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连她都以为这东西与自己那图没有区别。

凤以林为了防止这小女子的算计,虽然是走了过来,但还是周身警惕,让林若惜找不到任何破绽。眯上那对桃花眼,他细细的看着桌上的图。

纵横山水,画的是元青在的时候的大元版图。每一处用红点标明后,只有三字:比如碧云霄、易水阁、天狼崖等。

他细细的念了一遍后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若惜看着这半真半假的东西,随即用手指向天狼崖,解释道:“大山大川之间设立一张图,一共八张图。”

凤以林着意看向林若惜,“还有呢?”

“还有?”林若惜挽出个微笑,算作还击,“最近总做噩梦,心情又有些抑郁,不太愿意说,看哪日你将寻见的图拿来后,我再指点一二如何?”

满城积雪,连绵的瓦片上都铺上了一片银白,鳞次高低,像堆砌着的玉石晶莹剔透。南宫锦登上长天镇中最著名的高楼,观赏盛景“长天一『色』”。目及无痕,大地皆是雪白。当是日暮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忙碌夜炊,千门轻烟四起,融入茫茫霞光当中,分外妖娆。

南宫锦还没有想好怎样拿住玉卿衣,因为就武功而言,他并没有十足把握能胜过玉卿衣及墨昔尘的联手。即便他放缓出手,目下长天坊里里外外都隐匿着朝廷派来的高手,恐怕只要在凤临的林若惜一旦让凤以林不满意,这里就会被夷为平地。

寒风吹在脸上,让南宫锦越加清醒。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容不得他后悔。他返身搭在楼阁的阑干旁,望向长天坊,如果是这几天动手,当是最适当的时候,因为就他观察,那与玉卿衣孟不离婆的墨昔尘,不知去了哪里。只是…现下玉卿衣又在做什么呢?

玉卿衣并未做什么。她正喝着一盅甜香的米酒,来自檀州百年的老米酒,香气扑鼻,甜味入喉。只是此刻没有别人陪着喝酒,颇有些苦闷。

墨昔尘与萧子凉依着图样分别离开了长天,而她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心,还需暂且留在长天坊内主持事宜。虽然依着她的武功,已经觉出了近日环伺长天坊外的危险。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被别人查到问题所在。

玉卿衣与其他人不同,她顾及和背负的比别人要多。所以这也是她绝对不能在此时离开长天坊的真实原因。

只是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便是为何当初寻找岁三寒的时候,对方始终不肯将手中那张图交给林若惜,既然秦竹已经确认了林若惜的身份,却为何要选在朝龙岭相见。从当初到现在,这是唯独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忽然,她耳中响起了一声细微的铃声。

顿时汗『毛』倒竖,瞬间站起了身。惜儿!这是当初她给林若惜的联络铜铃,难道惜儿已经逃出了凤临?掐算了下时间,从她被抓进凤临至今,已经半月。

玉卿衣拿起桌上宝剑,朝外走去,站在二楼朝下看去。

章节目录 139 博弈难当

万家灯火,若层层叠叠的灯阵,四野静谧,悄无声息。就在这风冷雪落的夜晚,她再度竖起耳朵,除了一声狗吠外,再没有铃声而过。

难道方才是自己的幻听?玉卿衣承认最近自己颇有些疑神疑鬼,时常会担心从凤临传来林若惜的死讯。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思绪翩涟而过,终于忍受不住的朝着方才疑似铃声的地方而去。

落在长天镇长街后的竹林当中,她来回扫视了一圈,依旧是竹影婆娑,伴着呼啸而过的寒风,只有脚踩过雪地的声音,显得格外宁静。

玉卿衣终于确认,自己是多心了。她一个转身,却看月光之下的白雪地,投上了一道人影。

抬头看去,但见数人依附在树上,手中长弓利箭尽数对着站在中间的玉卿衣。

她再度扫视后,朗声笑道:“南宫锦,你何时出手都不依照武林规矩,以多胜寡?”

