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手段不够狠辣,宁姐儿虽然聪慧能干,到底年轻了些,又刚嫁进府中不久,对府里的人事都不熟悉。一旦有小人暗中作祟,难免要吃亏。”

“她身边的几个丫鬟,珊瑚会医术,玲珑身手过人。只是,玲珑那个丫头性子活泼了些,不够沉稳,我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想派一个年长一些又沉稳可靠的人到宁姐儿身边,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陈夫子年少时就在太夫人身边伺候,身手高强,心性沉稳。

玲珑到底还年轻,自是远不及陈夫子。

陈夫子听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毫不犹豫地说道:“奴婢回去稍微收拾一下,立刻就去太子府保护二小姐。”

太夫人欣慰地点点头:“我记得,你儿子季同如今也在宁姐儿手下当差。你去宁姐儿身边,母子两个倒是多了见面的机会。日后让宁姐儿给季同挑一个好媳妇,你就安心在她身边待着吧!”

半个时辰后。

太孙和顾莞宁一下马车,立刻就去了雪梅院。

太子妃的神色难看之极,见了太孙,第一句话就是:“阿诩,周太医也出事了!”

不出所料!

于侧妃母子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雷厉风行,分别冲云墨和周太医同时下了手。

云墨被骗到水井边推下水井,好在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云墨,所以及时将云墨救了上来。只可惜,当时离的远了些,没来得及抓住那个推云墨下水井的宫女。

周太医的身边,太孙也早已安排了眼线,比太子妃更早一步得了消息。

太孙不在府中,周太医和叶太医闲了下来,今日一起回了太医院。在途中,周太医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冷箭射穿喉咙,命毙当场。

叶太医惊吓过度,当场就晕了。

隐藏在暗中的几个侍卫反应迅捷,循着冷箭的方向追了过去。倒是将那个射冷箭的人抓住了。

可惜没来得及问半个字,凶手便咬破口中的毒药,瞬息毒发身亡。

“周太医在去太医院的途中,被人一箭射死。”

太子妃沉着脸说道:“叶太医被吓得昏厥过去。那个凶手被藏在暗中的侍卫们抓住了,可惜已经服毒自尽了。现在周太医和死士的尸首都被送进了刑部,叶太医和那几个侍卫也都被带走了。”

太子妃越说越愤怒:“算算时间,云墨和周太医几乎是同时出了事。他们两个,一个是你身边的宫女,一个是专门为你治病的太医。到底是谁出手这般狠毒?”

这分明就是冲着太孙来的!

好在云墨被人及时救了,周太医的身后也暗藏着侍卫,虽然救之不及,到底没让那个死士跑了。哪怕是一具尸体,到底不是全无线索。只要仔细查下去,一定能揪出这个藏在暗中的主谋。

到底是谁在暗中动的手?

又是谁,先知先觉地在云墨和周太医身边布置了人手?

第三百九十章 意外(二)

太子妃又惊又怒,神色变幻不定。

太孙的神态倒是格外镇定坦然:“母妃说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云墨和周太医的身边,都是我的人。”

太子妃听到这样的答案,不觉得惊讶,反而松了口气:“果然如此。”旋即又拧起眉头:“难道你早已猜到会有人暗中对他们两个动手,所以在他们两个身边都安插了眼线?”

“是。”太孙简洁地应了一句。

太子妃也不是傻瓜,很快就想出了其中不合理之处:“可是,对方为什么只单单对云墨和周太医动手?”

梧桐居里的宫女有几十个,给太孙看诊的也不止周太医一人,还有叶太医和徐沧。为什么偏挑中了他们两个?

真想铲除太孙的亲信,也该先冲着穆韬和小贵子下手才对。

根本轮不到云墨和周太医!

太孙避而不答:“这些母妃暂且别管。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父王很快就会回府。母妃要加派人手,将云墨看牢。”

周太医死了,云墨倒是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这些疑团,最终都定格到了云墨身上。

太子妃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太孙又说道:“还有,从这一刻开始,封锁荷香院,不准任何人进出。”

太子妃虽然早有预料,可在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面色还是倏忽一变:“是于侧妃?!这个贱婢,竟如此毒辣!我这就前去荷香院,亲口问一问她!”

