成现在这样,现在的浅夏,虽然是各个方面都让他很满意,都是一个很合格的继承人,可是在云苍璃看来,浅夏的性子有些偏冷了,这样的一个孩子,大多数时候,都让他有几分的心疼。

可是没办法,想要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想要不被某些人惦记利用,想要担起云家如此繁重的责任,她没有其它的路可以选。

于私心上,云苍璃是希望浅夏能找到一个知道包容她,疼宠她的人为夫的。可是同时,他又明白,浅夏的婚事,未必是他这个舅舅就能做得了主的!

只是没想到,穆流年竟然是用了这等的法子,轻而易举地便将浅夏给套牢了。他心里虽然是高兴的,可是又有那么一点点的舍不得,甚至是还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

虽然浅夏不是他的女儿,可是这五年的相处,他可是一直就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

云苍璃正思索间,穆流年已经靠近了门边,两手一拉,门开了。

浅夏随着那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猛地一下子抬起了头,然后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一亮,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迎光而立的穆流年,脸上有着一层淡淡的,却暖暖的笑,那斜飞的眉梢上,似乎是还挂着一抹得意的笑,似乎是在说,你看,我终于将你等回来了。

浅夏的嘴巴微微张着,两只眼睛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穆流年,看着他站在了阳光下,有些亮亮的脸庞,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看着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仍然还是这张脸,怎么就觉得自己怎么也看不够了呢?

穆流年看她有些痴迷的样子,唇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一些,直接将她的小手包裹在了自己的大掌之中,将她带进了屋里。

浅夏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这前厅里还有别人在呢,而且还是她的长辈,反倒是十分乖巧地跟在了他的身侧,然后再顺理成章地被他给摁到了椅子上。

“舅舅,那就这样吧,我看您也累了,大病初愈,还是好好调养的好。至于我们的婚事,反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筹备,不着急。再说了,不是有云长安他们几个在吗?也不必您事事躬亲了。”

浅夏的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总觉得他这话有几分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了?

直到她糊里糊涂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你说什么婚事?谁筹备?”

穆流年脾气很好地拉着她的手在廊下坐了,难得地,今日没有风,日头也是出奇的好。

“当然是我们的婚事了。等过了年,开了春儿,过完了花朝节,就到我们的婚期了。你也知道,我缠绵病榻多年,我母妃可是日思夜想地盼着让我大婚呢。”

浅夏这会儿才想起来脸红,微微垂了眉眼,眼神有些躲闪,“你,不是才刚刚谈妥了婚事么?怎么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穆流年不悦地蹙起了眉,“快?就这还快?浅浅,我真是恨不能现在我们两个就大婚呢!你是不知道,你的样子有多诱人。你可知道你回京后才露了这么几面,已经是为你自己招惹了多少桃花了?”

“什么意思?”浅夏有些懵,于感情一事,她并非是什么也不懂,再怎么说也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哪能就真的对这种事儿懵懂无知?只是,他口中的桃花,她是真的没感觉到。

“浅浅,我喜欢你,在意你。所以,我想每时每刻都与你在一起。而且,你不觉得有些事,也唯有等我们成亲之后,做起来,才会更方便吗?”

“呃?”浅夏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是没听明白。

“浅浅,我知道你痛恨梅家,而我则是比你更恨梅家!想要毁掉梅家,岂是一朝一夕之事?若是摧毁一个名门旺族是这般简单的事,那桑丘子睿如何等到了现在,也未曾动梅家分毫?”

一提及了正事,浅夏显然是更为冷静了些,“你的意思是说,梅家身后的势力太过庞大,靠山太硬,想动梅家,不容易?”

穆流年点点头,“你也曾出手试过了,不是吗?连长寿宫走水,这样的大事,都不能将梅家如何,你觉得,梅家是你一个人,就能轻易撬得动的?”

浅夏的黛眉轻蹙,“那依着你的意思,是要联合多方势力?有这么麻烦吗?事实上,只要是我们与桑丘子睿和肖云放合作,只要是二皇子成为了太子,将来登基为帝,那么梅家,自然也就不可能再如此猖狂了。”

穆流年摇摇头,“浅浅,你应该反过来想。如果不整垮梅家,那么,大皇子便永远都有着一面十分牢固的依靠,而二皇子上位,便要麻烦得多。”

“可是这立谁为太子,不是应该是由皇上说了算的吗?”

