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我用了。”李邺微微一笑,声音很轻却是十分的笃定:“这些银子,都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陶君兰没再多问下去——有些事情不必问,心里明白即可。况且,这些事情她是帮不上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后宅等着他,做个好的妻子。绝不替他添麻烦。

“其实,这两年不过是刚起步罢了。”李邺言道,轻叹一口气:“接下来我可能会越来越忙,呆在府里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他的语气并不是不遗憾的。

陶君兰却是温柔一笑,主动靠在他怀中,轻声道:“怕什么?一辈子这么长,哪里又在乎这一点朝朝暮暮?”再说了,也不是就不回来了。男人本就该在外头拼搏的,日日耗在内宅,倒是消磨了稚气和雄心。

“你不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李邺看住了陶君兰轻声的询问。

陶君兰微微一笑:“只要你想要的,不管是什么,我总是支持你的。”

“就不怕我做坏事?”李邺笑出声来,可眼底却是一片紧张。

陶君兰同样回了一笑,笃定道:“你不会;

。”李邺或许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君子,可绝不会是个不折手段坏事做尽的恶人。这一点的信心,她还是有的。不然当初怎么还敢在看见了李邺真面目后嫁过来?

李邺一挑唇角,这次却眉梢眼角都被染上了一层薄薄暖暖的笑意,语气微有些宠溺:“你倒是信任我。”

这下换了陶君兰嘲笑他了:“你是我夫君,我不却信任你,却又要信任谁?”

李邺被这一句再平淡的话,却是感染得几乎胸腔发堵。更甚至在心中暗暗发誓:就凭着这一句话,他就愿意将天下最好的都捧给她。

“君兰。”李邺轻声唤道,声音歉然:“若我不能顾及你时,我希望你能自保。不管如何,我要你和孩子都平安无事。”

“我会的。”陶君兰心中一凛,郑重答道。哪怕不是为了李邺,她也会如此。她又如何会拿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开玩笑?

一路回了端王府,陶君兰便是让王如将那面精巧的精子给刘氏送了过去。而她和李邺则是回了沉香院换衣裳——见客的大衣裳实在是穿着不如家常衣裳舒服。尤其是在这样还有些闷热的天气下。

谁知刚换了衣裳,又将发髻拆开准备梳个简单的发髻时,刘氏却是派人过来请陶君兰和李邺一同过去商议事情了。

陶君兰便是直接让红螺将头发全梳上去,绾了个团髻,用两根金簪固定住,便是匆忙跟着李邺一同过去了。

当然,急切的只有陶君兰一个人,至于李邺却是半点不见着急的。甚至,李邺还有些老大不情愿的意思。

陶君兰只觉得李邺对刘氏的态度有些过了,想劝说两句,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到底还是压在了心底了事。

很快就到了主院见到了刘氏——一如那天一样,刘氏仍旧是用了脂粉将脸色遮盖住了。不过看着精神头却也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自从怀孕后,刘氏对李邺的态度倒算是有所缓和了。至少不再是那样冷漠了,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

面对刘氏的请安和问好,李邺只微微点了个头敷衍了一下便是彻底的没再多看刘氏一眼。

陶君兰细心的注意到,从头到尾,李邺的目光都没落在过刘氏已经明显凸起的肚子上。仿佛他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在意他的第一个孩子。

这就有点儿古怪了——陶君兰觉得,以李邺的性格来说,哪怕是刘氏再不好,这个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血,他不至于会是这么一个态度才对。还是说,刘氏做了什么事情,才让李邺有了如此态度?

