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林岐挠挠头笑道:“都有都有,我一直让宁远和静以查访他的过往,就是为了将他捏在手中,一旦他不老实,就要了他的小命,如今瞧锦瑟的脸面,就饶过他,一顿打换了一条命,难道挨得不值吗?”

霜华靠在他怀中直笑:“人都说凤阳王心有七窍,我看不止......”

凤林岐揉揉她头发,在她耳边说:”不管有多少窍吧,在霜儿面前是一窍也无,这心有七窍听着好听,其实挺累的,有时候我也羡慕雪华,一点心机也无,谁也不用防着,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正絮叨的时候,怀里的人儿已发出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凤林岐跳下卧榻抱起她向床边走,一边走一边摇头:“真成小猪了,说睡就睡。”

待放下霜华,手抚上她的肚子,感觉手下微微凸起,轻轻摩挲着欣喜得笑起来......

68、和亲公主林媛...

转眼过了二月二,凤林岐本打算去趟国都觐见皇上商议些事,想到连翘公主又摇头,自从皇上在北阳郡山间和容安半天玩笑试探他后,他仔细思忖慕容非离说过的话,看来并不是玩笑,若是没有七八分的把握,慕容非离不会乱说,而且他为了提醒自己和霜华,竟提到他的母亲若云公主。

他也打听过若云公主的旧事,若云公主貌美如花武功高强,却一生痴恋自己的亲哥哥,就是当今皇上的父亲,当年的太子独孤满,慕容山庄庄主的痴情并没有打动她,慕容非离三岁时,她就离开慕容山庄一去不回,并把儿子看作孽种,重逢后总想杀之而后快,最终被慕容非离废掉武功,囚禁在皇城后如碧湖中心的孤岛上。

凤林岐也想不明白连翘公主为何会中意于他?他尽力回想连翘公主的身形相貌,还有她说过的话,却只是模糊,算了,只好知会了国都的几个心腹,过年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有青年才俊者就设法引起麦宁贵妃的兴趣,麦宁贵妃善于揣度皇上心意,定会惦记着为连翘公主寻个好驸马。

凤林岐的招数其实是极有用的,果然元宵灯会时,连翘公主对左丞相长子胥之冲颇有好感,胥之冲乃去岁新科状元,如今任翰林院修纂,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麦宁贵妃听说后,有意带连翘去看灯,连翘一眼看过去就羞红了脸,此人虽没有凤阳王英俊贵气,却比他多了几分斯文雅致。

连翘心里悄悄把凤林岐挪了次席,谁知第二日前女帝独孤鸿和夫君崔光到了国都,独孤鸿本来想看看这个唯一的妹妹,一眼看到连翘心里十分不喜,明明小家子气公主架子却端得十足,就没再看第二眼,连翘心里有些气,皇上只是堂哥哥,尚对她宠爱疼惜,比对亲妹妹还好,独孤鸿和她是一父所出,却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其实她不知道,皇上对她呵护有加,是因为当年父亲满太子和叔父灵帝兄弟情深,皇上只是为满足灵帝遗愿,并非是多喜爱她。她又看独孤鸿高贵迫人,她的夫君美玉一般光风霁月,心里冷哼道,做过女帝就了不起吗?我孤独连翘此生做不了女帝,嫁的夫君断不能输给她。她话里话外和麦宁贵妃试探,麦宁贵妃笑说道:“环顾整个大裕朝,没有能和崔光比肩的男子,如果硬要找人跟他比,也就只有凤阳王和慕容非离。”

连翘脸上笑着说道:“我也说嘛,姐夫天人一般,谁又能比得上他。”

心里却盘算道,慕容非离是自家表哥,断然不行,那只有凤阳王了,她倒没把人家有无婚娶放在心上,她自以为堂堂公主,若有皇上撑腰,扳倒原配取而代之只在早晚。待问过教习娘子,心又凉了一片,原来亲王郡王大婚,都会得到皇命诰封,若要休掉原配,需上奏皇上再知会礼部,这种事情开朝以来从未有过。

心中一凉又想到胥之冲,过了二月二,听说总管太监赵进告老,因他服侍三代帝王待人宽和,皇宫上下都舍不得他走,连翘见周围的娘子宫女们都忙着为他备告别礼,有缝香包的有做鞋袜的,随口问了句:“赵公公告老后会哪儿去?家里可还有人吗?”

