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世徐泽远娶了桑丘月,那么,梅家就必然是会将安平侯府视为眼中钉了。

看着浅夏时而蹙眉,时而恍若大悟的表情,穆流年的心底是有些不爽快的。

他的眼神紧紧地锁在了浅夏的身上,而他的情绪,也是十分紧密地跟着她的情绪波动在走。

她皱眉,他也皱眉!

直到浅夏缓缓地将一切思绪梳理清晰,再将自己心头的震撼慢慢压下,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在穆流年的眼前,是有多么的失态!

一抬眼,对上了穆流年明显有些询问的眼神,她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是躲闪?还是沉着应对?

浅夏头一次,在穆流年的眼前,感觉到了一种极为无助的无力感。

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然后清咳一声,“那个,三七不是去收集花瓣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穆流年轻轻一笑,只是若细看,还能发现了他唇角的那一抹浅浅的苦涩。他的浅浅,终究还是藏了心事的,不肯在自己的面前袒露它,为什么?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不足以给她信心和依靠,还是说,她只是单纯地没有做好准备呢?

无论如何,穆流年更愿意倾向于最后的那一种猜测。

“我让人将她拦在外面了。温梅煮酒,的确是雅事一桩,只是不适合现在的你。你还小,另外,你才刚刚用了牛乳,不适合再用酒了。”

浅夏的心底里满满地都是感动!

他总是这样!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就让她的情绪有着极为强烈的起伏,总是能让她很容易地就会感觉到了幸福和一种满足感。对于一个不能轻易地泄露了自己情绪的秘术师来说,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在穆流年面前,浅夏觉得,这一切都是无所谓的!自己最大的秘密,在他的眼前都算不得什么秘密,那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抱歉,元初,我刚刚,我承认我是有些反应过激了。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是会成为夫妻。”

“浅浅,这里是梁城,是紫夜权势的核心所在,是名门贵族,驻扎最多的地方。这里的名门闺秀、大家公子,从他们一生下来,就已经是注定了要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做出牺牲的命运了。他们从小便享受着普通人无法享受的锦衣玉食,奴仆成群,那么,自然也就要为这样的生活,而付出一定的代价。”

浅夏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怅然,“我明白,这份代价,便是他们自己整个人生的主宰权,将要全部交到了长辈、或者是家主的手里。这样的人生,在外人看来是幸福的,是引人羡慕的,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对于自己人生走向的那种不可控的感觉,是有多么无力,多么糟糕。”

第四十三章 算计之中?

两日后,贺家的赏梅宴如期而至。

只不过,身为京城末流的一个勉强能称之为贵族的家族来说,虽然是请柬发了不少,可前来的真正的名门望族,却是不多!

而这其中,一大部分,也不过就是一些底下的官员们,冲着梅相的面子过来的。

可是就在赏梅宴快要开始的时候,得知梅相和梅夫人都不会前来,唯有梅家的三公子一人将至,这让许多宾客们敷衍了几句后,便托辞离开了。

不过,饶是如此,留在了贺家的客人,还是着实不少,大多数,都是些闺阁小姐。

贺兰香是贺家唯一的嫡女,如今是在自己的府上摆赏梅宴,自然是更为趾高气扬,等了许久,她一直巴结的梅家的二小姐梅千音没来,倒是等到了梅尚书的女儿,梅千容。

“梅姐姐来了,快到里面坐,今日,母亲特意让人给我们备了几坛子梅花酿呢,一会儿,说什么也要多喝两杯。”

梅花酿虽然是酒,可是大多数的男子,都是不爱喝的。因为其酒气太淡,酒虽香,可专属于酒的气息,却是太淡了一些。所以,倒是被女子喜爱。因为酒香中还带着丝丝梅花的清冷香气,更是得到了许多名门小姐的钟爱。

“好,那就有劳兰香妹妹,代我谢过伯母了。”

最终,让贺兰香失望的是,自己再三邀请的云浅夏并没有来。

她倒不是多么喜欢云浅夏,只是一心想着算计这个突然回京,又突然间变得这样好命的一个乡下丫头!

