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丹以为初萤受了委屈或是累了,便温柔地拥着她,顺手将暗门关好,低头道,“我身上有凉气,你小心着凉。”没有嬉笑没有亲昵,但平平常常一句话,竟如同家人一般随意温暖。

“没关系,让我抱你一会。”初萤的声音带着哽咽,如今除了不羁丹,她不知道说给谁听、哭给谁看。

不羁丹也没阻拦,便温柔地抱着,耐心的等着,直到初萤自己悄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偷眼看他。

不羁丹很想开一句玩笑,调节下气氛,但却因得知的一个秘密压在心底,说不出这些欢乐话,或者说,他早就不知如何开玩笑、如何说逗笑的话了。“初萤,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个坏消息。”说着,大手轻轻在初萤的脑后抚了抚。

夏初萤也是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不羁丹,鼻音沉重,“我也…给你带了一个坏消息。”

不羁丹苦笑,“我们两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好消息?”

初萤叹了口气,拉住不羁丹的手,发现他手上的伤疤好了许多,多少也安下了心,将他拉到小榻上,“无论好消息坏消息,我们都要面对,如今我们别无选择,先让我说吧。”

不羁丹坐下后,点了点头。

夏初萤咬了咬牙,便将最近几日的风波详细为不羁丹讲了,包括金梳的秘密,包括华妃的身世,包括化名为轩辕公子的七哥。

随着夏初萤说得越多,不羁丹便越是惊讶,怕是连他也想不到,自己平静的生活已一去不复返,身边的亲人死的死、变的变,再回来也是物是人非。

不羁丹捏着拳头,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说完了吗?”声音带着无尽悲痛。

初萤点了点头,“说完了,你也别…太伤心,罢了,你伤心也是应该,当初我也是缓了好几日,直到今天,依旧无法走出失落的打击。”

让夏初萤意外的是,不羁丹并未颓然,虽然面色不好,但却将一切突然变故承了。“那该我说坏消息了。”

初萤立刻打起精神,“你说。”

“我见到北秦皇,乔伊非了。”不羁丹道。“还偷听道他于端木珏只见的对话。”

“是关于战事?”夏初萤突然提高了警惕。

不羁丹摇头,面色暗沉,“不,是关于苏涟漪的。”

“涟漪!?”初萤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而后忍不住抓住不羁丹的衣领,“快告诉我,涟漪在哪,难道被他们抓了去?”若是抓了苏涟漪,她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将苏涟漪救出来。

不羁丹再次摇头,很是沉重。“你先冷静,听我说。”将自己衣领从初萤手中解放出来,而后两只手紧紧捏着初萤的小手,逼迫其在他身边坐好。“原来,乔伊非和端木珏两人本就认识苏涟漪,而乔伊非更是喜欢苏涟漪。”

“什么?”初萤吓了一跳,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你告诉我,涟漪在哪。”

不羁丹垂下眼,“正是因为乔伊非喜欢,端木珏生怕乔伊非做出什么错事,便逼死了苏涟漪和她的丈夫,两人跳了崖,应该是…死了吧。”

“不…不可能。”虽然很早,夏初萤便有这个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时,依旧无法接受。“不可能,涟漪她不会死,她怎么会死!?”

不羁丹将夏初萤拥入怀中,任其眼泪打湿自己衣襟,轻抚其背,“初萤,人死不能复生,再说,苏涟漪是和他夫君一起走的,想来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初萤推开不羁丹,双眼火红,“你确定是端木珏杀了涟漪!?”

不羁丹点头,“确切的说,是逼死。”

“我不管什么逼死不逼死,这个端木珏一定要死!”夏初萤几乎疯狂,更是嘶喊出来,好在声音沙哑,声音并不是很大。

不羁丹伸手捂住初萤的唇,“好,我会帮你拿了他的命。”说完,拿开手,将自己的唇封在初萤的唇上,没有过多的捻转,更是没有缠绵,甚至连温度都未感受多少,不羁丹又离开了她的唇。“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永远支持你,我走了。”