一个小宫女说道:“听说在淮扬置了宅院,赵公公冬天总发哮喘,太医说淮扬府天气温润,他的病到了那儿准好。”

赵进这哮喘病也是去年入冬新添的,因为凤林岐知会过他,告老后想到淮扬来,需有让皇上相信的理由,赵进思量来去,宫里的老太医给他出了主意,装了一冬天哮喘,皇上和麦宁贵妃看着心中不忍,终于允了他告老,他装得自然万分辛苦,不过为了他思念三十年的翠儿,他觉得再辛苦也值,二月初六是个黄道吉日,就定了这日出发。

初五夜里正收拾行装,皇上紧急召见,他进了御书房,连翘公主正靠在皇上肩头撒娇,似乎央求着什么,皇上见他进来笑道:“连翘听说你要去淮扬,突然兴起玩心,也好,你就带她过去玩些日子,就让她住在行宫,不可惊动当地官府。”

连翘忙说:“皇帝哥哥,凤阳王和凤阳王妃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去了,怎么也得当面谢过。”

皇上一点头:“自然应该,凤阳王的几位妹妹与你年岁相仿,若是无趣了,找她们作耍也可。”

其实皇上并不知道连翘对凤林岐的心事,只是凑巧可以拿她来试探凤阳王,若是把公主下嫁给凤阳王做侧妃,这是莫大的荣耀,不愁凤阳王不忠心事君。

连翘前呼后拥随赵进出了皇城,一路往淮扬府而来。征召公主和亲昭苏的圣旨先于他们到了淮扬,礼部右侍郎带领众官员进了凤阳王府,因有皇上暗示,只是走个过场,凤阳王也有授意,待凤阳王府众人设了香案,三跪九叩接了圣旨,转身就要告辞离去,林媛闭了闭眼睛喊道:“大人留步......”

众人停住脚步看着林媛,林媛咬牙说道:“请大人禀明皇上,我凤林媛愿意前往昭苏和亲。”

右侍郎愣怔着不敢接话,看向脸色有些发青的凤阳王,陪同的众位官员都交换着目光,霜华悄悄走近凤林岐,感觉到他的怒意升腾着就要发作,衣袖不经意滑过他的手背,他轻吸一口气微笑说道:“本王这位小妹无知,连侍郎莫怪,慢走不送。”

连侍郎带头往外走着,众位官员低头看着地面跟在他身后,打定主意今日之事什么没听到什么没看到,林媛往前一步:“侍郎大人姓连是吗?小女子说的话若是不禀报给皇上,可是欺君之罪。”

连侍郎无奈再次停步,冲凤林岐一揖道:“非是下官不知进退,实在是被逼无奈,还请王爷恕罪。”

连侍郎命随行小吏记录在案,传旨的官员们不敢看凤阳王脸色,恭敬作揖后低头离去,凤林岐走到林媛面前盯着她,林媛吓得往后一退,就听见林羽在身后一声嗤笑,林昆忙过来护住她叫了声大哥,林诚过来解劝,林逸则叫了声嫂子,霜华冲林逸摇了摇头,凤林岐手扬起来又滑了下去,叹气说道:“看来是大哥对林媛关心不够,林媛竟然如此贪图公主和王后的头衔,林媛并不笨,怎么会做出如此选择?”

林媛硬着头皮一笑:“大哥对我自是不关爱有加,不过林媛有自己的想法,大哥放心,我不会是第二个姑母。”

凤林岐拍拍她肩:“事已如此,再无挽回余地,到了日子,大哥自当亲自为林媛送嫁。”

说完拉着霜华的手头也不回出了堂屋,霜华感觉他的身子紧绷着,手被他攥得越来越紧,疼得眼里闪着泪光,却咬牙忍着不说话,只是默默跟着快步往前走,待回了屋中,凤林岐站在窗下也不松手,霜华的手指被挤压着,颤着声说:“林岐松开吧,我疼。”

凤林岐没有动,霜华大声说道:“林岐,你捏疼我手了,快松开。”

凤林岐这才醒过神来,忙放开她手,霜华的手红红的,手指被挤压得有些变形,有几处破了皮渗出血来,凤林岐连忙去拿了金疮药,抱她坐在腿上为她上药,药上好后手指略有些红肿,凤林岐心疼着霜华责怪道:“我被气昏了头,霜儿怎么也不喊疼呢?就这么由着我......”

