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怎么办?”陶君兰有些着急。

沛阳侯夫人摇摇头:“只能在家等消息了。另外,也再多派人手过去。这头我们再努努力,让朝廷快些想法子赈灾。”

陶君兰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眉:“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么竟是半点也不知。”

沛阳侯夫人看了陶君兰一眼:“这消息,京城里如今一共也没多少人知道。是你大哥告诉我的,我才想起之前端王爷似乎请缨要去视察,这才又过来问了一句。谁曾想竟是晚了一步。”

“多谢母亲告诉我这事儿。”短暂的惊慌失措过后,陶君兰此时的脑子里已是渐渐冷静下来。

“这事儿你也不必太担心,到底是皇子,又是正儿八经封的王爷,身边人也不会少,怎么也能周全的。”一反方才的焦灼,此时沛阳侯夫人倒是反过来劝她了。话也说得缓和了,那副笃定的架势,倒像是果真知道李邺肯定会没事儿的。

陶君兰勉强一笑:“王爷肯定会没事儿。”

沛阳侯夫人又劝说保证了几句,看着陶君兰渐渐平复下来之后,她便是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办满月酒?”

“这事儿王爷走之前就拟定好了,怎么说也是嫡长子,这个满月酒肯定是不能马虎了的。而且,说不定到时候宫里还要来人呢。”皇帝那么喜欢看重这个孩子,肯定不会冷清了,还有皇后太后那儿,肯定也会有所表示。所以,想必到时候的场面怎么也不会寒酸了。陶君兰笑了笑,随后又道:“不过这事儿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一不归我操办。如今我只管好好养胎。”

沛阳侯夫人扫了一眼陶君兰硕大的肚子,微叹了一口气:“你也快生了,这些日子千万别再多操心,更别胡乱用力。处处都听有经验嬷嬷的话,知道了吗?”

“女儿知道;

。”陶君兰抚了一下肚子,微笑答道:“如今也问过太医了,说是多走走到时候生产容易,虽不能出门,每天也在屋里走上半个时辰的。还别说,走动多了,倒是感觉人都要精神些了。比老睡着好多了。”

说起生孩子,沛阳侯夫人自然是过来人了,当下也有些兴致:“可不是?听说乡下妇人生孩子比我们容易多了,有些甚至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发动了,都来不及回家去就生下来了。而且,乡下妇人恢复得也快,生完不大一会儿就敢下地了。我们这些人,虽说娇贵了,可到底也有些太娇贵了。倒是比不上那些乡下妇人了。这事儿啊,你多听太医的。一准儿没错。”

陶君兰也连连点头,顿了顿又道:“那天王妃生产,可是吓得我不轻。我还从不知道,生孩子竟是那般的凶险。”

沛阳侯夫人见陶君兰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笑起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你呀也别太担心了。这都看人的。你这么早就听太医的开始准备着,将来肯定容易。你不也说了?她那是早产,加上她一直保胎卧床不起,哪里有力气生产?”顿了顿,倒是又冒出一句感慨来:“不过,倒是可惜了。那么凶险也还是……”还是挺了多来,还一举得男。以后陶君兰的日子,怕是没有现在这么惬意了。

当然,这话到底沛阳侯夫人是没说出来的,就怕让那个陶君兰听见了多想。在沛阳侯夫人看来,男人有了儿子,自然也就开始收心了,对女色上也就不那么的放纵了。到时候,哪怕是为了孩子,只怕也不会再对陶君兰如同现在这样了。

“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可千万别隐忍着。”沛阳侯夫人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谆谆教导:“你那几个哥哥都能替你做主。不过,你也对她恭敬些。到底她的名分在那儿,怎么也要多敬几分。”

陶君兰低声应了,“我自是敬重王妃的。”她心里很明显也很清楚,即便是李邺不喜刘氏,可该给刘氏的尊重和体面,都是不能少的。哪怕就是为了李邺的名声,也该如此。更不必说,她学了那么多年的规矩,也不是白学的。既然做了侧室,那就有做侧室的觉悟。

见陶君兰如此上道,沛阳侯夫人倒是没再深说什么,只挑着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说了,图的就是个打发时间说着可乐。

