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芳笑道:“你想得好远!求情也求不到你头上来,你只管办案、拿人,定罪也不是你的勾当,还得看圣意呢。要我说,哪怕你有心放过谁,也别私底下做,就正大光明地对圣上讲,可比你私下动作要有用得多。想瞒他,也不能平白抽档,又或者故意绕过了不拿人。”

“直接跟圣上求情?”

“面子也不是可以无限用的,都是拿你自己个儿当保人呢,当心脸皮磨没了,你就得找别人求情去了。真有什么,就给他们指条明路,叫安国公上去,也是给他自己积点儿德。日后有个什么,也有人还他人情不是?”

姜长焕吐吐舌头:“娘子英明。”

居然装可爱。瑶芳伸出双手,捏着他两边脸颊,将他的脸扯成张饼,看着这张大脸,笑得手一抖,又松开了。

姜长焕揉着脸,含糊地道:“我去找娘。”

“嗯。我把这些事儿再理理。”原本拟好的计划,需要赶紧做调整了。

夫妻俩分头行事,瑶芳埋头处理着自己那一摊子事儿。其实这回清算,涉及勋贵的并不多。勋贵都在京城,一开始的时候已经清算过一回了,比清算分散在各地的官员要容易得多。这回扫尾,扫到的很少,有倒霉的,大概多半是审别的案子又被刮拉出来了。一个安国公,足够用了。

她 需要担心的,反而是娘家那边,会不会有人想通她娘家走点关系。贺敬文看起来鲁莽耿直,然而自踏入官场至今,却又织了一张网出来。既与阁老做亲家,又有翰林 女婿,儿子还在翰林院里没出来,另一个女婿又在锦衣卫。就是因为这样的姻亲关系,一代一代,织就一张密密的大网。等他的孙子辈儿们长成了,这张网就会越来 越密,联系的结点越来越多。

有这样的关系,病急乱投医的人,肯定有。贺敬文的亲舅舅,可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瑶芳知道她爹,耿直,憎恨楚逆,然而又不大能人情世故,摸着了他的脉门,挺好糊弄。是得寻个机会回家一趟,让家里人多看着他一些了。

有了这样的担心,宋婆子亲自跑过来的时候,瑶芳就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让绿萼将人引了来,见宋婆子一脸的笑,瑶芳才略略放下了心:“笑成这样,有什么喜事不成?”

宋婆子笑道:“好叫姑奶奶知道,咱们家大奶奶,有喜了。”

瑶芳乐了,真是好机会,正好回娘家一趟,将想办的事情都给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因为状态不是很好,没有很频繁地回复留言,但是都有看。

嗯,还是集中解释。

叶襄宁是个很正常的大家闺秀,她没有像女主那样经历那么多,也完全不如韩燕娘那样吃过苦。更不像叶皇后,叶皇后自身素质过硬不假,但也是被环境催熟的。

她 的家教不错,但毕竟是个在还算和睦的家庭里娇养长大的姑娘,婆婆即使很好,有一个对比在那里,心里容易失衡。只是吐苦水,还没有黑化,已经很不错了。其实 很多人都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有人往好的方向引导,很快就会坚强起来。有人往坏的方面撺掇,那就是宅斗,最后斗得家破人亡。她比较幸运的是,周围没有撺掇 她黑化的人。

然后是关于文人、武人的问题,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哪个系统里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还有墙头草,是得区别对待的。这里只是笼统提一下,具体的问题比较复杂啦。因为说过了不想往这方面多写,写多了又成政论了= =。

第114章 未雨先绸缪

在这个年代,贺家这样的,算是人丁单薄,仅止比“数代单代”好上那么一点点。添了人口,总是一件好事。尤其在现在,贺家父子俱有不错前程的情况下,没什么比人口再能让他们开心的事情了。

贺成章尚未散馆,还得在翰林院读书。即便如此,罗老太太难得做一回主,叫他请假,从翰林院里回家来一趟。等他请下了假,回到了家里,家里近亲都来了。这还没生下来呢,就得到这么样的关注,贺成章的压力有点大。

岳父家里还好,只是派了个稳健的老仆过来,携带了家中老夫人、夫人们的心意,对容七娘致以问候。反倒是自己家这里,嫁出的俩全回来了。丽芳也就罢了,几步路的功夫,来便来了,瑶芳倒好,才出门子没多久,这就跑了回来了。

贺成章将瑶芳与姜长焕数落了一回:“这才过门不到一年,就这么勤快往娘家跑,不像话。你也不说说她,居然由着她胡来。”

瑶芳只管笑,姜长焕道:“我娘答应的,本来她还要来呢,还是二娘给劝住的。”

贺成章头疼地道:“你们也是,真是够恣意的。”

小夫妻两个相视一笑,为什么不恣意呢?这两个人,一个是好容易才有了现在的生活,另一个是白捡的一条命,能有今日,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痛快一点呢?