霜华微微笑道:“总得让你发作一下,要不就得气坏了。”

凤林岐揉着他手说道:“就算折断霜儿的手臂,我的气怕是也消不了。”

霜华笑道:“我受点小伤,林岐心疼我,就能听得进我的劝,刚刚在路上我若是开口,你只怕又要跺脚而去了。”

凤林岐脸上有了笑容:“还是霜儿知我,刚刚紧抓着你的手,就是怕一气之下把你丢在半路上,我一生气,没人敢跟来,霜儿又有身孕,身边没人怎么行。”

霜华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过年的时候,林岐就将话说得明白,林媛自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弟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林岐不可能永远将他们护在羽翼之下,纵使他们的想法不对,能拦着就拦着,若是尽力了却拦不住,只能真正经历了他们才能有切身之痛。再说了,林媛和姑母性情不同,姑母性子刚烈,林媛聪慧又有心机,也许在昭苏会自有一番天地。”

凤林岐笑道:“虽然霜儿只拣好听的说,我还是解了些气,算了,昭苏国王莫屽少年勇猛,若不是异邦君主,倒也算是良配,只是昭苏习俗异于中原,国王可以娶三位王后,如今已有了一位,只怕林媛......”

霜华一愣:“那林媛岂不是给人做小?”

凤林岐摇头:“那倒也不是,三位王后平起平坐不分尊卑,姑母那会儿就是最后娶的一位。”

夫妻二人絮絮说着林媛之事,事已至此只能精心为她准备嫁妆了,二人稍事歇息,去王太妃院子里禀报过,王太妃流了两行泪:“真是傻孩子,或许命该如此,唉,准备最丰厚的嫁妆,林岐亲自去送嫁。”

林媛回到院子里,心里抖着有些害怕,大哥走后,二哥三哥和林逸将她训斥一番,她只木然听着,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了大哥这关,又想到昭苏路途遥远,只怕丫鬟们无人愿意跟去,不愿意又怎样?本公主一声令下,怎么也得跟去十个八个吧,对了,还有娘亲,一定要把娘亲带去享福。

她雀跃着到了周姨娘院子里,周姨娘一见她眼泪就下来了,林媛笑道:“娘亲这是喜极而泣,女儿早就说过,娘亲就等着跟女儿享受尊荣。”

周姨娘哭着骂道:“你这个狠心的丫头,竟要远嫁和亲,嫁过去后多少年才能见你一面,只怕我死了都见不着了。”

林媛愣了愣:“娘亲不跟着女儿去吗?”

周姨娘哭道:“有了主意也不跟人商量,我生是凤家人死是凤家鬼,跟你去那边陲小国做什么?我又不是没有儿子,我有两个儿子可以依靠,还用跟着女儿吗?”

林媛满腔的兴奋霎时间冷了下来,看着周姨娘的面孔两眼发直,好一阵才缓过来,站起身冷笑道:“也好,我自己去倒也清静,省得心里再记挂着你们这些人。自己的娘亲都不敢跟去,那些丫鬟就算逼着去了,能跟我一条心吗?我就和姑母一般,只身前往昭苏。”

林媛回到屋中足不出户,直到三日后皇上下了圣旨,册封凤林媛为媛公主,三月初一动身前往昭苏,由凤阳王带队送嫁。林媛端坐着,看着林羽和林璐带着几个妹妹朝她拜了下去,心里滋味复杂,她打小就盼着能压林羽一头,这一日终于来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待到扶起她们两个,鼻子一酸滴下泪来,林璐悲哭出声,一向冷淡的林羽也忍不住,姐妹三人相对而泣......

69、连翘公主登门...

