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衣说是自己救了墨昔尘一命。

墨昔尘却说,是自己命大,逃过一劫。

玉卿衣当时自认虽然外貌是个男人,但着实没有勇气抱起个将死之人,沾染了一身白衣。所以她硬着头皮拽着这人的胳膊,拖回了只有两人的云虚门。

墨昔尘道,那一回,自己是伤上加伤,十分惨烈。

最要命的,云虚门掌门人沈遥那老不休,也没好好治,他『迷』『迷』糊糊的听见那老头子与玉卿衣的交流,对话大抵就是:

沈遥:我说徒儿,我没治过人啊!你平时带些猫猫狗狗回来就忍了,今天带个死人回来,为师压力很大啊。

玉卿衣:没事,师傅你就死马当活马医,一定可以的。

沈遥:你这么信任为师!(这老不休当时一定是满面笑容十分得意。)

玉卿衣:那是!你是谁的师傅!你可是玉卿衣唯一的师傅!

墨昔尘心里想,我命休矣。

好在他身子骨坚强,挺过了这一关,『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就看一对凤眼浮起个好看的弯度,穿着白衣的公子哥蹲在自己面前,戳着他的胳膊说:“怎么样?以身相许吧?”

此后,就开始了墨昔尘给这对师徒做牛做马的日子。若非玉卿衣做饭难吃到他第一口就险些吐了出去,而那老头子沈遥与玉卿衣却面无惧『色』的吃着的时候,坚定了他要让这两个人体验下什么叫好吃的境界,才走上了武林第一大厨的路子。

往事不堪回首。

林若惜捧着肚子笑,墨昔尘虽然回忆简单,却委实太过生动,以至于她真心觉着玉卿衣与墨昔尘果然是天生一对无人可拆。

玉卿衣阴沉着脸,走到墨昔尘面前,冷冷哼了声,“你居然敢腹诽本公子。”

墨昔尘倒没有别的话,抬手替她拾去嘴边没擦干净的碎屑,让玉卿衣瞬间没了话,红着个脸回到了原来的石阶上,转个话题让林若惜拿出那本帛书。

“待会你吞下那颗清心凉碧丸,打坐运行三个周天,将所有『药』力吸收后,让墨昔尘与你讲解这本秘笈内容。”

“什么?”墨昔尘错愕。

玉卿衣斜睨他,“你不是她师傅么?我不过是…”

“师娘!”林若惜乖巧的抢答。

墨昔尘主动抢过帛书,显然是欣慰的很。玉卿衣瞪了眼林若惜,伸了个懒腰,“我进去睡一会,你们开始吧。”

林若惜小心翼翼的坐在石阶之上,此刻正是视野极好时候。一碧无际,鳞次点点,苍茫簌簌,鹭飞濯濯,而烟霞岭前的另一奇观,渐渐在此时铺开了景『色』,江烟渺渺,霞染千里,英英层叠,不绝入眼。

光这等好景已是让她倾心不已,凉意渐渗,在墨昔尘的默许下,吞下了清心凉碧丸,顿时打了个激灵,脑中似有千山暮雪,江天雪霁,一片雪白,瞬间化作冰寒之气,在体内行了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

“好冷。”这是她的第一观感。

只是墨昔尘却熄灭了洞中唯一的火源,然后他冷冷的说:“山水演法,清心静气。”

林若惜一愣,忽然想起,这就是清心大法的第一句,也瞬间明白了玉卿衣需要那十人帮忙寻找这个地方的原因。

山水之间,体会清心境界。或有山之古朴,或有水之温婉;然雪山冰寒壮丽、青山婉约秀气、苍山壁立千仞,平湖清波柔缓、澄江奔腾千里、大海波澜万里,不论是古朴亦或者是温婉,都化作一滴石上雨水,落入心湖一点,静谧安宁。

玉卿衣睡醒时候已是子时有余,她缓缓走到外洞,见墨昔尘正端坐在侧,却是十足如个师傅一样守着林若惜,而林若惜顶上白烟阵阵,显然还在行功当头。

玉卿衣挨着墨昔尘坐下,轻声问:“怎样?进展如何?”

