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惜环顾四周,心道此人果真这般厉害,能光明正大的于白日直闯地狱门群居的邵府,简直是胆大包天。

南宫锦看出端倪,轻笑,“在下连逍遥峰都敢闯,为何会怕了此地。”

林若惜伸手,“我已经如约到了蓬莱,解『药』拿来。”

南宫锦伸手入怀,一瓶碧绿『色』翠玉的瓶儿出现在修长的手中,不过只是刹那,他就将其藏在了背后,“都说好了要到蓬莱台才行,这里嘛,只是我来寻你,如何能给。”

林若惜气红了脸,“那你是在诓我,枉费你这正道盟盟主,居然也来欺负一个小侍女,有何意思!”

南宫锦骤然上前,与其贴的极近,一刹那,林若惜又将他看成了很熟悉的一个人,却又晓得根本不是,她怕这南宫锦比萧子凉更甚,全因为历年来南宫锦从不出面便已经让地狱门吃过数次苦头,而其人的武功造诣、心机手段,远远不在林若惜的想象当中。慌忙后退间,她一脚踩到了地上的柴火,险些跌倒在地。

长天月下红袖香 091 蓬莱夜会

南宫锦只是用掌托住了她。林若惜面红耳赤的甩开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南宫锦收了笑脸,“替我在萧子凉的茶里下这个东西。”

林若惜顿时浑身打颤,冷然的站在他面前,厉声道:“你们这两个夙敌,即便是机关算尽也不该用这等下作的手段,这只能说明,你根本没信心赢门主,才会出此下下之策,但是我宁肯死,也不会害门主。所以什么解『药』我亦是不会要了,你走吧。”

南宫锦显然是没想到这小侍女会如此,微微一呆后含笑说:“有几分道理。不过我给你下的这个,并非毒『药』。”

“什么?”林若惜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而是一种蛊,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试试看。”他手中的碧绿瓶子微微一晃,林若惜忽然觉着小腹若刀绞一般,割断了自己一寸一寸的肠子,不出片刻已是浑身大汗,跪倒在地上。

南宫锦满意的收了碧绿瓶子,叹了口气,“要我南宫锦做此事,的确是有些违心。不过对付地狱门,实不需太光明。这『药』,你下也好,不下也好,都随便你自己。有没成效蓬莱台上自可见真章,届时你是死是活还得靠自己。”

他将一个小『药』包扔在了林若惜面前。自己则轻笑一声,倏然消失。

林若惜卧在柴火上,单手紧紧捏着那『药』包,捂着已经复还的腹部缓缓站起,望着空无一人的灶房,只想寻个地方大哭一场。明明不想涉足江湖,却总是与它千丝万缕,说到底,她一点也不喜欢江湖斗争,就像此刻,有一人拿着自己的命,却要『逼』自己去害最爱的那个人。就是生生的拿着把刀,让她选择是自己,还是他。

擦干净眼角的泪,林若惜着紧的将早已煮熟的小米粥盛起,又在盘中搁上备好的小菜,才缓缓的端出灶房,顺着长长的廊道,回到几人议事的门前。

或者是因为自己的出现,余人的声音忽然消失,只有洛景寒的声音在房中响起,“我看啊,子轩你才是最不愿意离开这里的人吧。”

林若惜轻叩了下门,低着头将早饭放在了桌上,强颜欢笑的说:“对不起,时间有些久。”

萧子凉瞥了她一眼,冷冷的道:“搁下吧。”

听见萧子凉这般没有情绪的话,让林若惜心头有些委屈,不自觉的眼圈便红了。

洛景寒软言说:“无妨,景寒也是刚刚赶到。咦,惜儿你是哭过么?怎么眼睛这么红。”

“没有。”林若惜摇着头,骤然间居然有些忍不住,轻颤着回道:“可能是有些累,我去寻个地方先休息下。”

