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萤闭上眼,深呼吸,伸手将金梳递了出去,秦诗语赶忙接下。

“巫医长,这金梳便交给你们处理,辛苦你们了。”初萤的声音满是颓然,“本宫累了,你们下去吧。”

“是。”巫医长接过秦诗语的金梳,带着巫医下了去。

夜深了,满堂院大厅无比压抑,却不知是因夜幕的降临还是金梳一事。

夏初萤闭着眼,胸腔那股不明怨气膨胀,胀得甚至无法呼吸。好半晌,初萤才缓过来,“诗语,拿本宫令牌,带人去华庆宫,拿下华妃。”平静的声音却微微颤抖。

秦诗语点头道,“要将华妃押来吗?”

“不…”初萤缓缓睁开眼,“本宫不想见到她。”

秦诗语也能理解夏初萤的悲痛,便是她,也是觉得心底堵得慌。“那殿下,要将华妃押入大牢吗?”

初萤愣了下,而后长长舒了口气,“不,将其软禁于华庆宫,派人严加看管,还有,让巫医长带人去,以防华妃再降咒作乱。”

“是。”秦诗语接令,拿着令牌下了去。

传说,华妃在被抓时十分平静,无喜无悲,好像很久以前便预料到这一天一般。祥和的后宫,竟如同冷宫一般。华妃被软禁,朱妃整日疯疯癫癫,风光不在。

不羁寒这一场病几乎要了老命,当夏初萤步入龙盟宫时,但见不羁寒已满头银发,双颊塌陷,平日里慈祥中隐有犀利光芒的双眼,也是暗淡——不羁寒,这回是真的老了。

夏初萤在不羁寒的床沿坐下,哀伤地垂头看着不羁寒,“皇上…你还好吗?”

不羁寒艰难睁开眼,“初…萤,最近一段时间,辛苦你了,我都听人说了,说你将国家治理得很好。”

夏初萤鼻头一酸,缓缓摇头。“不,一点都不好,宫内宫外已经一团乱了,皇上您快振作起来吧。”

不羁寒苦笑,“朕这个年纪,你说还能振作吗?”活到一定岁数,早不知不觉,知晓了天命。

夏初萤哑然,垂下眼,“皇上,您不振作也必须振作,如今整个齐兰国被我搞得一团乱,有时我甚至在想,我这个妇人是不适合治理国家的,而齐兰国这么乱,罪魁祸首便是我。”

不羁寒叹气道,“傻孩子,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而后顿了下,“最近你做了什么,讲给朕听听吧。”

夏初萤知道,即便自己不说,也会有人告诉他。“我派人抓了华妃,原因有三。第一,不羁燕身边的轩辕公子曾经找过朱妃,欲扶植二公登太子之位,随后在二公将子文过继给大公后,轩辕公子消失。我怀疑,轩辕公子将目标转到了华妃身上。第二,从前华妃曾赠与我金梳,随后我做过一些怪梦,前些日子巫医长竟然发现金梳梳齿之间有着西部村寨的咒语,我不知道为何华妃与西部村寨有联系。第三…”夏初萤语言停顿了下,因为涉及不羁卿,她不知道如何讲,怎么讲。

“继续说。”不羁寒缓缓闭上眼,关于金梳一事,巫医长已来禀告了。

初萤凝眉,面色痛苦。“皇上,您龙体欠安,我本不应说这些,但…除了您,我也不知道与谁说了。”

不羁寒睁开眼,笑了下,“是啊,朕也是这么想,这国家,除了托付给你,朕也不知再托付给谁了。”几乎在一个月的时间痛失三子,仅剩的一个儿子,其母妃却…“有什么,你便如实说,说完后,朕也要有故事讲给你听。”

初萤见不羁寒坚持,最终叹了口气,道,“皇上,大公之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顿时,还算祥和的气氛顿住,不羁寒半垂的老眼猛然大睁,如同见了鬼一般盯着夏初萤看。“你说什么?到底…咳咳咳咳…有何隐情,你快说…咳咳咳。”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竟猛的咳了起来。

初萤将一旁的药碗端来,亲手喂不羁寒吃药,“皇上,你切勿激动,龙体要紧。”

不羁寒勉强喝了一口药,“你继续说。”催促道。

初萤点头,放下药碗,“事情是这样的,不羁丹当时尾随死士队伍,并非去送死,而是想趁机潜伏到北秦营地中,我们姑且不论此事的对与错,只说,这次秘密行动的负责人是不羁卿,而那发现不羁丹之人为何不当即将此事说出,非要等队伍出发后,才禀告大公,而不是行动负责人的三公?”

