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笑了。

是真正的开心。

我犯了一次错,但是,我用后半生偿还了,不曾亏负你一星半点,也不曾再损没你一星半点。

但是,你呢?

你犯了错呢?

难道不也应该补偿补偿?

————PS:今日到此:))

决裂1

她亲手抱起孩子,将鲜红的小木马放在他的眼前摇晃,忽然按住了一个机关,呜呜一声,她吓了一跳,原来,这木马里面装设了一个东西,还会发出声音来。

小孩子受到这个刺激,却高兴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双手不停地挥舞,仿佛要拍掌大笑。

这时,听得“喵喵”几声,是那两团肉球一般的波斯猫懒洋洋地窜出来,一边走,一边扭过头,绿油油的目光看着主人。

小孩儿扭转了目光,看那活泼的玩意儿。

芳菲伸手将猫咪抓了,放在他眼前晃荡:“宏儿,你看,这猫咪好不好玩?”

小孩儿乐得顾不上红色小木马,挥舞了手,想去抓住猫咪的毛。

芳菲手一松,猫咪在地上懒洋洋地打一个滚,便躺下不动,闭着眼睛,仿佛要睡觉了。

小孩子还在笑,一根白色毛落在他的脸上。

芳菲轻轻替他弄掉,轻轻摩挲过孩子的面孔,婴儿的肌肤,真真是吹弹可破。

那么柔软的触感,心里最温存的一幕被点燃。风吹来,生怕山间的气候有了寒意,便将他轻轻地包裹,不让他受到半点的损害。

有通报声:“陛下驾到。”

弘文帝大步地进来,见芳菲抱着儿子站在一棵花树之下,小家伙旁边是鲜红的木马,白色的波斯猫。

一红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哈,是谁做的木马?这么可爱。”

弘文帝伸手抱了儿子,往空中一举,随意地问。

芳菲也随意地答:“是道长送的。小孩儿拿着玩,正好。”

“哈,道长还有这样的兴致?真是做得太可爱了。小宝贝,今天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哟……你想念父皇没有?父皇今天忙了很多事情,这么晚才来看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呀,笑了……宏儿笑了,太后,你看……宏儿笑起来真像我……”

决裂2

芳菲并不过去看,弘文帝这样说话的时候,她常常别的别扭,仿佛是某一种的夫唱妇随。

天伦之乐。

她自忖,自己还没有资格这样公然的享受。

心里梗着一根刺,那可怜的李氏,也许,真正的被莫须有了。因为,这些日子,大臣们再也没有提起此事,显然是弘文帝已经对外宣称,彻底执行了“杀母立子”的基本国策。

通过此事,弘文帝,再一次在群臣中巩固了自己的权威。

可是,她心里,却一阵一阵地黯然。觉得无比的羞愧,惶恐,却又无可奈何。甚至连问都不敢问,生怕是因为自己——掩藏一个丑行,就需要制造一百个丑行!

掩藏一个秘密,就必须制造几十个的秘密。

先是李氏死了,接着呢?

又该是谁呢?

弘文帝意识到她的不同寻常的沉默,抬起头:“是不是不舒服?你脸色不太好。”

她淡淡地:“没事。”

“对了,我今天又想到宏儿的老师,很多人都推荐京兆王和高闾。我寻思,高闾是忠臣,京兆王是直臣,他二人的联手教导,宏儿岂不是会成长为一个很乖的孩子?”

“陛下,我倒认为,这两个人都不太合适。”

弘文帝依旧逗弄着儿子:“为什么?你认为谁最合适?”

“我希望孩子五岁之前,由通灵道长教诲。五岁之后,他就随你回平城……然后,再有你选择有高名的大臣教诲……”

孩子笑闹一阵,已经睡着了。

弘文帝轻轻地把他放在婴儿床上,给他盖上了薄薄的被子,若有所思:“宏儿,他一个人回平城?”

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淡淡的揪心。不,绝不!决不让自己的儿子一个人独居一宫,没有任何人看护。长年累月,寂寥孤苦,佣仆成群,却没有任何的亲人!