墨昔尘与玉卿衣倒是话多,他点了点头,“尚算不错,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到得某个关头,忽然停住。”

长天月下红袖香 066 三生有幸

“原本清心大法就需要摒除思绪,静心山水,排去外物干扰,若内心重若千斤,如何能体会清心境界。”

玉卿衣一番话说的也是在理,所以她才说自己无法练这法门,反倒最适宜的却是墨昔尘,只是他剑法早有大家之成,无需再去触碰此类心法。如今三人也算孤注一掷,让林若惜尝试着去练,只是玉卿衣自己也知道,未免有些太急。

林若惜口中再次轻轻吐出一口清气,缓缓睁开眼。站起身时候,目『射』寒江,瞬间如同清波浩淼中的冰冷佳人,一捧江南水气若笼其身,倒是有些变化。

再转身,方才那变化又自消失,然后她微微一笑,“此法倒真玄妙,山水入心,杂念皆消,尤其是那清心凉碧丸,似乎能将五蕴清气吸收入体。”

虽初入法门,却又有了如此进展,让她欣喜不已。

玉卿衣看着她顷刻的转变,也不由慨叹,“绯西楼果非常人也,只是时运不济,天命不厚,否则当世,也会有一新的门派诞生。”

“尝在生灵万物之中择取五气,化为己有。虽看着玄妙万分,若真的胸有天下,倒的确是延年益寿的不二法门。”林若惜坐下,此时睡意全无,看墨昔尘一直守着自己也没有睡,不觉有些愧意,“师傅…不如您先休息吧。”

“我看你心有旁骛。”墨昔尘忽然道。

林若惜愣了一愣。

未料这细微变化居然还是被这男人捉个一清二楚,连玉卿衣也说:“我不敢说昔尘武功独霸天下,但当今世上,能胜过他的,也没有多少。他说你心有旁骛,必是有。”

林若惜感慨,“这门清心大法,虽然说山水演法,自在其心。但也的确是靠冥想入境,方才我思及天地山水,觉出玄机后,却总是将那些灵动万物,与人联系在一起,不免会有些窒碍。”

“怎么说?”玉卿衣好奇。

“比如极北之地雪覆苍山,比如江南水镇一波烟雨,总是能与人十分相像。”就如萧子凉,在其心中,始终如一座白雪皑皑的大山,任水淹阳遮,却总是屹立在原处,时而化作烈火阵阵,时而延绵千里。

她老老实实将心中所想,告诉了二人。

玉卿衣颔首,若有所思,“或者是你曾经沾惹过冥心大法,此二法终究是相克的,所以会诸多阻挠的缘故吧。”

“倒也无妨。”墨昔尘将清心大法的秘笈给了玉卿衣,自己也迈向内洞,决定先去休息一下。

林若惜茫然的看着墨昔尘的背影,再落到玉卿衣脸上,她颇有些抱歉的说:“如今时间不多,恐怕你会有些劳累。”

“没关系!”林若惜微笑,“能以惜香公子与墨昔尘师傅为师,是我多少年没有的机缘,怎么会觉着劳累呢。”

玉卿衣坐与她身旁,将秘笈翻开,细细与其说了起来。

“日月为食,以水为灵,以风为用,以心为笔,绘万物生灵,静则青空万里,动则万代千秋,起笔间风雨骤至,落笔时星宿斗转。一呼一吸,谓之一息。气既上升,随又似前汩然有声咽下,鼻吸清气,送至丹田,稍存一存,又自下部如前轻轻提上,与脐相接而上。精根根而运转,气默默而徘徊,神混混而往来,心澄澄而不动。”

最后一页,写着十六字,如重锤落入林若惜心底,“身外有身,未为奇特。虚空粉碎,方是全真。”

虚空粉碎,天地皆空。

玉卿衣念完后,才合上书,说道:“我们云虚门,正是以云烟虚无之势为祖师爷创派宗旨,如今看来,倒是与这位绯西楼,相差甚远,读完之后,连我自己都有些感悟。”

林若惜怔忡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还未从方才的那些词语中反应过来。半晌,就连玉卿衣都有些担心她的时候,她自己舒了口气,“我真想早些将它练好…”

玉卿衣失笑,将秘笈放回她的掌心,“好好练吧。哪里会那么快。”

三日里,林若惜都按着法门所示,坐与洞口的石阶之上,观江涛万里水烟奔腾,听雨穿石阶风刮树涛,收日月精气感山水风光。渐渐的也能随着涛声阵阵,演出些许书中所说掌法,一掌击出寒气森森,瞬间就在石台之上留下个清晰的水印,是为寒水掌。

当她收掌时候,玉卿衣已经与墨昔尘收拾好东西,站在洞外,对着缓缓站起又是有一番变化的林若惜笑说:“走吧,晏雪山岁三寒。”