陶君兰留了沛阳侯夫人用饭,想了想,又道:“要不要去请刘夫人一同过来?”毕竟那是刘氏的亲娘,怎么也该给几分尊重。

沛阳侯夫人笑道:“那就差人去请一请,看她来不来。”

陶君兰就让红螺去了,本以为刘夫人肯定不会来,可没想到刘夫人居然跟着红螺一起过来了。当下倒是有些意外——不过饭菜都是足够的,只添一双筷子就够了。

刘夫人大约觉得自己既是端王妃的亲娘,自然也就不必对着沛阳侯夫人这个侧妃的娘家人行礼,见了沛阳侯夫人也就那么笑吟吟的坐下了。可要说,沛阳侯夫人的品级比刘夫人的品级高,刘夫人是该主动见礼的。

沛阳侯夫人瞅了刘夫人一眼,眼皮掀了掀,也没去计较,只是却也没主动招呼,只淡淡的坐在那儿。

倒是陶君兰作为晚辈,也只能起身行了一礼。刘夫人大大咧咧的受了,也不伸手虚扶一把,态度也不见得亲善,倒是和之前有些判若两人的意思。

陶君兰看着,自是纳闷异常;

。不过却也没多想,只仍旧如常的请二人落座用饭。

沛阳侯夫人今儿穿的是一件金红色的褙子,底下是紫色的马面裙,裙角上坠了许多细小的金箔,以此来增加裙子的垂坠感。不动看着不显,一动褶皱之间便是金光闪耀,华贵无比。而褙子的扣子,全是圆滚滚的东珠,领扣更是一粒大拇指头大小的蓝宝石。只说那一粒宝石领扣,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这一身衣裳,只说那条裙子,没有几百两都是做不出来的。

不仅衣裳华贵,沛阳侯夫人头上插戴的是一整套的金镶翡翠头面,那翡翠绿得都快要成墨色了,偏还水头十足,一看就是珍品中的珍品。耳朵上两粒翡翠耳扣,更是将整个耳垂都点得碧莹莹的。袖子里微拢的那对翡翠镯子,更是好东西。

刘氏一遍遍的看着沛阳侯夫人身上的行头,一面止不住羡慕,一面又止不住想:光把衣裳上那明珠扣子拆下来,估计就能花用好几个月了。若是那副头面和镯子也拿去卖了,府上用一两年怕是也够了。

刘氏打量沛阳侯夫人的时候,沛阳侯夫人也在不露痕迹的看刘夫人。刘夫人穿的是妆花福字锻的袄子,底下是藏青色绣花的裙子,领扣是纯金打造的蜻蜓,只一双眼睛是用红宝石镶的。不过那红宝石的大小……至于头上戴的,更不必提了,是一副赤金镶珍珠的,珍珠虽然也大,可是却还比不上自己衣裳上的一颗扣子。就是那样式,也不是眼下时兴的样式。看得出应该是老物件了。

只一眼,沛阳侯夫人便是断定了,只怕刘氏一族是真没什么油水,过的是清汤寡水的日子。不然,也不至于如此寒酸……当然,也可说是清贵。

似笑非笑的赞叹了一声刘氏的衣裳,沛阳侯夫人扭过头去和陶君兰笑道:“咱们这样的怪不得都是俗人呢。咱们只知怎么华贵怎么来,怎么奢华怎么来。全不明白素雅二字。”

陶君兰哭笑不得的看着沛阳侯夫人这般作态,斟酌了一下,到底还是笑着附和了一句:“可不是?不愧是清贵之族,的确是和咱们不同的。”她多少也能理解沛阳侯夫人的意思,无非就是因为刘氏的态度,觉得有些微恼罢了。

果不其然,被二人这么一夸之后,刘夫人登时像是涂了满脸的胭脂,红彤彤的,也不似方才那般端着架子了。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让侯夫人见笑了。我们家风如此,从不许奢华的。”

沛阳侯夫人仍是笑:“是了,瞧瞧,我们老爷向来是怎么奢华怎么来。尤其是女人用的首饰衣裳,决不能太寒酸了丢人。”

刘夫人越发的涨红了脸。

陶君兰怕沛阳侯夫人过了,便是悄悄的使了个眼色过去。

沛阳侯夫人当然那也不是一味嘲讽,当下见好就收,又笑道:“王妃替端王爷生了嫡长子,实在是好福气。这里我就恭喜刘夫人了。”

刘夫人一听这话,倒是又来了精神,颇有几分得意和炫耀:“同喜同喜。这不,陶侧妃不也要生产了?”