穆流年一怔,他承认,浅夏说的没错。可是与此同时,他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来向她解释,虽说是皇上可以钦定,可是若是太子的实力不稳,一切也都是枉然。

说白了,便是无论皇上立了谁为太子,只要是对方的实力不够,那么,早晚是要被人算计,然后再被刻掉的。

“元初,我明白你的顾虑,底下的人,说十遍,只怕也不及皇上的枕边人说一遍管用吧?这也正是为何那么多的朝臣,无论皇上在什么年纪,都会想着送女儿入宫的重要原因,不是吗?”

穆流年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么说,你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浅夏摇摇头,“没有!不过,你说,是你送过去的美人儿让皇上宠幸好呢,还是让桑丘子睿送过去的美人被宠幸好呢?”

穆流年轻轻一笑,“小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

浅夏挑眉,“什么计划?”

穆流年轻咳了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要用到美人计,他就觉得在浅夏的面前有几分的不自在。

不过,穆流年还是老实地将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他知道浅夏的本事,可不仅仅只是会秘术这么简单,浅夏的理智和沉静,在很多时候,往往都能成为一个计划成功的关键。

“既然你来了,我也就省得让妖月再跑一遭了。我今日见到梅千洛了。”接着,浅夏便将她与梅千洛的一番谈话都说了一遍,一丁点儿的隐瞒也没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要让我借着这一次,试试梅千洛的底细?”

浅夏斜睨着他,“顺便再看看,你的长平王府,是否真的如铁桶一般严密?还有,梅侧妃到底也是梅千洛的亲姑姑,他虽然痛恨梅家,可是这几年下来,他到底是否有利用自己手中的势力,为梅侧妃和梅远尧做过什么呢?”

穆流年的大手轻轻地抚过了她柔顺的发丝,乌黑亮丽的一头秀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折射出了耀眼的光茫,头上的颗颗宝石,亦是闪闪发光。只是在穆流年看来,此刻,再美的宝石,也不过就是浅夏的一点点的陪衬。

“浅浅,我不想打击你,事实上,我更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痛恨梅家?又或者,他是不是根本就是借此来故意接近你?还有,如果他只是为了确定你在云家的身分呢?”

穆流年越说,脸色便愈是凝重,“浅浅,我知道你向来聪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这一次,梅千洛只是故意来试探你,那么,你的处境,可就是真的不妙了。”

浅夏的眸色微深,“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梁城,已经是引人注目了?”

“岂止呀!”穆流年说着,轻叹了一声,“京城贺家,也就是梅夫人的娘家,过几日要筹办一个梅花宴,届时,只怕是要请你去的。”

“贺家?”浅夏的眉心紧了一下,对于这个贺家,她还是有几分的了解的,就在上次从梅府回来之后,她就让云若奇去打探有关贺家的一切消息了。

贺家倒也是,虽不能算是什么名门旺族,可是在梁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别是在贺家的女婿梅远尧成为了左相之后,这贺家在梁城的地位,也是日渐攀升,已再不是从前的贺家了。

贺家现在的家主是梅夫人的兄长,贺雷。上次口出不逊的,便是贺雷的女儿贺兰香。

贺家的人在京城行事,虽然猖狂,不过也仅仅只是在对待一些平民百姓之上。但凡是在朝中任职的中高品级以上的官员,他们倒是从不招惹。

由此,便不难看出贺雷对于这方面,还是上了些心的。只要是不惹到了权贵,那么,贺家就不会有麻烦,也就不会牵连到了梅家,如此,他们的日子过得惬意,而那些真正的名门权贵,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贺家是一门文人,按说,既然是接连几代都是文人,当是一门清贵才是,想不到,不过就是攀上了梅家,竟然也是变得污浊了起来。”浅夏摇摇头,一脸可惜道。

“浅浅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欠考虑了。”穆流年是并不赞同她的说法的,“换个角度想,或许就是因为清贵的太久了,所以,当无数的奢华欲望来袭,自然而然地,便让他们招架不住了。这就像是一个饿了许久的人,日日只能是以野菜糠米度日,你突然给他一只野鸡,难不成,还指望着他能将那野鸡给放生了?”

这个比喻打得?还真是直接呢!

浅夏的唇角抽了抽,“好吧,你说的的确是有道理的。”

“浅浅,贺家并不麻烦,若是以你现在的本事,对付一个贺家,倒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