这时不羁寒之前不知的情形,或者说,除当事人外,无一人知晓。

初萤继续道,“随后,我便派人到了兵营,掘地三尺的找通禀大公之人,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人的指使者,竟然…”初萤叹了口气,“是三公的心腹。”

不羁寒猛然从床上坐起,头上青筋暴起,拳头也是捏紧狠狠砸了床记下,随后便是无法制止的咳嗽。

初萤这回真是吓坏了,“皇上,您先别急,还有一件大喜事,您稳定下来,我就告诉你。”一边说着,一边拍不羁寒的背。

别说,初萤这一句话真的见效,转移了不羁寒的注意力,“喜事?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喜事的?”

初萤见不羁寒不咳了,稍稍放心,而后压低了声音,“皇上,我说了,你可千万别喊出来。”

不羁寒点头。

“不羁丹,还活着。”当谈到这件事时,夏初萤只觉得特别开心,好像在乌云蔽日之时看到曙光一般。

不羁寒怔了好半晌,这才恢复了平稳呼吸,“丹儿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忍不住老泪纵横。

初萤小声道,“皇上,这件事你知我知便好,万万不能说出去。不羁丹如今潜伏在北秦营地,可谓凶险万分,而我们又不知这皇宫里有没有三公的眼线,如果有心人知道不羁丹没死,那就糟了。”

不羁寒也频频点头,“你说的对。”

夏初萤终于放下了心,自从得知不羁丹活着的消息,不羁寒已重燃了希望,与之前那般等死,截然不同。这样便好,这样便好。“刚刚皇上不是说,有故事说给我听吗?”初萤问。

不羁寒点了点头,“华妃,其实正是西部村寨之人。”随后,便将之前自己如何落难,结识了华妃,华妃又如何为了他背叛了村寨,最后两人回到金龙部落又遭受风风雨雨,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夏初萤。

夏初萤只觉得自己听了一个离奇的故事,竟比戏台上看的故事还精彩,同时,对华妃的怨恨少了许多,只能感慨华妃也是个可怜人。

夏初萤会责怪老皇帝?会告诉老皇帝他什么地方做错了?不,她才没有闲心说这些问题。一者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二来,事情已过多年,便是提了,又如何改变?还不如不提。何况,不羁寒…怕是也康复不了了。

室内一片安静死寂,两人各有所思,却不知不羁寒会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心疼起华妃。

少顷,不羁寒道,“初萤,需要做什么,你便做吧。朕相信你,也相信你会将齐兰国管好,等丹儿回来。朕累了,要休息了。”

夏初萤明了,起身告辞,离去。

有些事,瞒不住,更等不起,与外患比起来,内鬼才更为可怕!

最大的内鬼,非不羁卿,而是那个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不羁燕。

随着不羁寒越来越重,夏初萤全面挑起了国之大事的重担。而面见皇后前来商讨国事的臣子增多,出入满堂院已不方便,毕竟那是后宫,夏初萤便搬到了御书房处理国事。

御书房,披着一身雪花的崔鹏毅等不及先散了冷气,便匆匆前来。“禀皇后娘娘,微臣有大事禀告。”

初萤放下笔,道,“说吧。”

崔鹏毅面色阴沉的双手将一本册子递了上来,“娘娘,臣敢保证,这不羁燕绝不是皇上的侄子,他从前只是个草原流氓,甚至没有名字,被人称为狼王,随后受轩辕公子的支持后,这才起了一个正式的名字,一切证据都在册中,请那娘娘查看。”

夏初萤快速翻阅呈上的小册,面色越发铁青,淡眉也越发皱紧。“好一个草原流氓,一个破名字竟然把整个齐兰国耍地团团转,岂有此理。”说着,将册子狠狠摔在地上。

崔鹏毅静默不语。

夏初萤愤怒地从龙椅上站起,在用散步来缓解满腔愤怒。她一边踱步一边思索对策,面目狰狞。

片刻,初萤停下脚步,双眼眯起,“崔爱卿,如何做本宫已有计划,你先下去吧。”