还没等太子妃怒气冲冲地转身,一直静默不语的顾莞宁便拦下了她:“母妃万万不可冲动。云墨既是被救了下来,于侧妃现在一定慌乱惊惧,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母妃何等矜贵,绝不能以身犯险。”

万一于侧妃来个玉石俱焚,骤起伤人就不妙了。

太子妃怒道:“她敢!”

顾莞宁淡淡说道:“她连暗中灭口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太子妃:“…”

太子妃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虽然还是怒不可遏,倒是没再坚持亲自去荷香院。而是叫了身边的宫女来,吩咐一番:“命人看紧云墨,还有,荷香院不准任何人进出。”

话音刚落,太子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闵氏,”太子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周太医被人暗杀?府里又有宫女差点丧命?”

这两个都是太孙身边的人,在同一日之内出事,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太子接到口信之后,便立刻赶回府,心里的怒意几乎冲破胸膛,神色阴冷。

还不是于侧妃做的好事!

太子妃冷哼一声,就要冲口而出,太孙的声音已经响起:“请父王先息怒。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此事是冲着儿臣来的。现在周太医已死,好在暗杀周太医的死士被抓到了。只要查出这个死士的身份,就能查到幕后主谋。”

“云墨侥幸被救了一条命,现在昏迷未醒,等她醒了,仔细盘问便能知道来龙去脉。”

太子眼中闪过森冷的杀意:“孤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胆量,竟敢在府中行凶杀人。”

太子目光一扫,落在太孙异常平静的脸上,眉头动了一动:“莫非,你知道是谁动的手?”

“儿臣心中确有猜疑。”太孙神色未变,声音却冷了几分:“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宜妄言!”

太子怒火正旺,听到这样的话,愈发恼怒:“到底是谁?”

太孙缄默不语。

太子不耐地挑眉:“你心中既是有猜疑,只管张口说给孤听一听。不必吞吞吐吐装模作样!”

“殿下既是不肯说,自有不能说的道理。”顾莞宁淡然说道:“父王急于找出主谋真凶,也是因为心疼殿下的缘故,说话才急切了些。殿下不必介怀。”

太子:“…”

被顾莞宁这么一说,太子才惊觉自己的态度确实急躁了些。不管如何,也不该对着太孙发火。

太孙看着太子,声音依旧温和:“儿臣没有生父王的气。”

太子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云墨人在哪儿?孤现在就要见她!”

云墨在井水中泡了许久,被救上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

好在徐沧就在府中,及时出手救治,总算救回了云墨这条命。

不过,云墨一直发着高烧,神志不清昏迷不醒,脸颊通红,不时地胡乱呓语着:别杀我!

太子站在床榻边,神色颇为阴沉难看。

是谁要杀云墨?

为何要杀云墨?

是谁要杀周太医?

为何要杀周太医?

太孙沉默不语,不肯说出心中的猜测。又是为什么?

这一切,都隐约指向一个惊人的事实,一个他不愿接受的事实…

“徐沧,云墨什么时候能醒来?”太子冷不丁地问道。

徐沧答道:“草民不知。”

太子皱眉:“你能否想出办法,让她早点醒?”

徐沧:“草民已经尽了力,她能不能醒,就得看阎王肯不肯放人了。”

太子:“…”

太子差点没被噎出个好歹来,怒目瞪了过去:“你这也不知,那也不行,简直枉为大夫!”

徐沧平平板板地答道:“如果不是草民竭力救治,云墨姑娘早就断气归天了。”

太子:“…”

眼看着太子虚火旺盛就快七窍生烟,太孙轻咳一声,冲徐沧使了个眼色。待徐沧退下之后,才低声道:“父王息怒。”

太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顾莞宁目光微闪,忽地张口说道:“周太医那一边,自有刑部的人追踪破案,暂且可以不管。云墨身在内宅,对她动手的人,也一定就在府内。就算云墨没醒,想找出这个人也非难事。”

太子霍地转头看了过来:“你有何妙计?”

顾莞宁从容说道:“方法很简单。现在就放出风声,说云墨已经醒了。幕后主谋,必然方寸大乱,露出马脚。我们什么也不用做,等着这个幕后主谋露出真容就行了。”

顿了片刻,又道:“不知父王可想查出真凶?”

第三百九十一章 真凶(一)

太子神色不善,冷冷问道:“顾氏,你说这话是何意?”

