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他,”凤离天轻声笑了笑,透过无尽的苍穹,望着皇城的方向,“我可是王爷啊,如此尊贵的身份怎能舍弃呢?”

“离天…”蓝瑾攥了攥拳头,最终慢慢松开,叹息般的说,“带上夜卫。”近来江湖中将鎏火神功传的神乎其神,加之这人在武林公盟中露过脸,实在太过危险。

凤离天轻哼了声:“我还没有弱到连走到皇城都做不到。”说完便走了出去,独留下蓝瑾一人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伫立。

春日已经来临,山上的花总是开的晚,未落完的雪梅一片一片散落在碧蓝色的温泉之中,给小小的石池平添了几分生机。凤离天在温泉的九曲回廊上,遇到了笑得一脸温和的重华。

“何事?”凤离天挑眉。

重华笑了笑,浑厚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他是一国的帝王,所背负的不止是道德伦常那么简单,更是这个国家的责任。”

“你想说什么?”对于重华的知晓,凤离天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也没有因为他对自己的事指手画脚而恼火,只是平静的示意重华说下去。

“宫主近日身体欠佳,属下只是希望,宫主莫要执念太深,对于鎏火的霸道,相信宫主比属下更清楚。”

凤离天挑眉,重华这是在关心他吗?为这个想法感到好笑,抬脚离开,与重华擦肩而过之时道:“为什么对本宫说这些?”

“重华只是不希望我凤宫百年难遇的英主,夭折于情殇。”重华不再多说,几个起落消失在回廊上。

凤离天若有所思的望着重华离去的方向。

夜晚,月上中梢。宫中今日十分热闹,在京外行宫养身一月有余的太上皇与太后今日归来。

宴会散去,挥退了龙撵,只留两个小太监在前面掌灯,年轻的皇帝在宫中慢慢行走着。

不想回到空旷的寝宫,偌大的盘龙殿只会让那噬骨的寂寞疯长。站在窗前,惨白的月光就会把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有时候会突然觉得有人在背后贴过来,给他一点温暖,回过头去,却只有空旷的大殿中深深的暗影。

因是在太上皇尚在的情况下登基,比前任皇上突然驾崩继位要平稳许多,所以登基两个月来,朝中的事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不再那么繁忙。

但是,一旦闲下来,就会抑制不住的思念那个人。那人温柔的笑容,无微不至的关怀,温暖的怀抱,不计一切的相助,以及青丝帐下那情至深出的的癫狂…可是,每每思及此处,违背伦常的罪恶感便翻涌而来。

“臣妾见过皇上。”花园中的女人突然出声,惊慌的朝轩辕锦墨深施一礼,似掩饰般的擦了擦眼角。

轩辕锦墨皱起好看的眉,这女人看着眼熟,应该是个妃子,但不记得是谁了。没有去参加宫宴,当是品阶较低的。此时此地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遇到,想必还有一段欲说还休的心酸往事要跟他说吧。后宫争宠的惯用套路,轩辕锦墨恹恹的想。不欲多做理会,复又向前走去。

女人对于轩辕锦墨的无动于衷有些不知所措,慌张的拽住了轩辕锦墨的衣袖。轩辕锦墨不悦的瞟了一眼被攥住的袖子,女人知道自己闯了祸,慌忙跪下,微微有些颤抖的说:“陛下恕罪,臣妾只是因为太思念皇上,才会出此下策在这里等候,只为了能看皇上一眼…”

为这女人的坦率而微怔,轩辕锦墨沉吟片刻,抬脚朝女人身后的花园走去,小亭中果然备着一壶清酒。在亭中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尝一口。他本不嗜酒,却被凤离天惬意的品酒之态吸引,也养成了将浅尝美酒当作消遣的习惯。

“过来,陪朕喝一杯。”轩辕锦墨淡淡地说,轻若扶风的声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女人立时爬起来,喜不自胜的在轩辕锦墨身边坐了下来。

“你说你思念朕?”轩辕锦墨看着女人,“但是朕根本不认得你。”