可惜,夏初萤却依旧在苏涟漪死讯中无法自拔。

不羁丹最后担忧地看了初萤一眼,忍不住将其拥入怀中,狠狠抱了又抱,而后离开,消失在暗门之中。

整整一夜,夏初萤就瘫坐在小榻上一整夜,未合眼,甚至也未眨眼,她到底在想什么、或者在回忆着什么,无人得知。

齐兰国大营,壁垒森严,威风凛凛。

营地最中央指挥大营,不羁卿静坐帐中,雪白色长衫外是缀着狐裘的披风,既逍遥绝立又雍容高雅。

黑色长发未梳辫,只是披散于肩,黑发与银狐毛相间,黑发更为黝黑亮泽,银狐毛皮更是洁白如雪。

决胜千里的军事不羁卿在苦苦思索更在揣摩——初萤秘密处死了不羁燕,软禁了母妃,如今更是不动声色将鸾国骑兵陆续调往金龙城,这一举动很明显,便是知晓了事情内幕,更是以防他倒戈逼宫。

不羁卿突然苦笑,绝美的面容痛苦万分,“初萤啊初萤,你以为我会伤害你吗?我便是自己死…也不忍心伤你半根毛发的。四弟已死,为什么你仍不多看看我?想想我?我已经尽所能的努力,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纤细苍白的手指抓在木桌上,一点点收紧,用力之大,结实的木桌已有了明显抓痕,而白皙如玉的指尖,也有了血丝。

十指连心,本应痛入心扉,但不羁卿却依旧未察觉到一般。

帐外来报,“报!军师大人,前线又急报。”

不羁卿充耳不闻。

前来报信之人只以为帐内不羁卿没听见,又原话喊了一遍。

“滚!”不羁卿突然破口大骂。

指挥帐外守卫的卫兵都吓了一跳,因为哪怕是败仗或者其他,军师从来都是和颜悦色,谈笑风生中将一切把握心中,却从来都没如此粗鲁暴躁过。

门外人面面相觑,前来通报的信兵也是不知所措。

就在众人欲再次冒着军师暴怒的风险通禀时,却见崔鹏毅来,带着一行包裹得严实的人,立于大帐门口。

“三公大人,有人求见。”崔鹏毅亲口道。

听见崔鹏毅的声音,不羁卿愣了下。是谁求见?为何不说姓名,如何能劳得动崔御史的大驾?“进来。”二话不说,便放人进来。

崔鹏毅带着衣衫包裹严实的四人入内,而后便告辞离开,带人守在了门口。

指挥营之内,不羁卿坐在主位上,面前是沙盘,而他就这么隔着沙盘盯着面前四人,看身材,两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子最让他惊喜,因这身影不会错的,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为首一人将自己头巾拿下,不是别人,正是夏初萤。

“卿,最近可好?”夏初萤面无表情,话语带着十分明显的挣扎。

不羁卿欣喜若狂,急不可耐地站起身来,“初萤,你怎么来了?前线危险,加之天寒地冻,你不在金龙城,跑到这危险之地做什么?”关切的声音,不掺假。

夏初萤痴痴地看着不羁卿,眼神之复杂,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多么希望,一切都是噩梦,梦醒来,不羁卿还是温文尔雅的不羁卿,不羁丹仍是混世魔王、整日找茬与不羁猛决斗的不羁丹,而大公不羁勇,则是站在众人身旁,带着一种长着包容的慈祥笑容,关爱着他的弟弟们。

但这不是噩梦,更不会醒来,一切都过去了,无法重回,更没有回头路可走。

不羁卿冲到夏初萤身前,犹豫了一下,而后终于没忍住心中的*,伸手轻轻地、带着试探性地拥住夏初萤。

初萤未闪躲,她知道不羁卿对自己是喜欢的,而她也曾对不羁卿有过悸动,虽不知这悸动与那金梳有什么联系。却没想到,两人有一日会反目成仇。

她没拒绝,便任由不羁卿拥着,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羁卿见夏初萤默许了自己的拥抱,激动得甚至忘了呼吸,却依旧不敢用力拥抱,而是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枚天下最精美的珍品。

在不羁卿的怀中,可以感受到其越来越炙热的提问,夏初萤却依旧忍不住说出冷冷的话,“卿,你与华妃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不羁卿一愣,动作僵住。

“你控制轩辕公子,谋杀大公,还有那金梳,我都知道了…”初萤垂下眼,心中的痛,不比不羁卿少上半点。

不羁卿慢慢松开了怀抱,向后退了一步,这才抬起眼,打量夏初萤身后三人。

其中两人早已脱了帽子,不是别人,正是夏初萤身边武艺高强的影魂卫,孟勇和杜宇。还有一人…

不羁卿的双眼逐渐大睁,这个身影,他也是熟悉,可以说,他心中只有两名女子,除了夏初萤外,便只有她——母妃!