贺 成章却不这么想的,两人能有今日不容易,该格外小心珍惜才是。别因为平时不注意,结果把日子过得不痛快了。比如说:“收敛一点吧!这世上的事情啊,不患寡 而患不均。你娘家有事儿,亲家太太就要过来。亏得你们给劝住了,要是劝不住呢?兴师动众地来了,保不齐你们兄嫂还要跟着。这要国公家里有些事,去是不去 呀?唉……”

瑶芳道:“这……这不是劝住了吗?”以前从来没发现自己大哥是个事儿妈。

“反正你小心着点儿吧,我看亲家太太很疼你们两口子。都是小事儿,却能看出心意来。一次两次没什么,时日久了,难免积怨。平日里过活,哪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小事儿。”

姜长焕自己被大舅子训就罢了,媳妇儿万万不能被人教训的,忙辩解道:“本来就是共患难的通家之好呀。”

“说得跟叶国公没往楚地平叛似的。”贺成章一点也不给姜长焕面子。

姜长焕狠狠皱了一下鼻子,瑶芳笑道:“行了行了,我们都知道了。可这话不该由我们去讲,我们去说了,倒好像是告兄嫂的黑状,说他们嫉妒公婆偏心似的。哥你说是不是呀?”她婆婆是因为日子过得挺顺,有些天真,可并不是由人随意影响的傻子呀。

贺成章的头更疼了:“去去去去!就你道理多!”

瑶芳道:“我来也不是看你的,我是看嫂子的。哎,真有件事儿要跟你说呢。”

贺成章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往太师椅上一堆:“说吧。”

瑶芳道:“他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进宫去谏圣上,请圣上别信妖道。结果被圣上派了差使。”

贺 成章一个抽搐从椅子上挺了起来:“什么差使?不会是派出京了吧?”也就是没经验的傻皇帝才会由着人“谏”而不敢动,像元和帝这样的老油条,你当面“谏” 他,没关心,骂得狠,出气了,也没关系。想让他容忍一辈子,那几乎不可能。除了类似贺敬文这样留下来做个“善于纳谏”的脸面的,其他的人多半是要被皇帝整 的。一个常用的办法就是,把你调走!不能打杀言官?给你调任,等你不是言官了,再揍你。不能因言获罪?没关系,从京城把你调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给你升半 级又怎样?

姜长焕笑道:“是好事儿。我还在北镇抚司,只是不让我偷闲躲懒了,要派几个案子给我去做。”

贺成章对瑶芳道:“亲家太太那里,我今晚与娘讲,过几天请娘去说。”

“哦。”

贺成章这才问姜长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是觉得我心肠不坏,又嫌我啰嗦,想给我些事情做,免得去烦他吧。其实不用他给我派事儿,我们本来好些事情要做呢。我不过是一时心里过意不去,才多一回嘴,谁有那闲功夫去管自己作死的鬼。”

贺成章神色诡异地看了姜长焕一眼,这最后一句话,倒像是妇人赌气时讲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姜长焕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重复了一句:“我才没那闲功夫管闲事呢。”

贺成章挑挑眉:“你预备怎么做?应该不会派你大案子吧?”

“嗯,都是小事儿。不过,一切都要先看了陈年旧档与现在的供词,再推断要提什么人,万一有在京外的,只要不是要紧的人,都不用我亲自出京的。我们担心的,怕亲朋故旧因此沾上什么不该沾的事,答应一些不该答应的人要助人脱罪。”

贺成章道:“你们想得也忒容易了,轻易谁会找到正在办案的锦衣卫头上?不怕逮个现行么?求情也得有门路才行。你那里不用说,在京城也没几个熟人。便是我们这里,有家父在,谁敢上门讨饶?”

瑶芳不客气地道:“鸡爪胡同那里呢?”