南宫锦缓缓落下,覆着银丝软甲的面上并无异『色』,“在下似乎从来都没按过武林规矩办事,更何况为了达到目的,委屈惜香公子了。”

玉卿衣与南宫锦几乎是同时出手,一剑一扇便在这夜中豁然撞在了一起。

竹叶纷飞。

一根根利箭泛着银光朝着玉卿衣『射』去。

林若惜忽然一阵心悸,坐起了身,方才在梦里,她梦见玉卿衣倒在了血泊之中。自从来到这别苑后,每日里都在提心吊胆的度过。

半个月了…

眼瞧着时间一日一日的度过,凤以林时而会来别苑,也无别的事情,就是说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相关残图的事一件不提。

但他不提,林若惜却越发不安。这几日,更因为这种不安的感觉,以至于时常头晕眼花,颇有些气血不足的感觉。这种事情她自然不会与没事来与自己斗嘴的凤以林交代。推开窗吸了口凉风,放去了屋内的炉火气息,这时,被凤以林派来伺候自己的小侍女芳儿从前厅走了进来,“小姐,是又睡不着了么?”

林若惜微微颔首,“嗯是。”

“皇上赐给您的那灵璧石,也没有用么?”芳儿看这皇帝没有事情便会来别苑,还以为他对林若惜颇有情意。

林若惜回身从枕头旁取过灵璧石,月光之下尤其散发着一股清气,暗暗叹了口气,“倒不是睡不着,而是心里有事。”

“小姐,不是我说。”芳儿忍不住凑过头来,“即便是心里有人,这被皇上看中了,也是天大的恩宠!何苦折磨自己呢?”

林若惜一时愣住,豁然笑了出来。她与这小芳儿简直是鸡同鸭讲,“芳儿你别『乱』想,不是那回事的。”

“小姐,要么我把这炉火灭了,给您加厚一床被子试试?可能会睡得好些?”

林若惜拍了拍芳儿的肩,往来只有她伺候别人,何来别人这么伺候自己的,有些受不住的道:“行了,出去睡吧。我没事的。”

芳儿又回头看了眼林若惜,替她合上窗户,才转身出了房间。

林若惜软软靠在床上,将灵璧石握在手心。玉卿衣与墨昔尘当初教导她山水演法的往事浮上心头,才长长叹了口气。

希望不要有事。

一大早凤以林就又便服到了别苑,心情颇为良好的推开林若惜的门。

他哪里晓得林若惜因为睡的太晚,还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竟然连凤以林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芳儿着紧了上前想要将林若惜推醒,却被凤以林拦住。

凤以林示意她先行出去,自己缓缓坐在床边,看着林若惜不点胭脂的素颜,眉目如画,清丽难言,直如雨打碧荷,雾薄孤山,说不出的空灵轻逸。

见惯了荣华美『色』,看看这充满了江南烟雨『色』的美人,只要她这么睡着,不与自己冷声冷气,倒真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凤以林自认是个风流的男人,后宫佳丽更是美人云集,只是这口菜,他想了很久也无法狠下心下手。

忽然,林若惜睁开眼,淡淡的看着坐在旁边的凤以林。

现在这个皇帝不论何时出现,她都不会惊讶,但见凤以林张开了手中的一张图,笑意盎然的说道:“找到一张残图,公主请赐教。”

林若惜念起昨夜的担心,忽然觉着更加心悸,侧过头来就干呕了一声。

凤以林呆了一呆,起身就喊:“传御…”

一只白玉般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着痕迹的将他手中的残图拿了过去。林若惜软软的靠在床上,“昨夜又没睡好而已,不用担心。”

凤以林冷哼了声,“谁担心你。”

林若惜拿着残图,却惊出了身冷汗,这竟然与长天坊的那张卦一模一样,虽然她记忆力不算太好,但是这走势却是非常清楚的,玉卿衣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拿出一样的图来。而且她真的埋下了八张图么?八张图如何指向,她清楚么?

见林若惜的表情阴晴不定,凤以林拿回残图,凉凉的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能大致猜到这些图的作用了。”

林若惜默不作声。

凤以林追问了句:“只是,朕想知道,当初你们一张图都没有拿到么?”

林若惜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对策,垂下眼帘,思忖着若是告诉有,那就是自己还有与他讨价还价的余地;若是说没有呢?凤以林会否立刻将自己杀了了事。

一不做二不休,她『露』出个虎虎生威的表情,“我若是不告诉你呢。”

凤以林为这突如其来的戒备表情失笑了,“好,不告诉我!这个不告诉我的答案实在好。来人!”

林若惜以为他要做什么,更加戒备的看着对方。

“是!皇上!”