虽然贺兰香在见过了她之后,被她一身的高华气质所震,可是仍然不肯相信一个在小镇子上生活了五年的乡下丫头,能有什么出色的本事?怕是吟诗作对,没有一样儿是她在行的吧?

想到了那日,自己在梅府里出了丑,这贺兰香对云浅夏就是恨得牙根儿痒痒!

都是她!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如此丢人?

再一想到了,那日看到的长平王世子穆流年,那样的俊美无双,丰神俊朗,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云浅夏这样的一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来霸占?

贺兰香不否认自己对穆流年上了心,甚至是对她的母亲,她也是直接坦言了。

而贺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是还十分地支持女儿的说法和行动。今日的赏梅宴,初衷,就是为了让云浅夏出丑,然后再损了她的名声,逼她被长平王府退婚。

而折损一个女子的名声,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法子,自然就是拿她的清白说事儿了。

今日,贺夫人甚至是大费心思地找来了一名外地的年轻人,也算是相貌堂堂,只待云浅夏一出现在了贺府,那么,自然而然地便会将脏水给引到了云浅夏的身上,如此,她一介女子,便是有一万张嘴,也是说不清楚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贺夫人甚至是还安排了一处院子,专门将他二人引至一处,从而再被人撞破,让人们痛斥一番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一通,如此,她们就不信那个云浅夏还会有颜面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当然,计划是完美的,想法是美好的,可是现实却是一点儿也不配合的!

云浅夏没来!

关于这一点,贺兰香事先是一点儿也没有料到的。

在她看来,云浅夏也不过就是一个乡下的土包子,自己好歹也是世代书香之家,送了请柬到她的府上,那是给了她天大的脸面,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是没来?

贺兰香眼看着这宴会就要开始了,如何能甘心如此好的一机会就此错过?

眼瞅着就快要到年节了,若是这次的赏梅宴遇不上她,以后再找这样的机会,怕就难了。

“来人,去,拿了我的名贴,再去请。务必将人给请来。就说是梅家的小姐以及和韵长公主府的两位小姐也到了。我倒要看看,这个云浅夏有多大的脸面?”贺夫人冷哼一声。

“是,夫人。”

云浅夏没来,而同样收到了请柬的定国公夫人云氏,也没有来。

云氏是国公夫人,她不来,贺夫人和贺兰香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怨言的。毕竟人家的身分地位在那儿摆着,她们娘儿俩,还真是没有嫌弃人家的资格。

很快,派出去的人回来,只说是云浅夏并不在府上,具体去了何处,他们也没有打探到。说是云府的人嘴巴严的很,问不出来。

贺兰香气得恨不能将手中的帕子给撕了!

“好一个云浅夏,这才回京几天呢,就如此嚣张跋扈了?不就是拿了一味灵药,才逼着穆世子娶她吗?真以为她自己就是什么千金之躯了?我贺兰香肯请她,那是给她脸面呢,哼!既然是她不要,那本小姐也没必要再给她留什么面子了。”

“小姐,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变动计划?”丫头讨好地看着自家小姐,那谄媚的神色,倒是让贺兰香得到了一种满足感!她要的,就是这种高高在上,身边的人,都对她谄媚讨好的感觉!如此,才能彰显出她这个贺家小姐的尊贵身分。而云浅夏?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仗着一株灵药,怎么可能会成为了长平王妃的世子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需要变动什么,看来,我们之前找来的人也是没有什么用了。将他打发了吧。至于云浅夏,哼!我自然是有其它的办法来抹黑她。真以为自己缩起来当乌龟,我就拿她没办法了?蠢货!”

赏梅宴很快就开始了,而在得到了她的一个眼神示意后,其中一位看起来,出身较为普通的姑娘笑道,“贺小姐,听闻你今日的赏梅宴,可是还特意邀请到了云小姐,听闻,那可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呢,怎么今日竟是不见她?”