虽只三日,但清心大法使林若惜的确比往日要冷静的多,只是微微颔首,轻轻一跃身体轻盈的落于二人身旁。

此时旁人都已不在,小胖李昭语倒是很乖巧的站在烟霞岭上等着三人。

这回先是墨昔尘,顺着山石,腾空而起,蹬步上行若龙行天际,小胖这边刚惊讶了一声,就看李昭语也瞪大了眼睛,因为玉卿衣的身姿更加漂亮,如云烟直上,流风回雪;紧随其后的林若惜也不遑多让,那踏石而来的步伐,就如流水迢迢,风吹杨柳。二人这番漂亮的行径正合了四字:行云流水。

结果却是玉卿衣率先落地,拍掌笑道,“又是我赢!”

墨昔尘也不恼,牵过小胖手上的马缰,淡淡的睨了眼最后一个到达的林若惜,显然已是有几分赞赏。

林若惜呼了口气,连声说:“拼了命,还是不够啊。”

李昭语与小胖上前将马送还三人,然后恭敬的道:“公子,我们等候多时了,其余兄弟已经准备前往长天镇了…我们…”

玉卿衣知晓他们二人定是想追随三人,忙慌止住,“不是不让你们两个跟着,而是此番前去的地方过于清净,主人不喜欢外人侵扰。”

见二人面『露』失望,她补了一句,“若你们能过了赵先生那关,再说其他吧。当然,本公子对你们没抱太大希望。”

招呼林若惜墨昔尘上马,玉卿衣垂首与那两人笑,“先让本公子刮目相看一把,以后即便是有剑横在脖子上,都不会失了胆气才行。”

“是是!公子您放心!我们会让赵先生满意的!”李昭语立刻大声道。

只是玉卿衣已然不再听他们的话,三匹马绝尘而去,然后李昭语推了推小胖,“走,我们快去长天镇。”

时间日晷将西,江云东起。遥遥村落,渺若片纸画图。

三匹马,五个人。夕阳余晖,残红若金。

长天月下红袖香 067 上品兰花

晏雪山的名字来自于一个古老的传说。便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龙之九子晏雪曾经化身为人,行善于世。却不料遭到佛门高僧追踪,最后将其锁于绝顶上天井中,时雷雨天气,时常能听见龙啸九天的声音,不绝于耳。后老百姓为了平复晏雪的怨气,自愿将此山命名为晏雪山,而他们也为了纪念晏雪行医治病的恩德,为其在山中立了一白龙祠,逢年过节便香火旺盛的很。

“那后来晏雪的怒气平息了没?”

因为岁三寒不喜外人侵扰,三人便将马寄于山下小镇,一路步行而去。路上的确也见到有拎着水果持着香的村民。

也幸好有玉卿衣这个典故之圣,走到哪里也不会觉着太过烦闷,林若惜听得十分入神,也偶尔问些心中疑问。

玉卿衣微微一笑,指着前方一个小祠说道:“据传,因为人们诚心祈天,天帝感念晏雪功德,遂命那位高僧将其放归山林。”

“倒是个结局很好的传说。”林若惜朝前跟了几步,看着玉卿衣手里攥着的一个包裹,“你拿着这堆东西是要祭祀龙王?那到底世上有没有真龙呢?”

玉卿衣持手于唇上,“在真龙地,怎可随意问真龙。我这包裹,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

被其故弄玄虚吓的立刻噤声的林若惜,连忙不再多问,三人一路直上,沿着山路大概走了有两个时辰,终于穿过一片竹林,看见个身着灰衣的男子。

“那位是…”

玉卿衣摆了摆手,自行上前朗声道,“苏子先生,玉卿衣再次求见,不知是否打扰了苏子先生。”

那人没有理会玉卿衣,弯着腰继续伺弄着自己手底下的花,林若惜定睛一看,正是一丛丛兰花,吐『露』芬芳。

玉卿衣无奈的摇头,上一回自己因为站了太久最后没有耐心,直接撂下这位苏子,到达岁三寒的房前时候,就被柴言一招险些刺中心口,这三人真是不好交代。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在下知道苏子先生好酒为尊,今日特意拜会,还带来了先生喜爱的松花酒,不知可有机缘一见?”