陶君兰多少有些好奇。不过她却也没着去问:李邺既然没主动告知,那么就说明他根本不想提起这事儿,那么她开口问了,李邺或许还是会说,可毕竟不是自愿的。这种揭人疮疤的事情,她是半点也不愿意去做的。

而刘氏显然也明白李邺并不想听那些兜兜转转的客套话,当下倒是也不委婉,直接便道:“请王爷来,主要也是想问问,关于古玉芝怎么安置的事情。”;

第一卷 第159章 故意

闻言,李邺直接将眉一挑。陶君兰也疑惑的看向了刘氏。

刘氏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后是什么意思,想必王爷和陶侧妃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这么晾着,到底也是不妥的。今儿古玉芝已经向我提出了请辞了——若真送回宫里去了,到时候会是怎么一个后果,想必王爷比我更清楚。”

陶君兰微微讶然。她倒是没想到古玉芝竟然这样果断和大胆。竟然敢主动提出请辞。当然,说是请吃,倒不如说是主动问王府要一个说法是真。毕竟,这么长年累月的呆在王府里,回头就算再被送回去了,那清白也等于没了。谁都能猜到太后的意思,所以谁也不会认为古玉芝还是清白的。要么,就会以为古玉芝哪里不好,才没得了李邺的欢心。不管是哪一个结果,对古玉芝来说,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邺蹙起了眉头,当下便是要示意刘氏直接将人送走。不过想了一想后,看了一眼陶君兰。微有征询之意。

陶君兰半点不漏的将李邺的目光悉数的收入了眼底。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略一沉吟之后,便是笑道:“太后也是一番好意。毕竟我和王妃都怀孕了,不能服侍王爷。桃枝和红蕖那儿,王爷也去得少,想必是不大喜欢的缘故。若能添两个新人,倒是也合适。古女官样貌和规矩品行,也都不错。”

于是最终李邺便是点了点头。

刘氏一怔,倒是有些意外的意思:“王爷的意思是,留下了?”

李邺颇有些不耐烦的再次点了一点头。

刘氏迅速压下了诧异,笑道;“那我便是准备操办纳妾的事情了。古女官到底不是一般小宫女,古家也负有盛名,总不好薄待了。陶侧妃,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微一颔首,笑着应和:“的确如此。”

“我年纪轻,也没办过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少不得要请你与我商议,陶侧妃你可别推辞。”刘氏冲着陶君兰一笑,眼底的光芒闪烁间,倒是很让人捉摸不透。

陶君兰只得应了——虽然心里倒是不怎么情愿。没办法,这件事情毕竟是不能够拒绝的。哪怕她再不情愿,也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李邺的手,却是已经悄悄的在桌下握住了陶君兰的。

陶君兰忍不住用力的回握了一下,以此来宣泄心中的委屈。

从刘氏那儿出来之后,不管是陶君兰还是李邺,显然都是情绪低落的架势。甚至于路上谁也没主动说一句话,竟是一路沉默的回了沉香院。

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和李邺的这种压抑顿时就被人觉察出来,一时之间沉香院里也顿时格外的压抑沉默起来,谁也不敢贸然开口,甚至于都有些不敢大口喘气的意思;

。唯恐一个不好触怒了谁。虽然陶君兰和李邺都是好脾性的,可毕竟规矩在那摆着呢。丁嬷嬷和青姑姑,都不是纵容丫头的人。

这样的气氛甚至于维持到了晚饭之后——说实话,其实这样的相处模式两人都觉得十分不自在,可偏偏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先打破沉默。

一直到了洗漱完毕躺在床上之后,李邺紧紧的挨着陶君兰后,才轻声的问了一句:“是不是生气了?”说实话,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十分慌乱的。甚至于他忍不住的抢在陶君兰开口之前又补了一句:“若你真不喜欢,那这事儿作罢也没什么不好的——”

陶君兰无声的笑了笑,为李邺这句话而觉得有些淡淡的温馨。随后她才轻轻摇头答道:“倒不是生气,只是心里多少有点儿憋屈和不舒服罢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哪里舍得将你推给别的女人?”这话倒是大实话,是再真心不过的话。

她不是因为古玉芝而生气,而是觉得她自己憋屈。按说,纳妾什么的不该她管的,她完全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不必这么不情不愿还要装出一副乐意的样子去给人看。可她能不开口表态吗?李邺那意思,分明就是让她表态,按照她的意思来。

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确是坚信她若是稍有不乐意的态度,李邺就绝不会留下古玉芝。可关键是,她能将不乐意表现出来吗?