“备马车,今晚朕要带着苏姑娘去街上走走。”

林若惜更加紧张的看向对方,所谓无事献殷勤,像凤以林这等人,要带自己去街上走走,简直比天上落下千两黄金还要令她警惕。

凤以林似乎毫无感觉,而是异常轻松的起身,“不急,公主先更衣早饭,朕就去书房当中处理国事,今日就请公主陪朕扫雪赏画如何?”

待得近了日暮时分,柴子进已打点好一切,恭请二人上车。

虽然林若惜心中满是疑问,但对方总不能直接驰到偏僻处杀了自己。

皇帝终究是皇帝,一辆马车也豪华至极,紫檀木夹纱的马车内点着清香,最令人惊讶的是这车内居然能置放一张描金雕花花梨木的小桌,上面放着精致的龙泉窑白瓷杯。

夜间的林若惜被芳儿套上名贵白狐皮坎肩,一身玉兰花暗饰的银白『色』迤逦曳地长裙,头上戴着银凤衔玉拢丝,将一头乌发拢成流云髻的式样,簪侧斜『插』一朵珍珠攒成的簪花,虽然不如当日去见凤以林时候的华美,却也足够精致典雅。

坐在马车内,她还是在琢磨凤以林此行的目的。

千猜万猜,然则凤以林还真是要带她透透气,在朱雀大道上驰行,从繁华闹市穿行而过,停在处玉带桥上,才招呼她下车。

虽然没有人随行,但柴子进早就带着人远远的跟着,生怕自己的皇帝微服出行被人行刺。其实这人哪里需要人保护,到此刻,也是周身警觉,丝毫不放松对自己的照顾。他还是怕自己行刺他哩。

玉带桥上两排凤凰展翅的玉雕,栩栩如生;桥下曾经碧波『荡』漾的河水,在冰天雪地中也似一块完整的玉石。

林若惜站在桥上,就仿佛整个凤临都在脚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经过的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对即将到来的新年的寄望,就连林若惜这等清净心,也受到了那等喜悦的感染。往年入冬过年,她都是在逍遥峰上度过的,显然现今的逍遥峰上,该是没有了等候春节的气氛。

“朕便是出生在这座凤临城。当年的凤临,掌控在国舅爷白明远手中,作威作福横行霸道,就连赋税也比别的地方要高出数倍。朕当年正是因为家中难熬,迫不得已前往募兵处讨生活。朕离开当日,凤临的人啊,是越来越少。”

听着凤以林口中所说,林若惜甚至能想到当时凤临的情形,与今日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心中渐渐涌出一丝悔意,她就不该与这人更多接触。

“你这些话是为何而说?”

凤以林紧蹙双眉,“为的是什么,你应清楚。我不知那玄天八卦中是否有承载江山的龙脉。然则公主并非狠心之人,我想问的是,你愿意干这等害了苍生的事情么?”

林若惜良久无言,似是从那人间烟火中脱离而出,站于这玉带桥上,窈窕身姿竟像是要飞天而去。

“我从未想过…将自己的痛苦转嫁于苍生之上。”林若惜喃喃着。

就如同南宫锦站在高阁之上看长天一『色』人间烟火,大约就在下一刻,街面上竟然不再喧闹,而是家家户户开始沉静下来,不多时,更有带着饭香的烟气直直的融入暮『色』下的凤临。林若惜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忽然彻底被『揉』碎成泥。

她明白,吃软不吃硬的自己,已经在凤以林的循循诱导中,与这暮『色』晚照般,再无抵抗之力。

凤以林跟着走到她的身旁,“你知晓,若朕猝死,会有何等后果么?”

林若惜坦诚,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也是她和玉卿衣无数次讨论过,便是不动其根,只杀凤以林。若连这件事都被凤以林避过,她该用何面目去见自己地下亡族。

“天下会立刻陷入群雄争霸的时候!”凤以林冷哼一声,用斩钉截铁的声音道,就如同割裂林若惜心中最后一分坚持,狠狠的闯入其中,掀起惊涛骇浪,“大庆至今尔耳十年,虽看似太平盛世,却也有诸多隐患,朕如今亦是在根根拔除,让天下人都在朕的羽翼之下,享受安乐生活。若是朕有分毫闪失,隐匿西南的朝南王、塞外异族都会群起攻之。”

他收了那十足狠意的话,看向沉默不语的林若惜,“朕不知为何今日十分想与你说清楚。”

林若惜恍悟,难怪从西南出行的时候,南宫锦柴子进都会那般小心,那里还是朝南王的地界,更显然,凤以林说这些话就是要打消自己的意志。

她该说些什么呢?