女人的身体颤了颤,轻笑着道:“臣妾是云嫔,入宫之后只见过一次陛下,陛下不记得再正常不过”

轩辕锦墨不再说话,轻晃着手中的酒杯,觉得这个女人与平日那些妃嫔的套路有些不同,便生出些许想要与她说会儿话的想法,他也只是想找人说会儿话而已,这样能晚一点回盘龙殿。

云嫔苦笑一下,幽幽的说:“其实臣妾小时候曾入宫与皇上玩耍过,皇上大概不记得了,从那时起臣妾就对皇上…”

“若是朕一辈子不宠幸你,你要怎么办?”蓦然打断女人滔滔不绝的回忆,轩辕锦墨将杯中的酒饮尽。

云嫔娇艳的脸白了白:“臣妾不奢望皇上的宠幸,只求能远远的看着皇上,便知足了…”

轩辕锦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继续品酒,丝毫不为所动。若是甘于如此,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见轩辕锦墨不再言语,云嫔知道自己的回答令皇上不满了,忙补充道:“但是,臣妾会尽量争取,尽管很无望,臣妾…”

尽管无望也想要争取吗?轩辕锦墨抬头望向头顶的明月…

与此同时,皇城之外正进行着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争斗。

凤离天抬手划破了手边两人的喉管,一掌对上身后扑来的玄门掌门,将对方反震出去。随手拔下了肩上的暗器,快速封住周围的穴道防止毒液扩散,无奈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夜能视物的能力似乎在慢慢消失,这就意味着他体内的内力在快速流逝。

迅速凝聚内力,周身的鎏火突然成螺旋状上升盘旋,猛然扩散,将周围的人尽数震开。十几个正派弟子被震的立时吐血而亡。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飘动,鎏金的眼瞳在月光下闪着骇人的光芒,这一刻他仿佛化身嗜血修罗,让仅剩的二十多名所谓的名门弟子不敢上前。

凤离天的内力本就没有恢复完全,又被这群人以重欺寡的消耗了不少内力,那暗器上的麻药似乎也开始起作用了。这里是京郊的一处树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两个掌门还未出手,如今内力不济,恐怕插翅难逃。

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凤离天有些站不稳。祁山掌门祁序毅大喜,夺过弟子手中的鞭子朝凤离天攻去。凤离天来不急躲闪,被灌了内力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身上。

“唔…”凤离天闷哼一声,在空中旋了半圈,重重的跌在地上。

玄门掌门玄机子狞笑着走过去,挑起凤离天的下颌,绝美的容颜沾染了鲜血,透着一种残酷的美,玄机子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咬牙道:“果然是个妖孽,来人,把这魔头带回去,本座要亲自审问。”说着,有些迫不及待的探向凤离天的衣襟,触感极佳的皮肤让他的手兴奋的颤抖不已,自语道,“待本座检查一下这魔头有没有带暗器。”

无神的凤目倏然变冷,凤离天一掌拍向玄机子的心口,巨大的爆裂振起周遭的尘土,待尘埃落定,早已没了凤离天的影子,只余玄机子破烂的尸体在原地淌血。

不理会身边女子的苦情诉说,轩辕锦墨只是沉默的自斟自饮,突然,一道黑影从房顶掠过,猛然看到了这里,回身落了下来,定定的站在亭外。

“啊~”云嫔吓得惊叫出声。

“闭嘴!”轩辕锦墨冷声喝道,暗卫没有拦截此人,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夜闯皇宫的是暗卫的主人——凤离天。

轩辕锦墨缓缓站起身,轻唤了声:“天儿。”

“陛下,他是什么人?”唯恐被忽略的女人战战兢兢的问。

凤离天不说话,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不支的向后倒去。

“天儿!”轩辕锦墨惊呼一声,迅速飞跃过去,一把将人揽到怀里,这才看清,这人的脸色苍白,上面挂着未干的血痕,身上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忙把他抱紧,急切的问,“你怎么了?”