沛阳侯夫人淡笑:“我们君兰哪里有王妃那样的好福气?不过,说起来咱们也是亲戚,以后可要多走动才是。王妃也多照顾照顾咱们君兰才好。咱们君兰脾性好,规矩也教得不错,一向尊敬王妃,想来不会给王妃添麻烦的。王妃也是脾性好,听说从未给过君兰脸色瞧。这也是君兰的福分。”;

第一卷 第181章 目的

一顿饭吃下来,陶君兰微微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儿。她原本是真担心沛阳侯夫人再刺一刺刘夫人。到时候万一刘夫人恼了起来,那可就真是收不了场了。

估计也是被挤兑得有点儿坐不住了,一吃完饭,刘夫人就借口要回去照顾刘氏,匆匆就离去了。

陶君兰这才看向沛阳侯夫人,有些不解道:“母亲可不是小气之人,怎么的今儿这般计较起来了?”因沛阳侯夫人一直对她的态度就是十分温和,所以她在沛阳侯夫人跟前也越来越随意一些。这话也就这么出口了,半点不带扭捏迟疑,或是担心惹了沛阳侯夫人恼怒的。

沛阳侯夫人白了她一眼:“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越是强势,对方就越怕你。你是侧妃不好怎么样,可我又不是,我为何要怕她?再说了,她要好意思说出去这事儿,那她可是豁出去脸面了。刘氏知道又能怎么样?话是我说的,不是你说的。她能找我对峙?再说了,她对你忌惮,又不是为了这事儿。”

“可我还是不明白,有什么可计较的?”陶君兰皱眉轻声反问,一脸不解。强势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表现不是?

“这不过是在让她们明白,咱们沛阳侯不是吃素的。”沛阳侯夫人轻轻笑了:“论家世,咱们这边胜,轮家财,也是咱们这边胜。她们想动你,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想想后果。不然,你当我最后怎么的又跟她套起近乎?”打一棒子,也给个甜枣,表明了自己和善的态度。这样对方也就更容易安静下来了。

陶君兰这才恍然大悟,今儿好好的怎么沛阳侯夫人就说了这么一番话,原是这个缘故。当下心里又暖了几分,不由真诚道:“多谢母亲。”不管光武侯夫人这番作为是因为什么缘故,可追根就底,受益的都是她不是?就凭着这一点,她就该感念这份恩情了。

更甚至,她有些恍神的想:若母亲和父亲还在,陶家不曾沦落,今儿会不会也会替她这般撑腰说话?这么一想,鼻子倒是有几分酸了。

而面对她的感激,沛阳侯夫人却佯装生气:“你这孩子,与我见外不是?我是你母亲,不替你做主又替谁做主?”随后按下此事不再提起。

又说了一下午的话,临到要走时,悄悄嘱咐陶君兰:“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派人过来说一声。我立刻过来给你做主,决不能丢了光武侯府的脸面。知道了?”

陶君兰笑应:“知道了。母亲可都说了好几遍了。”

“我也是怕你闷在心里。你得知道,有些事儿能忍,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忍的。那边如今有了儿子,必然气焰会更加高些,这个时候,你断不能示弱。”沛阳侯夫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末了又补充:“这个度,你千万把握好。”

陶君兰仍是郑重的应了;

最后陶君兰送了沛阳侯夫人到沉香院门口,沛阳侯夫人瞅了她的肚子一眼,又嘱咐一句:“若是肚子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千万别瞒着,赶紧让人给我报信。你生产的时候,我也会过来坐镇的。女人生孩子,最是凶险,千万不能有半点的马虎大意。”而且,这个时候,也是最容易动手脚的时候,毕竟人来人往的,用的东西也多,不仔细防范,哪里能行?