显是不能的。她若表现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就是善妒不容人。到时候刘氏就有一大堆的借口来压制她。到时候,太后也会容不得她。甚至到时候,李邺势必也有麻烦。

陶芯兰的提醒还历历在耳,她如何能表现出一点不情愿?非但不能不情愿,还得欣然赞同。

陶君兰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可又有什么办法?在这件事情上,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李邺的态度——李邺没有立刻回绝,而是看了看她,那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李邺显然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要害,已经对古玉芝的去留有了最正确的答案。只是他在意她的心思,所以才会特地看了她一眼,将选择权力交给她。

李邺能想明白,陶君兰当然也能想明白。甚至于,这件事情其实她比刘氏还要更早的提出来。只不过那次李邺想也不想的拒绝了,还和她生了一回闷气。而这一回李邺却是动摇了罢了。

“你若真不痛快,咱们就将人送回宫里。”李邺这次的语气里没有半点犹豫,十分笃定。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哪里能反悔?若这事儿都还能反悔,那你成了什么了?我又成了什么了?到时候,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之前没拒绝,回了沉香院后才突然反悔了,谁也会觉得是她在捣鬼!到时候她哪里还能说得清楚?

李邺轻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陶君兰用力的拥进了怀里。

陶君兰也在心头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听着李邺“咚咚”的心跳声,到底算是慢慢的平静下来了。

不出陶君兰所料的,第二日刘氏便是将这事儿宣布了;

。并且请了陶君兰过去商议纳妾的具体事宜。

其实纳妾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不过是给主母磕头敬茶罢了。当然,现在还得添上一个陶君兰。所以说,刘氏这番作为倒是有点儿闹得复杂了——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倒是觉得刘氏有那么点儿故意折腾的意思。尤其是看着刘氏时不时悠然而又带着打量的眼神时,这种感觉就更加的强烈了。

面对刘氏的话,陶君兰只回了一句话:“但凭王妃做主。妾没有任何异议。”

刘氏抿了一口银耳汤,无声笑了:“你也是王府的侧妃,哪里能真躲懒?好歹古氏进门之后也要叫你一声姐姐的。再说了,我这身子骨,还得你帮衬。”

陶君兰垂下头,恭顺温柔:“妾什么也不懂,王妃您说怎么做,妾就怎么做。”

“要我说,古氏也是千金小姐一样的姑娘,还是要多少给些体面的。就按照纳贵妾的礼仪来走如何?”刘氏紧紧看住了陶君兰,似乎想要看看陶君兰到底是怎么一个反应。

陶君兰自是没有异议:“王妃既然这样说,那妾自是没有任何异议。”

“这也是顾虑太后那边的脸面——”刘氏目光丝毫不移,继续言道,语重心长:“你也别往心里去,更不必觉得委屈。只是礼仪是贵妾,但是身份依旧只是妾罢了。”

陶君兰愕然的抬头,看着刘氏一脸的诧然:“妾为何要觉得委屈?”

这句话,倒是让满心等着看好戏的刘氏给噎住了。再仔细的看了一遍,见陶君兰面上果真没有半点委屈和不痛快的意思,刘氏更是悻悻了。当下也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一摆手:“好了,既然你也觉得妥当,就这么着罢。我也累了,就不多留你了。”末了又问了一句:“对了,昨儿在庄亲王府你没受什么委屈吧?”

这句话,刘氏问得十分坦然。

陶君兰的回答,同样也十分坦然和诚恳:“怎么会受委屈?谁又会和我过不去呢?”

随后,陶君兰便是在刘氏愣愣的神情中起身施施然的告辞了。等到走出主院的时候,却是无声翘起唇角冷笑了一下——她算是看出来了,刘氏做这些事情,纯粹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罢了。典型的吃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

不管是去庄亲王府上送贺礼,还是纳古玉芝的事情,刘氏都是故意为之。

她有点儿不明白刘氏怎么就要如此针对自己。按说,她和刘氏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陶君兰想了一阵子,倒是觉得越想越糊涂了。不过,她倒是真的如同她回答的那样,并不觉得委屈和有什么难受的。不管是贵妾之礼,还是一般纳妾之礼,有什么不同的?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不同!不管怎么样,古玉芝都是一个妾侍。而她,始终是李邺的侧妃!只屈居在刘氏一人之下!