第六十九章 诊治…

“我…”凤离天张了张嘴,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轩辕锦墨打横抱起怀中的人,运起轻功朝盘龙殿跑去,吼道:“传太医!”

凤离天靠在轩辕锦墨肩头,虚弱的说:“我…撑不住了…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就跑到这里了…”

“天儿,别说话。”轩辕锦墨心疼的皱起眉,凤离天每说一句话,就会有大量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打扰你与那个女人花前月下、饮酒作乐,凤离天用似是委屈又似赌气的口吻道。

“不是的,”听着怀中人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轩辕锦墨心疼的要死,急急的解释,“只是路遇而已,你不要说话了,等伤好了再说。”

宫女们见到皇上急急的抱着一个人走进来,慌忙行礼,轩辕锦墨怒吼道:“掌灯,拿热水来!”宫女们见一项沉稳威严的帝王竟如此失态,均不敢出声,慌忙去干活。

明亮的烛火将殿中映得通亮,使整个房间都胧上一层温暖的光。轻柔的将凤离天放到龙床上,这才看到他黑色的夜行衣已经残破不堪,右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淌血,绝美的脸苍白如纸。

轩辕锦墨紧紧的皱起眉头,除了彻骨的心疼,胸中也泛起了滔天的怒意,是什么人能将这人伤害至此?小心的解开黑色的衣襟,胸前没有什么外伤,倒是腰上有一道深深的鞭痕,与右臂的伤口成一条直线,想必是同一鞭造成的,左肩有几个很深的血口,但并不流血,伤口的周围呈现不正常的青白。

突然,凤离天的脑袋沉沉的歪向一边,昏了过去。

“离天!”轩辕锦墨吓了一跳,伸手抚上凤离天的脸颊,轻轻拍打着,可那人毫无反应。

“暗三、暗四!”轩辕锦墨沉声喊道,两道黑影同时现身待命,“去把太医给朕提过来!”皇宫太大,那些老太医慢慢腾腾的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是!”两个暗卫瞬间消失在窗外。

轩辕锦墨拿剪刀小心的剪开凤离天手臂上的衣服,接过宫女递来的热毛巾,避开伤口,轻柔的将他身上的血污擦去,拉过锦被盖住胸口以下,将受伤的胳膊与肩膀露在外面。

三个御医和一个药箱被两个暗卫提了过来,惊魂未定,便赫然发现自己正在盘龙殿里,而皇上正专注的给床上的男人擦身子。太医院首座段太医先反应过来,干咳一声,其他二人才倏然惊醒,战战兢兢的跪下行礼:“臣等参见皇上,吾皇…”

“行了!”轩辕锦墨不耐烦的摆摆手,“快点过来诊脉。”

“是,是!”偷瞄了一眼床上的公子,段太医在心中哀嚎,每次碰上凤公子他必然倒霉。

段太医按在凤离天的脉搏上,额上的皱纹越皱越深,转身对轩辕锦墨道:“启禀皇上,公子内伤严重而且肩上的伤口有毒,臣必须马上施针。”毕竟这人是皇上的男宠,尽管是男子,还是要征得皇上的同意才行。

轩辕锦墨点点头:“施针,朕不许他出任何事。”

掀开明黄色的锦被,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完美身躯,紧实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线条优美毫不突兀,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周遭发出了轻微的吸气声,两个年轻的太医终是定力差了些。

轩辕锦墨不悦的冷哼一声,冰冷的气势吓得众人忙移开了视线。

段太医打开针盒,拿出明晃晃的银针,一根一根插在伤口周围,轻轻捻动。

“嗯…”凤离天小声的呻吟出声,太医的手不作停留继续一根根插在周身的穴道上。

紫黑色的血在伤口处缓缓冒出,凤离天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冷汗,大概因为施针引起了内伤的疼痛,无意识的轻轻晃动着脑袋,轩辕锦墨站在床边静静的望着他,悄悄攥紧了龙袍中的拳头。

