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还有人劝慰,现在却是无人再劝了。

太孙的病症不但没有起色,反而一日重过一日。就是不会医术的人,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旦太孙归了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送命遭殃。

首当其冲的,就是以尹院使为首的一众太医。

这些日子,太医们被元祐帝传口谕训斥几回,一个个灰头土脸面上无光不说,各自的头顶上也都高悬起了铡刀。太孙一闭眼,这把铡刀也会毫不客气地落下来…

尹院使整日眉头紧锁,也没心情再对徐沧挑刺生事,态度反而殷勤客气了许多。

原因无他。

别的太医都束手无措,唯有徐沧出手诊治的时候,太孙会睁开眼,勉强进食几口。这才勉强撑到了今日。

只要徐沧能治好太孙,就是让尹院使跪下磕几个头,尹院使也是乐意的。

不过,徐沧治病时有怪癖,不准任何人在场。就连太子妃也得避让。

本事大的人脾气总是大一些,众人也只能依着徐沧。

此刻,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圣驾

“启禀太子妃娘娘,皇上驾临!”门房管事一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禀报。

正用帕子擦拭眼角的太子妃,顿时一惊:“皇上人呢?”

门房管事答道:“来传旨的是宫里的李公公,皇上半个时辰左右就到府里。说是特意来探望太孙。”

元祐帝等闲不会轻易出宫。上一次到太子府来,还是上元节的那一晚,又是微服而来,并无太多人知晓。

今日却是摆出了全副仪仗而来,太子府上下少不得要一起相迎。

太子妃再伤心难过,也得打起精神来。

“来人,去给太子殿下送个口信,再去李侧妃于侧妃那儿送个信,让她们两个带着三位郡主一起过来。”

身边的几个宫女纷纷领命,各退下了。

片刻后,李侧妃便领着衡阳郡主来了。

再过片刻,太子和于侧妃领着安平郡王益阳郡主丹阳郡也一起过来了。很显然,昨天晚上,太子又留宿在于侧妃的院子里。所以此时联袂而来。

一家五口,男的英俊女的娇美,儿女们健康可爱。

太子妃被这一幕刺伤了眼睛,用力地握了握拳,指甲刺痛了掌心,却远不及心里的刺痛。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太子妃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说道:“殿下,父皇很快就到了。传旨的李公公说,父皇此次特意来探望阿诩的病症。”

元祐帝亲自来探病,既是对太孙的重视,也是无上恩宠。

太子点点头道:“孤知道了,所以立刻赶了过来迎驾。”

于侧妃含笑道:“皇上果然最疼爱太孙,换了是别的皇孙生病,皇上哪里会像这般接二连三的登门探病。”

这话乍听着没什么,细细一咂摸,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什么叫接二连三?

岂不是在隐喻太孙是个病秧子?

太子妃本就满肚子火气,闻言冷笑一声:“于侧妃若是看着眼热,不妨让安平郡王也病上一病。说不得皇上也会来探病了。”

于侧妃被噎了一回,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快,连连笑着陪不是:“都是婢妾不会说话,惹得娘娘不快。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太子面色沉了一沉,瞄了太子妃一眼:“于侧妃本来没有此意,你也太多心了。”

太子妃心中气苦,眼圈顿时红了:“阿诩如今这个样子,我这个当娘的,每每想起,心里就像被针扎一般难受。于侧妃还在这儿眼热父皇来探病,殿下为何不替臣妾想想,臣妾心里会是何等滋味?”

太子哑然无语。

于侧妃立刻诚惶诚恐地低头告罪:“娘娘真的是误会了。太孙是殿下嫡长子,是皇上的长孙。皇上对太孙器重有加,来探病是理所应当。婢妾绝无攀比之意,更不敢有别的心思。还请娘娘和殿下明鉴!”

一边说着,声音已经微微哽咽,眼中也闪出了水光。

于侧妃本就生得小巧玲珑温柔妩媚,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愈发动人。

太子心中怜意顿生,对太子妃的胡搅蛮缠愈发不满。

不过,眼看着元祐帝就要来了,太子也无心多说,沉声道:“罢了,不过是些许口角小事,不必再提了。待会儿父皇来了,你们都消停老实些。”

太子妃压下心里的酸涩,将头扭到了一旁。于侧妃也不再吭声,老老实实地站到了太子妃身侧。

安平郡王一直没吭声,目中却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身为人子,眼睁睁地看着生母卑躬屈膝示弱讨好,这种滋味,绝不好受。

总有一天,他要将母亲受过的屈辱,加倍地讨回来。

元祐帝此次圣驾莅临太子府,摆出了全副仪仗。

负责守护元祐帝安全的御林侍卫就有百人,还有随行伺候的内侍宫女。浩浩荡荡一行人,将乘坐御撵的元祐帝簇拥在中间。

太子太子妃和众人在梧桐居门口一起相迎。

“儿臣见过父皇!”