初萤转身,慢慢走到那人身边,亲手轻柔褪去那人头巾,果然,是华妃,只不过用布条紧紧缠着口,身上也被绳子缠得死死。既然如此狼狈,华妃的眼神却依旧祥和。

夏初萤深深地看了一眼华妃,“我将你绳子解开,我们三人好好聊聊,行吗?”

华妃一愣,而后目光柔和,轻轻点了点头。

孟勇欲上前帮忙,但初萤却拒绝,亲手为其松绑,“委屈了。”诚恳道。

华妃依旧无喜无悲,脸上的笑容虽温暖,但更仿佛是一副假面般。

“孟勇和杜宇两人,是我随身侍卫,不比忌讳。”初萤又道。

“好。”不羁卿自然见识了两人的身手,以一敌十绝不含糊,夏初萤对他还是…有所防备的。“初萤,坐。”伸手为夏初萤请入座位。

三人入座,孟勇和杜宇两人则是守在左右,全身戒备。

夏初萤先是深深看了一眼华妃,“华妃,你的事,我都听皇上说了。”

华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讥讽,唇角却够一抹笑意,并未多说话。

初萤继续道,“我是和离过的人,也曾被男人伤透,更是痛恨男人三妻四妾,这些在鸾国,都不算秘密。”而后诚恳看向华妃,“你不是坏人,我知道!如果你是坏人,便不会为了皇上背叛家族,不会为了皇上痛失爱女。你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他逼的,这些都是他的报应。”他,指的正是不羁寒。

华月唇角的笑容僵住。

“但…人容法不容,”夏初萤的话音一转,“你们母子的所作所为,皇上都已知晓了,既然齐兰国统一为国,立了律法,便要执行。以你们母子两人的所作所为,华妃的下场是赐下三尺白绫,而卿的下场便是斩首示众。”

不羁卿失笑,“初萤,我搞不懂你的意思了,既然准备定我们的罪,为何又千里迢迢赶来前线?大可一张圣旨定了我的罪,或者如同对付不羁燕一般,将我骗入城中,岂不是省却许多口水?”

夏初萤看向不羁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羁卿有了兴致,“哦?想什么?”

初萤道,“你在想,即便证据确凿,你也不会束手就擒,而你的实力也是今非昔比,早已不怕我,或是不怕任何人,对吗?”

不羁卿笑而不语。

初萤道,“是啊,先是大公死,随后二公死,如今不羁燕也似了,所有兵权都在你手中了,你自然是有恃无恐。”

不羁卿垂头,看着安静放在桌上,夏初萤那双雪白柔夷,他多么想将其紧紧抓在手心永不放开,但为何与其距离越来越远?

初萤叹了口气,“既然我出现在这里,便说明我有十足的把我拿下你,如今这个兵营已被我的人包围了,布局全过程,华妃都在一旁,她是知道的。”说着,看向华妃。

不羁卿也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母妃。

华妃淡笑,点了点头。

不羁卿的面容冷了下来,但当看到夏初萤时,依旧是狠不下心,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华妃的眼神也是多了好奇。

夏初萤长长叹了口气,“皇上伤了华妃的心,而你杀了皇上的两个儿子,算起来,你们也算是本账了。我不是皇上的人,也不是你们的人,此时此刻我只是一名公正的裁判。或者说…我更站在你们这一边。”

华妃一愣,不羁卿心中了然——是啊,夏初萤是暗暗帮着他们的,若非如此,用母妃将他诱入城中一网打尽,他也是很难反抗。“我明白的意思了。”

初萤不解,“你猜到我想什么了?”