她的身份在那儿,再加上以后还有孩子傍身,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在李邺那儿失宠了,她一样能过得体体面面的,不会有半点委屈!要知道,侧妃虽然有个侧字,却是有正儿八经的品级的,也是有俸禄的!换言之,她只要一日是侧妃,一日她就不需要担心自己受什么委屈!;

第一卷 第160章 安分

一路回了沉香院,陶君兰却是愕然的发现古玉芝竟是已经在沉香院等着自己了。

说实话,古玉芝的来意,她有点儿闹不清。当下只含笑看着古玉芝,却是不率先开口。

古玉芝倒是没拿乔,直接便是点明了来意:“我想和侧妃单独说几句话。”

陶君兰想了想便是应允了。倒是红螺有些不大放心的样子。她似笑非笑的看了古玉芝一眼,对红螺道:“古女官是太后举荐的人,难道还能对我不利不成?”

古玉芝微微一笑,诚恳道:“正是如此。还请诸位放心才是,只是说几句话罢了。”

陶君兰将古玉芝带到了偏厅,又让人端了茶水点心,这才肃清了四周。看了古玉芝一眼,陶君兰也懒得去委婉猜测什么,只直接问道:“你有什么话,快说罢。”

古玉芝笑盈盈的看了陶君兰一眼,起身一拜:“多谢侧妃允我入府。”

古玉芝这话说得一本正经,陶君兰顿时哑然失笑,“提议收你做妾侍的是王妃,可不是我。答应此事的,也是王爷,更不是我。这谢谢两个字,我可是担当不起。你却是谢错人了。”

古玉芝笑意不减,依旧诚恳:“侧妃又何必推脱呢?我虽然才来不久,可王府的局势我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若是没有您的意思,王爷也未必会答应这件事情。王妃虽然管着家,可没有王爷的宠爱,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古玉芝话说得如此直白,陶君兰不禁冷笑一声:“这话却是胡说了。不管王爷怎么样,王妃就是王妃,是当家的主母。你这般非议主母,倒是有些没规矩了。”

古玉芝一怔,一句话脱口而出:“难道侧妃就甘心屈居人下?”

陶君兰好笑的看了一眼古玉芝:“她为正,我为侧,本就是我在她下,又何来屈居一说?嫁过来的时候,我便是知道,她一日是正妃,我一日就该尊她,敬她,重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有些虚伪,可倒也算是她的真心话。

不过,显然古玉芝是不相信的。但是这又和陶君兰有什么关系?话出口了,信不信那就是古玉芝的事情了。而至于古玉芝来的目的,她倒是有点儿明了了。

“你即将做王爷的侍妾,这些规矩你也要牢牢记在心中。可别忘记了才是。”陶君兰语气微沉,略带警告:“王府里,不需要什么争宠斗气的事情发生。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那是最好不过的。”

古玉芝的诧异只一闪而逝,很快她就浅笑受教的颔首应道:“侧妃说得是,倒是我糊涂了;

。”顿了顿又道:“看在太后的份上,以后还请侧妃多多提点我才是。”

陶君兰挑眉反问:“这做侍妾又不是做女官,何须别人提点?你只好好伺候王爷也就罢了。”

古玉芝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顿时面色有些尴尬起来。不过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当下仍是点头认错,态度依旧诚恳。那副样子,倒是让陶君兰觉得怪没意思的——这样,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而古玉芝一味的退让包容了。

“若没别的事儿,你便是回去准备吧。想必纳妾仪式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陶君兰有些不大想继续听这些没意思的话,当下便是和颜悦色的下了逐客令。

古玉芝讪讪告退而出。

陶君兰无奈了叹了一口气——她此时倒是越发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让李邺收了古玉芝。倒不是因为吃醋和不情愿,而是她忽然就觉得古玉芝有些不大合适。不管古玉芝今日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足以说明古玉芝并不是什么安于平稳的。