凤阳王府上下忙着准备林媛陪嫁的各式物事,凤林岐大到邦交礼仪,小到嫁衣首饰都亲自过问,就连陪着嫁过去伺候的人都想得周到,找了四户家奴,都是中年夫妇带着一个女儿,给他们足够的银子让他们举家跟到昭苏去,这样才能陪着林媛踏实扎下根来。

林媛看大哥亲自忙碌,想起去年他自己成亲都没怎么操心,心里更加悔恨,每日早晨醒来枕头都是湿的,人前却总是强装笑脸,周姨娘亲手给她缝了锁麟囊,她心里虽舍不得女儿远嫁,不过女儿皇封了公主,到了昭苏就是王后,到底觉得比林璐嫁得风光,每次看到刘姨娘免不了面带得意之色。

刘姨娘看到周姨娘那副得意的模样,气得跑到林诚和珍珠的院子里,说不了几句话就瞅着珍珠的肚子:“哎呀,这眼看成亲半年多了,怎么就不见动静呢?你看王妃都显怀了,府中上下跟菩萨一般供着,要不找郎中过来把把脉,调理调理?”

珍珠心里不是滋味,碍着林诚又不能对刘姨娘发作,丫鬟燕儿机灵,看小姐面色不悦,就过来笑说:“这怀孕生子的事是能着急的吗?再说了,这种事也不该姨娘操心。”

刘姨娘啐道:“这个丫头说话跟刀子一般扎人,我跟珍珠说话,哪里就有你插嘴的份儿?”

燕儿笑道:“姨娘心里不明了吗?我们家小姐尊重你是姑爷的娘亲,才敬着你,否则你能坐在这儿吃着喝着随便说话吗?”

刘姨娘就气得站起身走了,珍珠瞧着她的背影,想着每次回娘家母亲都要提分家的事,林诚刚成亲那会儿去了两次,后来每逢珍珠回娘家,他就百般推脱不去,母亲每次见她只身前来,都要挑理寻事,闹得珍珠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这会儿刘姨娘偏又来给她添堵,她叹口气,和林诚倒没什么,可这老一辈也得对付,纵使她出嫁前做生意有千般手段,在她们面前也是轻不得重不得,轻了她们总要生事,重了又有违孝道。

刘姨娘想着霜华微凸的肚子,对王妃怎么也不敢象对紫茵那般耍心计,这王爷年后不知怎么就成了闲人,日日在府中呆着鲜少出门,她琢磨了多少次,也不敢靠近那院子半步,王妃那四个丫鬟日日跟着她不离半步,听说王妃一日三餐都是她们亲自下厨,诊脉呢也不用府里的找郎中,都是徐默潜每日定时过来把脉。

她走着走着双手一拍,王妃既有了身孕,王爷夜里岂不是很难熬吗?也应该纳两房小妾,一来解了寂寞,二来若是有了新欢,在王妃身上的心也淡些,就算没机会做什么,王妃心里不痛快,说不定孩子会早产什么的,就算不早产,生下来也不会怎么健壮,再说了,若是本来怀的是公子,心里一别扭说不定就变成了小姐。

她想着就进了王太妃院子,叶姨妈正好也在,闲扯了几句就笑说:“我院子里一个婆子,前几日刚给儿子纳了小妾,说是儿媳有了身孕,怕儿子夜里难捱,王太妃说说,这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吗?什么都要替孩子们想到。”

叶姨妈一听就说:“可不是吗?妹妹,这王妃不是也有了身孕吗?堂堂王爷没个暖床的,说出去别人都得笑话。”

王太妃笑道:“你们说的在理,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想得不周到。”

第二日霜华和凤林岐用过早饭,过来给王太妃请安,王太妃问了霜华几句,点头说道:“都好就行,只是有了身子,夜里是万不可同床的,这是为了孩子好,只是如此一来,林岐夜里孤单,是不是该纳房姬妾。”

霜华和凤林岐没料到王太妃突然提到纳妾,都愣了一下,王太妃又笑道:“霜华若是嫌烦,就在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里选两个可心的,这样知根知底的......”