顾莞宁丝毫不惧,神色依旧从容:“儿媳的意思是,若是找到了这位幕后主谋,父王可舍得动手处置?”

此话隐藏的深意,令太子陡然变色,看着顾莞宁的目光愈发冷厉。

顾莞宁坦然回视。

明明一言未发,却充斥着令人心惊的肃杀和冷凝。

太子妃极少见到太子这般神色阴冷,心里七上八下忐忑难安。有心张口打圆场,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太孙的轻叹声,打破了这份沉默:“阿宁,现在尚无确凿的证据,你让父王如何表态?”

顾莞宁转头看着太孙,声音坚定有力:“不管那个人是谁,我顾莞宁绝不会饶过她!”

太孙略有些无奈地苦笑一声:“阿宁,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过,我终究安然无恙。此事就不要深究了吧!”

顾莞宁眉目冷然:“此人心狠手辣,胆大包天。这一次出事的是云墨和周太医,下一次只怕就敢对着殿下动手了。殿下今日对他人心慈手软,他日受苦的还是自己。”

太孙叹道:“家和才能万事兴旺…”

顾莞宁冷冷道:“这等心怀叵测居心不正的家人,不要也罢。”

太孙一脸不忍:“这样岂不是在为难父王?”

顾莞宁不以为然:“父王英明果决,岂会被儿女情长左右。”

太孙:“可是…”

“行了,你们两个都别说了。”太子太阳穴隐隐跳动,咬牙切齿地说道:“孤不是傻子,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无非是想逼着孤表态。”

“只要抓到幕后真凶,不管是谁,孤都会重重处置。”

“不过,这等大事,也不能全凭着你们一面之词。必须证据确凿,绝不能冤枉委屈无辜之人。”

太子终于表明态度。

顾莞宁和太孙迅速对视一眼,一起说道:“父王英明。”

太子妃紧紧揪着的一颗心,缓缓落回原位。

一炷香后。

太子妃身边的宫女秋雁,领着一众宫女到了荷香院外。

守门的宫女见众人来势汹汹,心里陡然一跳,陪笑道:“秋雁姐姐来荷香院,不知有何要事?”

秋雁冷冷说道:“我们奉太子妃娘娘之命,前来带青亭去问话。”

眼角余光瞄到一个宫女身影悄悄后退,秋雁立刻厉声呵斥:“给我站住!胆敢去通风送信,分明就是青亭的同谋。一并带走去见娘娘。”

那个宫女被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秋雁看都没看一眼,吩咐两个宫女将她带走,然后领着其余人进了荷香院里。

府中上下俱知,青亭是于侧妃的亲信。而且,青亭生的颇为美貌,早已开过脸伺候过太子。虽没有名分,人人都要称呼一声青亭姑娘。

现在,秋雁大张旗鼓地来捉拿青亭,简直是在生生地打于侧妃的脸。

还在病中的于侧妃满脸愤怒的潮红:“大胆!谁敢带走青亭?”

秋雁淡淡说道:“云墨醒了之后,张口交代是青亭推她落井。太子妃娘娘命奴才将青亭带过去问话。如果青亭真的是清白的,娘娘也不会冤枉了她,自会放她回来。”

青亭早已花容失色,刚喊了一声侧妃娘娘,就被两个宫女拧住手臂,连拖带拽地押了出去。

于侧妃的脸色也没比青亭好看多少。

在得知云墨被救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此事迟早败露。

周太医倒是死的干干净净,可恨的是死士也露了踪迹。被送到刑部,被查出来历是迟早的事。

现在想来,太孙分明早料到了他们母子会杀人灭口,也早有防备。

云墨迟迟没醒,她心里还存着侥幸,希冀着云墨就此一命呜呼,一切死无对证。没想到,云墨不但醒了,还将青亭都招认出来了…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她了?

原本就是仓促动手行事,存的是杀人灭口的心思。

现在看来,灭口只灭了一半,倒是要将自己搭进去了…

秋雁等人很快离开了。

于侧妃躺在床榻上,头脑一片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又有了脚步声。

于侧妃抬眼看去。

一张冷艳明媚的俏脸映入眼帘。

是新过门不久的太孙妃顾莞宁!