听着光武侯夫人如此谆谆嘱托,陶君兰只觉得鼻子里一片酸涩,面上却是应得越发的郑重起来。

送走了光武侯夫人,陶君兰便是低声和丁嬷嬷道:“母亲这般,倒是让我无以为报了。”

丁嬷嬷也有些感慨:“的确,光武侯夫人对侧妃的确是不错了。若是真没有什么图谋的话,倒是真的挺难得了。”

被丁嬷嬷这样一说,陶君兰的感慨倒是少了许多,幽幽的叹了一声:“说句实话,我倒是真希望她对我没什么图谋。不然的话……”到底还是觉得难过吧?

丁嬷嬷出了一阵子神,忽然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光武侯夫人特特的过来说起王爷的事情。按说,即便是知道了此事,也该瞒着侧妃才是。毕竟您怀着孕,若是忧虑惊吓过重,只怕不妥当。”

陶君兰脚下一顿,站在原定思量半晌忽又笑了:“若不这般,我又如何会肯借助沛阳侯府的力量?这般惊吓之下,我手足无措,自然是容易被旁人所影响了。而若是这事儿上头沛阳侯府帮了忙,以后我们两家自然就更亲近了。”越发亲近的后果就是,两者日后会越发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利益相关。

不过,陶君兰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光武侯府竟然这样看重李邺?难道,光武侯府看出了什么不成?这样一想,顿时她就惊疑不定起来。

“那既是如此,还得想个法子拒绝此事才好。”丁嬷嬷皱起眉头,难掩担忧。

陶君兰微微摇头:“不能拒绝。若是拒绝就直接等于在告诉光武侯,我们端王府不肯和他们交好。”到时候,就怕光武侯和皇后党紧密起来,若是光武侯真知道些什么李邺的事情,那就得不偿失了。而且——“光凭咱们府上,也的确是不足以让我放心。光武侯既然要帮忙,这是好事。”端王府的力量不能公诸于世,所以还真需要帮助。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显然是李邺,至于别的可以等到李邺回来之后再来考虑。

陶君兰叹了一口气,想了又道:“这事儿也不必瞒着谁,我亲自去一趟王妃那儿说说情况罢。”

“侧妃有何必亲自去?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全是积雪。侧妃行动可不方便。”丁嬷嬷闻言大惊,忙一叠声的劝道。“实在是不行,我去说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陶君兰却是坚持:“横竖身边围满了人,稳当着呢。我也出去透透气。”此事非同小可,自然是不能不亲自去一趟的。

丁嬷嬷说不过陶君兰,一面不情愿一面却是又只能让大帮丫头都跟着一起过去——就是她自己,也是不放心的跟上了。

为了稳妥,陶君兰也不敢走快了,当下也是闲庭信步一般的缓缓行去,只求稳当二字;

。一路行至主院,倒是让主院的一干丫头们都愣住了。紫玉亲自迎了出来,眉梢眼角都是防备之色,离陶君兰远远的,根本没有靠近的意思:“侧妃今儿来是——”

“王妃可醒着?”陶君兰微微一笑也不往前凑了,站在原地道:“我想和王妃说几句话。”

“我去问问王妃的意思。”紫玉倒是也没客气,直接如此言道,那架势倒是不怎么欢迎陶君兰。

陶君兰也不在意,只耐心等着。

不多时,紫玉出来,心不甘情不愿道:“王妃请侧妃进去。”

虽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可刘氏显然身体状况还没缓过来,面色青白,精神头也不大好。见了陶君兰后,倒是笑了笑,又让陶君兰坐下了。只是目光在陶君兰高高挺起的腹部停留许久。

陶君兰见刘氏这般,倒是有些迟疑该不该说此事了。当下言道:“王妃不知有没有精神处理事情?”

刘氏顿了顿,道:“但说无妨。”

陶君兰便是缓缓将李邺出门的事情说了,又委婉的说了一下沛阳侯夫人带来的消息。最后才道:“我想,咱们府上最好加派人手赶紧去寻王爷才是。”其实之所以执意要将此事告诉刘氏,是因为她也不好越主代庖。毕竟,抽调人手也是大事,府里就这么多人,抽调出去了,府中的护卫力量也就不够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担待不起。