决裂3

“宏儿到了四五岁,会稍稍懂事。那时,他可以学着独立。”

他的脸色黯沉下来:“芳菲,你真的这么想?四五岁的孩子,他能懂得什么?我四五岁的时候,唯一的记忆便是看到林贤妃就很害怕……世人都认为皇子皇孙,前呼后拥,千百人眷顾伺候,可是,真心实意怜惜你,日日温暖呵护的人,又有几个?芳菲,我告诉你,我早就受够了,受怕了!宏儿,我不希望他变成这样,从小就是一个提心吊胆的孩子……我的儿子,我决不允许他过的如此痛苦!”

如一根刺,正好刺中了芳菲的心扉。

她缄默不语。

“芳菲,孩子现在留在北武当是合适的。但是,假以时日,到了必须回平城的时候,我希望,是你陪他一起回去……”他的声音充满了惆怅,“纵然是太后吧……是太后,也可以回平城的,是不是?”

他小心翼翼:“我也想过,孩子虽然小,但是,可不可以,每半年,他也回平城一些日子?”

已经是一国储君,不可能真正等待四五岁才回平城。

至少,稍微能上路了,便要会平城,祭祀社稷,见过国民,让普天之下,知道皇太子在京城。皇太后可以长年累月不在,但是,小太子,不能!甚至连四五年之后都不行。

“也许,明年皇儿再大一点,你可以先带他回去看看。”

每一次都是“你”,而非“我们。”

两个人的孩子,为何总是要分成一半的一半?

弘文帝怅然看她一眼。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不但没有拉近距离,反而,无形中,一道隔阂在逐渐地增大。他看不见那隔阂,但是,知道是怎么形成的。

她最软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自尊,情感,名誉,地位,身份……现在,种种世俗的或者内心强加的,统统将她包围。

决裂4

也因此,她变得令人讨厌的刚强!

他想,自己纵然可以不顾一切,可是,她呢?

她连接受,竟然也是艰难的。

一度,忽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如何努力。温存体贴,爱惜怜悯,天伦之乐,逗笑耍宝,自己擅长的,不擅长的,自己能做的,不能做的,甚至平素想都不敢想的,一切的殷勤,都做了……他想尽了一切法子,但是,效果都很微茫。

所幸因为儿子,可以正大光明地,每天处理完朝政,都来慈宁宫看儿子。芳菲纵然要避开,也无从避让。他自然知道这一点,竟小小的兴奋,每每抱了儿子,跟她一起逗弄,有时,发现儿子的眼睛那么像她,鼻子嘴巴脸庞那么像自己,顿觉天伦之乐,真是生平也不曾有过的幸福。

便将一切不安和微小的裂痕,都悄悄地掩饰下来。

但是,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呢?

尤其,谈到了导师的问题,甚至平城和北武当的距离——八百里的差距,也许,便是一生的差距。

弘文帝得子的喜悦,超乎寻常的高调。

整个夏天,慈宁宫都是无比热闹。不只是佣仆增加了好几倍,还专门调拨了东宫的御林军储备。

芳菲曾经几次要还给他的灰衣甲士的虎符,他坚决不要,如今,正好给了自己的儿子。

除了这些,还有大量的赏赐,几乎所有的珍奇古玩,所有的滋补山珍,都集中到了慈宁宫,堆积如山。

他本人,也常常在这里用膳。

仿佛从没有人觉得狐疑,因为一个孩子,人人都觉得这是无可厚非的。

每天,宫女、奶妈,内侍们,都围绕着这个孩子打转,芳菲素日喜欢安静,现在却被闹得头晕脑胀,整天地鸡飞狗跳,到处是花瓶打碎的声音。可是,每每听到孩子的哭声,笑声,吵闹,却又难言地一股欣慰。

决裂5

那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血啊。

孩子见风就长,一天天地,脸上已经有了表情,饿了要哭,欢喜了要笑——只是,那笑容非常奇怪,笑得不正宗,仿佛很阴险的样子。所有的小孩子,在正式学会笑之前,就是这样的表情。但弘文帝却觉得惊讶——每每惊叹,大声地喊:“你们看,皇儿笑得好漂亮。”