“臣媳见过父皇!”

在这样的场合,也只有太子和太子妃有张口说话的资格。于侧妃纵然再得宠,毕竟是侧室,此时只能站在太子妃身后,低眉敛容,不能出声。

元祐帝心情不佳,面色沉凝,随口道:“平身吧!”

太子亲自搀扶元祐帝下了御撵,进了梧桐居里。

元祐帝沉声问道:“阿诩今日身体如何?”

太子今天还没进过太孙寝室,哪里知道太孙身体如何,又不敢不答:“儿臣昨日来看过阿诩,他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起色。”

元祐帝脚步一顿,冷冷地瞥了太子一眼:“今日没有朝会,你一直在府里待着,为何没来梧桐居?”

太子:“…”

老子病了,儿子天天守在床榻前伺疾天经地义。

哪有儿子病了,老子天天伺候的道理?

元祐帝似是看出了太子心中的不满,神色一冷:“怎么?朕这么说,你是不是心中觉得委屈了?”

太子哪里敢点头,立刻低声应道:“父皇息怒,儿臣绝无此意。”

元祐帝冷哼一声:“阿诩是你的长子,也是朕的长孙。他病得这么重,朕心中惦记着他,寝食难安。你这个做父亲的倒是踏实的很,明明在府中,也不来看看。朕数落几句,你心里倒是委屈上了!”

太子常被元祐帝训斥,早已习惯了。不过,平日元祐帝大多召他去福宁殿,或是在朝堂上训话。像此刻这般当着妻妾儿女的面挨训,还是破天荒第一回。

太子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敢怒不敢言,继续低头认错:“父皇教训的是。”

元祐帝忍住继续冷哼的冲动,张口吩咐:“你们夫妻两个,陪朕一起进去,其他人都留下。免得人多吵闹,扰了阿诩的清净。”

太子太子妃一起应了声是。

安平郡王立刻道:“皇祖父,孙儿也跟着一起进去吧!”

元祐帝瞄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阿诩在病中,不宜动气。见了你,少不得又要想起那日你在椒房殿里说过的话,你还是别进去了。”

安平郡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圣心

安平郡王平日虽不及太孙受宠爱,也颇得元祐帝欢心。

他压根没想到,元祐帝竟会当众提起此事令他难堪,顿时涨红了脸。

然而,面对着万人之上的天子,安平郡王只能忍气吞声点头称是:“是孙儿思虑不周,孙儿就在这儿等着。”

元祐帝不再多言,拂袖进了寝室。

太子和太子妃也跟了进去。

安平郡王垂下头,掩住眼底的嫉恨愤怒。

于侧妃悄然走上前来,握住安平郡王的手,用力地握了一握。

安平郡王抬起头,看了于侧妃一眼。

于侧妃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安抚道:“太孙病重,皇上心情不佳,说话语气比平日冲一些也是难免。你别往心里去。”

是啊!

萧诩再得宠又能如何?如今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熬不过去闭眼了。

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安平郡王定定神,冲于侧妃笑了一笑:“孩儿让母妃担心了。”

此时人多,不宜说什么。

于侧妃见安平郡王神情平静下来,也不再多言。

元祐帝一进寝室,原本正在床榻边看诊的徐沧立刻起身跪了下来:“草民徐沧,见过皇上。”

元祐帝对徐沧的印象还算不错,淡淡说道:“平身吧!”

不管如何,徐沧总比太医院那群没用的太医强多了。能让太孙偶尔醒来,也能勉强进些饭食。

徐沧谢了恩典,起身站到一旁。

元祐帝走到床榻边,凝神看了过去。

短短月余,太孙清瘦了许多,脸上也没什么血色。此时刚醒来不久,意识还有些昏沉,目光虚弱无力,冲元祐帝笑了一笑:“孙儿又让皇祖父担心了。”

声音也格外的低沉虚弱。

仿佛随时会随风飘逝一般。

元祐帝鼻子微酸,面上却未流露出来。略略俯下身子,对太孙说道:“你什么都不要多想,安心养病。等你身子好了,再到宫里来陪皇祖父。”

太孙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忽然说了句:“孙儿若是好不了了,皇祖父也不要太过伤心。”