走到院子角落处的长廊,她没精打采的坐下,手中是那南宫锦方才给自己的『药』包。不知怎地,眼内便模糊一片,无端的又落下泪去。

她不知道为何南宫锦会这般有恃无恐,若是玉卿衣在,她一定会劝自己答应了南宫锦,反将一回萧子凉,然后取得萧子凉手中的残图,再拿到解『药』,伺机离开蓬莱,与玉卿衣一同继续上路。若是玉卿衣,她一定会说萧子凉是如今最不可估量的人,因为他是除了玉卿衣墨昔尘外,唯一晓得自己身份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借着自己这前朝公主而去做些什么的人。若是玉卿衣,她一定会赞同此刻南宫锦的做法,助其除去萧子凉这不定因素。

只是…她林若惜是这样的人么?

林若惜苦笑,有这样一个机会在,玉卿衣一定会骂自己『妇』人之仁。她明明可以把责任都推到南宫锦身上,狠心干这一回,扬长而去。若能爱,便尽力爱;若可以爱,便一直爱。她怕自己这一生,总会有后悔。只是于萧子凉这件事上,不能后悔。

“那是什么?”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若惜抬头看去,一下子愣在了原处。萧子凉正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她手中攥着的『药』包。

“没什么。”林若惜刚要辩解,却在萧子凉越来越冷的眸光中失去了勇气,他拉起林若惜,将她掼在了墙上,夺过了她手中的『药』包。

他闻了闻那『药』包,变了脸『色』,“五毒穿心草,这是要给谁的?”

林若惜背部剧痛,转过头去不说话,原来是五毒穿心草啊,南宫锦当真是兵行险着,毒死萧子凉便是他的大幸,毒不死萧子凉也是与他无关。他寻自己这贴身婢女下手,还真是心思缜密至极。

“果然最毒『妇』人心…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被扼住颈部,林若惜疼的无法挣扎,喘不过气。

见她始终不与自己解释,萧子凉也渐渐心凉,什么公主什么八卦都抛诸脑后,将她扔在地上,将『药』包丢到她面前,“吃了它。”

林若惜愣在原地。

萧子凉怒吼了出来:“吃了它!”

林若惜苦笑,捡起五毒穿心草,流着眼泪轻声喃着,“左右已经有一种毒了,我也不在乎其他的毒。”

该死。不可心软。

萧子凉对天下人,生死都不在眼底,都可视作烟云。

身子忽然一暖,是那双玉臂已经轻轻的环抱在自己腰间,只听那女子如坠『迷』梦里的低语,“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惜儿最后一次与你说说心里话。你能信景寒大哥,信风堂主,却始终不信我。你怕我害你,也总觉着我会害你。”

手中攥着那五毒穿心草,林若惜心如刀割,“南宫锦喂了我一颗毒『药』,想借我的手杀了你,可是我宁肯自己死,也绝对不会坑害你。”

松开了搂着萧子凉腰间的手,她缓缓后退,眸中全是委屈的泪水。

他不信自己,也全是自己酿成的。只是对不起玉卿衣,恐怕自己不能再与她策马同游。将五毒穿心草的『药』包打开,她颤着手送入了口中。

萧子凉的脑中只有一句话,任她是一捧鸠毒,他也生受了,甘之如殆。

电闪雷鸣间,他迅速上前,一掌切在林若惜脖颈间,助她将五毒穿心草尽数吐了出来。搂着这个柔若无骨放声大哭的女子,他轻叹了口气,知道此生再也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杀了她,一回没有狠下心,以后就再不可能狠心。

只是这事不会结束。萧子凉即便是信了林若惜,她也依旧愁眉不展。

眼瞧着离赏剑会越来越近,夜里时常梦里会看见南宫锦捏破了手中的瓶子,自己立猝当场。她额上满是大汗,口中不断的呓语着:“不要…不要…”

萧子凉睁开眼,握住林若惜的手,“醒醒。”