贺兰香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得意,面上,却是故作为难,“唉,谁知道呢?许是人家正在备嫁,不得空吧。”

“备嫁?没听说他们订下婚期呀,这么早就要备嫁了?”另外一位小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显然是没有听到过这样的消息。

梅千容似乎是也察觉出了贺兰香的用意,淡淡一笑,“云小姐与穆世子的婚事既然是订下了,这婚期自然也就不远了。如今那位云小姐十五了,依我看,最迟过了明年的花朝节,这两人就要完婚了。”

“梅姐姐是如何得知的?”

梅千容脸上仍然是那种惯常所见的温婉的笑,“穆世子已是行了冠礼,换说,也早该大婚了。只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如今既然是身体无恙,又有了未婚妻,即便是他们二人不急,怕是王爷和王妃也急了。”

贺兰香听着这话就有几分的不舒服,眸中闪过了一抹寒光,“是呀,要不我怎么说,人家云小姐在备嫁,所以才不会来我们这样不入流的小场合呢。”

梅千容这次没有出声,倒是一旁的一位小姐点点头,做了然状,“是呀,人家马上就要成为世子妃了,哪里还能看得上我们这些小人物?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这位云小姐以前也是长在了乡下的。也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在府里头苦练礼仪规矩呢?要知道,这长平王,虽是异姓王,可是按规矩,也是要进宫谢恩的。”

“呵呵,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能理解几分了。说不定人家云小姐现在就在府里头练习着如何在御前磕头呢。”

“听说这位云小姐之前也进过宫,表现得很平常,似乎是并没有什么失仪之处?听闻,便是见到了皇上,也不曾有胆怯呢。”一道明显表示质疑的声音插了进来。

就在贺兰香看过去之后,这才注意到,是一位身着紫色绣着梅花图案斗篷的姑娘,在她的身边,还立了一人,正是左相刘清柯的女儿,刘如玉。

刘如玉冲着贺兰香柔柔一笑,“是呢,我们既然是来参加贺府赏梅宴的,还是少议他人是非为妙。身为女子,当是知道我们也有着该守的礼仪的。莫要再传了出去,被他人笑话。”

刘如玉说话间,先前暗讽云浅夏的几人,面色便是有些尴尬了。

如今在这里的,都是未出闺的姑娘家,若是被人传出去,说她们是有着长舌妇的本质,那将来议亲,可是极易受到影响的。

看到刘如玉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精心谋划的一个局给打乱了,贺兰香的心里头自然是不忿的。可是刘相的女儿,还真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几乎就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才让贺兰香生生地将心头的火气给压了下去,否则的话,定然是要再掀起一场纷争了。

之后,自然是再无人敢提云浅夏一句!

倒不是人家惧怕刘如玉,而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可实在是太严重了。

没有哪个姑娘会愿意还未出嫁,就先被人给冠上一个爱议人是非的恶名声的。

不过,刘如玉刚才的话,也等于是间接地向众人表明了她的一个态度,对于云浅夏,她似乎是有心护着的。既然是有她在,自然也就不会允许有人对她出言不敬了。

有了刘如玉这个意外,先前贺兰香的法子,自然也就行不通了。

原本她想的简单,就是既然云浅夏不肯来,那么,自己就想法子将她的名声给弄臭了,至少让她在这贵族圈子里,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让她处处受人鄙视,看她还能不能忍受得了?