刘氏思量了许久,似乎身体的缘故让她思维也并不那么敏捷了。最后刘氏才道:“这事儿交给你办吧。交给你,王爷也才放心。”她说的是李邺放心,而不是她自己放心。

陶君兰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也不想去多说什么,只言简意赅道:“是,妾必不会辜负王妃的信重。只是如此一来,府中只怕人手不够。我想,只好暂时让那些年轻力壮的妇人来担当护卫巡逻职责。”

刘氏点点头:“你做主罢。可与古氏商量。我精神短,就不去参合了。”

陶君兰应了一声,道:“王妃好好保重身子。满月的时候,宫里若有赏赐,怕是只能王妃去接着了。”

刘氏摇摇头:“你替我主持大局吧。我如今这身子,是真不行了。”

陶君兰还没说话呢,丁嬷嬷便是出声回绝了:“怕也不妥当,我们侧妃身子不便利,怕也不行。到时候万一做得不好,丢了王府的面子就不好了。”

刘氏剐了丁嬷嬷一眼,似有些微恼,咳嗽一声声音冷了下去:“那就让古氏去办吧。”

陶君兰见状,也就没再多留,起身笑着告辞。

出去的时候,陶君兰瞧见一个丫头捧了黑乎乎的药汁进了东厢房,倒是微微一怔:“院子里谁病了?”

紫玉耐着性子回答一声:“小公子身子弱,王妃让学了康王妃的法子,将药给乳母喝了,化在奶水里给小公子吃。”

陶君兰“哦”了一声,也就没再多问。只是心里皱眉道:这孩子的身子,似乎真的很弱?;

第一卷 第182章 对策

看着紫玉那副样子,陶君兰也就识趣的没再多问。一面出了主院往沉香院去,她一面也就让人去请了古玉芝过来。

古玉芝倒是来得快,陶君兰刚脱下披风换了一个手炉,丫头就进来禀告说古玉芝到了。

陶君兰让人将古玉芝请了进来。

古玉芝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桃红袄子,底下是葱绿的裙子,倒是一身的素雅清新,也是难得的简单。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越发衬托得那浑身的气韵更强烈些了。

陶君兰笑着让古玉芝坐下,又将事情与古玉芝说了,最后才点明了自己的意思:“我实在是担心得紧,所以寻思着从府里抽调一批人去寻王爷。那边这样乱,若是去了能帮上忙也是好的。”

“可府里这么一来守卫力量怕是就不够了。”古玉芝一下子点在了要紧处,随后又有些懊恼的看了陶君兰一眼,似生怕陶君兰误会什么,忙又补充解释:“倒不是我不担心王爷,只是府里也不敢放松。王爷这么一离开家,府里全是女眷……”

“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紧要。”陶君兰叹了一口气,双眉蹙起:“哪一处都是重要的。若因为这事儿的缘故府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推不开责任。可也不能因为怕担当责任,就什么也不做。”

古玉芝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陶君兰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若是王妃身子好,说不得还能进宫去求助。可眼下……”当然,她也不是不可以进宫去求情,可毕竟现在事情都张扬开来,她这么大刺刺的进宫去了,倒是连累了沛阳侯府。而且,也有些越主代庖的意思。更会让人觉得,端王府不懂规矩。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古玉芝也有些遗憾:“王妃那样子,哪里起得了床?就是满月的事情,我如今去与王妃商量,多数也都是叫我做主,有时候甚至见都不见我。精神短得厉害。听说,也就是小公子,才能让王妃打起精神来坐一会儿。”

陶君兰倒是不知道刘氏竟然虚弱成了这个样子,倒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关于抽调人手这事儿,王妃是什么意思?”古玉芝见陶君兰不语,只以为是还为了抽调人手的事情有些不大舒服,便是忙又试探着问了一句:“不管怎么说,王妃也是府里的主母,纵然身子不爽利也该告知一声;

。”

“王妃自是同意了。”陶君兰瞅了古玉芝一眼,自然知道她这是不想担责任,唇角似笑非笑的翘了翘:“王妃的意思是,具体的事宜我们两人商量着办。”

闻言古玉芝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有人担着责任自然也就不怕了。当下她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此事咱们自是要尽快办下来才好了。只是不知道,这具体怎么做,抽调多少人,侧妃又是个什么意思?”