崔鹏毅见礼离开。

初萤回了御书案,立刻起草一部嘉奖不羁燕且宣其回城领赏的圣旨,盖上了玉玺印章。

而这张嘉奖圣旨随后便由专人骑快马送了出去,初萤便静等不羁燕自投罗网,顺便准备掘地三尺地找其身后的轩辕公子了。

夏初萤做梦都没想到,圣旨还未到达前线,轩辕公子却先找上她了。

夜晚,夏初萤忙了整整一日的国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满堂院,当下了撵车,步入院门时,却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这感觉来源于心里,让人无法解释。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本宫想静一静。”夏初萤拒绝了宫人的伺候,独自一人入了房间,房内却出奇的昏暗,与平日里灯火明亮截然不同,而初萤也不在乎房间是暗是明,她只是想放下所有防备和假面,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夏初萤敏锐的察觉到房内有轻微异动,好像是脚步声——难道是不羁丹!?初萤立刻警觉又期待。

隐在暗处之人没马上出来,依旧僵持。

初萤知道,这人怕不是不羁丹,“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偷入本宫寝宫,也算是个人才,出来吧,本宫饶你不死。”刚刚放下的假面与气势,又重新端了起来。

隐在暗处之人也未坚持,伴随着稳重情况的脚步声,夏胤轩从暗处慢慢走了出来。这一次,他未戴面具,更未易容,只带了丝丝冷笑。

当夏初萤见到夏胤轩时,整个人都僵住,目瞪口呆地盯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夏胤轩面露讥讽,“尊贵的皇后娘娘,怎么不认识在下了?”

一句话,将初萤从震惊中唤醒。她依旧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是怪梦做多了,她甚至以为是不是屋子里还有金梳之类的诅咒之物。她缓缓向前,直走到离夏胤轩距离两尺的距离,即便是灯光再昏暗,也清清楚楚看见了夏胤轩的面容,双目这才微动。

“七哥!”如同在大海中寻到了救命的稻草,如同在荒漠中又遇一人,那种惊喜根本无法用言语所描述。夏初萤自然记得夏胤轩为何逃离在外,更知道夏胤轩能出现在她房间,便有极大嫌疑,但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她在举目无亲、疲于应付之时,遇见了亲人。

激动又委屈,让夏初萤冲动到跑去将夏胤轩紧紧抱住,“七哥…太好了,终于见到你了,七哥…”

夏胤轩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难道夏初萤不应该戒备他而喊人,应质问他为何会参与齐兰国之事吗?

这一刻,夏初萤心底的猜忌和怀疑全部烟消云散,直到身在异乡才知道亲人的可贵以及背井离乡的痛苦。

她放开夏胤轩,拉住其袖子,“七哥,你放心,你的行踪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我也不想问你为何出现在齐兰国,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夏胤轩面容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何事?”

初萤眼圈红了,声音带了哽咽,“别再离开了行吗?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不要在到处漂泊了,在齐兰国,你是安全的、也是自由的,只要我有的,都会给你,荣华富贵、权势金钱,更会保你的安全。”只要七哥能留下。

夏胤轩一愣,随后失笑,一时间竟看不出夏初萤到底是扮猪吃虎,还是真的傻。“你忘了在鸾国发生了什么?我差点杀了你的亲哥。”说着,眼神带着嘲讽与审视。

夏初萤也失笑,“难道你忘了,你也是我的亲哥?我们是兄妹。”

“但夏胤修与你确实同母而出。”夏胤轩“好心”提醒。

初萤凝眉摇头,“正是因此,我才没法出手帮你和二哥,还有其他兄长…”夏初萤越说越空虚,“七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身在皇室还在乎民间这种手足之情?”

夏胤轩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如果我说…当年你们争夺皇位,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你会不会相信?”夏初萤见夏胤轩眼中的讥讽,随即苦笑,“算了,信不信由你。如今身在异国他乡,我才真正知道亲人的可贵,刚到齐兰国时还未有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从前生活的一幕幕便忍不住一再回忆,无论是好的、坏的,哪怕是从前我的仇人,我都慢慢释怀,仇恨也无形化解,何况,我与七哥你或者其他兄长也根本没什么仇。”

夏胤轩依旧不语,只不过眼中的讥讽少了许多,那种离开故土后失去了根的无助,也是越发强烈。

夏初萤继续道,“我承认,我夏初萤也是离不开权势、金钱,但我却依旧不理解,皇帝的位置有什么好?如果让我选择,我倒是更喜欢当一个闲散王爷,逍遥的过一生,所以…我根本无法理解当年你们打破头的争夺,是为了什么。”

夏胤轩一怔,而后忍不住轻笑出来,“因为你是女人,自然不懂。”

夏初萤颓然点了点头,“是啊,也许我是女人,不懂。如今我帮皇上处理政事,可以说暂时也身处上位,但却觉得每一日都在煎熬,压力、疲惫、恐惧,每一天清晨我都希望夜幕快快来临,真的不知,当皇帝到底有什么快乐。”

夏胤轩终于忍不住笑了。

初萤抬起头,“七哥,你想当皇帝吗?”