可是贺兰香没有想到了刘如玉竟然是直接插了一脚进来,让贺兰香将心中对云浅夏的恨意,倒是更为浓烈了一些,几乎就是鬼使神差地,让她对刘如玉,也有了几分莫名的恨意。

一旁的梅千容唇角微微勾起,站在了贺兰香的身侧,声音宛若是黄鹂一般,清脆动听,“兰香妹妹,看来,这位刘小姐与云浅夏的感情不错呢。今日云浅夏没来,可是依着刘小姐如此护着她的情形来看,相信用不了几日,那位云小姐就会知道了今日之事了。到时候,你可是就被动了。”

贺兰香听罢,眸光微闪,几乎就是下意识地问道,“那要怎么办?如果云浅夏知道了今日之事是我挑起,是我有心要坏她名声,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急急地说出自己心中的焦虑,贺兰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是已经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是呀,怎么办呢?要么就让刘小姐闭嘴,要么就要手上握了刘小姐的短处,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梅千容的声音就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魔力,让贺兰香的心思一动,是呢,让她绝口不提此事,似乎是有些难办。可若是自己手上有了她的短处,那自然就不一样了。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贺兰香就想到了那个从外地寻来的年轻书生。

转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低语了几句后,再看向了刘如玉的眼神里,便多了一分的痛恨和得意!

那是一种就快要有好戏看了的感觉,贺兰香的眼底隐隐还能看出一丝的兴奋。是对某件事情有了极为清晰的预知的那种兴奋,还有一种将自己心中怨气,狠狠舒出了一口的感觉。

酒过三巡,接下来,便是小姐们三三两两地在这一处并不大的院子里赏着梅花。细细看来,这梅花的品类倒也算不得多,充其量也就是有些三五种,不过,贵在这些梅花此时开得正艳,又是颜色各异,是以,这画面,倒还算得上是娇美芬芳。

刘如玉在丫头的陪伴下,走了几步之后,身子便开始轻微地摇晃了几下。

“小姐,您没事吧?可是刚才用的有些多了?”

刘如玉也是一脸茫然,不过就是几杯梅花酿,不至于呀?

“小姐,奴婢扶您过去前面亭子里歇息一会儿吧。”

刘如玉点点头,一主一仆,便身形缓慢地往前走着。刘如玉的脚步,已是明显有了几分的踉跄,远处的贺兰香,则是扬了扬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又低头吩咐了几句,扭头便走了。

待她走远了,自假山后头再闪出了一抹身影,正是先前跟她在一起的梅千容。

梅千容先是往刘如玉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又看了看贺兰香消失的方向,轻嗤一声,唇角不屑的笑容,使得她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了几分的卑劣感。特别是当她的眼中闪地字一抹恶毒之时,更是让人对这样的一个女子,没有了半分的好感。

云府,内宅。

浅夏有些无奈地抬了抬眼皮,手托了下巴,“你还要在我这里赖到什么时候?你这样一介外男,总是往云府的后院儿跑,合适吗?”

“合适!再合适不过了。你也不想想,我们很快就要完婚了。我来看看我的未婚妻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的,帮着准备准备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了,我也有责任过来询问一下我的未婚妻,喜欢什么颜色,什么装饰,什么锦缎等等。这后头我的倚心园该如何布置,不是也就心中有数了吗?”

听着近似于无赖的话,浅夏却是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原本就不是什么理由的说辞,从穆流年的嘴里头一冒出来,立马就变得很理直气壮,且顺理成章。

“你说,今日那个梅千洛会不会动手?若是动手,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法子来整治那个贺兰香?”

“你很想知道?”穆流年半趴在了桌子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浅夏。

“贺兰香此人如何,我不清楚,只是有一点,我很明白,想要试探梅千洛的实力,直接拿梅家动手,显然是不合适的。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会将我自己给搭进去。不过,诚如你所查到的那些消息,贺兰香想要毁我声誉,我比较想知道的是,梅千洛会不会将计就计?又或者说,他对贺家的人,是不是真能下得去这个手?”

穆流年轻笑一声,“说到底,你还是对这个梅千洛没有信心罢了。”

浅夏呆了一下后,再白他一眼,“话都被你给说了!是,我就是对梅千洛没有信心,那又如何?梅千洛虽然是身负血海深仇,可是从他多年来的行事手法中,不难看出,此人的性子太软了些,若是性子再稍微刚硬一些,说不定,现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梅贺氏这个人了!”