林若惜一下子睁开眼,惊魂未定的看着萧子凉,忽然含泪抱住萧子凉,连声说:“门主我好怕。”

虽然口中还是那么生硬,但明显比早前柔了许多,“怕什么。”

“怕南宫锦会对你不利,怕我会提早一步去见真的阎罗王…”

萧子凉轻咳了声,显然明明是这么惹人怜爱的时候,居然还说出一句教他想笑的话。床榻之上他也是可以说什么别怕假的阎罗王不让你走你就绝对走不了,终归还是『性』子太冷造不出这般**好句,憋了半晌还是淡淡的说:“有我在。”

林若惜明知道这回萧子凉怎么都不会救到自己。

只要南宫锦捏破那瓷瓶,自己这身体会产生如何变化都不可知,咬唇抚着自己的小腹,她眼里满是希望的轻声问:“门主,你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萧子凉难得的几乎没有考虑便点了头,这让林若惜终于面『色』稍霁,多了点欢喜。替萧子凉着好衣裳,这等若夫妻般同起同卧的生活状态,教她好生眷恋,可惜没有多少日子了,总算老天爷不算待她太薄,没有给出更严酷的结局。

她将萧子凉的玄『色』外袍整理好,轻声说道:“若是能一辈子这般,多好。”

可惜。奈何不长久。

林若惜叹了口气,转身跨过月亮门的隔断,先出了房间。此时四野俱静,整个院落都空空『荡』『荡』的,风茗轩与言凉都依着萧子凉的指示前往蓬莱山庄附近守着八大门派。只有萧子凉与林若惜留在了这里。她深吸了口气,夜风微凉,分外清爽。

不想打扰了邵府,林若惜与萧子凉二人跳出了围墙,施施然从巷道里走到了大街上。待萧子凉跟上之后,林若惜忽然附在他耳旁轻声问:“门主这是第一回做越墙小贼吧?”

没有什么人瞧,她又被轻轻揍了一小顿。

蓬莱的夜市也十分繁荣。街面开阔,且非常繁华,尤其是邵府所在的这条东华街,据说正是整个蓬莱最热闹的地方,主要是对皇宫、官僚、富豪做生意,大多商铺屋宇雄壮、门面装饰华丽。店内进深广阔,望之森然。此时虽然也是近三更时分,鳞次栉比的店铺却没有一家闭店的,盏盏红灯笼一路挂起,各『色』绣着店名的旗帜飘扬在店铺上方,十分喜庆又好看。

往来行人与锦州的穿着又大为不同,或者正是这里以蓬莱仙山命名的缘故,蓬莱城的男人大多宽袍大袖,女子的服饰则以软纱曳地长裙为主,翩然若仙。比如洛景寒替林若惜买的这件衣裳,便是最适当的蓬莱穿着。

幸好往日萧子凉虽爱轻装,但今夜出行也搭了件玄衣宽袍的外裳,与林若惜走在一起也并不突兀。

长天月下红袖香 092 何为沧溟

受了夜市喧闹的影响,凡男女结伴出行的,也都不避讳的相携而走,羡煞了林若惜,心中直说蓬莱锦州这两地果然是方外之地,不受中土道德条框的束缚。她偷偷的上前与萧子凉结伴,先是轻轻碰了下萧子凉的手背,对方毫无反应,自顾自的在人群中穿梭。

林若惜不气馁,又碰了碰。任他铁木脑袋也不能如此迟钝吧。

其实萧子凉是很不喜人多的地方,能陪着林若惜出门已是非常不易的抉择。当走到明亮地方的时候,总会有人看着他覆着面具的脸,这让他十分不爽,所以更不可能关注到林若惜想要做什么,只想快些离开嘈杂之地。

萧子凉的步子越来越快,林若惜只好喊了声:“门…你等等我…”

思及喊门主不合适,便又吞回了余话,萧子凉一顿,顺手牵过她的手,口中说道:“走快些。”