苏子微微一顿,朝着几人看来。

林若惜“啊”了一声,只觉此人长的也十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玉卿衣回首看了看她,自然也期望她能办点什么,结果她也不过是苦思冥想之后索『性』放弃。

玉卿衣摇了摇头,打开书中的包裹,『露』出手中的一坛松花酒。

果然玉卿衣此番前来,还是有所应对的。

那苏子眸光顿亮,只是忽然唉声叹气捶胸顿足,“近日险些贪杯出事,他们都不许我喝了!你们走吧走吧!”

玉卿衣一愣,未料居然如此进展,三人对看一眼,只见苏子已然苦着脸转身继续去弄着自己手下的兰花,再不理远道而来的几人。

林若惜靠近玉卿衣,低声说,“难道不能直接上去么?”

玉卿衣摇头,“岁三寒缺一不可,若谁不满意也决计不可能的,他们『性』情独特,也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就有所动摇的。”

林若惜咬唇,蹙着眉头看着苏子,忽然灵机一动,在玉卿衣还未来得及拦住自己的时候就冲了上去,对苏子说:“你这花种的不对!”

苏子莫名看着她。

林若惜惴惴不安的很,她其实也是小赌一下,若说苏子好酒,花种应该不算太精通,凭借自己在御花园被人教的那点小知识,应该也足够应对一番。

果不其然苏子挠了挠头,“你别蒙我,你看我这兰花开的多好。”

林若惜指着一朵紫『色』中红,有十四萼,花头倒压也不特别绿的兰花说道:“先生的花种的还是不错的,比如这朵应就是兰花中名为何兰的好花,然而只『色』紫的就这一朵,其余皆是白『色』,却是下品。”

那苏子愕然,丢下手中花锄,“此话怎讲?”

“先生许是没有见过兰花中的上品,我便是见过一朵,名为陈梦良。每干十二萼,花头极大,为众花之冠。至若朝晖微照,晓『露』暗湿,花三片,尾如带彻青,叶三尺,绿背似剑脊。”

苏子似乎想了很久,热切的问,“这种花你是在哪里见过的?”

林若惜方要说话,已经来到她身边的玉卿衣忽然按住了她,颇有深意的回答:“苏子先生以为呢?”

苏子先生以为呢?天下至花,不是凡花,却在哪里还有?

这苏子看了眼林若惜,忽然搓了搓手中的泥,喜气洋洋的道:“走,与我回去,你与我说说还有什么好花?最近这没酒喝了,我只能寄情于花了,好是可怜。”

玉卿衣微微松了口气,心道好歹是宫中出来的人,御花园走过几遭,自己怎么就没印象见过那朵陈梦良呢?然而却听林若惜在前面侃侃而谈,已是与那苏子相谈甚欢,不觉与墨昔尘笑道:“我看你这收的便宜徒弟真不错。”

墨昔尘颔首,表示同意。

走几步,就看甚为开阔的一个空地上,几座竹屋静静的伫立着,苏子指着那里说:“唔,到了,两位兄长许是正在下棋。”

就听内中突然传来一声颇为清冷的声音:“什么情况?不是别随意放人进来么?”

苏子忙慌上前,隔屋说道:“弟弟今日所带的人,有些蹊跷。”

“什么?”

“她见过陈梦良!”

“陈梦良是谁?与我们有何关系?”

苏子这番没头没脑的说答,让身后几人都有些哭笑不得,然后他急的没耐,忽然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或者他终于是解释清楚了,里面终于传来了那人的声音,“你们进来吧。”

三人这才踏入了岁三寒所在的房间。

房间不大。极目所望,可见简易的桌、椅,阳光顺利的透入,照在正在下棋的两人身上。依着林若惜所想,那清冷的说话之人应该就是秦竹,因为他一身青衣,平整无纹,整头长发束起『露』着额头,不留一丝碎发。虽已年逾三十好几,却能感觉到,此人年轻时候,应是如何美貌。但就现在,也还是那么的令人挪不开眼。

长天月下红袖香 068 三寒岁友

坐在他对面的,大概就是玉卿衣口中好吃的柴言,他着一身黑袍,散发垂腰,缕缕银丝昭显着时光匆匆。正如近日林若惜所感,『迷』恋山水之人,果是容易保持年轻之貌,单看他们三人,并没有觉出流光飞逝。

秦竹偏头看了眼几人,最后在玉卿衣身上逗留片刻,“喔”了声,“我晓得了。”

林若惜想要说些什么,玉卿衣拦住了她。

果然,秦竹又开始专心的与柴言弈棋,连苏子也是非常恭谨的站于一旁,毫无怨言。果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隐士岁三寒,只是为何他们会与自己的父皇有过来往,且还能答应替父皇保管玄天八卦中的一卦呢?