凤林岐突然打断了母亲,声音有些低沉:“母亲,儿子这辈子只要霜华一个,不会再纳姬妾,这样好了,为免日后麻烦,儿子就在母亲和母亲身后的佛像面前发誓,若有违此誓,定遭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霜华吓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又信口胡言,我知道你的心,不用发誓。”

王太妃愣愣看着儿子,看着看着流下泪来:“也好,成亲前到处寻花问柳,以为跟你父王一般行径,如今看来骨子里也和你父王一样,心里只能住进一个人,好在你比他幸运,能娶到心中所爱,不象他心有所爱而不得。”

凤林岐和霜华忙劝慰王太妃一番,回去的路上霜华抱着他手臂嗔怪他:“母亲一向听你的,你说了就是,还发什么誓呀,死啊活啊的,招我不爱听。”

凤林岐笑道:“母亲突然提起纳妾,定是有人在她面前挑唆,我发下重誓,不只让母亲明白,传到别的人耳朵里,也好绝了她们那点歪心思。”

霜华笑问道:“凤阳王独宠妻房,不怕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凤林岐一笑:“在北阳王府那日,脸颊上沾了胭脂,皇上早就知道了,知道又怎样?大不了要挟我去打个仗征个税压制个人什么的,听他的就是,我又不惦记他的宝贝江山。”

正说着皇上,福伯一路小跑迎面而来,气喘吁吁说道:“王爷,连翘公主跟着赵公公来了,已到了府门口。”

凤林岐一皱眉头:“可有圣旨吗?”

福伯摇摇头,凤林岐对霜华说道:“既是没有圣旨,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以一般待客之理迎接,我就不去了,霜儿只怕得出面。”

霜华点点头: “福伯让月莲和珍珠请公主到堂屋坐下,让她们两个先陪着,就说王太妃身子有恙,说我服了药就去。”

福伯答应着跑了,凤林岐一笑,揉揉她头发,夫妻二人去了书房对弈,因沉迷棋局,一时忘了公主上门之事。

连翘公主从府门进来,一路莲步轻移微昂着头,虽竭力目不斜视,凤阳王府的端丽大气还是迎面而来,心中感叹虽不若皇宫金碧辉煌,却别有一番繁荣富贵,明明是头一次进来,依稀在梦中来过,也许是因为此处有凤阳王的气息。

进了堂屋,月莲和珍珠奉了茶,连翘转了转眸子问道:“怎么不见凤阳王妃?”

珍珠笑道:“启禀公主,王妃这会儿正吃药呢,过会儿就来。”

连翘对凤阳王府的轻慢有些生气,不过赵进早就事先和她过,既是游玩就不可大张声势,免得触怒龙颜,所以她一切听从赵进安排,在行宫安顿下来,只带了几个人坐马车跟着赵公公而来。

她喝着茶和月莲和珍珠笑谈淮扬府风俗人情,说了一箩筐话也不见凤阳王妃的身影,她心里笑道,她总不敢不来吧?只要她来,就得跪下拜见我。

霜华缓步进了门,跪下给连翘公主行礼,连翘公主高高在上端坐着,瞧着霜华细白的后脖颈,心想凤阳王再怎么把你捧在手心里,不也得给本公主下跪吗?过了一会儿轻笑道:“凤阳王妃快请起,你和王爷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本公主这次来淮扬游玩,刚安顿好就专程过来向王爷王妃致谢。”

霜华站起身笑道:“救命恩人不敢当,救公主的是北阳王府的管家和家丁,皇上已有过赏赐,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连翘倒不好追问凤阳王的行踪,一眼瞧见霜华腹部微凸,一左一右两个丫鬟小心翼翼抚着,牙根一酸笑道:“原来王妃有了身孕,劳烦王妃过来见我,倒真是连翘的不是。”

霜华微微一笑说不敢,连翘又说道:“听说王爷有三个妹妹和我年纪相仿,临别时皇帝哥哥说过,若是闷了,可找她们作耍,她们可在府中吗?”

霜华打发人唤林羽林媛林璐来,拜见过连翘,连翘笑说道:“我自小孤苦,一直羡慕有姐妹的人,今日一见府上三位小姐,心里喜欢得紧,府上可有多余的院子给我住?”