此话一出,太子妃立刻红了眼眶。当着元祐帝的面,又不敢哭出声来,泪水不停地滑落脸颊。

太子心中也是阵阵恻然,心里暗暗叹息不已。慧极必伤,长子天生聪慧,资质远胜自己。可惜寿元不长,眼看着是撑不了多久了…

好在他还有一个身体康健的儿子。

元祐帝看着最疼爱的长孙,心中满是晦涩,声音也有些暗哑:“阿诩,你一直是个孝顺体贴的孩子,也最得皇祖父的喜欢。你再孝顺一回,好好活下去。皇祖父一把年纪了,不想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酸滋味。”

太孙有些无奈地苦笑,虽然勉强振作,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孙儿也想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奈何身体不争气。大概是孙儿福分浅薄…”

“阿诩,你别说了。”太子妃伤心至极,再也顾不得对元祐帝的敬畏惧怕,冲到床榻边,紧紧地攥住太孙的手:“你别再说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然,母妃也活不成了。”

一边说着,一边泪如雨下。

元祐帝素来嫌弃这个儿媳性情软弱无能,此时见她真情流露一片慈母心肠,顿时顺眼了不少。

相较之下,太子就显得漠然了许多,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元祐帝有些不满地扫了太子一眼。

太子心中一凛,立刻走到床榻边来,低声安慰太子妃:“阿诩福泽深厚,又有父皇龙气庇护,不会有事的。父皇难得来探病一回,你别哭哭啼啼地,让父皇和阿诩好好说几句话。”

太子妃抽噎着应了一声,万般不舍地松了手,站起身来。

元祐帝定定神,放缓了声音,和太孙闲话几句。

太孙轻声道:“孙儿病重,不怪任何人。皇祖父也别再责罚睿堂弟了。”

一提起齐王世子,元祐帝神色顿时难看起来,冷哼一声:“怎么能不怪他。当日若不是他在椒房殿里胡闹,朕早已为你赐婚了。你也不会气急攻心昏迷不醒,更不会病重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到底,都是齐王世子居心叵测。

或许,齐王世子本来就存着故意气太孙的心思。眼下太孙病成这样,元祐帝一想起,就心中阴郁烦闷,哪里肯轻易饶过齐王世子。

太孙轻叹一声:“睿堂弟钟情阿宁的事,孙儿确实知晓。而且,阿宁是他的表妹,论起亲疏来,确实更胜过我。”

“我和阿宁彼此钟情,睿堂弟心高气傲,因爱不得而生恨意,这才殿前失仪。说到底,也不全怪他。”

“皇祖父罚他禁足,又罚他抄经书为孙儿祈福。孙儿感激皇祖父的心意,却也不忍见他受苦。求皇祖父,看在孙儿的颜面上,就放过他这一回吧!”

太子妃一听急了:“阿诩,阿睿这样对你,你怎么反倒为他求情!你病成这样,他在背地里不知有多得意高兴!”

元祐帝眉头微微一皱。

太孙看向太子妃,温和地说道:“母妃心疼我,我心中明白。只是,我和阿睿到底是兄弟,岂能为了这点事就闹得反目。皇祖父给他的教训,也已经足够了。想来他以后也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太子妃对齐王世子恨得咬牙切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太孙的目光阻止。

元祐帝欣慰地笑道:“阿诩宽厚大度,胸襟过人,就是朕也望尘莫及。”然后又沉声道:“不过,纵然你为阿睿求情,朕也不能轻易饶了他。”

太孙还想张口,元祐帝挥挥手:“你不必为他求情了。朕意已决!”

和太孙的仁厚一比,齐王世子更显得心胸狭窄面目可憎。

说了这么久的话,太孙脸上有了倦色。

元祐帝心中怜惜之意顿起,张口道:“你好生歇着,朕先回宫,等日后有了空闲,朕再来看你。”

一直默不吭声的徐沧,此时忽地上前一步:“启禀皇上,草民有些话不吐不快,斗胆谏言。”

第三百三十章 冲喜(一)

众人皆是一愣。

太子妃深知徐沧性情耿直言辞无忌,唯恐他胡乱说话冒犯天颜,忙拦下话头:“徐大夫,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别扰了皇上回宫。”

一众太医在背地里给徐沧起了个“大棒槌”的绰号。

这个徐沧,似乎生来就不会看人脸色。譬如此时,就直愣愣地说道:“草民是有事向皇上禀报。如果皇上回宫了,草民还要和谁说?”

太子妃:“…”

太子妃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元祐帝倒是被勾起了兴趣,看向徐沧:“你有何事要向朕禀报?”