林若惜感觉到他周身不太愉快的气息,也晓得今趟是自己有些任『性』,只是他能答应同自己出来,又像这样十指紧握,心里是温暖至极。索『性』任他拉着,朝人少处去了。

十里红灯,终在三更鼓后,一盏盏慢慢熄灭。

二人走后,却有一袭白衣缓缓步出个店铺,上面赫然写着“长天坊”三字。

方才林若惜一路疾走,也没有注意到这熟悉的字样。

玉卿衣身后跟着的,自然是墨昔尘,他看了眼前方林若惜与萧子凉隐没在人群中的身影,淡淡的问:“不去追么?”

玉卿衣苦笑一声摇头,“再等等吧。你没看出惜儿有多开心么?”

她不再多看,蓦然转回店面当中,口中低喃,“老天保佑她别什么底都兜给萧子凉听便好。”

眼瞧着灯一盏盏的在灭,人流也渐渐稀少起来,大的店面已经开始闭店,小的货摊老板们也开始收拾着,准备归家。

终于宁静下来后萧子凉的步子终于缓了下来,林若惜才有机会站在一个铺着琳琅饰品的小铺前。老板见有客人驻足,就不着急将货物都放回筐中,想要将今日最后一笔生意努力完成。

“这位姑娘可有喜欢的东西?”

林若惜扫视一圈,思忖着没有带银两出来,有再多喜欢的都没办法抱回去,慌忙摇头。

这时萧子凉随手拾起一个造型别致的簪子,红珊瑚雕出的小琼花垂流苏步摇,晶莹剔透朱红璀璨,他将步摇并入林若惜的发髻当中,月华之下,林若惜红了脸,步摇轻轻晃动着,就像她的心,一点一点甜如蜜糖。

若此生,仅有今日可记,足以让她铭感于心。

见其脖子上似乎也空空『荡』『荡』,萧子凉几乎是上瘾一般,又从货摊上寻了条蓬莱城特产的红珊瑚坠玉珠项链,挂在了林若惜脖子上。

耳环、手镯。

老板心中叫苦,看萧子凉那张不苟言笑的覆着面具的脸,他以为自己遇见了明抢的强盗,尤其是此刻万籁俱静,人烟稀少,就算是这人立刻拉着姑娘就走,他也绝对打不过面前这高大男人的。

正自哀叹今日应该早些收摊的时候,忽然手心一沉,一个钱袋落入了手中,他呆了一呆,却看这位爷居然连价钱也不问,似乎十分满意的牵着姑娘就走了。

他着紧打开钱袋,顿时傻了眼。一旁的老头喊了句:“最后一笔卖的很好啊?”

货摊老板骂了句脏话,将钱袋揣回怀中说道:“何止很好!走大运了!走,老六我们喝酒去。追姑娘就得像方才那位大爷一样啊,当年我要有这财力,再配合点方才那魄力,豆腐花婶就是我家娘子了哟…”

林若惜的清心大法使得自己灵觉甚是敏锐,货摊老板那几句话全入了耳,顿时笑开了花。她攀住萧子凉胳膊,轻声说了句:“谢谢门主。”

只是如此让自己越发爱他,越发离不开他,越发想活下去,可要怎么办。

见她终于不再愁云满面,萧子凉心说自己也算还了些她的付出。想当年,他每回从外面回到逍遥峰,都要给绯夕烟带上一二小礼物,只是很少被她重视罢了。瞧着林若惜如此高兴,萧子凉才意识到自己也被感染,心情十分不错。

林若惜有些不舍归去,明明已经开始打着呵欠,却还拉着萧子凉不依不饶的说:“门主,去幽海看完日出,再回去可好。”

见萧子凉毫无所动,她连忙发誓,“只这一次出门的要求,以后再不会提!”