“府中如今有多少家丁?”陶君兰也没客气,直接问道。

古玉芝回想片刻,“大约也就百来十号人可以抽调走。本是有两百的,不过怎么也要留下一部分守着府里——”

“那就将能抽调出来的全都抽调出来。”陶君兰断然做出了决定:“府里人手不够的话,就将府中的壮实婆子都派去顶上!但凡被选中的,一个月再领一份月钱!府里的人不少,怎么也够了。况且,这是京城,谁敢在这里生事?”更别说跑到一个王府里生事了。

“这个办法不错。”古玉芝眼前一亮:“不过就是这个月府里的开支就要大得多了。派遣出去的人,必然也要多给些银钱的。”

“嗯,府里几个大庄子上,也去募集一下。但凡愿意去的,跟府里家丁领一样的月钱。”陶君兰又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况且现在是冬天,地里的活计也不忙,人都闲着,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去。

古玉芝自然是满口都应了——陶君兰几乎算是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根本不用她分神半点的。至于找她来,估计也就是做个样子,另外再让她帮着操办罢了。毕竟,现在陶君兰身怀六甲,行动都困难,更别说办事儿了。

“好好办吧,只要王爷平安归来,这里头便是有你的功劳。王爷素来是个重情义的,定不会亏待了你。”陶君兰意味深长的提点了一句,顿时就瞧见古玉芝会意一笑。显然对方已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陶君兰也没功夫再闲话什么,当下便是直接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快去办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是,侧妃只管放心。”古玉芝就差没拍着胸口打包票了,神色一片笃定:“这事情我一准办妥。”

送走了古玉芝,陶君兰松了一口大气,随后又吩咐红螺:“去,你悄悄的去将周意给我带过来,我问他几句话。”

因周意是个太监,所以倒是不用避讳什么,红螺轻声应了一转身忙出去叫周意了。虽未多问一句,却也忍不住心里嘀咕起来:这个时候见周意,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周意是端王爷的心腹……

陶君兰看了一眼在屋里伺候的緑翡,故意对着丁嬷嬷叹了一口气:“嬷嬷,我这心里,实在是担心得很。你回头替我在佛前上柱香,请佛主保佑王爷才是。寺庙里,也让人送些冬衣被褥去。”

丁嬷嬷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了陶君兰的意思,还是真的有意安抚,当下只道:“王妃也不必担心,王爷洪福齐天,自有神佛护体,定会平安无事的。”

陶君兰却是蓦地红了眼睛,抽出帕子来按了按眼角,哽咽道:“嬷嬷有所不知,王爷虽是王爷,可到底……就怕地方上官员不上心,王爷又是个软和的性子,不知道计较;

。到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也未可知。而且如今情况凶险,万一被推出去做了挡箭牌,那王爷……我又怎么能够不担心?”

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虽然不清不楚的,可也不妨碍人猜测出完整的意思来。倒是比说清楚道明白了更有效果。

丁嬷嬷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的确是这么着,老奴心里也担忧得很——”

陶君兰眼角瞥见了緑翡一副凝神倾听的思量摸样,心头浮上来一丝冷意。随后她有和丁嬷嬷说了一番话后,周意便是来了。她也就顺理成章的将緑翡打发了出去:“緑翡,去厨房瞧瞧点心做好了没有,做好了装一盒子,一会儿让周意带去吃。”

緑翡忙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估摸着緑翡走远了,陶君兰这才冲着周意开了口:“可知道今儿我叫你来是为了何事?”

周意摇摇头:“侧妃的意思,奴才猜不着。”

“我且问你,北方的情况如何了。”陶君兰冷着脸,眼神严厉的盯着周意,浑身气势外放,倒是颇有些让人惧怕的意思。

周意倒是没见过陶君兰这幅样子,加上又听见这番问话,顿时心头重重一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只怕陶君兰是什么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他也就没必要再瞒着了,当下来了个一五一十:“是,北方现在情形很不乐观。天寒地冻,屋子塌了也没法再修,粮食虽然掏出了一些,可是到底不够度过冬日的。再加上这么冷,没个地方避寒,已经冻死了好些人。可朝廷也没有那么多的地方能安置人,所以难民们躁动得很厉害。”