太子咳嗽一声,有意无意地提醒徐沧一句:“徐大夫说的事,一定是和阿诩的病症有关。”

言下之意很明显。

和太孙病症无关的废话,就别说了。

徐沧应道:“是,草民要说的,确实和太孙殿下的病症息息相关。虽然有诸位太医在,草民也在精心为殿下诊治。可殿下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再这样下去,只怕撑不到一个月…”

话还没说完,太子妃脸色一白,身子晃了一晃。

太子离得最近,不假思索地扶住了太子妃的胳膊。太子妃这才没当场倒下。

元祐帝的面色也陡然变了,目中射出冷厉的光芒:“大胆狂徒!竟敢肆意妄言!”

元祐帝一发怒,屋子里顿时刷刷跪了一地。就连太子和太子妃也心惊不已,也一起跪下了:“请父皇息怒!”

徐沧也跪下了,不过,他并未请罪,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忠言逆耳。草民说话确实不中听,不过都是实情。尹院使他们也都心中有数,只是不敢直说罢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

太子额上也冒出了冷汗。

就连他这个太子,在元祐帝面前也是唯唯诺诺,不敢直言。这个徐棒槌,怎么敢对着元祐帝这么说话?

躺在床榻上的太孙,神色倒是颇为平静坦然,轻声道:“皇祖父,这些话徐大夫其实私下也曾和孙儿说起过。孙儿的身体如何,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徐大夫心直口快,不善作伪,请皇祖父不要怪罪徐大夫。”

元祐帝深呼吸一口气,将心里翻腾的怒火按捺下去,对着太孙说道:“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好生歇着就是了。”

元祐帝面色阴沉地转过头来,先吩咐太子太子妃起身,然后紧紧地盯着徐沧平平无奇的脸孔:“你要和朕说的,该不会只有这些吧!”

徐沧倒是没什么惧色,朗声道:“是。草民一直在给太孙殿下看诊,殿下的脉象一日比一日虚弱无力,草民身为大夫,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草民想了一个法子,或许能让殿下好转起来。”

此言一出,太子妃的眼睛陡然亮了,热切地看向徐沧,抢着问道:“徐大夫,你想了什么法子?”

太子也是精神一振。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长子年轻夭折的心理准备。不过,长子资质无双,又深得帝心。在一众皇孙中独一无二。论圣眷,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远远不及。

如果太孙的病能治好,对太子府也是极有利的事。

元祐帝的怒气也在瞬间消失无踪,语气缓和了许多:“你有什么办法,只管道来。只要能治好太孙,朕一定重重有赏。就算你想做院使,朕也会应允。”

院使执掌太医院,是正经的四品官职。徐沧不过是一介民间大夫,元祐帝许下这等重赏,委实是罕见了。

徐沧却皱了皱眉头道:“草民想的法子,不敢保证能治好殿下。而且,实施起来,只怕也不太容易。”

元祐帝淡淡说道:“有朕在,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么威武霸气的话,也只有一朝天子有这样的底气说出口了。

“那草民就直言了。”徐沧张口说道:“太孙殿下的病症,一半是因之前的风寒而起,另一半却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来医。若是能让顾二小姐嫁给太孙殿下冲喜,太孙殿下如愿以偿,心情一好,或许就会好转了。”

太子妃:“…”

太子:“…”

元祐帝:“…”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躺在床榻上的太孙已经神色激动地张口了:“不行!此事万万不行!皇祖父,孙儿这副病躯,不知能苟延残喘几日,怎么能让阿宁为我冲喜!若是我不能好转,岂不是害了阿宁!不行!我绝不同意!”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太孙连着咳了几声,一张苍白的俊脸咳得通红。

小贵子吓得扑上前,忙为太孙拍打后背。

太子妃也扑到床榻前,焦急不已地问道:“阿诩,你现在感觉如何?”

元祐帝也转过头来:“阿诩,你先别激动。”

太孙急促地呼吸几声,起伏不定的胸膛总算稍稍平复,声音依旧虚弱低沉,却透着决然:“皇祖父,徐大夫说的这个办法,绝不可行!”

“冲喜一事,不过是民间陋习。谁也不知是否真的有用。万一没用,阿宁刚嫁过来就成了寡妇,她这一辈子就都毁了!”

“再者,睿堂弟之前在椒房殿里的所作所为,已经伤了阿宁的清名。说起来,是我们萧家儿郎对不起她。皇祖父心有顾虑,不便再赐婚。阿宁聪慧明事理,心中虽然失落,也不会生出怨怼。孙儿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