“我以为你没有看出来呢?”

“怎么可能?梅千洛手底下能创建出七星门这样的势力,可见其本事不小。可是他的势力也仅限于此了。这个人的性子软,心也不够狠,所以,才会找上了我来合作,不是吗?”

穆流年闻言,眸中闪过了一抹寒凉,敢将心思动到了他的浅浅的头上了,这个梅千洛,心虽然软,可是脑子倒是好使!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可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性,如何还能再轻易地改了?另外,梅远尧到底是他的生父,而梅家其它的子女,也都是与他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他对会他们不舍,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若是这一次他对贺兰香出手,也仍然是要有所犹豫的话,那么,这个人,便是不堪大用,你也没有理由成全他了。”

浅夏点点头,脸色已是比刚才稍微凝重了几分,偏头看了一眼刚刚被三七给插进了花觚里的几枝梅花儿,倒是让她眸中的凌厉软化了三分。

这几枝梅花,都是穆流年今日来时,特意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折了带过来的。

原本自己是想要在这院子里种上几株梅树的,可是穆流年说这梅树今年种了,明年也是开不了花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索性不种,若是想要赏梅,不一定非得在自己的院子里。若是出去不方便了,他便天天送上几枝梅花过来,在屋子里赏花,倒是暖意融融,还不会受了风寒。

“是呀,就是因为他自己对梅家的人下不去手,所以,在培植了这么多的势力之后,他反倒是矛盾了,纠结了。一方面,他知道是贺氏害了他的亲娘,同时,也知道了梅远尧早就得知了真相,却是对贺氏始终没有做出任何的惩罚!这一点,是让梅千洛最难接受的。”

浅夏摇摇头,面色有些复杂,“对于梅千洛,只要是他能对贺家人狠得下心来,那么,梅家人,我大可以不必由他来亲自动手。他想少背负一份罪孽,我便成全他就是。只是贺家,必须要倒在他的手里,我才能答应助他。”

“你还是担心梅千洛是另有所图?”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穆流年试探着问道。

浅夏轻笑了一声,眼睛始终是落在了那几枝梅花上,眸底淡淡的笑意里,还泛着缕缕的冰寒,让人很容易便联想到了冬日里,明明是大晴天,也一样是寒气刺骨!

有几分矛盾,又有几分的合情合理!

将近一个时辰之后,浅夏与穆流年收到了贺府传出来的消息。

贺家嫡小姐贺兰香,竟然是在贺府的内宅之中,与一男子私会,并且是还有不少人,见证了此事。而让浅夏没有想到的是,与那名男子有私的,除了贺兰香,竟然是还有一个梅千容?

不得不说,浅夏对于这样的一个结果,实在是大为意外!

梅千容怎么又被搅了进去?是意外,还是这一切,都是在梅千洛的算计之中呢?

第四十四章 无法拒绝?

不过是一夜之间,贺兰香与梅千容的丑闻,便闹得满城风雨。

这背后,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幕后推手刻意地推动,实在是原本贺兰香的计划太过周密和细腻了!

原本她们母女计划要对付的是云浅夏,所以,还特意找来了外地的年轻公子来败坏她的名声。虽然是云浅夏没来,可是贺兰香却将自己对于云浅夏的恨意,转嫁到了刘如玉的身上。

一来是因为刘如玉先前出言为云浅夏说话,二来,则是因为那日在梅府,这位刘小姐,似乎是与云浅夏相谈甚欢,仿若知音,既然是知音,那么,就等于是与云浅夏是站在一条战线的。

这样的认知,显然是贺兰香所不能容忍的。

在她看来,那个云浅夏根本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怎么会短短几日就搭上了刘如玉这样的相府嫡女?刘如玉是什么身分?京城贵女里边儿,她的声望,隐隐已是超过了梅千音的,这可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再联想到了云浅夏曾经给她造成的羞辱,旁边又有了梅千容的刻意挑唆,她才会动了要算计刘如玉的心思。

只不过,她也不笨,知道刘如玉的身分在这儿摆着呢,若是有心算计,就必然是万无一失,否则,倒霉的不仅仅会是自己,甚至是还有整个儿贺家!