如今的她,比往常要更加矛盾。

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否则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南宫锦;她更不否认自从决意孤身犯险后,便将自己陷入了坏人难为的境地。

林若惜若是坏人,早就不顾一切生死相拼的在这玉带桥上博最后的希望,只是那拳头紧紧握住便又缓缓松开,她幽幽叹了口气,眸光之中现出了凄『迷』之『色』,“我真宁可自己死在海里。”

她返身上了马车,颇为疲惫的闭上眼睛。

真的宁肯自己死在了海里,就不会有如今的诸多烦恼和矛盾。

林若惜一人如何担当此等重任,她是有多喜欢清静的生活,山水田园,无忧无虑。

只是她爱的那人,心不在此;她的人生,更不允许她能够得享清闲。

“玉卿衣身上没有任何图。也已经派人在长天坊内搜查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南宫锦站在书房当中,与凤以林交代。

“那就是在你那个死敌萧子凉身上么?”凤以林负手看着满满的书柜,思忖着。

南宫锦轻声回答:“玉卿衣守在长天坊没有动,比较好捉拿,但是萧子凉已经不在逍遥峰上了,墨昔尘更是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唔。”凤以林沉声道:“这些人都是当世高手,你有几成把握,将他们尽数抓到。”

“江湖传闻,墨昔尘与玉卿衣极少分开,那若用玉卿衣为饵,说不定就能将墨昔尘成功抓住。”南宫锦认真思索了下,回答。

“既然如此,将玉卿衣悬在凤临城门口示众!务必以天罗地网抓住墨昔尘。”凤以林强硬的道。

章节目录 140 软硬兼施

南宫锦蹙眉,说:“我看不如先将林若惜带去牢前看下玉卿衣,只要林若惜肯点头,其他人根本不足为惧。”

凤以林听着南宫锦的回答,陷入了沉默当中。

半晌他才同样的蹙眉回道:“你可知晓,朕今日已经对公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若再行强『逼』,恐怕真是软硬兼施,会不会有反作用?”

南宫锦狠下心来道:“若不如此,陛下又如何安心?”

他在挣扎,南宫锦明显的看出风衣林的挣扎,甚至连他自己都亦是如此,他从来不怀疑林若惜对男人的吸引力,只是南宫锦自己是相处已久渗透于心,否则以南宫锦的眼界,绝对不会将目光放在林若惜身上。

而凤以林却是被她的姿『色』『迷』『惑』而不忍心,这种区分使得南宫锦抉择于此的时候心痛不能呼吸,凤以林则忍痛转身,“也罢。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余地。”

是的,南宫锦从不后悔走到至今,这就是他与萧子凉的不同。

他挺直了脊背,“那么南宫锦这便去办此事。”

“嗯。可以。”凤以林点了点头,又忽然唤住了正要离开的南宫锦,“至于林若惜,待事情完后,朕会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陛下的意思是?”

“一个女人,若要她不起异心,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生下朕的孩子。”凤以林噙着冷笑,“你说如何?”

“陛下…”南宫锦却真正是愣在了原地。

冬日暖阳,从书房外折『射』在南宫锦的身上,透过他滞留的背影,愈显冰冷。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让凤以林看见自己的表情,哪怕是落荒而逃被凤以林责备,他都不可能在这时候转头。

南宫锦自然只是转瞬间的想法,他还是垂首转身,令对方看不见自己的面部表情的沉声说:“陛下英明。”

凤以林满意的颔首,“去吧。”

南宫锦站在林若惜房门前,良久未动。

越是说服自己,就越是在动摇前分外痛苦。掩藏于心也好,形于颜『色』也好,南宫锦也会承认,这是这辈子他最不好受的时候。

他笃笃敲门,在内中女子应了声后,推开门来。

林若惜见居然是南宫锦站在门外,面『色』微变,说实话,她一点都看不透南宫锦这人,情意到了,人却站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正如现下,他隔了良久,才噙着微笑说道:“惜儿身体可好?”

