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惨呼一声,踉跄着摔倒,头不巧磕中了椅子,又是一声惨叫。

看热闹的人愈发激动,竟有人拍手道好。

阿奕心中忿忿难平。

阿娇拦下他,不准他动手,感情是自己要动手揍人。

此时场中四对四,他若再加入,便有欺人之嫌。阿奕憋屈地忍下一并出手的冲动。

一只柔软的小手忽地伸了过来,轻颤着碰触他的手。他不假思索地反手握住,转头看了过去。

蕙姐儿看着他,有些娇怯的说道:“奕哥哥,我有些害怕。”

“别怕,”阿奕立刻挺起胸膛:“他们绝不是我们对手。”

蕙姐儿轻声道:“我是怕我爹知道今晚发生的事,心中不高兴。以后再不准我和你出府游玩。”

阿奕:“…”

一提起未来岳父似笑非笑的脸,阿奕挺直的胸膛略略缩了回来,咳嗽一声道:“待会儿我便告诉他们,今晚之事,回去之后谁都别提。父皇…父亲母亲那边也得一并瞒下。”

蕙姐儿乖乖嗯了一声。

周潇狼狈又不甘的喊声响起:“喂喂喂,有本事自己动手和我拼个高低。让身边人动手算什么本事!”

话还没说完,又是惨叫连连。

阿娇不知何时已到了周潇身边,闵达识趣地退开几步,阿娇出手出腿迅疾,专冲胳膊肘膝盖处下手。

周潇被揍得毫无招架之力,狼狈至极,喊了出来:“周梁!快些出手救我!”

第番外之相遇(二)

周梁?

阿娇神色未变,目光迅疾扫了一圈,就见大堂另一角落处不疾不徐地闪出一个身着青衣的青年男子。

看来,这个男子便是周潇口中的周梁。

阿娇心中略一估量,按着眼前的速度,周梁赶过来之前,足够她将周潇揍成猪头。索性不去管这些,专心揍人。

周潇惨呼连连。

谦哥儿虎头忙里偷闲看了一眼,啧啧暗叹。

下手又狠又准,不愧是阿娇表姐!

至于那个前来“帮忙”的青衣男子,他们两个压根都没放在心上。以阿娇表姐的身手,便是以一敌二也不成问题。何况,还有闵达在一旁,阿奕还未出手!

再不济,还有这么多侍卫呢!

他们虽是少年气盛,却不意气鲁莽。阿娇阿奕身份尊贵,绝不容半点疏忽大意。趁着动手之际,谦哥儿已经冲侍卫们打出“随时动手”的手势。

短短片刻,周潇已被揍得趴倒在地,俊脸连中三拳,鼻血长流。

阿娇总算出了心头恶气,颇为畅快地准备再补一脚。

迅疾出腿…

却被拦下!

青衣男子不知何时已闪了过来,长腿踢出,不轻不重地踢中了阿娇的脚腕。

不算很疼,已足以制止阿娇接下来的动作。

阿娇心中一凛,目光一凝,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愣。

这个青衣男子,约有二十岁。身量修长,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从容。一张脸更是异常俊美…

亲弟弟阿奕是俊秀少年,谦哥儿等人也都是相貌出众的少年郎,阿娇见惯了美少年,对皮相如何早已不甚在意。却未想到,今日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惊艳了一回。

长眉凤目,唇若丹朱,貌若潘安,颜如子都。

相貌之佳,犹胜女子。却又不似朗哥儿那般阴柔俊俏如少女,而是独属于男子的英俊。

青衣男子目光落在阿娇英气勃勃的俏脸上,张口道:“在下金陵周梁!”

声音略有些低沉,却异常悦耳好听。

阿娇只觉得耳尖微微发热,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很快镇定下来,冷冷问道:“你和周潇可是兄弟?”

周梁周潇,一听便知是兄弟。

周梁略一点头:“正是不肖舍弟!”

阿娇眉头微挑,正要说话,被揍成了猪头的周潇忽地愤怒叫嚷起来:“呸!你才不肖!”阿娇:“…”

看来,这对兄弟也不是那么和睦友爱。

“刚才他们动手欺辱于我,你为何一声不吭躲在角落里?我若是不出声呼救,你根本不会出手救我!”

周潇挑衅不成反遭一顿痛揍,满心火气都化成怒火,快冲出眼眶:“周梁,出门之前我爹是怎么叮嘱你的?你就这般照顾自己的弟弟吗?我告诉你,我回去之后便让人送信回金陵!待回了金陵,看我娘怎么收拾你!”

哟!

兄弟反目的好戏,比起刚才的武斗也是不遑多让啊!

一旁看热闹的众人,兴致不减反增,一个个竖长耳朵,唯恐听漏了半个字。

阿娇也没了打架的兴致,目光落在周梁的脸上…

比起周潇的愤怒叫嚣,周梁冷静得令人咬牙切齿:“只有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才会胡乱惹祸。打不过对方出丑丢人,又迁怒于人,丢尽周家的人。”

周潇被气得七窍生烟,挣扎着爬起来,便要对自家兄长动手。

周梁迅疾出腿,将周潇重新踹回地上。

咚地一声闷响,周潇被踹得摔倒,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嘶!