不羁卿点头道,“你希望,我与母妃离开,对吗?”换句话说,便是放他们一条生路。

夏初萤从夏胤轩口中知晓不羁卿思维之灵敏、判断之准确,却未想过,竟如此准确,几乎猜透了她的想法。“对,你们是不能留下的,如果你想做皇帝很简单,将你的兵士带走,去西部村寨,统一村寨当皇帝,但草原的皇帝,不属于你。”夏初萤斩钉截铁。

不羁卿竟问了一个特别白痴的问题,“你能和我走吗?”

初萤僵住。

不羁卿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十分可笑,“初萤,只要你和我在一起,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想得到什么,我都会为你办到。”

夏初萤心中酸楚,她明白不羁卿对自己爱的炙热,就如同从前自己也如此热烈的爱一个男人一般,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不知如何回绝,如何不伤了他的心。

犹豫再三,初萤终于咬牙道,“抱歉,我有我的使命。”

“是四弟吧?”不羁卿颓然道。

一时间,夏初萤也不知如何解释。

“四弟应该没死,以四弟的聪慧,他不会贸然送死,当时他尾随死士队伍,怕另有打算罢。”不羁卿苦笑,“一切…我都知道,但我却鬼迷心窍的认为他会死,顺便将不羁勇也送去了黄泉,看来我还是太幼稚。”

夏初萤勃然大怒,一时冲动竟然狠狠扇了不羁卿一个耳光,耳光声响亮,回荡营帐中。

“你这个畜生!”初萤忍不住大骂,“大公和二公是你兄长,是你哥哥!你们有着血脉联系,而且从前欺辱你的人那么多,他们二人欺辱过你一次吗?”

不羁卿冷颜,“为达目的,牺牲在所难免。”

夏初萤真想再狠狠打不羁卿一个耳光,最终没下得去手,“你如此,在鸾国中我的哥哥们也是如此,在你们争夺权力时,你们就不曾考虑过亲人们的心情。呵,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杀死的轩辕公子,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我的七哥。”想到痛失的亲人,初萤也忍不住对不羁卿恨上三分。

这一次,不羁卿是真的吓坏了,如果他知道轩辕公子的真实身份,便是为了初萤,也不会杀他了。

华妃却突然说话了,“卿儿,我们离开吧。”

“母妃…我们…”不羁卿的表情难以置信,“我…我不舍…”说着,看向夏初萤,他并非不舍权势,而是不舍初萤。

华妃笑了笑,“对于得失,我早已看开了,你还未没有。不过…以后你便会慢慢看开的。”

“母妃…”不羁卿依旧难以认同。

“除了离开,你还有其他办法吗?”华妃质问。

不羁卿哑然,是啊,他没有其他退路了。

华妃转向夏初萤,“初萤,你比我幸运,因为你有勇气挣脱世俗、放弃一切,所以你留给人救活你心的机会。而我没有,我不懂放手,并非放过不羁寒、而是放过自己,其结果呢?却是二十一年沉浸在痛苦与仇恨中,就为了这份洒脱,我敬佩你。”

初萤垂下眼,“你真是过誉我了,只不过在我人生道路上认识一个益友而已,可惜。”可惜,她的益友苏涟漪却死了。

华妃点了点头,“卿儿,你的决定如何?”

不羁卿不知如何回答。

华妃继续道,“如果你答应离开,我们便重新开始。就按照初萤说的,回村寨去。如果你想留下来与你父亲作对,为娘也是支持的,但也许就要先走一步,以报初萤对我们母子两人照顾之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陶瓷小瓶。

不羁卿面色大变,他自然知晓自己母亲配制的毒药有多毒,当初那深不可测的轩辕公子也是对毒药束手无策。

最终,不羁卿做了决定,“好,我们离开。”

夏初萤丝毫不怀疑不羁卿的诚意,见不羁卿答应,便站起身来准备走,却北不羁卿叫住。

“初萤,如果我没杀你七哥…或者说,我没杀大哥和二哥,你会喜欢我吗?”不羁卿颓然道,声音带着无尽悲哀与沧桑。

夏初萤顿了下,而后慢慢转过身,摇了摇头,“我不会选择与你在一起。”

“为何?”不羁卿惊讶,无论是年龄还是喜好,他自认是最适合夏初萤的艺人。

初萤叹气,“你有着凄惨的身世,我有着不想回首的往事,我们在一起时更多的是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舔舐安慰,仅此而已。我无法带给你欢乐,你也没有阳光可送我,我们两人永远走不出阴霾。”