陶君兰认真考虑一下换人的事情,最后到底叹了一口气——显然到了这一步之后,事情已经没法子再更改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红螺,你找个小丫头,悄悄跟着古女官,看她接下来会不会去主院那般。”陶君兰想了想,到底不放心,便是悄悄的吩咐了红螺一句。

红螺目光一闪,却是没有多问,温顺的应了一声后便是去吩咐了。

陶君兰看着红螺的背影,唇角一挑微微笑了。这些日子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红螺虽然貌不惊人,可是办事却是极为妥当。心细如发,体贴周到,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了。其他几个丫头,和红螺一比倒是都有那么点儿逊色的意思。若红螺真能为她所用,忠心耿耿的话,那沛阳侯夫人倒是给她寻了个极好的陪嫁丫头了。

中午刚用过午膳,丁嬷嬷就让人搬了贵妃榻在廊下,让陶君兰躺着,既可以小憩,又可以趁机洗头。正午正是天气暖和的时候,此时洗头也不怕风寒,干得也十分快。

丁嬷嬷倒是没亲自动手,只是在一旁指点碧蕉。碧蕉是个心灵手巧的,手上又轻又柔,舒服得陶君兰昏昏欲睡。

其实洗头也是个极其繁琐的事情——要先将头发打散了,梳顺了,直到梳子能一次梳到底的时候,才将泡了花瓣的温水端来,将头发泡一阵子,这才又打湿头皮部分。接着用刨花水和胰子做成的洗头膏子搓出细腻的泡来,才又抹在头发丝上‘搓’揉一阵子。

整个过程都是轻柔舒适的,如此重复好几遍,头发不仅干净了,更是柔顺光滑,带着馨香。

至于头发也不能完全就那么晾着,还得用帕子慢慢的将水吸干,最后用梳子梳顺,直到头发完全干了。

陶君兰的头发一直都极好,墨黑得如同缎子一般,又柔又滑。如今再这么精心保养着,倒更是又好了几分,让人羡慕不已。

就在陶君兰昏昏欲睡的时候,却是恍惚听见有人唤自己。睁眼一看,竟是青枣:“侧妃,有个人想见您。”

陶君兰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啊?”

“她说她认识您,和您是故交,叫静灵;

。”青枣低声禀告。

陶君兰微微一愣,随后便是反应过来,当下一笑:“请进来说话罢。”末了又吩咐碧蕉,“将头发挽起来吧。”

碧蕉当下忙将头发梳拢在一处,挑了根金镶珍珠的三下两下将头发盘成了団髻。

刚将头发挽好,静灵就跟在青枣身后过来了。见了陶君兰慵懒的样子,倒是看住了眼:此时的陶君兰,显然和在宫中已是完全不同了。以前的陶君兰,怎么看怎么就是个容貌稍微出众些的宫女罢了。可眼前这个陶君兰,眉目是没变不错,可气韵却是完全不同了。即便这么随意慵懒,可也不难看出那股子养尊处优的贵气来。此时的陶君兰,是完完全全的人上人,是名副其实的端王侧妃。

静灵忽然间就有些明白了李邺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宫女中,独独挑中了陶君兰了。也唯独陶君兰就能入了李邺的眼。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时之间,静灵只觉得满腹苦涩。以前她总觉得,同样是宫女,凭什么陶君兰就能被李邺看重,而她不能?她只觉得不甘心,不服气。可是现在……她是真明白了,她的确是没法和陶君兰比的。或许容貌上的差距不那么明显。可气韵却是差太多了。

见静灵呆愣愣的看着陶君兰目不转睛不说,连行礼也不曾。青枣和碧蕉几个都多少有些不大痛快。

倒是陶君兰不怎么在意,微微一笑。唤了一声;“静灵。”今时今日,静灵自然是再当不起她那一声“姐姐”了。可一旦没了这“姐姐”两个字,那感觉便是又完全不一样了。

静灵被惊得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的失礼之处。当下微有些局促,忙施礼请安:“奴婢给侧妃请安。”