“唔~”凤离天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倏然睁开眼,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太医忙撤去了他周身的银针。

“天儿!”轩辕锦墨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轻握住凤离天的手,想要抱住他,抬了抬手,却又放下。

“墨…”凤离天的声音很轻,轻到让轩辕锦墨的心跟着疼了起来。

“我在这儿。”轩辕锦墨挪开一点,轻抚着他的发顶,柔声安慰着,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拭去那额上的冷汗与嘴角的鲜血。

“伦理道德…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凤离天说得十分艰难,说一会儿就皱起眉,仿佛在等疼痛过去,缓过来就继续说,“…比我…重要…”

轩辕锦墨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别说了,这些事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苍白的薄唇扯出一个苦笑,“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墨…我做过的事…我不后悔…啊…”凤离天痛苦的呻吟出声,喘息着艰难的抬手,想要抚上轩辕锦墨的脸,“下辈子…我们…可不…可…以…”抬到半空的手倏然滑落,美丽的凤目缓缓的阖上,一滴清泪从眼角慢慢滑落,顺着脑袋倾斜的方向,没入枕中。

轩辕锦墨大睁着眼睛,僵硬在原地,仿若五雷轰顶。他一生最爱的天儿,他绝世无双的凤凰,那么悲伤,那么孤独的,就这样离开了他…

“不,不!”轩辕锦墨反应过来,嘶吼着将凤离天抱到怀里,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天儿,不,不要死,不要死…”什么伦理道德,什么天下兴亡,都及不上这人的生命重要。

段太医吓了一跳,明明刚才施针后情况已经好转,怎么会突然死了呢?慌忙拉过凤离天垂在一边的手,面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看着悲痛欲绝的皇上,尝试着唤道:“皇,皇上,公子只是昏过去了。”

轩辕锦墨愣了愣,仔细感受,从身体相贴的地方传来了缓慢却有力的心跳,一瞬间,失而复得的狂喜充满了胸膛。紧紧的抱住怀中的人,生怕稍加放松就会消失一般。

沉默良久,将凤离天放回床上,看着两个太医小心翼翼的处理好外伤,复又将锦被盖好,轩辕锦墨坐在床边,沉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回皇上,公子的内伤十分严重,五脏及筋脉均有损伤,”段太医顿了顿,抬头瞄了一眼皇上的表情,硬着头皮继续道,“需要连续施针七日排出体内的淤血,而且三十日内不能动用内力。”

“朕知道了,下去吧。”轩辕锦墨摆摆手,考虑着要不要把太医安排到偏殿好随时给凤离天疗伤,但思及父皇母后在宫中,这样安排必然惹人眼,反而使凤离天的处境变得危险,也就作罢。

众人都退了下去,盘龙殿内恢复了静谧,轩辕锦墨静静的坐在床边,望着凤离天的睡颜。夜晚静的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声音,如往常一般的孤独感却没有来临,整个大殿只因床上的人而变得不一样了。

“相会于庙堂,不如相忘于江湖…”本以为还要很久才能见面,“我撑不住了,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就…”想到凤离天说过的话,他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下意识的认为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轩辕锦墨轻轻摩挲着那铺在床上的长发,悄悄弯起了嘴角却不自知:“天儿,不用担心,哥哥会保护好你的。”

“魑魅。”轩辕锦墨对暗处道。

“臣在。”一灰衣人从暗处出现,魑魅、魍魉二人是皇家密探的首领,轩辕浥在轩辕锦墨登基时将皇家的情报系统交给了他,虽然轩辕锦墨自己也有收集情报的人,但皇家从小培养的密探还是要好用得多。

“查清楚,是谁伤了他。”

“是。”魑魅躬身行礼,遂消失在黑暗中。

“皇上,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您睡一会儿吧,明日还要早朝。”德福见殿中还亮着灯,便进来轻声劝道。