然后,他真的就会笑了。笑起来,眼睛弯弯地,咯咯地,如一个超级妩媚的小女孩。

但是,范儿一直是很足的,很大牌的,你逗弄不行,得他自己高兴,想笑才笑。弘文帝更是因此,十分自得,口口声声说,这孩子像自己,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

一转眼,匆匆三个月过去,又到了秋天。可是,群臣发现,弘文帝根本没有要启程回京的迹象。他过于沉浸在得子的欢乐里,留恋在北武当,怎么也不肯离去。

在北武当的金苹果刚刚散发出青涩的香味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彻底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了。

一个皇帝,过分的恋栈恋家,那真不是个好现象。

两位老王爷不得不去劝谏,提醒陛下该启程回京了,可是,陛下却心不在焉地,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打发了他们。于是,两位老王爷来求见太后,要太后劝说陛下回京。

芳菲无法不给家族最老的两位王爷面子,只得召见。

隔着门帘,东阳王和京兆王先是夸赞小太子如何的聪明伶俐,天生龙胎,然后,才进入正题。

“太后,如今储君已定,天下归心。然而,老臣等认为,按照规矩,皇太子应该回平城过冬,见识一下皇宫的生活环境。”

陪都,毕竟比不得正式的皇宫。

东阳王话说得比较委婉:“太后躬耕抚养小太子,感情深厚,有目共睹。还得劳驾太后为拓跋家族辛苦,带了小太子一同回去……”

决裂6

芳菲心想,并不是没有明眼人。

他们现在果然把弘文帝久久逗留的情绪,归罪到了自己身上。现在压力已经来了,只要自己带领皇太子回去,弘文帝自然没有停留的借口了。

在北武当,弘文帝碍于“先帝”这两个字,还会有所顾忌。可是,一旦回了平城,他的天下,如果再有什么不好,皇宫内里,岂不是再一次丑闻传出来?

她淡淡地:“老王爷说的甚是。我当年奉先帝遗诏抚养小太子,但是,先帝言明是需在北武当守陵,如今,可不好贸然回去。我思弘文帝宫里,也有年长妃嫔,不如在平城期间,就让妃嫔,乳母们代劳……所以,还得辛苦两位王爷,向陛下谏议,这个秋日,便可带了小太子回去。我们拓跋家族的男孩子,也不该经不起路途奔波……既然是太子,便要从小开始锻炼,饿其筋骨,劳其体肤,这才是成长的正道。”

两位老王爷,反被将了一军。

这一日,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书弘文帝。

已经退朝了,弘文帝看时间不早,急着要去看儿子了,见两位老王爷磨叽个没完,还是耐着性子:“两位王爷有何要事?”

京兆王先开口:“臣等思虑,小太子这个秋季应该回平城。冯太后的意思也是……”

弘文帝不动声色:“你们见过太后了?”

“臣等见了皇太后。太后提议,小太子在平城期间,不妨让年长妃嫔代为抚养,到明年夏日,再送来北武当……”

弘文帝几乎要拍案而起。

才几个月的孩子,怎经得起如此长达千里的颠簸劳顿?再说,回了平城,哪一个年长的妃嫔担负得起这样的责任?

他冷笑一声:“那,两位王爷认为,谁个妃嫔有这样的宽宏大量和仁慈心肠,足以担当这样的重任?”

二人见皇帝神色不妙,不敢说话。

决裂7

弘文帝还是强行忍住怒气,缓缓道:“这孩子情况特殊,因为得来不易,你们知道,朕事先进行了占卜,所以出生在北武当而非皇宫。既是如此,他的平安健康当然是第一位的。朕也曾多次思虑,不如就让他平安成长,到了两三岁的时候,硬朗一点,到时再回去也不迟。反正北武当有列祖列宗的排位,他早就拜见了的。等他稍稍懂事,然后再回去,一切,岂不是更加安全?”

众人还敢说什么呢?