“太孙妃莅临荷香院,不知有何要事?”于侧妃故作镇定地问道。

顾莞宁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然后淡淡说道:“青亭已经招认,是于侧妃指使她谋害云墨。”

不可能!

这三个字差点冲口而出,好在于侧妃反应迅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青亭对她极为忠心,绝不会轻易招认。顾莞宁这么说,是在故意诈她而已。她绝不能乱了阵脚。

拖延下去,或许会有转机。

“云墨自己不慎掉在井里,却诬陷到青亭头上。”于侧妃冷笑一声说道:“秋雁刚才不由分说就带走了青亭。现在你口口声声又说青亭招认我是主谋。实在可笑!”

“我身为侧妃,为何要谋害一个普通宫女?她是生是死,于我有何好处?”

“说不定,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妃娘娘设的圈套。殿下偏宠我多年,她心怀记恨,所以指使云墨演了这么一处苦肉计。妄图用此事来抹黑我,令太子殿下厌弃于我。”

“殿下英明果决,一定会相信我的清白,绝不会被这点不入流的伎俩迷惑。”

语气坚定有力,一脸无辜愤怒。

如果不是知悉内情,只看于侧妃这副模样,难免会被这番狡辩迷惑。

好一个能言善辩演技精湛的于侧妃!

太子妃一直憋屈窝囊,也不算冤。凭她的功力,远远不是于侧妃的对手。

顾莞宁扯了扯唇角,眼中满是讥讽:“于侧妃果然好演技,唱念做打,样样俱佳。”

于侧妃露出被无情羞辱后的委屈和愤怒不甘:“我虽然是侧室,也是望族出身,是正经被抬进府的。我精心伺候伺候太子殿下,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有什么不是,也只有太子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可以数落我,还轮不到你一个新进门的太孙妃肆意羞辱我!”

第三百九十二章 真凶(二)

顾莞宁早料到于侧妃不好对付。

论口舌,太子妃远不是于侧妃对手。太孙到底是男子,和女子口舌争锋,有失体面,赢了也落了下乘。

她是对付于侧妃的最佳人选。

“不到黄河心不死。”顾莞宁哂然冷笑:“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理由杀云墨,莫非于侧妃忘了如何收买云墨,又指使云墨在太孙茶水中下毒的事?”

于侧妃:“…”

心里深藏的阴谋陡然被戳穿,再精湛高明的演技,也会露出刹那破绽。

于侧妃面色微微一变,嘴唇动了动,很快说道:“休要胡言乱语!去年你和太孙还未定亲,怎么会知道太孙的事。再者,太孙若是真的中了毒,早就一命归西了,哪有可能活到今时今日。”

顾莞宁对她的狡辩置之不理,继续说了下去:“周太医在几年前就被你重金收买,暗中向你传递消息。有周太医在,你就能随时掌握太孙的病情。”

“至于那一味毒药,你其实并不太清楚来历。因为这毒药是安平郡王暗中买来的,知情的人已经全被杀了灭口。”

一提到安平郡王的名讳,原本还算镇定的于侧妃面色陡然变了,目中射出寒芒:“顾莞宁!你肆意羞辱我也就罢了!现在竟故意扯到了阿启的身上!你到底是何居心!”

人都有逆鳞。

对一个母亲来说,什么也不及儿子重要。

顾莞宁冷笑道:“你们母子做事确实仔细小心,将所有知情的人都灭了口。暗中弄来的毒药,是十分罕见的慢性奇毒。中毒之后的症状,和风寒无疑。”

“太孙本就体弱,风寒久久不愈,就连太医们都不会起疑心。又有周太医做内应,所以你们母子就心安理得地等着太孙慢慢毒发身亡。到那个时候,父王就只剩下安平郡王这么一个儿子了…”

于侧妃再难以维持镇定,声音尖锐嘶厉:“你给我闭嘴!无凭无据,你这是肆意污蔑皇孙,挑唆兄弟不和,父子离心!”

“那个云墨是太子妃娘娘的人,又在太孙身边伺候,她说的话岂能作为凭证!”

顾莞宁看着眼中满是怨毒狠厉的于侧妃,唇角扯出一抹从容的冷笑:“你再狡辩,也掩饰不了真相。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过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顾莞宁愈是冷静,于侧妃的心愈是慌乱。

周太医已经死了,死人是说不了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