夏胤轩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声音中有着防备。

初萤却仿佛听不出其中防备一般,却是面色认真。“七哥,鸾国的皇帝之位我没有办法,但如今齐兰国的皇帝之位,若七哥想要,我便帮你夺来。”

夏胤轩冷笑,“好啊。”

夏初萤点头,“为了让七哥你安心,我这就命人将玉玺取来。”随后便准备扭头喊人。

夏胤轩慌张,赶忙伸手捂了她的嘴,“别乱喊,我才不要什么皇位。”

初萤好奇看着他,“七哥,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我能办到的都会帮你办。”

夏胤轩终于没忍住,失笑,“初萤,你为什么做这些?是为了你帮你亲哥赎罪?”

夏初萤道,“我哥何罪之有呢?”

夏胤轩道,“他下令追杀其他兄弟,这不是罪?”

初萤反驳,“几位皇兄无视我哥的太子之位,出兵夺位,难道他们是无辜的?”

夏胤轩哑然。

初萤叹气道,“七哥,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如你所说,你们之间的争夺以及向往,我不懂,我只是一名女子。而我想留你,也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兄长,是我远离故土碰见的亲人,我知道你回不去鸾国,更是不想回轩国,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流浪,所以我想将你留下,就算是陪伴我,好吗?”

好半晌,夏胤轩终于从震惊与不解中缓了过来,他也相信夏初萤所说一切的初衷。

不得不说,不羁卿说的对,鸾国是他的根,叶子离根久了,便逐渐失去养分而枯萎死亡。离开鸾国这段时间,他越发找不到自我,觉得一切力不从心了。

更是例如夏初萤所说的,背井离乡后,才知道在故土中的仇不是仇、恨不是恨,一切都慢慢释怀了罢。

“七哥,好吗?”夏初萤问得小心翼翼,软糯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夏胤轩闭着眼,抬起头,原来他自诩聪明,但如今却觉得一败涂地,无论是对不羁卿,但是对自己的皇妹夏初萤。

“我不想要皇位,鸾国的不想要,齐兰国的更不想要。”夏胤轩道。

初萤连忙点头,“这个我知道,我们从小是一同长大、同一个太傅所教,你的心性我了解,当年你所为,是为了二皇兄和轩妃。但如今呢?七哥,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竟把夏胤轩问愣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是啊,我要什么。”突然发现自己的可笑,竟不知自己所追求什么。“初萤,我是不是个失败者?”

夏初萤摇头,“七哥,你不是。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你永远是最聪明的,千军万马后运筹帷幄的一人,否则,你怎么可以自由出入我的住所?”

夏胤轩却笑了,哈哈大笑起来,也不怕将门外的宫人惊动,“傻初萤,你错了,我是也是个傻子,竟一直找不到自己所追求之物,恣意妄为,最后终自食恶果。”

“七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嘴里虽这么说着,但夏初萤却隐约能猜到其中一二。

夏胤轩收敛了笑容,“实话告诉你吧,我便是轩辕公子,而不羁燕也不是不羁寒的侄子,而是草原上一无赖,当年我选了他当傀儡扶植,便是看中了他无依无靠。”

初萤并未表现出太大的震惊,或者说,她之前也猜到了一些,“没关系,你是谁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你是我七哥。”

夏胤轩正要说的话一下子噎在喉咙处,与重手足之情的夏初萤相比,他竟无知又无情,越发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了。“你猜到了?”忍不住问。

初萤点了点头,“能猜到一些,你想利用不羁燕得到齐兰国皇位,是吗?”

“不,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罢了。”夏胤轩否认。

“实力?有那么重要吗?”夏初萤不解。

夏胤轩面色突然一变,而后又缓和过来,“初萤,我没多少时间,便长话短说,你只要听着就好。”

“恩。”初萤道。

“我原来的计划是,让不羁燕冒充不羁寒的侄子打入金龙部落内部,随后操控朱妃和二公得到皇位,最后再将皇位移到不羁燕身上。但后来,二公竟对皇位没有向往,我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华妃和三公身上,却没想到,最后反到被那不羁卿所控制。”夏胤轩快速道。

初萤惊了下,“不羁卿控制你?他如何控制你?”