这天晚上,弘文帝又来慈宁宫看儿子。

宫里铺了一张大的毯子,孩子在上面爬来爬去。他天生健壮,几个月,已经能够手舞足蹈,爬得很是那么一回事了。

弘文帝摸出一块褐色的焦糖,外面是苦的,里面才是甜的。

小孩子张开嘴巴就吸吮,忽然发现是苦的,眉头立即皱起来,“哇哇”地就跪在地上吐起来。

但也不哭,只是眉头皱得如核桃一般,仿佛知道上了父亲的当,挥舞了手,要去抓他身上的一块吊坠,狠狠地拉,以表示愤怒。

弘文帝被他的滑稽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一把抱了他:“傻儿子,又上当了吧?以后,父皇会常常捉弄你,你得学聪明一点,不然,就会被整得很惨……”

芳菲在一边看儿子呕吐皱眉,暗叹一声。弘文帝,这真是返老还童了。最近,他是越来越有童心了。

“陛下,我今日有话跟你说。”

弘文帝见她郑重其事,芳菲便吩咐奶妈将孩子带出去,淡淡道:“陛下,你该回平城了,这个秋天都快过完了。”

果然和两位老王爷的说辞一样。

他反问:“你认为宏儿这么小能一路颠簸?”

“他是拓跋家族的孩子,本来就该接受!而且,一路有人照顾,没什么大不了的。”

决裂8

“照顾?你亲自照顾?”他十分干脆,“芳菲,只要你照顾他,我明日就可以上路。”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那么热烈:“芳菲,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们带着宏儿一起回平城好不好?我已经给宏儿准备了很好的房间,很多玩具,他一定会喜欢平城的……芳菲,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情真意切,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苦苦的哀求。

“芳菲,只要你陪着宏儿,我马上准备最好的马车,绝不颠簸了宏儿,好不好?”

回平城,怎么敢呢?那里的立政殿,那里的御书房,时时处处,都是罗迦的痕迹。那是巨大的阴影,无从躲避的羞愧。如今,自己居然带了和弘文帝的儿子——怎么敢回去?时人不知情,难道天上的人也不知情?

先皇的“灵魂”,可是在天上,牢牢地看着这一切啊。

她断然拒绝。

“陛下,你失态了!”

弘文帝失望地低下头:“既是如此,芳菲,你也没权利就让宏儿出去受苦”。

“那不是受苦,你一声令下,谁敢让他受苦?”

“你休想!芳菲,我受过那样的苦,知道那种滋味。我决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覆辙。除非你答应,否则,我决不让皇儿回平城。”

儿子不回去,他也不回去。

芳菲但觉头大如斗。

长期下去,如何面对大臣们的质疑和猜测?

弘文帝再是会想借口,可是,谎言说了一千遍,不是变成真理——而是会被拆穿!

她忽然不寒而栗。

一切的荣誉,尊严,一切的辛苦隐忍,躲藏……可是,纵然再是意志坚定的人,又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折腾?

弘文帝几乎被她面上的这种不寒而栗激怒了。

决裂9

天伦之乐,毕竟取代不了夫妇之乐。那一夜缠绵之后,她就开始躲避,然后,是她怀孕,隐居……不知多少次,他在深宫惊醒,想起那激烈的缠绵;不知多少次,他被这缠绵的欲念,折磨得彻夜难眠。今年春天就早早来到北武当照顾她,亲自看护她,等待着儿子的降生。可是,儿子都好几个月了,自己午夜梦回时的缠绵景致,却是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自己是一个男人,而非一个和尚!

还有什么能比天天看着一块肉,甚至嘴里含着一块肉,却吞不下去,更加痛苦的呢?

如果是别离,如果是天涯,如果是黄泉阻隔……如果是千百万个理由。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日日夜夜能够看到,甚至一起说话,一起吃饭,甚至畅所欲言……却靠不着,摸不着。

这是何等样巨大的折磨?

只因为中间隔着一个人——一个他自己确信已经死去的人!

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神神叨叨,也或许只是借口而已?

就因为死去的,,难道要折磨生者一辈子?不,这是不公平的,太不公平了!

他愤愤的,难道,她就不需要么?

生而为人,难道,就是用来压抑和苦闷一辈子的么?