贺成章皱一皱眉:“那也找不到你们!”

“我可不怕得罪他们,”瑶芳将下巴一扬,“我是说,能先告诉一声最好,别到最后自讨没趣。”

贺成章揉揉额角:“你将旁人想得太坏了。”

“罗家缺钱。老舅爷比积年老吏还要油滑,他,我信得过他的眼光,至少不会给自己招灾。可他屋里的那一位,就不一定了。帮小姑子照看房舍都能照看得鸠占鹊巢,早年上京,家里多重的礼,也不得她翻一翻眼皮为了钱,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的?”

贺成章道:“行行行,我跟老舅爷再说说,行了吧?”

瑶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瞧把你愁的。我这不是不方便么?我又跟他们不熟,无事献殷勤,岂不引人起疑?你去卖他一个好儿,叫他小心着些,就从我们这里得到的消息,说上头的火气还没消还要严办,请他自己小心。不就行了?”

贺成章开始赶人:“知道了知道了,去看你嫂子吧!对了,老太太现在精神头也不大好了,多陪她说说话。”

“有嫂子在,保管老太太精精神神的。对了,哥,你自己也小心,圣上那儿,别为他修道的事儿操心了,不值当的。劝也没用。想借这机会博个直言极谏,倒是好机会只要不怕死,廷杖总是能骗到的。”

“看来他这嗑药的嗜好是改不了了?”贺成章记起妹子是重生过来的了。

瑶 芳道:“醒握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名利权势全都有了,儿子闺女也都有了,还自认已经是千古名君了,他还缺什么?眼下他就这么个爱好了,离了这个,活着就没 滋没味儿,你说他改是不改?也不知怎么的,身子骨还不错,吃了那么多稀奇古怪带毒的玩艺儿,愣没吃死他。只不过越吃越丑,吃出一身难闻的味儿。”

好了,一时半儿吃不死,那就不担心了。姜长焕放心地道:“那敢情好,丑就丑点儿吧,他也不用靠脸吃饭。”又郑重谢过贺成章,道是自己给他添麻烦了。这差使没办,先阻了亲朋求情请托之路,说出来也不好听。

贺成章道:“先君子后小人,今上不是好伺候的主儿,小心是没有坏处的。只是有一条,俗语说得好,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也不好太独了。你若结交君子,小人自然不敢上门。将心思用在正事上头,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又挨了一回训。

瑶芳道:“是我的主意,这也不是什么杞人忧天的事儿。鸡爪胡同舅爷家那门亲戚,脑子不好使的可不少,不然日子也不会越过越穷了。就说那御马监的李太监,上赶上跟太监认亲戚,亏得抽身早,不然呐,哼!”

“我说不过你。”贺成章干脆一手一个,将他们拎了出去见罗老太太了。

往娘家走一遭,将许多麻烦丢给了亲哥,亲妹子一点愧疚也没有,开开心心地回婆家去了。姜长焕心颇不安:“咱们这样做,似乎也真是有些不近人情呢。”

瑶 芳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有的时候,人犯错儿,不是碰巧了只会犯一件的。追根究底,还是他有种种的毛病,错误因此而生。只要不改了这毛病,有一就有 二,治标不治本,你有多少精力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呢?直等到后来忍不得了,再翻脸?早晚都是要得罪的人,不如快刀斩乱麻,还少惹许多气。

所以古语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早地分道扬镳,省了后面的许多事儿。总好过操心费力的,最后全打了水漂,心里反而更不好受。

这要是晚辈,打一顿,教一教,改了,就好了。长辈呢?自家长辈好劝,隔了八丈远的长辈呢?了不是让我哥去管这个事儿,请他找能管的人来管。管不好,也赖不到咱们头上,不是么?”

这倒是正理,姜长焕道:“是啊。这世上的事情,哪能样样都如意呢?周围的人,怎么能个个都是能将自己的事情办得好的君子呢?凡事总有遗憾的,别后悔就行了。”

瑶芳问道:“那你呢?”

姜长焕明白她问的是元和帝的事情,摇摇头:“我既已经劝过了,便再不会后悔,要说遗憾,也是没有的。”

“我看你并不开心。”

姜长焕有些低落地道:“他做人并不好,行事也令人厌恶。我以前极恨他故作高深,拿人当猴儿来耍、当狗来训,想起这些就恨得咬牙。然而他又提携于我,也是有恩,看他这个样子,我却不能令其变好,怎不怅然。”

“你近来,真是多愁善感,我很欣慰呢。”

“啊?”