“朕知道了。”轩辕锦墨淡淡的说,却依旧坐在床边,目光流连在凤离天精致的容颜上。自从相认,他们便没有再见面,如今仔细看去,隐约能看出轩辕锦天小时候的影子,只是,终究变化大了些,尤其是那双迷人的凤目。

忍不住伸出手,细细的描画他的眼睛,妖冶的线条仿若画出来的一样,弯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在末尾微微上挑,像是挑在人心上,痒痒的,让人欲罢不能。

德福看着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皇上,只得退了出去,轻掩上了门扉。总觉得皇上对凤公子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到底哪里有变化,又说不上来,大概最明显的就是皇上的眼神变了。皇上眼中的柔和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已经多少年了,有十三年了吧,十三年没有看到皇上这样温柔的望着一个人了。

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轩辕锦墨揉了揉眉心,折腾了一个晚上,确实累了。抬手将凤离天压在身下的破碎的黑衣拽出来,自己也脱衣上床,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躺在了一边。

龙床依然很大,但今晚躺在上面,却没有了那种空旷到自己快要消失了的感觉,暖暖的,很安全。轩辕锦墨熄了烛火,深深的吸了口气,淡淡的血腥味夹着梧桐树的清香,充满了危险却又奇异的让人心安。

第七十章 喝药…

一天一夜过去了,凤离天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轩辕锦墨开始焦躁起来。

“皇上,公子内伤严重,昏迷是很正常的…”段太医忍住擦冷汗的冲动,颤颤巍巍道。

“那他为什么还不醒?”

“这…”段太医吞了下口水,“这样的伤势,昏迷六七天也属正常,端看受伤之人的意志,意志越是顽强的人就醒得越早。”

轩辕锦墨皱了皱眉:“一群废物。”

挥退了一干太医,轩辕锦墨坐在床边,轻轻抚摸从凤离天衣服里找到的麒麟玉佩:“天儿,快点醒过来…”

清晨的阳光从盘龙殿高大的窗户上透了进来,映在明黄色的软帐上,泛着柔柔的光。

绝美的人静静的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被阳光暖出了几分柔和。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明亮的阳光有些晃眼,妖冶的凤目眯了眯,不愿睁开。脑袋边暖暖的,一条毛茸茸的东西搭在脖子上,痒痒的。

凤离天闭着眼睛,努力的回想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猜测着这毛茸茸的东西是什么。缓缓的睁开眼,入眼的是明黄色的盘龙帐,喉咙干渴的要命,浑身都很痛,艰难的转过头,脑袋边那毛茸茸的一团正是轩辕锦墨养的那只老猫,背冲着他睡得正香,长长的尾巴还搭在他的脖子上,美美的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伸出手,忽略右臂撕裂般的疼,扯了扯猫耳朵。白中带着黄色斑点的耳朵颤了颤,继续呼呼大睡。凤离天撇撇嘴,又使劲拽了拽,“喵…”老猫不情愿的哼了哼,蜷起身子将脑袋埋起来。

“主人,您醒了。”暗一突然飘了出来,不等凤离天询问,自觉的汇报起来,“这里是皇帝的寝宫盘龙殿,皇上刚刚上朝去了,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两夜,没有主人的吩咐,属下不敢擅自与宫外联系,所以执事还不知道宫主的下落。”

凤离天点点头,刚想吩咐暗一给他倒杯水,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暗一瞬间飘上了房梁,隐去身形。暗自叹了口气,他真的很渴,但还是闭上眼继续装睡。

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将新鲜的热茶换到桌上,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偷偷望向床上的人,皇上这两天除了上朝和批奏折,时时刻刻都在盘龙殿呆着,守在这人身边。作为盘龙殿的人,都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两天宫中已经隐隐有了流言,说皇上做太子时就有一个神秘的男宠,如今这位公子似乎就是那人。

“皇上。”门外传来宫女们行礼的声音,殿内的宫女忙收起打量凤离天的目光,端起茶盘慌忙朝殿外走去,正迎面遇到正要踱进内室的轩辕锦墨。

“皇上万安。”

轩辕锦墨看了一眼脸上泛着红晕的小宫女,不悦的皱起眉,后悔没有把帐幔拉上,但面上依然沉静:“公子醒了吗?”