贺兰香正是基于此方面的考虑,所以,在计划执行之前,是再三地确认,最终觉得十分的稳妥了,这才下令开始施行的。不得不说,这一次,她也等于是栽在了自己的手里。

计划太过周密,算计无一遗漏,只是最终丢脸的,却是自己和梅千容!

等到贺兰香反应过来的时候,当场一头就撞在了柱子上,顿时血流如柱,不过,好在因为她初经了情事,身体本就有些虚弱不适,所以力道也不是很大,甚至是连晕都没晕过去,只有那红红的血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而梅千容的反应就更有意思了,眼睛一睁开,发现被算计的竟然是自己,当即就有些懵了!甚至是嘴里还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是刘如玉?”

一句话,便成功地将人们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刚刚进来的刘如玉的身上。

刘如玉当时也是面色一变,大惊失色,而刘夫人虽然是没在场,可是闻声赶来的还有刘家的公子,也就是刘如玉的哥哥。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敢情这是有人计划好了要算计自己的妹妹是吧?

如此,人们反倒是将鄙夷的目光投在了梅千容的身上,下意识地,就以为是梅千容要算计刘如玉,可是不知怎的,竟然是计划中出了意外,反倒是将贺家的小姐和她自己给算计进去了。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回众人算是见识到了。

相比于贺兰香,梅千容的日子更为难过!

因为不过是一夜之间,这些指责、鄙夷的流言全都冲着她一个人来了!

贺兰香反倒是成了一名苦主,而刘如玉则是被人们同情的同时,倒是觉得她当场未曾冲着梅千容发难,可见其修养和气度的不一般,更让人对其高看了一眼。

因为有了梅千容这个幕后策划者在前头挡着,贺夫人自然是不会蠢地还撞到前面去,事发当日,除了啼哭不已,更是一言不发,似乎是更加印证了,这一切是梅千容所为。

而贺兰香当时撞柱,虽然未死,亦不曾晕过去,可是在后来被大夫诊治时,还是生生地给痛晕了过去,也算是让她暂时躲过了人们的鄙夷和轻视了。

浅夏对于贺兰香的丑闻,并不在意,反倒是梅千洛的反应及做法,让她再度地严肃了起来。

“小姐,奴婢已经将刘小姐送上了马车,刘公子亲自陪着刘小姐来的。刚刚因为觉得男女有别,所以刘公子被二公子留在了前院儿说话。”三七回来禀报道。

浅夏点点头,今日一早,刘氏兄妹便来这里向她道谢,其用意,已是不言而喻!

浅夏仔细地回想着今日刘如玉所说的每一句话,心中对于梅千洛的印象,似乎是又模糊了几分,对这个人,越发地觉得看不透了。

梅千洛的人,救了刘如玉,反手算计了贺兰香和梅千容!一下子算计了两个,这一点,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意外。更让她意外地是,明明就是他派人出手救了刘如玉,为何要将这份人情送到自己这里来?

梅千洛当初之所以会选择与自己合作,所图的,也不过就是为了给他的亲生母亲报仇罢了!可若是与刘府结盟,显然比跟自己结盟更为有利,那么,他为何却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刘府呢?

京城刘氏,可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其根基之深,便是梅府,也不见得能胜过他。

梅千洛既然是救下了刘府的嫡小姐,那么,借此机会,将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然后再与刘府联手,整垮梅家的机率,可是比与自己合作的机率要大上太多了!

毕竟,在外人看来,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无权势,二不会武功,三无背景。而现在梅千洛如此痛快地选择了自己,他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是他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还是完全就是冲着长平王府呢?