瑶芳笑道:“只有自己过得很好,没有许多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有心情去感慨这些呀。”

姜长焕赧然。

瑶芳道:“你惦记他,情理之中。小的时候爱憎分明,经的见的也少,有一点事便会记在心上,厌恶他是再正常不过了。那样的人,怎么会不让人讨厌?等长大了,经的见的多了,心胸也宽广了,就能容人了。”

姜长焕嘀咕道:“怎么被你一讲,好像我现在也还没长大一样。”

瑶芳窃笑不已。

有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姜长焕的抑郁稍解:“罢罢罢,不想它了。”

瑶 芳的心情很好,她巴不得元和帝早早去死。并不是她小人心性,而是就像她说的,一个人犯错,如果不从根子上改了,还会继续犯着错。这说的就是元和帝,自诩聪 明,喜好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不改了这个毛病,他纵然在一二事上显得宽仁大方,终究是昙花一现,接下来还得继续招人厌。

照瑶芳的 估计,张灵远离得远了、一群三脚猫围得近了,元和帝吃下去的药的负作用只会更大,脾气只能是越来越坏。元和帝自己也懂一点药理,倒不会突然将自己给吃死, 他身体底子好,能撑的时间长长时间地处于一种不好的状态里。结果只能是加速上辈子那种作的速度,让人忍无可忍。

这辈子比前世更可怕的是,娘娘将太子早生了四年!以元和帝的身体状况,太子长大了,他还没死。年华老去,日渐衰弱的多疑皇帝,茁壮成长的太子,多少悲剧就是这么产生的。

别人她不知道,以她对娘娘的了解,有朝一日,元和帝将歪脑筋动到她儿子的头上,娘娘非弄死他不可!儿子丈夫,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日后结果,比亲眼看到的还明白!

到 时候,姜长焕夹在中间,帮谁都不是,说什么都是错。姜长焕有良心,这很好。这份良心要放到元和帝身上,就让瑶芳头疼了。姜长焕能带点失望地看着元和帝嗑药 嗑死,却未必能够接受元和帝被老婆弄死。不但是他,绝大部分人都是这种情绪。也就是瑶芳这样的,除了儿子什么也没有了,才能理解。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瑶芳从现在起,就要开始给他掰一掰。不求他变成同谋,至少也要能够坦然接受元和帝被搞死这件事情。反正,不能去给娘娘添乱。添乱的结果,可能是俩都折进去,元和帝还活蹦乱跳地嗑药耍人。

姜长焕厌恶妖道,瑶芳就多提一提,让他对元和帝更加失望。反正,姜长焕本身对元和帝的尊重就没多少,关心元和帝,只是因为良心而已。元和帝越作,就越能将姜长焕对他的良心磨掉。真是一举两得。

更 有甚者,如果姜长焕肯加入娘娘一方,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哪个皇帝都不乐意有个杀他爹的人在身边晃荡的,如果这个人是亲娘、庶 母,感情还挺好,也就忍了。换了姜长焕这身份,表面看起来元和帝还对他很提携,结论就只有一个白眼狼,必须弄死!

顶好的办 法,乃是姜长焕默许此事,然后帮忙收拾烂摊子。瑶芳自己,大概是没办法参与了。搁上辈子,她就自己动手了,这辈子,她跟娘娘,不熟!如果娘娘是因为几句话 就信了与你前世有缘,掏心掏肺,那她早不知道多少回了。瑶芳亦然。带着前世的感激,也不能令她贸然对娘娘将底牌托出。

她们能做的,就是有默契地活着,至少目前是这样。此后能否成知己,再看缘份吧。

对待姜长焕,也只有慢慢来了。瑶芳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不是那么迂腐刻板,相信他一直在成长,不会愚忠。就像许多老狐狸一样,呃,透彻。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加速。得在娘娘忍不住动手的时候,他已经看明白了。与此同时,她得帮着他,将人脉建立起来。

现 在要做的,无非就这两件事儿。至于怎么弄死元和帝,那都不用搞什么起兵叛乱攻打京师、收买禁军逼宫禅让。一个胡乱嗑药的皇帝,死因都是自己给自己找好了 的。有什么比服食丹药暴毙再合理的死法了么?没有,完全没有。甚至不需要是像叶皇后这样亲近的人,哪怕有个心怀不满的小道童、挨了打的小宦官,都是能办得 到的在他的药里添减几味。这些小人物下起手来,比叶皇后还要方便。

瑶芳细细想了一回,再没有什么纰漏了,满意地笑了。

姜长焕将脸伸到妻子的面前:“你想什么呢?”