众人替周潇疼了一回。

这个周梁,倒是很有趣。

阿娇兴味盎然地看着周梁。

长得实在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实在好听。

周梁收拾了自己不肖不成器的兄弟,然后看向阿娇,正色拱手道歉:“这位公子,舍弟出言挑衅动手在先,在下代舍弟向公子陪个不是。不知这位公子家住何处,改日在下携礼登门赔礼!”

被那双黑幽的眼眸定定看着,阿娇心跳莫名地快了一些,面上却是一派从容:“罢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

少年英气不凡,气度出众,声音清脆悦耳,一双眼眸黑亮如宝石,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周梁下意识地多看阿娇一眼:“公子胸襟宽广,令人钦佩。”

阿娇挑眉一笑,风华尽露:“周公子为人正义,不狭隘帮亲,也令在下开了眼界。”

周梁微微一笑:“既是如此,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一同坐下,等着赏七彩花灯如何?”

他目光如炬,早已看出一行人由阿娇领头。只要阿娇罢手,这场风波便能到此为止化于无形。

美色人人都爱。周梁这一微笑,如美玉生辉,令人难以抵挡。

阿娇下意识地应了声好。

谦哥儿虎头哪里还有心思再打架,各自逼退对手,迅速冲到阿娇身后。各自警惕戒备地瞪了过去。

这个周梁,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竟三言两语便令阿娇消气展颜!

堂堂男子,长了一张比女子还好看的脸!

哼!定是不怀好意的小白脸!

满心酸意的谦哥儿虎头,此时压根没想到阿娇是作男装打扮。在周梁眼中,阿娇只是一个身手出众气度不凡的世家公子,值得结交罢了。

阿奕也窥出几分意味,颇觉好笑,负着双手走上前来,目光一扫,头也不回地吩咐:“将这里收拾干净。”

一声令下,十几个侍卫立刻动手,片刻间将桌子恢复原样。动作利索,令人咋舌。

周梁看在眼中,也微微有些诧异。

这些侍卫,个个非等闲之辈。

这些少年,到底是何身份来历?

他原本以为阿娇是众人领头,现在看来,这个一直被众人护着的少年,似乎身份更矜贵…

思忖间,阿奕已看了过来:“令弟已受了教训,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只是他在此,不免让人扫兴。”

一张口,便流露出上位者特有的口吻。

周梁淡淡说道:“舍弟的几位好友先送他回去。我独自留下。”

第番外之相遇(三)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

看热闹的众人意犹未尽地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

角落处的两张桌子,被拼到一起。一行七人,再加上这个半途冒出来的周梁,正好八人。

孙柔蕙姐儿坐了一边,阿娇阿奕坐了一边,谦哥儿虎头坐了一边。周梁正好和个头最高的闵达坐在一边。

不巧的很,周梁比闵达还高了一些。

于是,就连闵达看他也有些不顺眼了,不时斜睨身畔的英俊男子一眼。

谦哥儿虎头目光不善,阿奕目带审视。

周梁在众人不算友善的目光下,表现得泰然若定,十分从容。张口唤了伙计过来:“来两壶清茶,四色点心。”

谦哥儿冷冷道:“上两壶酒,再来几道招牌菜肴。”

虎头加了一句:“四壶酒!”

阿娇:“…”

伙计一时不知听谁的是好。

阿奕似想笑,又强行忍住。

周梁淡淡笑道:“今日是上元节,诸位相携出游,家中长辈必定忧心。若是喝了酒回去,只怕会被长辈苛责,未免不喜。所以,在下只点了两壶清茶。若诸位有饮酒的雅兴,不如等改日再相邀。”

谦哥儿轻哼一声:“你家中也有长辈,难道便能随意饮酒不成?”

虎头立刻出声附和:“表弟言之有理。有些人虚长几岁,便自以为是,着实可笑。”

周梁并未因两人略显尖锐的话语动怒,从容应道:“在下确实虚长几岁。因今岁要参加会试之故,在年前便来了京城。此时离会试只有两月之期,在会试之前,在下不宜饮酒。扰了诸位的雅兴,实在抱歉。”

周梁这一番不疾不徐的解释,将谦哥儿未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话说到这份上,再追着不放,未免太失风度。

谦哥儿悻悻然住口。

虎头也深觉此人难缠,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收回目光。

两壶清茶四盘点心很快送了上来。

周梁亲自起身,为众人一一倒了茶,以示赔礼。

装模作样!

谦哥儿虎头面无表情,闵达不屑冷哼。

真是谦谦君子!

孙柔蕙姐儿的感受就全然不同了。这般温文有礼的美男子对着自己浅笑,便是毫无绮念遐思,两个少女也板不起脸孔来。

待轮到阿娇的时候,周梁多说了一句:“公子之风仪,为在下生平仅见。”

一众少年:“…”

真正的公子们在这儿呢!