浅夏低着头,开始仔细地回想着与梅千洛见面以来的每一个动作,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生母的事,这一点,她能确定他说的完全是真的,可是不代表了,梅千洛就不会藉此来谋求什么。毕竟,人在权势的旋涡中,日子久了,白的也会变成黑的,黑的,则是极有可能会变成了五颜六色的!

“小姐,您还在想着刘小姐先前说的话?”

云浅夏睨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声,“对于她的这份儿谢意,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如今不过是遮遮掩掩地虚应了过去,毕竟,我现在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为了向我示好,还是纯粹地想要将这一切与他自己撇清楚。”

三七也是一脸疑惑,“小姐,奴婢也想不明白,明明就是梅大公子的人救了刘小姐,为何却是绝口不提?还是说,他真的有意退出这京城的是是非非,不愿意再与旁人有过多的牵扯?”

浅夏的心思一动,三七的话,也不无道理,想想梅千洛找么自己时所提的那点愿望,难不成,他是真的打算彻底地逃离京城,然后改头换面,再不愿意过这种所谓名门公子的日子了?

“小姐,穆世子来了,夫人请您到花厅与世子说话。”

门外嬷嬷的通禀,让浅夏暂时回了神,有些事,她想不明白,或者穆流年能想清楚呢?

等浅夏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想法和结论都一一说与他听后,却见穆流年的眸底竟然是闪过了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

看着浅夏清亮的眸子,歪着头一脸郁闷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穆流年轻笑出声,“浅浅,你不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么?上天竟然是派了一个人来白白地送你一股势力,你又何苦拒之门外?”

浅夏的黛眉微蹙,“你的意思是说,他果真是存了要隐世的心思?”

“这些日子,我让人去查了桑丘凤的情况,与你所料不差,不容乐观。虽然目前桑丘烈并未逼着她一定要订亲,可是桑丘夫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是很明确了。那就是,即便是桑丘凤死,也不能嫁给梅千洛。”

浅夏微怔了一下,在她的认知里,母亲一般都是较为慈爱且心软的,特别是跟自己的女儿相处时,往往都是感情最为细腻,心思也最为周全的。可是想不到,桑丘烈的夫人,竟然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更准确的说,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来逼桑丘凤的人,竟然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只怕是桑丘凤的心里也不好受呢。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逼迫,要么死,要么顺应长辈的意思,桑丘凤也果真是个可怜人。”

“你并未见过她,如何就能肯定她是一个可怜人了?”

浅夏摇头失笑,“事实上,这京城名门贵女们,有几个不是可怜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比如你我,如果不是有你的精巧算计,我又怎么可能会与你订了婚事?再比如我母亲,如果当初不是有人刻意地阻拦,我母亲又怎么会遇到了卢少华那样的人渣?”

说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人渣,若是换成了旁人听了,定然是会觉得这女子的心也太狠了,一丝大家闺秀的风范也无,甚至可以说是忤逆不孝!

可是穆流年听了,满眼却是只有心疼!

每次听到她提及卢少华这个名字,总是会不自觉地便想起了当年他踢向了浅夏心窝处的那一脚!更不会忘了,他为了几万两银子,就能签下了与浅夏断绝父女关系的切结书!

虽然这一切都是浅夏想要的,可是在浅夏拿到了这样的切结书的时候,心里头,定然也会是有浓浓的失望和沉痛的吧?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舍弃,终归是心有郁结的。

“浅浅,事已至此,若是得不到桑丘子睿的同意,想要放他们离开,只怕是很难。桑丘家族在京城的势力,虽然不及梅家,可是最近的半年,桑丘子睿已经是秘密地将自己部分隐秘势力,调入了京城了。”

浅夏突然抬眸,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不愿意让我单独与桑丘子睿见面?”

穆流年的脸上闪过了一抹被看穿的窘迫,不过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而已,脸上浮着笑,有几分地无赖口气道,“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想呀,你生地这样美貌,那桑丘子睿还未曾看到你的容貌,就已经是对你上心了,若是他再使些手段,得知你竟然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岂非是对你有了不轨之心?”