瑶芳吓了一跳,原来,走神儿了。忙说:“一些闲事儿,反正啊,那些糟心的事儿如今跟我没关系了。”

姜 长焕迟半拍想起来,老婆对元和帝的印象极差,漏出来的只言片语里可以推断,元和帝做人相当糟糕。以自己的观察,元和帝当得起这样的评价,说坏也没坏成暴 君,可就是恶心人。权衡一下,还是老婆比较重要,姜长焕果断将元和帝扔到了一边,逗老婆开心:“哎,可不是么,大郎总是能将事情办妥的,咱们干嘛操那个闲 心呢。”

瑶芳笑问:“你不反省了?”

姜长焕咳嗽一声:“我这不反省过了么?什么样的事儿就得交给才能样的人去做,会选对人,也是能耐不是?还是娘子说的对,有些话,咱们说出来就像是挑拨,得换个来说,是不是?可不好自己将所有事情都做了,搏了名声,却不管后果。对不对?”

瑶芳肩头一耸一耸的:“说不过你。”

“哎,甭管他们这许多了,书坊收到什么新的话本子没有?要我说,你也将这写话本子的事儿重拾起来才好。整日里柴米油盐的,也是无趣。我如今又领这人鬼不共的差使,交际的事儿,你放一放也没什么。”

瑶芳含笑听着,姜长焕说一句,她就答应一声,等姜长焕说完了,才道:“好啦,我在家也不闷的,真闷了,我会找事做的。”

“在这里呆得烦了,就回娘家串串门儿,总闷家里也没意思。哎,不知道岳母大人什么时候跟娘讲?娘多关心关心大嫂,你便得闲了,往老君观里走走,也是好的。”

瑶芳眨眨眼睛:“不孝子,将亲娘当累赘了。”

姜长焕厚着脸皮道:“我娘有多粘人,我还不知道么?她身边儿得有人陪着才行,你们两个我都心疼。巧了,大嫂也不好被冷落,对吧?”

瑶芳捂着脸笑了。笑够了,起身从妆匣的小抽屉里翻出几个小荷包来扔给他:“拿好了,明儿开始,你要忙起来了。”

“我 忙起来,还用自己带钱发赏?该有人孝敬我红包了,”说着将荷包塞给了瑶芳,“放心,我不收贿赂。不过啊,跑跑腿儿,茶钱总还是有的。以后你就等着我交账 吧。这回可别都交到公中了啊,好歹留点儿零花。”俸禄都被交到公中供生活了,自己的应酬是自己私产的出息,再要有点什么,就得老婆贴补。这对姜长焕来说, 很有一点“我居然不能养家”的郁闷。

瑶芳收回一半,另一半又推给了他:“先拿着,等见了回头钱再一总给我,万一有急用呢。”

第二天,姜长焕早早起来去办案,半晌午的功夫,就收了若干红包,皆在袖子里袖了。心说,早说了,不用自己再带钱了的。果然是只要忙起来,就会有收获呀。

而韩燕娘则下了帖子给简氏,邀她隔日一同往老君观去进香还愿。贺家的喜事,简氏是知道的,真以为老君观极灵,韩燕娘虔诚还愿。又见帖子上写的是,别带儿媳妇,免得叫她们多想。简氏一想,也对,别搞得像是嫌弃儿媳妇们还没喜信儿一样。

到了约定的日子,简氏给两个儿媳妇都放了假:“想玩什么自己玩去,不用管我。”乘车到了与韩燕约好的地方,一同往老君观去。

韩燕娘往简氏的车里坐着说话,当面谢了简氏的礼物。简氏笑道:“我还要亲自去一趟的呢,结果二郎这小东西不让我去。我说,我是你亲娘,还丢了你的脸不成?他还是不让呢。”

不要太配合!

