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帝坐在昔日冯太后常坐的地方,米贵妃带着孩子一起跪下,情真意切:“陛下,臣妾闻讯来探望太后。”

弘文帝和颜悦色的:“你们为什么没回平城?”

“这……臣妾有罪……臣妾刚上路,就遇到皇儿发高烧,稍微停留了两天,便遇到雨季,没法赶路,只好折回北武当……请陛下恕罪……”

弘文帝看着米贵妃一身华丽的装扮;以及睿亲王金红色的襁褓;侍宠生娇,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就连自己下令让她们返回平城,也可以不听了。

他并未发怒,只是看一眼那个孩子。

孩子的面容很陌生,跟其他的所有孩子一样。在平城的时候,早晚来请安。

而且都还小,好多都是乳母抱着,他常常埋头看奏折的时候,总是挥挥手,说一两句罢了罢了,就完成了一天的任务。

这些年,为何这些孩子们的面孔全是陌生的?

更何况是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而且,他甚至想不起他是怎么出生的。米贵妃侍寝的时候很少,后来,就说怀孕了,然后,生了这个孩子。

孩子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这才仔细地看孩子,孩子睡着,闭着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而且,也还不会有什么表情。

他觉得自己的心也是冰的——甚至是些微的愧疚。

这么几年了,孩子们,妃嫔们,自己到底为她们尽过一些什么义务?连好好地看一眼都不曾。

自己抱过他们几次?为他们做过什么玩具?逗弄过他们发笑么?

自己当年在父皇面前,十句话,有九句是言不由衷的。谁知道这些孩子们长大了,在自己面前,是不是也是如此?可是,他太累了,觉得自己已经无法集中精力,去了解每一个孩子了。而且,心里也没有那种热切。

凉薄的天性,根本没法一下子就变得热切而充满慈爱。

他仔细地想,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而且,也根本不可能做到,耗费不起那么大的精气神。

他撑着头,一时无语。

米贵妃却开始不安起来,毕竟,自己是违抗了君命,没有按时返回。虽然有各种客观原因,也都合情合理,但是,陛下喜怒无常,谁知道会怎样呢?

她有些战战兢兢的:“陛下……太后醒了么?”

弘文帝抬起头,看着她亲自抱着的孩子,“这是……睿亲王,对吧?”

米妃更是惊讶。

睿亲王——陛下亲自封赏的,难道他还会忘了?

她不敢开口。

弘文帝又淡淡道:“米贵妃,是京兆王派人接回你们母子的?”

米贵妃更是震惊。睿亲王发烧,请御医,她顾念儿子,当然要找最好的大夫,是通过陆泰找的京兆王。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弘文帝还是淡淡的:“对了,你们米家,和陆泰是远亲关系,对吧?”

米贵妃更是觉得不对劲,跪倒在地,一头冷汗了:“陛下,臣妾该死,臣妾该死……臣妾只是因为皇儿生病,绝对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

封了睿亲王,和陆泰联盟,现在,已经找到了京兆王门下。

还能说没有其他意思么?

弘文帝看着她不安的伏地,想起林贤妃和三王子。

谁能说自己对皇位一点都不眷顾呢?

米贵妃和当初的林贤妃一样,已经滋生了野心——北国的历史上,虽然立子杀母,但是,从未有一代杀两个太子之母的先例;而且,立子杀母的根源在于防止“母壮子弱”,就是说,小皇帝时才需要;但是,若是成年的太子,根本不怕母妃干政,所以就不用杀了。

米贵妃,焉知不是第二个林贤妃?

“陛下……臣妾只是来探望太后……陛下,请您务必相信臣妾……”

弘文帝站起来,还是和颜悦色的,甚至走下去,摸了摸孩子熟睡的小脸:“米贵妃,你平身吧。”

“你没有错。错的是朕。朕对孩子做了不切实际的安排和封赏,以至于造成了别人的误解……”

米贵妃更是惊惶。

“北国历史上有两位睿亲王,其中还包括了先帝。所以,再封睿亲王,就不恰当,因为太子早立。所以,朕在这一个疏忽的问题上,必须纠正过来……”

米贵妃面如土色:“陛下……您这是要?”

“不。你放心,朕不会剥夺孩子的封号。只把这个封号稍微改一下。以后,就叫融亲王吧。”

从睿到融——一字之差,相差何止千里?