幽海位于蓬莱极东之处,浩浩烟波一望无垠。

这里称之为幽海,正是因为此处的大海比别的地方要更加安宁,隐隐千里却似一面明镜。林若惜说要来的幽海,正是体悟清心大法第四重的最佳时机。虽然她十分希望自己可以自暴自弃一点,然则临到突破的关口,还是忍耐不住。

她静静的坐在萧子凉身旁,海天一『色』探往远方,连自己的心也在此时变得悠远的多,诸事顿忘,徒留身畔此人,一刻也变成长久。她一丝也不后悔将那五毒穿心草扔去,若是连自己的心也违背了,留于此世还有何意义。

远寺里的五更鼓缓缓响起,海日将起。整个幽海之上,紫雾氤氲,金霞漂『荡』。亘天的灿烂光彩,好若长横匹练。林若惜与萧子凉至此刻,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不单是林若惜,连萧子凉也察觉了此刻幽海的境界变化对于冥心大法的修习有着不可言喻的好处,所以不知不觉中,二人都是望着海面之上诸多触动人心的美景。

倒影被染成赤红,金轮浴海,闪烁璀璨,恍若一盏火镜浮空,朦胧辉映。明光丹焰弥天,流光披泄于地。渐渐笼罩了幽海处吐纳周天,感怀动静处一点一滴处的瞬息幻化,变迁万状。

众星渐隐,大地云开,『露』华影白,渐渐有一股天然的清香自海上而来,萦绕于鼻。

日蒸海香,原来这便是蓬莱第二胜景的美妙。

直到一声鸥鸟长鸣,贯彻长空,林若惜才缓缓吐了口气清气。体内真气波『荡』,显然已经是进入到清心大法第四重的境界。这一重静中至静,让她整个人有了脱胎换骨之变,临于海畔,直欲飞天之感。

萧子凉虽然没有林若惜这般进展,却也收获良多。尤其是他感觉到,明明应该拒这股清气千里之外,却又因为有她在身畔,让他很快宁和下来,比火焰洞中命人所念的清心咒也要胜出几分。

他闭上眼收了功法,却看林若惜忽然转身,明眸闪烁。这一女子,当得娴静处如临花照水,行动时又是弱柳扶风。但见她笑颜微展,“门主,那沧溟剑,或者我能帮点忙了呢。”

萧子凉招手,让她坐回自己身畔,淡然道:“这沧溟剑里,封有冥心大法下卷。”

林若惜这才恍悟,难怪萧子凉与绯夕烟都不遗余力的想要取得这柄剑。

长天月下红袖香 093 赏剑大会

赏剑会当日。

蓬莱城难得的有了丝阴雨天,这让本十分期待赏剑会的老百姓们,都说或许会有事发生。

从晨起之后,只有林若惜跟着萧子凉上了马车,朝着蓬莱山庄蓬莱台去了。林若惜一直很宁静,生死顷刻间,就变得没那么要紧了。她是笃定了决心,务必在赏剑会当时不出『乱』子。

蓬莱山庄与蓬莱城有些距离,据闻当年蓬莱山庄的庄主选定山庄处所时候,就盛赞蓬莱城的风水大好,而最后花巨资在天福山建了这所世外洞天。天福诸山为大巷山支脉,一路蜿蜒南来,至蓬莱山庄此处便折而向东,前左有蟒山,右有虎峪,正和风水左青龙右白虎之说,前方为一派平原,后来以汉白玉铺地,正是他们所要去的蓬莱台。

林若惜与萧子凉下达马车后,天『色』愈有些阴霾,这时有各路英雄豪杰持着刀枪的从身旁走过,朝着山庄大门迈去。也有人瞧见萧子凉,皆都变了脸『色』,虽然事前都晓得萧子凉会来,但一想到沧溟剑的归属,能耐不足者还是有些心痛。

也有人是专门来凑凑热闹的。大凡持了正式拜帖的人,都被山庄外的弟子们迎了进去,还有些看着武艺寻常或者只是想来瞧瞧碰碰运气的蓬莱城老百姓,都只好被拦在了山庄外,毕竟蓬莱台所容有限。