说话间,人已是到了浅夏的身侧,大手也开始有些不老实地扶上了她的腰,“浅浅,我们是未婚夫妻,如今两家不是都在商量婚事的细节了么?我陪你一起去,比你的兄长陪着更方便。毕竟,你与他们之前可是表兄妹,在这里,表兄妹结亲的,可是太多了。”

意识到他的话里有几分古怪,什么叫在这里?

浅夏眨眨眼,“难不成,这表亲间结婚事,在有些地方还是不允许的?”

“这是自然!”待话一说出口,穆流年又有些后悔了,在这个时代,哪里就有那么多的讲究?自己一不小心,就将自己那个时代的禁忌给说出来了。现在倒好,看着浅夏一脸好奇地等着听答案的样子,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咳!那个,我是在一些古籍上看到的,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就是有这么一说罢了。你先想想,我们什么时候去见桑丘子睿比较合适?”

浅夏果真就开始琢磨了起来,“在此之前,还是先见一见梅千洛比较好。我总觉得,他对我表现出来的信任,好像是有些太过了。我的意思是说,他虽然没有撒谎,可是他凭什么对我如此信任?凭什么相信就我一己之力,就能将梅家整垮?”

“或许,在他的心里,认定的,并不是你的一己之力。毕竟,你是我的未婚妻,不是吗?”

浅夏的眼睛一亮,没错,梅侧妃在长平王府里做过什么,不可能会瞒得过梅千洛的眼睛,所以,在他的认知里,长平王妃和穆流年都是恨毒了梅侧妃,那么连带着,也就不可能会对梅家有什么好感。甚至于,恨不能早日将梅家除之而后快!

这么说,他是一早就确定了,穆流年也是不可能会放过梅家的?

浅夏的眸光闪了闪,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的眸间火速飞过,“元初,我总觉得,这个梅千洛对我们似乎是很了解。可是目前来看,他对我们又像是没有一丝的恶意。如果说他只是希望我们放他和桑丘凤离开梁城的话,我又觉得,似乎是没有必要将他的所有一切都搭上。毕竟,这些势力的创建,只怕也是不容易的。”

“你想说什么?”

浅夏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想着如何措词,“在我看来,他既然是知道了我们对梅家是有介蒂的,那么,我们对梅家出手,也是早晚的事。换言之,即便是他不对我坦言这一切,我们迟早也会毁了梅家,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穆流年皱了下眉,浅夏的话的确是有一定的道理,有些事看似很正常,往往就是最不正常的。

“难道他还另有苦衷?”

浅夏突然就想到了他那日在小院儿的表现,脸色的青白,连手指都是透着那样诡异的颜色,难不成,是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无药可救了?

可若是如此,他又何必要搭上了桑丘凤的一生?这样一来,他对桑丘凤的爱,又有几分是真的?

浅夏觉得自己越来越糊涂了,看似简单的事,怎么她就发现越来越麻烦了呢?

浅夏有些不悦地揉了揉眉心,梁城果然不是一个好地方,早知如此,就不该这么早回来的。

穆流年也看出了她的不耐烦,细心地伸手帮她揉着太阳穴,“浅浅可是觉得有些烦了?”

不知是不是浅夏的错觉,从他的声音里,似乎是听到了一丝丝的悲伤。

很快意识到了穆流年的处境,自己现在这样,就觉得有些受不了,有些烦了,那么穆流年呢?自己又即将成为他的妻子,若是自己的心志不够坚定,头脑不够清醒,那么,不仅仅是不会帮到他,反倒是极有可能会害了他!

几乎就是下意识地,让她再度想到了自己在凤凰山桃花林里看到的那一幕,一道偏瘦却极其有力的身形,将她紧紧地护住,而他自己却是落得个客死异乡的下场。

几乎就是出于本能地,浅夏的身子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将正在为她揉穴的穆流年也吓了一跳,“怎么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