那种强烈的压抑,无法自拔的情欲,忽然潮水一般涌来,他几乎是跳起来,狠狠地就搂住了她。

芳菲吓了一跳,本能地挣扎,骇然:“你放手……”

他呼吸急促,浑身烫得几乎要把自己、把抱着的女子点燃,嘴唇拼命地寻找着她的嘴唇:“芳菲……我要你……要你……”

芳菲拼命地躲闪:“你放手……”

“芳菲,朕知道你的性子,你要独宠,朕就给你,朕从未宠幸其他女子,只是一心一意待你,绝不敢辜负!难道做朕的皇后,真的就那么难受?”

决裂10

他嘴里剧烈的喘息,浑身都是潮湿的气息,“芳菲……你不能一再逃避了,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逃避也是没有用处的,儿子都在这里了,他是我们两个人的骨血,我们已经是夫妻了,真正的夫妻了,为何还要这样自欺欺人?难道一辈子自苦下去,两个人都痛苦一辈子?你为什么不替儿子想想?为什么不替你自己想想?为什么有幸福的日子你偏偏要拒绝?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过去,就不愿意走到前面去看看?”

过去?未来?

那鲜红的木马,忽然血刺一般。

明明知道,如何能装作不知道?

自己哪有什么未来?

本来是完全可以有的,但是,哪一个夜晚,已经把一生都葬送了。

永远只有冰冷的过去,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芳菲……你听我说,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一个,你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意愿行事……你知道,这些,我统统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跟我回去……”

她狠命地掰他的手,指甲几乎掐入他的肉里,他也不放开,反而一把抱了她,就往床上走。

她眼前一黑,大吼起来:“放开我,你这样,对得起你父皇么?”

他心里一震,手稍稍一松,却还是死死地搂着不放。

她一低头,就咬在他的手上。弘文帝措手不及,芳菲已经跳下来,几步到了门口,狠狠地瞪着他。

“芳菲……”他急切地追上去,“我是喜欢你……你知道,我是喜欢你才这样的……”

“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她的声音那么尖锐。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芳菲,你怎会不喜欢我?以前你就是喜欢我的,一直都是喜欢的!我们,曾经是初恋!”

“早就不了!我喜欢你父王,只喜欢你父皇,只有他一个人!”

决裂11

“可是,父皇早就死了,他死了。”

“就算他死了,那有如何?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他死得那么凄惨可怖。我已经对不起他了,难道还要在他死后,一而再,再而三地玷污他的名声?”她嚎哭起来,压抑了这么久的委屈,这么久的羞愧,终于爆发了,“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根本不敢去先帝的墓前,根本不敢跟先帝说话,根本羞愧于为他守陵……人们说什么贞洁太后……我听到这个词,心里都在滴血啊……先帝,他是因为我,为了维护我,才死的……”

弘文帝声调都变了:“不!父皇他不是因为你……”

“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他因为我触怒了神殿,如果不是他遇到我,变了性子……他绝不会死……甚至,如果是当时我不追去青州,他都不会死!不会死的……先帝,他是不会死的……可是,我竟然背叛了他……我对不起先帝……”

她蹲下去,倒在门边,泪如雨下。

弘文帝面色惨白,“不,芳菲,不是这样……死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就该更好地活着。你总要替儿子着想……”

她眼里冒出怒火:“不,他不是我的儿子,是你的儿子!!!!”

弘文帝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不敢置信:“芳菲……你……”

“怎么,陛下,你已经忘了?不是你金口玉言宣告的么?他是李氏的儿子!你不要忘了。全天下都是知道的!”

弘文帝浑身发抖。

仿佛一个天大的恶毒的嘲讽。

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不可预知的极大的阴影。

“陛下,既然我们都在撒谎,这谎言,就最好保存一辈子。如果中途戳穿了,你想想,你何以面对天下?我又何以面对天下?”

“芳菲!我说了,我会想办法,你无需操心……”

困兽犹斗,根本不愿意死心。

决裂12

“但是,陛下,你别忘了这一点。我并不喜欢你!我们之间的确,过去有过情谊,可是,时间过去了,人和心情都变了。陛下,你想,你能回到20岁么?你都不行,凭什么要我永远是十八岁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