“回皇上,还没有。”

“下去吧。”没有再看那宫女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阳光柔柔的照在床上,映着那埋在明黄色锦被中的俊脸,一个巨大的花色毛球正靠在一旁,将一缕黑发当作自己的尾巴抱在怀里睡得正香,而真正的尾巴却搭在凤离天的脖子上,像一条黄白相间的围巾。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轩辕锦墨在床边坐下,将凤离天的长发从猫的爪子中抽出来,用手指慢慢捋顺。

“天儿,不要睡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轩辕锦墨轻声道,抬手抚上凤离天的眉眼,细细的描画那上挑的线条,这是他这两天最爱做的事,一边描画一边想着轩辕锦天小时候的样子。

温暖的指尖慢慢的划过,在眼角流连不去,仿佛划在心尖上,酥酥麻麻的。凤离天忍住勾唇的冲动,继续装死。

昨晚上问了暗一凤离天以前的事,知道这凤目是因为鎏火神功,就像他身上的凤凰纹、夜能视物的眼睛一样,这样能改造体制的神功定然不好练吧,“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哥哥,想听你讲小时候的事…”

“皇上,您该用早膳了,”德福在殿外道,“公子的药也煎好了。”

“呈上来。”轩辕锦墨收回手,顺手将猫尾巴从凤离天脖子上拿下来。

德福指挥众人摆好饭菜,又将药碗递给轩辕锦墨,才又退下,合上了殿门。

轩辕锦墨将碗中的药汁搅了搅,试了试温度,靠在床头,将凤离天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舀了一勺放到他嘴边,可是昏迷的人双唇紧闭,根本灌不进去,棕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拿来丝帕擦去嘴角和滴落在胸前的药汁,轩辕锦墨只好自己喝了一口,慢慢吻上凤离天的唇,用舌头挑开他的齿关,将药汁喥了过去。

苦涩的药汁虽然难喝,却滋润了干渴欲裂的喉咙,凤离天马上咽下了药汁,在轩辕锦墨反应过来之前吸住了他留在自己口中的软舌,贪婪的将残留在他舌上的汁水吮吸干净,然后仍不知足的将舌头伸到他的口腔中,将那里面细细扫了一遍。

轩辕锦墨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时竟无法推开他,只得任由他吻了个够。良久方才分开,两人都有些喘息。

“你…”轩辕锦墨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这人是什么时候醒的?自己刚刚的话他到底听到了多少?“你故意装睡的是不是?”羞愤交加的某人一把推开了凤离天。

“嗯…”凤离天猛地皱起眉,呻吟了一声,颤了颤便躺在床上不动了。

“天儿!”轩辕锦墨吓了一跳,这才想起他浑身是伤,禁受不住这一推,“碰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凤离天抬头望着轩辕锦墨,眼中泛起了受伤的神色,抿了抿薄唇,叹息一般道:“对不起,我忘记了…”

“…”轩辕锦墨愣了愣,刚才他并不是因为凤离天吻了他而生气,只是他醒了却不让自己知道,这些天的担心才在一瞬间爆发了不仅仅是凤离天忘记了,其实他也忘记了亲兄弟是不能接吻的。

沉默了许久,轩辕锦墨重新把凤离天抱到怀里,将药碗端到他面前:“先把药喝了。”

凤离天转过头,可怜兮兮的望着轩辕锦墨,又看了看自己缠着层层纱布的右臂。轩辕锦墨好笑的捏了捏他皱起的鼻子,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里。凤离天乖乖的张开嘴,咽下了苦涩的药汁,淡淡地说:“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生病,因为生病的时候哥哥可以喂我喝药。”

轩辕锦墨拿着汤匙的手顿了顿,酸酸涩涩的感觉充斥了心间,有些难受,把药喂进去,柔声回忆着:“你小时候身体很好,不常生病,但一旦生病就会病很久,因为你总是偷偷把药倒掉。”