霜华笑道:“公主厚爱令臣妾惶恐,只是敝王府简陋寒酸,怠慢了公主臣妾吃罪不起,还是请公主移驾行宫,这些日子媛公主要远嫁昭苏和亲,府里也忙乱些,公主若需要,随时打发人来下令,林羽和林璐可去行宫作陪,也可陪伴公主在淮扬游玩。”

连翘毕竟只有一十六岁,再不好死缠烂打住在凤阳王府,赵进眼看霜华面色有些疲倦,忙提醒公主天色不早该走了,连翘这才站起身,一路上有意步行缓慢,希望能碰上凤阳王,直到出了府门也未见人影,一腔心思付了流水。

70、短相思无穷极...

第二日霜华带着凤阳王府众女眷,到行宫回访连翘公主,精致的大小锦盒堆满了桌子,连翘公主虽喜欢这些礼物,却因不见凤阳王郁郁寡欢。

霜华回到府中,笑对凤林岐说道:“今日仔细看了看公主容貌,还真是个美人。”

凤林岐笑道:“这个可以想到,慕容非离容貌肖似其母,这连翘自然不会难看,霜儿应付她些日子就是,她不会长久呆在淮扬,就算呆着也不能经常来我们家。后日就是初一,要给林媛送嫁,我不在身边,霜儿千万小心。”

霜华过去搂住他脖子:“林岐不用担心,我又不是纸糊的,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算计,只是林岐要出远门,我还真是舍不得。”

凤林岐转身抱住她,手在她腹部轻轻摩挲着:“今日又动了吗?怎么只有霜儿能感觉到动,我的手一过来,他就不动弹了?”

他说着话,霜华就觉肚子里微微动了几下,笑说道:“这会儿就动着呢,林岐......”

凤林岐忙凑过去,耳朵贴在她肚子上听着,霜华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凤林岐嘘了一声,又听了半晌,兴奋得叫到:“霜儿,我听见了,小家伙动得劲道十足,是不是在霜儿肚子里翻跟头呢?”

这是凤林岐头一次听到孩子在霜华肚子里的动静,高兴得过一会儿过来听听,听着听着抱了霜华滚倒在床上,意乱情迷之时犹不忘将霜华抱坐在身上,看霜华双眼迷离脸色潮红,刚要进入又停下犹疑问道:“霜儿,我们......我们这样,孩子在肚子里会不会不高兴?”

霜华轻笑道:“他有什么不高兴?他不就是这样来的吗?”

凤林岐笑了笑扣住霜华的腰,霜华觉得身子里一条缝隙,想要他来填满,渴望得等待着,凤林岐又停下来紧张问道:“霜儿,会不会再有一个孩子,先生了这个,过五个月又生一个?”

霜华哭笑不得趴伏在他身上:“笨蛋,有了身孕就停经了,哪里会再怀上孩子?”

凤林岐放下心来挺身而入,听着霜华动情得浅浅呻吟,抚摸着她丰腴莹润的身子轻喘着说道:“这时候的霜儿,果真是别有一番风韵,只可惜我这一去至少要一个月,回来时霜儿的肚子又大一圈......”

云雨初歇,凤林岐亲吻着霜华的肚子:“霜儿,这一个月不在你们身边,孩子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我回来时,他就不愿意再动给我听了?”

霜华轻抚着他的脸颊:“自然不会,我想念林岐时,就把心里话说给孩子听,孩子自然会跟我一块想你。”

白日里霜华吩咐丫鬟们给凤林岐收拾行装,夹的单的绸的布的,鞋袜披风蓑衣,闲时看的书,烹茶的茶灶,品茶的茶具,凤林岐看她在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列了各样物品,照着行装一一划勾比对,拿过那张单子看了看,夺下她手中的笔笑道:“霜华就差把咱们家一起搬着跟着我了。”

霜华噘嘴道:“其实我巴不得跟林岐一起去。”

凤林岐笑道:“若是霜儿好好的,自然可以和我一块,也想过把霜儿带在身边,那样我才可以完全放心,只是此去昭苏路途遥远,一旦霜儿饮食失调水土不服......”