“好,好的很。”林若惜心知在这里,南宫锦也不是自由的,只可能是奉命行事。所谓的寒暄话已至此,就等待着对方下一个动作。

自从来到这别苑,与自己初想的差之千里,处处受制,早已经没有了来时的锐气。

“可能需要惜儿你随我走一趟。”

林若惜的心突地一沉,“去哪里。”

南宫锦已经回复了那高深莫测的神情,和着那谪仙般的外貌,于阳光之下,如梦如幻,他缓缓摇头,对跟在身后的士兵道:“请林若惜姑娘出来吧。”

说是请,实则与押送没有区别。林若惜自知情况有变,至少南宫锦已经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南宫锦,站在原地未动,分寸也不让,仿佛他心的空隙也填的满满当当,再不能留出分毫令林若惜得空钻隙。

她叹息,自从那日哭泣,那日别离,南宫锦就又还了那钟灵毓秀丰神俊朗的南宫锦,朗朗乾坤,他与她本无牵连,何苦种下酸涩苦果。

林若惜跟着上了车,一路无话。她随着车行的上上下下颠颠簸簸偷眼看向对面那垂眉顺目的男人,只觉他越是可恨,却越是可怜。

可恨在他的自顾清高,一心为了他人的江山大业卖命,明明是那天人,却要流落红尘,瞧人眼『色』,顺带收拾着那皇帝坐不稳的世界中诸多蝼蚁,包括她林若惜。

可怜却在这样的人,明明有欢喜,有冲动,有爱恋,却都需藏起,更可怜的是,她林若惜爱的人,也并非是他。

她软软的长出口气,只觉自己在这憋闷的空间里,被这连绵的思绪给折磨死。一念动,则众相醒,真有些想萧子凉了,想那冷酷外表下实则藏着的温情惬意,想那山间岁月里抵死缠绵的日日夜夜。

她扶在车窗前,掀动了点车帘,任冷风灌进,才微微清醒。

“到了。”车忽然停在了一处,林若惜狐疑的跟着南宫锦下车。

他顿在那里想了想,又踌躇片刻,就似是面前正下着一盘棋,白子黑子互不相让,诡谲难测,奇峰频起,却险些在那攻心战中,『乱』成一团无力回天。而若他再进一步,说不定能纳下半片江山,让对方失着丢子。然则他却在想,是步步紧『逼』,还是狠厉下手。

林若惜见其还在原处愣着不动,出声问道:“南宫门主,既然已经到了此步,还有回天余地么?”

是啊,事已至此,南宫门主…南宫门主…云、门、主。

南宫锦意气风发的笑了下,指着前方道:“就到了,林若惜姑娘请。”

墨『色』的眸子里,再无半丝涟漪,林若惜忽然觉着有点疼,莫名的。

这座用土建起的房子,四四方方,无檐无角,似乎离凤临城内有些远,整个大房子透着一种阴霾蔽天的气息,仿佛站在其前,就被那深沉的气韵吞没,再没有身后有艳阳高照,白雪千里。再和着冷风一刮,林若惜竟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冷。

她可是练清心大法的人,甚少会有这等感觉。捉紧了身外的白裘,她压下抑郁的心思,随着众人走了进去。

内中与大房与人的感觉一般,有一条长长的走道,黑暗而又沉默。四旁守着的士兵大抵也是因为在这里时间长了,面『色』铁青竟不似个人。

林若惜真有种自己入了鬼屋的感觉,但却不敢说出来,快走了两步追上,心中却越来越害怕,她不是怕这里的气氛,而是怕南宫锦使出的花招,让她应接不暇。

一道嵌着钢筋铁条的大门出现眼底,内中传来鞭打的叱喝,让她的眼皮不由自主的开始跳动。原就想着此人不会无缘无故拿着自己到这里,却又思忖着是不是要将自己投入狱中,准备大刑伺候。

说到底自己心中藏着的那些事情,原本就不能招,否则会连累玉卿衣墨昔尘等人,但若是对方拿出严刑『逼』供这些方法,她可能会耐不住『自杀』了事。

忽然她的脚停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好你个南宫锦…

好你个南宫锦啊!

玉卿衣浑身浴血的被绑在柱上,显然已是神志不清,一旁明显正是审讯的人,正持着带着倒刺的长鞭,毫不留情的往玉卿衣身上招呼。

林若惜从顶心一直凉到了脚底。

她没想到,以玉卿衣的聪明才智,居然也不敌南宫锦。为什么!她豁然转身,面上已经按捺不住的浮现怒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