米贵妃浑身颤抖,一颗心仿佛从天堂到了地狱。

怎会这样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带孩子回平城?弘文帝看着她的脸色——他也不知道为何,就如一个洞悉天人的衰老之人,能明白所有人的心事——米贵妃的心事,宫中女人的心事。

其实,她唯一不明白的是,自己这不是在伤害这个小儿子,是保护。只是一种保护而已。

有时,过度的纵容和爱宠,方是对孩子的伤害。

不切实际的奢望一旦滋生,在皇家,随时都可能是流血牺牲,血流成河,天下大乱。

自己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决不能犯下这样的大错。

不过,宫女子,是根本无法理解的。

很简单,如果人人都觉得侵略别人是错误的,那这个世界早就太平了;

其实,大多数人觉得自己比别人好才是天经地义的。

弘文帝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你们都下去吧。把孩子也带下去。病了就让御医们好好看看。”

米贵妃再也不敢说什么,抱着孩子退下去了。

弘文帝这才慢慢道:“传陆泰。”

自从李欣株连九族后,陆泰没有一日不是惴惴不安。随着米贵妃母子的回归,他又开始活跃起来。此时,忽然被弘文帝召见,也吓了一跳。他跪在地上,不知道陛下为何召见自己;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最近,陛下的一举一动,完全摸不准了。

他跪下行礼,还是硬着头皮问:“太后凤体如何?”

弘文帝没有回话,只是站起来走了一圈。

陆泰的目光跟着他的身形。弘文帝停下脚步,目光正对上他的目光。陆泰心里一震,急忙叩头。

“陆泰,朕还得谢谢你。”

陆泰大为惊讶。心里又奇怪。谢谢,什么意思?难道是谢谢李欣帮他杀了冯太后?

他心里一喜,又一惊,尚未开口,听得弘文帝的第二句话:“陆泰,朕真要谢谢你救了朕一命!”

陆泰大骇,跪在地上:“陛下……恕臣愚钝,朕不解其意……”

弘文帝一笑。不解其意,他还不解?

这些年,冯太后的死敌是哪些,他其实一清二楚,一直都是清楚的。

只是,许多时候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关系,为了互相掣肘,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非你举报有功。太后要是真的被李欣和朱均害死了,朕也就死了……北国的今天,是她一手开创的。朕不但没有回报她,反而害死她;她若死了,朕岂非唯有一死谢天下?”

弘文帝声色俱厉:“陆泰,你等好生大胆!若是太后死了,朕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和先帝于九泉之下?”

“臣该死,臣该死……”

弘文帝冷笑一声,好一会儿才道:“陆泰,你不该死,你举报有功,你还应该重重有赏。”

陆泰面无人色,跪在地上:“罪臣,罪臣不敢有任何非份之想……”

“下去吧。”

陆泰踉踉跄跄地退下。完全不知道弘文帝,竟然是这样一个“不知好歹”之人。

回到府邸的时候,更是阴云密布。他的谋士们集中在一起,听了陆泰说完被弘文帝召见的情形,一个个都一言不发。

陆泰急了,“你们这些蠢材,为什么不说话了?”

一个老贵族终于鼓起勇气:“陆泰,你没看出陛下是什么意思?”

陆泰恼羞成怒:“我只看出来,他又对那个女人妥协了。这个女人在演戏,一定在演戏;上一次的火殉,她死里逃生;这一次,她服了毒,不信你们走着瞧,陛下这个软耳根子,又会倒在她面前……”

这时,一名亲信忽然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陆泰更是面色大变。

众人急忙问他何事。陆泰脸上阴晴不定,好一会儿才说:“看来,果真和我判断的一摸一样,陛下把睿亲王降为了融亲王……”

陛下公然下诏,改睿亲王为融亲王,表面上虽然都是亲王,可是,含义却大不同;这是彻底巩固了小太子的地位啊。

陆泰阴森森的:“那个女人果真厉害。若不是她搬弄是非,陛下会更改诏令?看吧,等她彻底好起来,我们谁也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午后,天色更是阴暗,阴雨连绵的天气,一推开窗,便是扑面而来的寒冷。

宏儿一直呆在太后的寝宫,在温暖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过了许久,才见父皇进来。

后面还跟着宫女太监,摆放了小桌子,上面放了热气腾腾的茶壶和各种新鲜的糕点。

“宏儿,这么冷的天气,喝热茶,吃小点心最舒服了。来尝尝。”

宏儿高高兴兴地过去,和父皇对坐。

弘文帝令左右退下,亲自斟了两杯茶,一杯给儿子。孩子捧着热呼呼的茶杯,身子,手,都暖和起来,好奇地问:“父皇,你去做了什么呀?”

“哦。父皇只是去告诉那些来探望的大臣们,太后现在不能受到任何打扰,也不让人探望。”

孩子的眼睛亮起来:“真的么?太后不喜欢的人,都不会来了么?”

“都不会了。”

“那李冲他们许不许来?”