韩燕娘趁机劝她对长媳也多加照顾,不要厚此薄彼,要是因此而生出嫌隙来,她要心有不安了。

简 氏讶然道:“怎么会?我总想着,不要做恶婆婆,她是长媳,又是大家子出来的,处事妥当,我何苦累着自己还不讨好?都交给年轻人就是了。我将一切都交给她 了,就是叫她照顾她自己个儿的。她大家姑娘,我也不知道她喜好,由她自己来呗。你看看,二娘在家里,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要,二郎的俸禄还交到公中来,还 要将圣上赐二郎的产业也交上来,她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我还不得多照顾一点么?”

韩燕娘笑道:“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您呐,就一句话的功夫。事儿都做了,得叫人知道您疼她呀。甭叫她猜您的心思,一家人,有什么说什么呗。”

简氏点头道:“这个也是。”

她不是个笨人,并没有贸然对叶襄宁说什么“知心话”。叶国公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不多久,逢着叶太夫人做寿,简氏去吃寿酒,当众将这话再说一回。寿星面上有光,她也得了个开明婆婆的好评语。算是皆大欢喜。

宫中叶皇后早颁赐出寿礼来,众人又议论一回,国公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然而此时,叶皇后却感受不到母亲寿辰的喜悦,难得板起脸来问板子:“你说的都属实?”

“确实!后宫里这群女人真是疯了!连这个都敢学去!拍马屁不要命了!”

第115章 被人看透了

被瑶芳认为,迟早有一天会弄死元和帝的叶皇后,此时还是比较担心元和帝安危的贤后一枚。没人会没事会吃多了撑着弑君玩儿,也没有人穷极无聊盼着皇帝死,除非已经忍无可忍。现在的元和帝虽然讨厌,还没触到叶皇后的底线,没必要盼着他立时就死。

况且,儿子还没满周岁,早早没了爹,怎么看怎么不吉利。闹就闹吧,求仙问道就求吧,顶多遇个新垣平,丢一回脸。只要不出大差错,叶皇后乐得见元和帝丢个脸。

然而,嗑药嗑得要疯了,可就不好了。药不能乱吃,这是常识。叶皇后之所以还能从容地想办法,旁敲侧击地劝,是知道元和帝惜命,而且自负聪明,应该不会拿他自己的命去冒险,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好么,她在这里还想往后拽呢,那边儿有往前拉的!

叶皇后攥紧了帕子,沉声问道:“现就她一个?”

板 子年轻的时候,语调夸张,这是许多太监的通病。及有了些权势,反而要装作“老夫”样,要高深莫测一点。到了现在,他大概是真的急了,又恢复了很久以前的夸 张语调:“我的好娘娘喂!是现在就她一个人儿!这后宫里头的风气,您还不知道么?天生的西施少,东施倒是一抓一大把。有一个就足够啦,后头跟着学的得有一 百一千个!”

叶皇后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听起来,好像跟以往没太多不同啊。”

板子想死的心都有了,灰心丧心地带着哭腔:“娘娘,您就可怜可怜老奴,救老奴一命吧!”

一 旦打开了缺口,人就会堕落得特别快。板子起初在叶皇后面前,还是个比较矜持的大太监,自打若有若无地投了诚,现在已经彻底站在了叶皇后这一边。有什么难 题,自然也要跟叶皇后哭一哭。太监,在文人乃至于贩夫走卒口里,都是个谄媚不要脸的形象。事实上,太监比一般人更要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这些大太监的 笑脸儿的。

这样的虽作俱佳,让叶皇后的心情放松了起来:“想做清净散人?清净散人可不好做呀,为了证大道,热油泼面,鹑衣丐行历十五载。”

板子道:“这可使不得。”

叶皇后失笑:“谁个说要她去讨饭了?”

板子疑惑地:“那?”

“那个……圣上要册她做顺嫔的是吧?”

“是。”

“既 然好这一口,那就让她接着好!取医典道藏来,让她从头读,凡好这个的,都给我背书去。呵呵。每日过来,我要考较她的功课!神仙道长,无不学究天人,才能侍 奉圣上。她想做这个,就得拿出真本事来。”元和帝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聪明到一定程度,他看不出来,自然是千好万好。被他发现是在糊弄,都等死吧。

板子会意:“是。”又问:“那……要是真成风尚了,怎么办?”

叶皇后轻笑一声:“谁想要修道,都送她一本儿书,旬月一考,我看她们还敢不敢闹了。要是没人跟风,你便不管,有人想见贤思齐,就帮她一把。”

板子:……好可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