被一个“假”公子抢了风头,倒也不算懊恼。反正众人都习惯了阿娇的优秀夺目。只是,被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这么一语道破,少年们总有些颜面无光的感觉。

尤其是阿奕,心中憋屈的感觉更甚。

好听话人人爱听,阿娇也不例外。闻言笑着回敬:“周公子才貌出众,更令人佩服。”

谦哥儿虎头心里苦唧唧。

闵达看不下去了,颇为仗义地代兄弟张口:“大表哥,你和周公子才见第一回。周公子这相貌去世出众,才学如何,怎么就看得出来了?”

真是棒槌!

谦哥儿虎头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了过来。

果然,就听阿娇随口笑道:“江南学风兴盛,金陵为江南之首。周公子年方弱冠,便已有举人功名,前来京城参加会试。足可见才学过人了。”

会试三年一回。

每逢大比之年,赴京赶考的举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年龄不等。大多在三十岁以上。二十多岁的颇为稀少罕有。像周梁这等年纪,用才学过人来形容,绝不算夸张。

周梁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公子过誉了。在下十六岁时中举,本该在来年进京赶考。奈何家母重病离世,我在家中为家母守孝三年。去年方出了孝期,这才进京参加会试。”

竟十六岁就考中了举子。

阿娇目中露出欣赏之意。

闵达恨不得将嘴缝上。

阿奕目光一闪,忽地张口说道:“周公子十六岁便考中举人,令我等自愧不如。不知周公子当年考中多少名?”

谦哥儿虎头一起竖长耳朵。

周梁颇为谦虚地答道:“侥幸中了头名。”

众人:“…”

少年举人,头名会元,又生得这等俊美!更过分的是文武兼修,身手也极好!

便连心有所属的蕙姐儿,也忍不住再看周梁一眼。

阿娇的眼中闪出了平日少见的光彩。

闵达铁了心挑刺找茬,又张口问道:“周公子人中龙凤,可惜令弟实在不足挂齿。对了,周公子母亲去世,令弟却口口声声说要写家书给母亲。莫非周公子和令弟不是一母同胞?”

谦哥儿虎头暗中大拇指!这个刺挑得好!

嫡出庶出身份有别。

那个周潇对兄长毫无敬意,十有八九周梁是庶出。

提起周潇,周梁目光微冷,淡淡说道:“我父亲早亡,母亲去世后,便和二叔同住。周潇是我二叔独子,婶娘爱如掌珠,不免娇惯了些。”

原来是堂兄弟!

女子大多心肠软。听闻周梁父母皆亡,孙柔忍不住说了句:“寄人篱下,不免受委屈。周公子为何不独居?”

这话显得交浅言深了。

被家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家,显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一张口便戳人心窝而不自知。

阿娇听着不妥,不动声色地瞥了孙柔一眼,张口补救:“这是周公子的家事,周公子不想说也无妨。”

孙柔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吐吐舌头,笑了起来:“对不住,我又多嘴了。”

娇俏可爱的模样,十分讨喜。

周梁微笑道:“无妨。”

顿了顿才道:“我家中尚有幼妹,今年不过十二岁。我无暇照顾幼妹。住在二叔家中,幼妹有人照顾,我方能安心读书。”

生疏的在下,很自然地换成了我。

孙柔同情心发作,叹口气道:“原来是为了妹妹。刚才你堂弟那般言语不逊,显然是仗着你心有顾忌,这才未将你放在眼底。”

傻丫头!

这个周梁哪里是个任人欺负的善茬。没见一脚就踹得堂弟周潇昏迷不醒吗?

阿娇心里嘀咕。

不知为何,见孙柔和周梁言谈甚欢的模样有些刺目。

第番外之相遇(四)

微妙难言的气氛之下,众人也算“一见如故”。

周梁平日不是多话之人,今日心胸舒展之下,说话比平日多了不少:“舍弟年少淘气,时常惹祸。刚才你们出手教训他,甚合我心意。”

阿娇眉头微挑,似笑非笑:“所以你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我动手揍他?”

言语中,忽地多了一丝挑衅和不善。

周梁看着阿娇,从容应道:“正是。”

阿娇:“…”

阿娇心里那点闷气,在周梁专注的凝视下,迅疾飘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又微妙的感觉。

似欢喜,似悸动,又似莫名的心慌意乱。

仿佛一池春水被微风拂乱。

十几年来从未动过的芳心,怦然而动。

孙柔娇俏讨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周公子,你年少苦读中举。不知这一身武艺又是从何学来?”

阿娇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瞥了孙柔一眼。

孙柔自小进宫,她素来喜欢这个俏皮活泼可爱的表妹。可今日,她忽然觉得孙柔活泼得有点过分…

孙柔对阿娇的一瞥浑然不察,俏丽的脸庞浮着甜甜的笑意。

面对这般可爱动人的少女,任何男子都无法不动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