萧子凉正待抬脚,却听身后一阵轻笑。这声音教萧子凉,只来一耳便晓得是那位混蛋。

他回过身,南宫锦携着一众人也站在后方。而绯夕烟赫然就在其中,一抹红衫格外亮眼,她显然是也瞧见了萧子凉与林若惜,浑身剧震,竟是想迎上来,被南宫锦轻巧拦住。

南宫锦移步走到二人面前,哂笑着,“没料得萧大门主今日带了这么少的人,不太似你寻常『性』情啊。”

萧子凉冷哼一声,“我地狱门邪门异教自没什么行得正端的直,却原来你南宫锦也不过如此而已,解『药』拿来吧。”

南宫锦浮唇,一副毫不芥蒂的模样,眸光落在林若惜面上,清澈见底。他轻声道:“君是想与我说我与你这小侍女的游戏么?你不也曾于数年前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九连山,险些将我南宫锦的贴身侍婢玩死过么?”

林若惜轻扯了下萧子凉的衣袖,很是倔强的看着南宫锦,“无妨,我已经在邵府留信,若今日惜儿不慎出了意外,不过是将来龙去脉公布于武林。是吧门主?”

萧子凉倒是不能立时在此与南宫锦划下道来,他的手忽然被林若惜握住,那双静若止水的眸子下显然是让其不要立时发作,振袖回身拉住林若惜朝内走去。

南宫锦眸中精芒闪现,倒也不多话,笑了笑说:“自求多福吧。呵。”

与萧子凉的来往,只会让其愈感江湖纷争的刺激,他低下头,却看绯夕烟正在暗自落泪,显然是想到了过往的伤心事。南宫锦拍拍她的肩膀,指着天上阴云绵绵,轻声安慰:“仔细看天,正是要为萧子凉做祭的,我已经等不及了。”

绯夕烟却不肯说自己心里的别扭,也不回话,扭着身子就冲进了蓬莱山庄。

门外弟子唱喏了一句:“地狱门、九天门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两组人马吸引了过去。恐怕只有蓬莱山庄的庄主任天煌感到面上有光,毕竟能吸引到萧子凉南宫锦这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出现的,只有这场赏剑会了。

即便是萧子凉此方人数较少,也丝毫不会影响此人傲视群雄的霸气。只在他与南宫锦同时踏入蓬莱山庄的时候,整个山水灵枢的气场仿佛也集中在这两人脚下,令人无法忽视他们周身绽放的光彩。

任天煌连忙拱手相迎,身后跟着其子任亦白,“哎呀呀…真没料得二位居然前后到达,我们应该特别命人在山下迎接的。”

南宫锦与任天煌往来固有交情,“庄主不必客气,教亦白接待我们就好。你便好生迎候这位大爷,以免他一个不高兴,掀了你蓬莱山庄的顶。”

“不劳。蓬莱台在哪里,我们自行前往便好。”萧子凉难得的不与其一般见识,冷然的问。

“亦白,你与南宫门主叙叙旧,我领萧门主前往蓬莱台就坐。”

任亦白也是江湖之中声名乍起的后起之秀,一表人才,他欣然做诺,先引着南宫锦诸人到得一旁。从任天煌允得办起武林大会此行之中,也可看出此人野心多少。至少他也重在培养其子任亦白,九天门门主南宫锦年纪轻轻便当得正道盟盟主,让任亦白多与南宫锦亲近自然没有错。

蓬莱山庄依山而建,处处显示着山庄之主对于自然景观的善加利用。有些山中野树显然亦有千百年,立于庭中养出生生不息的泉源。只是大多数人都是没有机缘进入山庄内处体验庄内美景的,因为立于高大门牌之后的,便是一派无垠白石修出的蓬莱台。