其实霜华确实想过跟着他去,又怕一说招来他的疯魔,果真不管不顾带她前往昭苏,笑着说道:“我就是说说罢了,总要先为孩子着想。”

白日里细细准备,夜里恩爱缠绵耳鬓厮磨,离别的日子来得如此之快,转眼到了林媛出嫁的日子,清晨起来天空飘落着细细的雨丝,略带着凉意的雨水小针一般扎在众人的心上,林媛凤冠霞帔登上凤辇,繁复的大红嫁衣更显其细瘦窈窕,红盖头遮挡着视线,凤冠下苍白的脸颊上珠泪涟涟,这时林羽抱着一大摞书奔到凤辇前递给林媛:“这是我费尽心思收集来的和昭苏有关的书,朝堂的民间的历史的传说的都有,林媛路上闷了就看看,你一定要好好的,经常写书信回来。”

林媛再忍不住哭出声来,凤林岐骑在马上,听着身后凤辇里林媛细细的啜泣声,手一挥沉声说道出发,马蹄扬起的一刹那,忍不住回身看向霜华,霜华轻笑着冲他挥着手,凤林岐从她唇形看出她说的是,放心吧。

凤林岐深深看她一眼,毅然转身扬鞭,凤辇的车轮缓缓滚动,周姨娘哭喊着昏死过去,林昆和月莲一左一右扶着她,王太妃含着眼泪说道:“大喜的日子,这么嚎啕成何体统,赶紧扶回院子里歇着去吧,月莲跟过去劝慰劝慰。”

因和亲队伍声势浩大,惊动了行宫里的连翘公主,她听着鼓乐声声,唤来人一问,得知是凤阳王的妹妹今日远嫁,忙忙坐了轿子带人到街头观瞧,远远看见凤林岐银袍玉带骑着白马而来,心咚咚咚跳得飞快,这几日费尽心思见不着他,不想在此遇见。

转眼间他已来到自己身边,通身上下都是俊俏,眼角眉梢写着风流,他突然微笑着看向自己这边,双眸流泻出摄人的光芒来,连翘羞得一低头,再抬头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走了过去,她目送着凤阳王高贵挺拔的背影,轻轻咬住了下唇。

回到行宫百无聊赖坐着,眼里心里都是他,在北阳王府时,就觉他一袭青衫掩盖不住高贵气度,今日再见更觉他丰神俊朗,想想这几日身边娘子们打听来的消息,不禁眉头紧蹙,淮扬府里人尽皆知,他竟那般宠爱着他的王妃。

意兴阑珊时突然又喜上眉梢,叫过一个娘子问道:“听说今日远嫁的媛公主只是凤阳王庶出的妹妹?”

那个娘子点头说是,连翘眉眼弯弯问道:“若是他把自己的王妃放在心坎里,王妃有了身孕,他是会陪着自己的王妃呢?还是会为一个庶出的妹妹送嫁?”

这娘子大略知道她的心思,揣度这她的心意笑说道:“自然该陪着有身孕的王妃,再说了,那位媛公主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哥哥,就是凤阳王府的二公子,论理该这位二公子前去送嫁才是。”

连翘扬着唇,脸庞在雨后晴空下绽放出光彩,看来传言不实,只怕他对那位王妃也并没有那么上心,她当下问那位娘子:“那日去凤阳王府,你也是跟去的,你来说说,王妃的容貌如何?”

那位娘子投她所好笑说道:“凤阳王妃自然是貌美如花,可是大气有余娇媚不足,依奴婢看,还是公主人比花娇,若奴婢是男子,定喜欢公主这样的美人儿。”

连翘公主咯咯一笑,随手褪下手上一双玉镯子说道:“赏你了。”

这时赵进拿着一封书信过来笑说道:“启禀公主,宫中传来喜讯,麦宁贵妃有了身孕,皇上怕她孤单,命公主在淮扬稍逗留几日就回宫去。”

连翘看着书信甜甜笑道:“皇嫂真是痴心动天,太子都九岁了,她却一直未能再有身孕,这下又有喜了,真为她高兴。”

赵进也笑着说是,连翘手里捧着书信,琢磨出一个法子来,若是这次试探能成,她就放□段做凤阳王的侧妃,心里主意已定,笑对赵进和那位娘子说道:“这就收拾行装去吧,宫中有了喜事,我们明日就动身回去。”