经过这番历练,林若惜有些看不透自己的父皇了,难道是早知天年将至?还是从继位就开始了如此周折的布置。

三人静静的等着,直到柴言一子落下,突然叹了声:“哎…又输了。”

这局棋终于是到了尾声。秦竹颇为满意的起身,朝着三人走去,然后站在玉卿衣面前,“你又来了。”

“是,晚辈早前就已说过,还是会来的。”

“我也说过,你再来就不会那般简单的走了。”

“是,玉卿衣知晓。”

“唔。”秦竹看玉卿衣一直非常镇定的模样,总算是有些满意,“你与你父亲还真是十分像,同样的倔强脾气。”

“自然,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玉卿衣『露』出些肆意轻狂的笑,让秦竹颇为意外,他朝后退了几步,坐回原处,“我也没那么容易将东西给你们。”

玉卿衣将酒放在桌上,苏子眸子一亮,她傲然的说:“晚辈接受考验!”

山下的寺庙暮鼓已缓缓敲响,未料这一站,一日光景居然已经过去,连林若惜这站久了的侍婢都有些劳累,她不由自主的看向秦竹,只见他依旧维持着与玉卿衣对视的姿态,似乎还未松动之势。

好奇怪的人。林若惜腹诽,这便是考验么?两个同样美貌的人这么看,就如同眉目传情一样,实在是电波流动,十分刺激。

终于连苏子都扛不住的挤眉弄眼,柴言忽然拍着肚子说了句:“我饿了。”

秦竹终于表情微微一动,就听柴言继续问:“你们谁会做饭?”

林若惜与玉卿衣同时指向墨昔尘,“他!”

墨昔尘面无表情,冷酷的汉子威武雄壮。柴言苏子对视一眼,都显出了意外的表情。

总算是情势缓和了些,五人围坐在青竹做的桌子旁,林若惜念起秦竹好茶,连忙站起说道:“听说先生一直爱茶,不若由惜儿泡几杯茶给你们喝吧。”

秦竹忽然疑问声起,“惜儿?”

“林若惜。”玉卿衣抢先答了句,又指着正在厨房里“大刀阔斧”的墨昔尘,“墨昔尘。”

秦竹略有情绪的瞧了眼林若惜,这才好奇的挑眉,“墨昔尘?江湖人称暮风侠的墨昔尘?上次他出现替你挡了一剑时候我就觉着剑招极像,原来当真是他。”

林若惜心道师傅好大的名气,连江湖的隐士都知晓他。然后回头看了眼墨昔尘,此人依旧面无表情,面对着一堆配菜,起手切菜颇有江湖侠士风范,十分利落。

秦竹这才难得的有些和蔼的看向她,“你会烹茶?”

林若惜颔首,“不知先生家中所用茶盏为何?所用泉水为何?所用茶点为何?所用茶叶为何?惜儿便是尽力一试而已。”

秦竹这才小有兴趣的回答:“茶盏为宣窑印花白瓷,泉水为此山中水,茶叶则是剑南蒙顶,也有此山自种小丛白『露』。”

林若惜颇为欣喜,为萧子凉泡制碧茶已久,总算是寻见个此道中人,“白『露』即可,山泉亦好,可惜茶盏,若是宣窑坛盏为最,质厚白莹,样式古雅,只可惜自前朝覆亡,所留白瓷愈少,先生一看便是精于此道中人,惜儿恐怕会班门弄斧。”

“无妨,你说说看你平时如何烹茶。”

林若惜想了想,“好放些花拌茶。”

秦竹『露』出点不喜表情,“花香浓烈,岂能与清茶同伴。姑娘怕是走错了道。”

林若惜慌忙摆手,“花拌茶者,用平等细茶拌之,茶味不减,花香盈颊,也不脱俗。像橙茶、莲花茶,在太阳还未出的时候,将半开的莲花拨开,放细茶一撮,纳满蕊中,以麻皮包裹,令其放上一夜,第二日清晨摘花倒出茶叶,用建纸包茶,焙干即可。”

秦竹欣然,“若这般倒是可以一试。只是此法甚是复杂,你…”

林若惜心里微黯,这一天,一直在拿当年宫中所用来应付,想来此人早已看出端倪,此刻怕是已经有所确认了吧。

她忙起身,与诸人说:“惜儿平日所泡碧茶,也可一饮,这便去为你们泡上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