李冲等人已经来问候过许多次了,但是,都被弘文帝不许进入。事实上,这些日子除了通灵道长和两位老王爷,其他人,都被摒弃在外。也因其如此,大家都冯太后的病情,才更加猜忌。但是,弘文帝根本不在乎,而且,要在乎的话,天下,就没有任何时候可以随心所欲了。。

“呵,李冲是营救太后的功臣。以后,父皇会重重赏赐他,探望就不必了……”弘文帝悄悄地,“他们一来,就罗罗索索的,这样,我就没法和宏儿一起这样喝茶品点心了……”

孩子微微兴奋:“是啊。他们都不来才好。父皇,就我们陪着太后。”

“是的,太后有我们陪着就足够了。其他人都不需要。宏儿,我们今天下棋玩儿……”

父子两吃了点心,便开始对弈。

孩子还小,学会又不久,老是赢不了父皇。到第三局时,嘴巴就嘟囔起来:“噢耶,又走错啦……若是太后醒了就好了,太后会告诉我该怎么走……”

弘文帝强忍住笑,“太后的棋艺还是我教的,她怎么赢得了我?”

“不信,不信,宏儿才不信呢。太后的棋艺很厉害的……”

弘文帝发现,这个孩子,凡是自己做不到的,或者做的不那么好的,就口口声声说太后行:太后大字写得多么漂亮;太后能投壶,太后讲的故事真好听……太后下棋也如何了不得……反正太后就是偶像。

这孩子,他如此地崇拜太后。

弘文帝趁儿子不注意,让他几子。小孩子当然看不出来,见忽然赢了父皇,非常开心,几乎要跳起来:“耶,赢啦,父皇,宏儿赢啦……”

反击11

“啊哈,宏儿好厉害。瞧,比父皇还厉害了。”

孩子玩得非常开心,搂着他的脖子,软嘟嘟的撒娇:“父皇,给我讲一个故事嘛。”

弘文帝将他搂在怀里,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孩子的头发很软,这表示他脾气非常温和。但是,他的眉毛很浓,小小年纪,颇有点儿剑眉星目的样子了,又表示他很有魄力。

弘文帝越看越是喜爱,拉住他的手,父子两个非常亲昵。

“宏儿,你想听什么故事?”

“我想想啦……以前太后给我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父皇,您给我讲一个打猎的故事吧……”

“好啊。父皇就给你讲一个猎豹子的故事……”

弘文帝讲起某一次的围猎经历。但是,他生平没怎么讲过故事,讲起来,既不惊心动魄,又不扣人心弦,更不绘声绘色,一点趣都没有。

孩子睁大眼睛听,然后,就不乐意了,嘟囔着小嘴巴:“父皇,不精彩耶,又不好笑……没太后讲得好……”

弘文帝笑起来:“等太后好了,太后会给你讲的。宏儿,那我们玩点儿别的?宏儿,你还想玩儿什么?”

“骑马马……”

“什么叫骑马马?”

“父皇,这个您都不知道呀?”孩子歪着头,“有一次,我和太后在山腰玩儿,看到一个小孩子,骑在他父亲的肩头,那样子,小孩子看上去就好高呀,肯定能看得很远很远,比骑马还看得远……”

“哦,你说的是这个?我知道。你想玩儿这个?很简单的。”

孩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太后说,我不许玩儿的……”

“她说父皇是天子,我是小太子……天子要有天子的威严……不能玩儿这种民间的游戏……父皇,我们是不是不能玩?”

反击12

弘文帝笑起来,看一眼床上的冯太后,才悄悄的:“宏儿,我们偷偷地玩,太后睡着了,她又不会知道,不用怕。”

弘文帝蹲下身子,孩子立即攀上他的肩头,抱住了他。弘文帝学着马的样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孩子玩得开心了,忘了小声,大声地咯咯笑起来:“父皇,真好玩。这个比下棋还好玩。”

“以后,父皇天天带你玩儿。”

孩子响亮地在他脸上亲一下:“父皇真好。”

弘文帝笑嘻嘻的,一把将他抱下来:“宏儿,父皇还知道其他许多好玩的玩意,以后,每天教你玩一个。”

孩子一开心,就笑得肆无忌惮,弘文帝拉着儿子的手,悄悄地:“嘘,我们看看太后醒了没有。”

父子两蹑手蹑脚地走到芳菲身边。

这时,芳菲侧了侧身子。

“呀,太后醒了。”

弘文帝也十分惊喜:“芳菲,你醒了?你要不要吃什么?”