“何必这么多礼?”陶君兰态度再和气不过:“这么一来,倒是有些见外了。”

不知怎么的,静灵听见这话,倒是一下子觉得有些微微的不安和心虚起来。头越发的低了下去不说,就是想开口,也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如今在何处当差?秋芷呢?”陶君兰笑呵呵的问了一句,倒是真有些关切的意思。毕竟也的确算得上是故交了。以往在宫中时候的龌语,此时倒是不必再提了。其实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她还真记不得多少了。

当然,就算记得也没必要计较了。实在是没意思得紧。

静灵的回答多少显得有些拘谨:“如今我管着府里的绣娘,秋芷管着花匠和扫洒丫头。负责园子里的一应事情。”

“那也算是管事了。”陶君兰点点头。

静灵却是苦笑了一下,语气里透出了那么几分悲凉来:“算什么管事呢?不过是有点儿事情做着罢了。”

陶君兰看了静灵一眼,倒是明白了静灵为什么是这么一副架势了——换做是她,估计也会觉得有些不满意。说实话,这两个职位的确是有点儿敷衍的意思。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刘氏来说,她应该是不会想要用当初在宫中伺候过李邺的人的。尤其是重用。;

第一卷 第161章

“胜在清闲,也不担当风险。”陶君兰笑了笑,避重就轻。

静灵垂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不过声音里头倒是听不出来:“侧妃说得是。清闲得好;

。”

陶君兰便是含笑不言了。她心里明白得很,静灵好端端的突然来求见,未必就是真的只是求见。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是从来都不变的真理。

况且,之前怎么不来拜见?偏就等到了现在。真要攀交情,她刚进府的时候就该来攀交情,而不是现在。现在上门来,怎么看怎么都是有事相求的架势。

不过,她自是不可能主动去问。所以干脆沉默下来,等着静灵按捺不住主动开口。

“听说王爷要纳妾了?”静灵良久之后终于开口,语气竟是带了几分涩然。

陶君兰讶然的看了静灵一眼,随后一笑:“嗯,是要纳妾了。是宫里出来的古女官。”她有点儿明白静灵今儿来是为了什么了。

静灵蓦然抬起头来,眼里有一层倔强和不甘:“为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为什么,倒是将陶君兰给问住了。

陶君兰看住了静灵,将静灵面上的神色尽收眼底。良久才吐出一口气,淡淡道:“这有什么为什么的?王爷总不可能一直不纳妾。”

“为什么是她?”静灵又问,这次眼里竟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身子也微微有些发颤,像是十分恐惧,又像是太过激动不甘心。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这下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静灵这分明就是还没死心。

沉吟片刻,她挥挥手示意青枣等人下去:“我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待到人都退开了,她笑着指了指之前丁嬷嬷坐的圆凳:“静灵你坐。”

静灵倒是没客气,直接就坐下了,不过目光一直没从陶君兰的身上挪开。

陶君兰端过蜂蜜玫瑰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轻声开口了:“你如今还没死心不成?”

静灵缓缓低下头去,渐渐双肩开始剧烈颤抖,裙子上渐渐的便是晕开了一点点湿润的花朵。半晌后她终于开口:“死心?怎么死心?本来我以为可以死心了。可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古氏!”

静灵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和不甘的味道。还有明显的哽咽。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为静灵的死心眼而叹气。

“你只是执念。”陶君兰看着静灵,语气坦然诚恳:“其实,你难道真就认定了王爷不成?王爷再好,可终非良人。他已经有了正妃侧妃,还有两个侍妾,马上要有第三个。以后还会有更多个。到时候,你又怎么自处?”

“可我就是不甘心!”静灵执拗嘶吼。是真的嘶吼,完全就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声音。“我从小就跟在王爷身边,一直都是我伺候王爷!我一直认为这辈子就一直跟着王爷了!可是谁知道……谁知道……”静灵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化成一声声不成调的哽咽。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静灵这样……实在是叫人没办法不去叹气。或许站在她的角度上,静灵这样的执念是傻。可在静灵看来,这却只是一种坚持吧?