赵进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和翠儿近在咫尺,却不敢见面也不敢相认,就怕被连翘公主察觉,只好耐下心来日日陪她游山玩水,好在麦宁贵妃有喜,她也知趣,明日就要动身回宫。

第二日赵进送走公主,去凤阳王府给王太妃和霜华磕了头,在王府内住了下来,霜华完全放手将府中事务交给他打理,王太妃做主选了日子,为二人在他们的小院里简单办了婚事,分离三十年的有情人终于成了夫妻。

霜华板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等待凤林岐归来,他既说过一个月后准能回来,霜华就信他,待后花园中迎春花开遍,霜华走出院子前去观瞧,才知凤林岐走后,飞鸢和雨荷就住进了王府,每日给宁远和静以统领的暗卫传信,过几日听说城外山上寺院中两株罕见的紫玉兰开花,她想要出王府看花,才知道王府内宅外遍布暗哨,真正是麻雀也插翅难飞。

霜华暗笑凤林岐紧张过度,又想到他如此煞费苦心,心就汪在蜜中,只盼着他早日归来以解相思,又怕他归心似箭太过劳累,柔肠百结中提笔写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71、林岐雨夜归来...

春花最烂漫时,容安北上带着雪华前往江州慕容山庄,途经淮扬时短暂逗留,霜华算着日子早早到城门外迎候,林逸骑马沿着官道一直往前,眼看要出淮扬地界,路尽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林逸下了马大喊雪华的名字,雪华声音清脆答应着叫着逸哥哥,马车飞驰起来,到了林逸面前停住,雪华跳下马车,一头扑在林逸怀中,容安站在她身后,笑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和林逸说个不停,什么梅树又长高了,什么又捉两条鱼回来,原来养的几只蝌蚪长出了后腿,只好放回了河里,什么养的兔子生了一窝小兔,有白的有黑的有灰的......

林逸含笑听着,与她说的热闹,容安看雪华靠在林逸怀中舍不得放开,笑说道:“阿姐还在城门口等着呢,雪华不想看阿姐的大肚子了?”

雪华这才松开林逸,却不愿意回马车里去,闹着要和林逸一起骑马,林逸刚说了声好,容安用力一推,把他推到马车边,自己抱了雪华上马,坐在她身后揽住她腰,两腿一夹马腹,马儿扬蹄而走,林逸只能悻悻上了马车,跟在他们身后。

雪华远远看见阿姐的身影就要往下跳,容安忙勒住缰绳扶她下马,她冲过去小心抱住霜华,甜甜喊着阿姐,等不及霜华回答,双手抚上她隆起的肚子,蹲□冲着肚子喊着宝宝,喊了几声又将耳朵凑上去听,正听着时,霜华的肚子上突然鼓起一个小包,正好挨到她的耳朵,她高兴得手指头轻轻去触碰鼓起的地方,小包缩了回去,又在另一个地方轻轻鼓起来,雪华的手指忙跟了过去......

霜华轻抚着她头发微微笑着,容安和林逸早背过身去,雪华蹲着等啊等,小包鼓起两次却再不出现,她噘着嘴说:“宝宝再出来嘛,再和小姨玩儿一会儿。”

霜华笑道:“宝宝累了,雪华也累了吗?来,我们上马车回去。”

雪华一一抱了绿梅她们,才和姐姐坐到马车中,回凤阳王府而去。林逸本打算带着雪华在淮扬府四处游逛一番,可雪华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守着姐姐的肚子,等着孩子在肚子里动弹,林逸无奈只能带着容安游玩,说便宜了容安,容安总笑着说:“我知道是沾了雪华的光。”

容安本来只打算逗留几日,可雪华闹着不走,霜华又舍不得妹妹,容安想了诸多理由劝说雪华,雪华总不理他,直到他说:“雪华早日去慕容山庄医病,等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你才能早日见到他,生出来总比在肚子里有趣。”

这话说到雪华心坎里,忙忙收拾了行装,第二日一早辞别姐姐,跟着容安往慕容山庄而去,容安心里眼里都是雪华,早把容嫣曾经的托付抛在脑后,因为他这次误事,两年后惹出一场不小的风波,容嫣险些丢了性命,林逸也险些被逼着错娶他不喜爱的人,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