夏胤轩伸手,将手掌放在初萤面前,初萤吃惊的发现,夏胤轩的手掌已经全黑。而后,夏胤轩又拉开衣领,却见,锁骨以下也全黑。

“他们用毒,而这种毒我竟根本找不到医治的方法!”说到这,夏胤轩面色阴沉,牙关紧锁,“初萤,你记住,这母子两人绝非善类,尤其是华妃,她可以隐忍二十年,足见其城府之深,恨意之切,他们的目标是皇位,接下来有可能会控制你!”

夏初萤的心也猛然一惊,“七哥别怕,我立刻修书回国,让皇兄寻最好的大夫来。”

夏胤轩摇了摇头,“没用,我随行队伍里,就有数一数二的名医,皆无可奈何。”

初萤想到自己被金梳诅咒后的怪梦,更觉华妃的可怕,“如果…涟漪在,那就好了。”

夏胤轩听到“涟漪”两字浑身僵了下,却小心未被人发现。“与我的病情比起来,更重要的,是你的安全。初萤你先冷静,听我把所有事情前前后后说给你听。”

当夏胤轩将自鸾国皇子夺位到此时此刻发生的所有事说完后,已是整整三个时辰。

已是后半夜,天降鹅毛大雪,夏胤轩却突然浑身刺痛,甚至吐出血来,他只说是毒药发作,因为他不肯服从不羁卿,如今不羁卿已断了他的解药。

夏初萤将夏胤轩亲自从暗门送了出去,“七哥,你真的不要紧吗?”

夏胤轩将一切说出来后,竟觉心情放松许多,这种没由来的自由,连他自己也不知久违了多久。今日之行,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本应是仇人的妹妹竟如此疼惜他。与妹妹想必,他又是多么的狭隘、幼稚。

直到最后,夏胤轩也没将自己掳走苏涟漪一事说出来,也许是不忍心失去这惊喜的亲情罢。再者说,说与不说又能如何?他自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送走了夏胤轩,也知道了许多事实,夏初萤非但不恨七哥,反倒是庆幸,在这无依无靠的齐兰国,她有了亲人,有了可以帮她、血脉相连的哥哥。

夏初萤怎么会想到,这一次见面,是兄妹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当日夜里,夏胤轩便毒发身亡,而夏胤轩此番前来的真正目的,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不解,也许这便是相溶的血脉使然罢。

因为有了夏胤轩的警告,夏初萤对华庆宫的监禁重新布置,所有守卫官兵一日一换,虽然一再警告,初萤依旧怕华妃使毒控制了兵士。

另一方面,不羁燕美滋滋的回了城,来领取奖品,而夏初萤一不做二不休,当晚便以毒酒要了不羁燕的命,对外只说在接风宴上,不羁燕因酗酒过多,最终醉死宫中,御医连夜抢救无效。

作为皇后的夏初萤表示十分惋惜,为皇帝的侄子、不羁燕,进行国葬,举国哀悼!

夏初萤为何会如此做?为何不直接拿了不羁燕问罪?只因,齐兰国面对外忧,根本经不起任何风波,表面维持平静实际上岌岌可危,而不羁燕这个人却又不得不除,于是便用了各个国家历朝历代的皇宫中最阴暗的手段,加以处之。

自然,有些人会怀疑,但大半都是新任皇族,寥寥作罢。

齐兰国与北秦国的局势,一下子大为扭转,虽然此时看起来还不是很明显,但夏初萤知道,痛失大公、二公以及不羁燕这几名猛将后,齐兰国的实力定有削弱,好在,从前大公挖掘出各部落不少能人,二公培养了不少勇士,正在为齐兰国而战斗。

不羁卿这个人,不能轻易动,却又不得不动。

即便证据确凿,即便夏初萤已清清楚楚知晓不羁卿的为人,但想到不羁卿,初萤依旧觉得心中堵得难受,丝毫缓不过劲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不羁卿,更不知道要如何对付不羁卿,还有…华妃。

是夜。

夏初萤将如同小山一般的奏折带回了住所,不知疲惫的一一批阅,哪怕是秦诗语等人连番劝说,但她依旧坚持工作。用忙碌来填补内心的痛苦——她已经知晓了,失而复得的七哥,永远离开她的事实。

暗门有了响动,初萤无力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朱笔,轻轻揉了揉眉尖。“彩蝶,你下去吧。”

彩蝶恭敬退了出去。

“进来吧。”初萤的话音落地,暗门打开,进入之人是浑身沾着雪花的黑衣不羁丹。

初萤痛苦麻木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慰藉。她扔下了比,如同疯了似的跑了过去,冲入不羁丹的怀中,怎么也不肯出来。委屈、无奈,让这个无比坚强的女子哭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