“嗯,”凤离天皱眉,把最后一勺药喝完,颇有些委屈的说,“后来母后发现了,还被打了一顿屁股。”

轩辕锦墨轻笑出声,很自然的给凤离天塞了小一块冰糖:“所以后来我就负责监督你喝药。”

凤离天慢慢回过头,静静的望着轩辕锦墨的笑颜。轩辕锦墨也望着他,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天儿,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会认出我…”凤离天垂下眼,慢慢从轩辕锦墨怀中滑下去,躺回床上,闷闷地说。

睡在枕上的猫被吵醒,睁开眼伸了个懒腰,蹭到凤离天跟前,在他脖子边蜷起身子,继续呼呼睡。轩辕锦墨伸手摸了摸猫头,自嘲的笑了笑:“是我不好,竟然还没有猫聪明。”

凤离天不想说话,把脸埋在猫毛中,软软的长毛戳到鼻子里,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轩辕锦墨无奈的再次把闹别扭的小孩从被窝里挖出来:“用了早膳再睡。”

第七十一章 调查…

因为右臂受伤,凤离天十分心安理得的享受帝王的服务,一口一口的吃了早饭。轩辕锦墨将手中的糕点塞到凤离天的嘴里,看着怀里抱着猫嚼着点心的人,突然生出一种幸福的感觉,时间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些可以无忧无虑抱着弟弟的日子。

凤离天嚼着点心,坏笑着看着满眼期待的盯着他的猫。猫实在受不了了,跳起来,用力在他沾着碎屑的嘴角舔了舔,粗糙的舌头将糕点屑舔了个一干二净。轩辕锦墨抬手捏住肥肥的猫,扔到一边去,拿丝帕给凤离天擦了擦嘴角,温热的舌头趁机伸了出来,将他指尖的残屑舔走。

修长的指尖颤了颤,轩辕锦墨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起身离开,手却被人牢牢的攥住了,回头,看见凤离天虚弱的靠在床头,有些紧张的望着他:“你去哪里?”

“我去批奏折,”轩辕锦墨抽出手向外走去,忍不住回头,却见那人仍然维持着那个动作,有些心疼,又加上一句,“午时,再来看你…”

凤离天望着轩辕锦墨逃走的背影,不再说什么,抬手拿过床头的点心,放在手心递给不死心又爬到他腿上的猫。老猫走路有些跛,大概是老了的缘故。将内力凝于指尖,抓起猫爪子轻轻揉了揉,老猫舒服的直哼哼。收了内力,一阵晕眩便袭上头顶,靠在床头喘息片刻,看来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动用内力了。

皇上走后,德福便领着一群宫女太监进来收拾碗筷,见凤离天已经醒了,便索性开始打扫寝殿。德福眯起小小的眼睛,指了两个宫女,对凤离天道:“老奴还有别的事要忙,这是绿纱、紫绡,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绿纱是个小宫女,怯生生的站在一边,紫绡是见过凤离天的,而且从太子时就跟着轩辕锦墨,如今倒是越发的沉稳,对于德福留她——这个盘龙殿的大宫女在这里伺候一个男宠,也毫无怨言,驾轻就熟的给这位正得宠的公子添茶倒水。凤离天无聊的搓着猫头,对一旁的紫绡道:“那个脾气火爆的红缯呢?”

紫绡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道:“红缯被…调到到嫔妃宫中去了。”

凤离天不甚在意的点点头,那丫头一方面教训他要懂规矩,一方面自己却横得不得了,被墨嫌弃是迟早的事。

一旁的绿纱却忍不住了,见凤离天没有正得宠的那些人的专横,便胆大起来,小声嘀咕着:“也不知是谁在皇上面前嚼舌头跟,说红缯姐姐怠慢了一位重要的公子,德福总管就把姐姐调走了。”

紫绡瞪了绿纱一眼,后者立时收声:“公子恕罪,绿纱还小,刚调来大殿,不懂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