“你既这样在意,那就更不该做他的人;

。”陶君兰声音平平,带着些微的嘲讽:“不然,以后你怎么受得了?每次他在别人处过夜,你心里会不会无比的煎熬?看见他宠爱别的女人,你心里又是什么滋味?你再想想,将来你的孩子也会是庶子庶女!你心里会不会觉得难受愧疚?”

静灵怔怔抬头看着陶君兰,良久却是惨然一笑:“这难道是你的心声?那会子你非要离宫,莫不是也怕这个?”

静灵这话纯粹是有点儿恼羞成怒的味道。

陶君兰笑了笑,倒是没否认直接就承认了:“是啊。若不是害怕这个,我又怎么会离宫?”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现在不怕了?”静灵咄咄逼人,连连冷笑。这幅尖酸的样子,倒是颇有些以往德安宫大宫女的味道了。

陶君兰微微一笑,随手在树上揪下一片叶子在指尖把玩,语气更是随意:“怕啊,怎么不怕啊?一想到这些,我就怕得厉害。至于为什么回来——却是无需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的是:若你真执意如此,陪上的只有你自己的一辈子。你若嫁给普通人,平平安安的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我做不到!”静灵蓦然哭出声来,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一颗颗从指间渗透出来,濡湿了白皙的手指。

“可这般强求,又有什么结果?”陶君兰低叹,将叶子折了又折,翠绿的树汁染了一手:“你可知道,王爷为何答应了古氏当妾。”

静灵神色一动:“难道有什么内幕。”

“那是太后的意思。也为了平衡府中的局势。要知道,若真只独宠一人,迟早都会出事的。哪怕是我,也不能例外。”陶君兰苦笑一声:“你以为我又心甘情愿了?可心里再难过,面上还得带出笑来。你可又明白了?”

末了,陶君兰诚恳的看着静灵:“静灵,你如今只想着如何在他身边,却不曾想过,真正在他身边了,又是个什么感受。”

“我不在乎!”静灵一脸的坦然,更带了几分傲然:“又如何会在意这些?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我甚至可以不求他的宠爱,只要能常常看着他,我也就满足了。”

说完这番话后,静灵直接看向了陶君兰,眼里带着某种炙热。

陶君兰忍不住苦笑——她觉得自己今儿这些话都白说了,根本就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又或者对于静灵来说,如今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吧?

执念也好,坚持也罢,陶君兰都不看好静灵的这一腔炙热的情感。要知道,从始至终李邺就从来没有对静灵有过任何的男女之情,又谈何来的以后?况且,现在李邺的心思,都还在她的身上。就算哪一日她失宠了,李邺不再喜欢她了,恐怕也不会对静灵有什么想法。

毕竟,静灵也说了,在一处这么多年了。若是真的想要有什么,还能等到今日?

“我愿意喝下绝子药。侍奉王爷。也愿意替侧妃做任何事情!”静灵忽然开口,毅然决然。

陶君兰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没想到,静灵这么一开口,竟是这么彪悍的一句话;

。实在是太过惊骇了。

“你可知道那是什么药?”陶君兰声色俱厉。

静灵一脸平静:“自然知道。”

“那你还——”陶君兰真的被静灵这种决心给镇住了。

静灵惨然一笑:“为了王爷,我什么都能付出。没有什么,比王爷更重要。”

“痴儿。”陶君兰震撼良久,只苦笑着吐出了这两个字。真真是痴儿,痴念到了这个地步,她是真的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样的孺慕之情和满心的在意,怕是她也比不上静灵。和静灵一比,她顿时被显得如此的自私,如此的不够坚定。

此时,还能说什么?怕是说了静灵也听不进去了。

“可我为什么要帮你?”陶君兰是真不愿意帮这个忙——倒不是为了吃醋,而是真不想让静灵这辈子都郁郁不乐。这样爱慕李邺的一个女子,她是真心不想就这么还未曾开放就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