芳菲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两个人,她的目光往下,看着他们亲昵拉着的手。

仿佛真正是相依为命的一对父子。

她觉得有点困惑,嘴唇微微张开。

“宏儿,宏儿……”

“天啦,父皇,您看,太后,太后她……”

弘文帝也急了:“来人,快来人……”

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出来。但是,颜色并不殷红,反而是暗色的。这一下,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头歪在枕头上,仿佛连眼睛都没法睁开。

跑进来的是道长。

他整日在这里行走。一见弘文帝递过来的帕子上的血痕,他也吃了一惊,立即伸手替她号脉。一边看时,眉头紧锁。

弘文帝急忙问:“道长,严重么?”

反击13

道长长叹一声,“太后前些日子掉落山崖,一些伤痕不曾复原;如今,又遭遇这样的毒发,所以,内外夹攻,加上她这些年劳心劳力,受损很大,内外都亏损严重。”

弘文帝急了:“道长,那该怎么办?”

“只能好好静养。务必不能要她受到任何的刺激。”“没问题,朕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刺激。”

“先把这一日的药给太后服下吧。”

弘文帝亲自端了药碗,给她一勺一勺的喂下去。她的眼睛一直微微闭着,仿佛用尽了力气也无法睁开。

只是喝完药的时候,也许有了点儿力气,就一直拉着儿子的手。不一会儿,手松开,又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晕沉里。

整整半个月,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但是,很少有开口的时候。就算开口,也只能叫两声宏儿,其他的人或者事情,仿佛她根本就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弘文帝整日整夜都留守慈宁宫,白天也看奏折处理事情;其余大多数时间,全部陪着她们母子。

这一日黄昏,她忽然有点清醒了。弘文帝正好从外面进来,和儿子说说笑笑的。一见她大睁开眼睛,父子两立即欣喜地跑过去。

“芳菲,你终于醒了?”

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

芳菲定睛看他,这一次,认得非常清楚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道:“陛下,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求自己。

“芳菲,你说!”

“陛下,求你废黜宏儿!”

弘文帝沉默了一下,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芳菲,你太累了,先休息,好不好?你想吃点什么?你看,你喜欢的全都在这里……”

芳菲根本没看那些琳琅满目的补品,食物,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陛下,你答应我!”

答应,自己怎能答应呢!

……………………今日到此。周三也是2点之前更新。PS:一路芳妃大结局这个月底上市;书已经印刷完毕,编辑说铺货了;等当当网的销售地址出来,我通知大家:)纸书流畅简洁得多;没有那么多反反复复的啰嗦;嘻嘻;

父子相逢1

孩子也不安起来,悄悄地蹿住她的手,而她耳边悄悄地说话:“太后,你先歇歇吧,宏儿喂您吃东西好不好?”

芳菲的目光看向他,孩子还不知道,这太子的意义何在,到底他当或者不当,有什么关系。这些,他统统不知道。

可是,她知道。心里一直提着最后一口气不肯罢休,便是因为如此。

自己若是不在了,谁肯护持他呢?

她听着这个声音,却没有看他。这声音太过的情深意浓,完全是她陌生的一个人,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芳菲……你别担心宏儿……”

他是明白的。

弘文帝,他完全明白。

她的惧怕,她的担忧;她这些日子的心血耗尽,他统统都明白。就因为明白,所以才更加心碎和恐惧。

他在床头坐了,轻轻扶起她,柔声道:“芳菲,现在什么都别想,只好好休养吧。剩下的,交给我……”

这一瞬间,他说的是“我”——而非朕。

甚至他穿的衣服——也不是那么正式的皇帝服,是一身随意的衫子,就如他在太子府的病床上的时候。

某一刻,芳菲有点不太认识这个人。

也没有怎么看他。

是宏儿紧紧拉住她的手:“太后,你先休息啦……宏儿会一直陪着您的;父皇也说,他会一直陪着您的。”

芳菲眼前一黑,仿佛无穷无尽的疲倦再次袭来,就像一个怎么都睡不醒的人。终日的卧病在床,终于将最后的一点点心血都彻底劳损。

她躺下去的时候,心底还在想着此事。

父子相逢2

只是宏儿不能当太子了!

这是她心底挂念的唯一一件事情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宏儿当太子。

非常疲倦,说不出口。只能闭着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就如已经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对于在何处停下来,都彻底迷茫了。

耳边只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精雕细琢的木格子窗户,看到的是一望无际连天的雨幕。

已经是冬天了,很快,便会降下大雪了。

她闭着眼睛,已经传出微微的呼吸声。

弘文帝凝视着被子下面这张惨白的脸和她枯瘦的手;昏迷不醒的这半个月多,她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仿佛是一条冬眠的蛇,第一层皮已经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