此蓬莱台需拾阶而上,阶旁用簇簇修剪得当的琼花,彰显出蓬莱山庄并非一代人的努力,成如今这气势。

即便是萧子凉这等心高气傲的人,在抬眼看见错落有致的房屋依着山势而下,而当中便是那丈许高的蓬莱台,亦是生出了对亡故的那位蓬莱山庄第一代庄主任景秋的向往。

林若惜更不必说,前几日刚见到幽海日出,今日再见此处,心中微微一『荡』,但见那错落有致的房屋连绵左右,就似那海水横练,落到这蓬莱台时候,如同双龙拱月,令人再也生不出轻视之感。任天煌这一番大动作,自武林大会后,蓬莱山庄亦可以在武林中博得一席之地。

她这才细细打量着正与萧子凉边走边说的任天煌,但见这位大叔年约四十上下,平日保养甚为得当,总觉着应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很多,所以令林若惜也无法一下断言他究竟多大,完全是从他儿子任亦白估算的。

任亦白完全承袭了任天煌的修长身姿,所以令人一看便生出好感来。而任天煌则面相更加威严,宽肩窄腰,举止优雅,尤其是嘴角总带着一丝微笑,仿佛此人无论如何都生不出气来。

只见他朗声笑道:“听闻此番萧门主对沧溟剑志在必得呀。”

“是。”

任天煌打量着他与林若惜,最要紧的是在林若惜身上停留了片刻,“原以为萧门主至少会带着你堂下五堂堂主到,早就听闻地狱门人才济济,五堂之中大有好手江湖扬名。这位姑娘原来是地狱门内藏匿的高手吧?”

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林若惜微微一愣,萧子凉淡淡的解释,“她是我的侍婢,一向贴身跟随从不离去而已,我一人足矣。”

任天煌忽然变了脸『色』,“难道萧门主打算以一敌五么?”

长天月下红袖香 094 以一敌五

“什么?”林若惜讶然的出了声。

任天煌目现真诚的道:“二位或者不知,此番宝剑归属我与诸位江湖名宿商量了很多回,最终定夺为,每个想要得到这把沧溟剑的同道可以携四人参加,以五人比斗的形式,得出沧溟剑的归属。”

一向冷静的萧子凉的面『色』变了些许,“所以南宫锦是早已知晓的。”

“并且自从九天门对此剑志在必得后,正道盟大多放弃了角逐。”任天煌倒是坦白的紧。

这条五人比斗的规则明显是应付这独自上山的萧子凉,即便是萧子凉有通天之能,也无法一径与五个武林高手相持。只能解释为萧子凉与林若惜二人决定前往蓬莱山庄时候,就有人将这件事泄『露』了出去。

“会不会是邵义山?”林若惜忽然轻声问。

邵府之中不可能不对地狱门的行踪日夜监视,毕竟也怕牵连邵府。而邵义山被萧子凉剐尽面子,又如何不怀恨在心。他们自来与蓬莱山庄素有联络,将此事透『露』出来也是必然,再由与南宫锦关系良好的江湖名宿们提出这等比斗方式,正是要让萧子凉第一盘就输给南宫锦。

萧子凉也思及会是这个家伙,微微宽心,若只是邵义山便至少对全盘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沧溟剑,他必须得到,不光是那剑与自己的养父养母渊源颇深,也是因为冥心大法的下卷他必须拿到。否则落入南宫锦手中,会如何对付自己就难以预料了。

任天煌只觉话已至此,也不用再多说了,伸手向前,“请。”

林若惜与萧子凉登上蓬莱台,一片白茫恰若圣地,台上已经以小条桌分列两侧,已有数人落座,正中坐着的则是三人,林若惜眯眼没太看清是谁,心中揣测大约是定下这次比斗规矩的武林名宿们。

蓬莱台的正中心处,熊熊火焰燃烧的鼎炉之上,架着一把古朴『色』的大剑,在汉白玉的基台映『射』下,隐隐透着重见人间的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