不羁卿猛然回忆到,夏初萤与他在一起时或娓娓讲解、或举止优雅,但与不羁丹在一起时,确实喜怒哀乐、畅怀大笑。他…到底是输了。

“卿,你也会遇到你生命注定的女子的,那个欢乐的女子会给你无尽的欢笑,让你远离童年的阴霾,相信我。”夏初萤衷心道。

不羁卿瘫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随后之事,正如同夏初萤的料想,不羁卿带着一群亲信以及少量部队离开了齐兰国,去了西部村寨,而后统一了村寨,建立了新的国度,名为思卿国。这个任性的国名,却代表了开国皇帝的心意,这些,都是后话。

不羁勇死了,不羁猛死了,不羁燕死了,不羁卿携华妃离开了,同时带走的还有许多心腹良臣,可以说齐兰国在军事上失去了优势,如今逐渐败下阵来。

一方面,夏初萤选拔能臣,不断将能臣派到前线,指挥战争;另一方面,又修书到鸾国,祈祷皇兄能再为他调拨一些人马,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请求实在荒唐又过分,但除了人马外,她更需要的一个可以指挥大局的元帅!

信发出去了,夏初萤的心却无法平静。

龙盟宫,夏初萤侧坐在不羁寒的病床前,亲自照料,“皇上,我做这些,你会不会恨我?”

不羁寒的身体,越发一日不如一日了,从前那般和睦的大家庭,如今却如鸟兽尽散一般,便是壮年人也很难熬住这打击,何况是不羁寒这么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不怪…这些,都是朕当年之错,是朕对不起…华月。”不羁寒由衷道,闭上眼,忍不住想起落难在村寨中的情形,两人第一次相见,自己已将近不惑之年,而华月却是天真可爱的少女。

无忧无虑的少女迷恋上他的故事,那些村寨以外大千世界的故事,而后两人相爱。他也曾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华月,但回到金龙部落却得知,自己兄长已死,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权力,让他失去自我,最终冷落了华月、负了华月。

想着想着,不羁寒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夏初萤叹了口气,起身轻轻走出了房间,房门外,御医们跪拜见礼。

“免礼,皇上的身子…”夏初萤不知如何问,问能否康复吗?这个回答她自己都知晓。问还能活多久?太过残忍。

御医们纷纷摇头,也不知如何回答。

“罢了,人各有天命。”初萤道,“这一段时间,也辛苦你们,本宫自会嘉奖。”说完,便转身离开。

御医们再次跪拜,恭送皇后娘娘的离去。

夜里。

夏初萤依旧埋首在如山一般的奏折中,如今她专注最多的奏折,是入荐的奏折,便是推荐能人能士。奏折的规格是固定的——此人的姓名、年龄、出身、身高体重,以及从前曾做过什么壮举。

夏初萤就要从这些抽象的话语中,选出真正能人,而后下发命令下去,要求其前来殿试。

彩霞在帮初萤铺床,秋云为初萤沏茶,彩蝶则是帮初萤整理奏折,一切有条不紊,却突然一声巨响。初萤惊讶抬头,看向暗门的方向,只见暗门被撞开,一个血人扑了进来。

“啊!”宫女们忍不住大叫起来。

“等等,闭嘴!”初萤立刻吼道,扔了笔,跑向那血人,当看出那血人的容貌时,吓得大惊失色,“快!快宣御医!你们快去拿药箱,备清水!”初萤喊得声嘶力竭,只因这血人不是别人,正是奄奄一息的不羁丹。

“丹,你醒醒,臭鸡蛋,你不许睡!”夏初萤急得大哭,因为不羁丹的脉搏跳动十分薄弱,是失血的症状。她不知不羁丹如何负伤在身潜入城中,又如何躲避重重巡逻跑到暗门。

不羁丹被初萤的声音喊醒,他艰难地勾起唇角,将手中紧紧抓的包裹扔了过来,“蠢…公主,送你的礼物。”

如果不是不羁丹奄奄一息,夏初萤非揍死这个没眼力的家伙不可。“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什么礼物,你为什么会受伤?难道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