“那王爷呢?”陶君兰最关心的,当然还是李邺。

周意沉默了一下后,才郑重其事的回道:“王爷只怕很危险。地方官员怕担责任,肯定不敢镇压过分,而恰巧王爷又朝廷派出去的人里头身份最高的。只怕少不得要接下这个烫手山芋。除非,王爷立刻以回报朝廷的理由离开。否则……”

陶君兰苦笑一声:“以王爷的个性和盘算,只怕怎么也不会离开。”李邺是有大抱负的,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一次虽然是危险,可是更大的是机遇。一旦处理好了这件事情,那么肯定就能够让皇帝刮目相看。到时候,自然也就会有更多崭露头角的机会。

周意意外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有些没料到她竟然说得这样准和笃定。的确,他也觉得端王肯定不会回来,而是会抓紧这次机会。

“我打算从府里抽调一批人过去帮忙,另外,王爷的那几个私庄上,我也会募集一批人。至于粮食和避寒冬衣被褥,我也打算从商铺里的盈利中拿出一部分,先买了送过去应急。你觉得如何?”陶君兰轻声的道出自己的打算,征询的看向了周意。

周意思量片刻,最终点点头;“虽然杯水车薪,可是到底比没有强。王爷现在缺的,怕也正是人手。”

“但是此事至关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私下里那批人,我要你亲自带过去。”陶君兰紧紧盯住周意,道出最关键的一句话。

周意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后便是断然回绝了:“此事不行!”;

第一卷 第183章 打尽

周意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后便是断然回绝:“此事不行!”

陶君兰并不言语,只盯着周意,等着他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

周意低声解释:“奴才留在京里,还别有用处。王爷临行之前,曾吩咐奴才,不管发生了何事,绝不可离京。奴才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还请侧妃原谅则个。”

“京城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你不可?”陶君兰双目灼灼的逼问;“竟是比李邺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你是李邺的左膀右臂,此时你若不去,谁去?只留王如一人,可忙得过来?”

然而即便如此,周意仍是不肯松口,只道:“不行,奴才不能离开京城。而且,侧妃却是低估王爷了,王爷身边又岂止是我们两个人可用?能人异士也是不少的。还请王妃放心就是。”

陶君兰听了这话,顿时禁不住就是一声冷笑:“京城到底是什么事情,竟是这般重要?”

周意闻言,张了张口,却又硬生生闭上,半晌才道:“奴才要将京中动向一一收集,然后让人带给王爷知晓。”

可陶君兰却不相信,咄咄逼问:“是吗?这样的事情,我就不信只有你一人能办。你也说了,王爷身边能人异士不少。想来,能办这事儿的也不少吧?”

周意额上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却是不肯再开口了。倏地周意冲着陶君兰跪下了,直直道:“不管侧妃怎么说,奴才都不能违背了王爷的吩咐。”

陶君兰定定的看了周意一番,最终挥了挥手,有些疲乏的将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软垫上:“罢了,我也不勉强你。既你不能离京,但是这可靠的人你却是要安排一个,这事儿反正还是交在了你手上。”

周意闻言,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奴才定不负侧妃信任。”

周意出去后,陶君兰却是看向了丁嬷嬷,突兀道:“嬷嬷觉得呢?”

“怕是另有隐情,不过说不准到底是为了什么。”丁嬷嬷压低声音言道。兴许是真为了公事,可瞧着周意那样……所以她才会说说不准。

陶君兰也是这个意思。可她的直觉却是告诉她,周意之所以支支吾吾不肯说明,不是因为要办的事情有多隐秘,而是怕这事儿是李邺交代的不许他告诉她。至于为什么不告诉她……大约,是怕她心里有负担;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只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猜测只怕就是真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轻易放过周意,不再追问。毕竟这事儿真确认了,她倒是反而真的觉得尴尬了。总之,若是真的,她领了李邺这份情就是了。

不多时陶君兰的心思平复下来,她复又睁开眼睛,低声吩咐丁嬷嬷:“派人好好盯着沉香院的动静,尤其是緑翡。”

丁嬷嬷低声应了,见陶君兰疲惫,便是心疼道:“侧妃躺一会儿吧,今儿也劳累一日了。回头吃晚饭的时候,我叫您。”

“嗯,晚上我想吃点酸辣的,你让青姑姑给我吧?”陶君兰忽然觉得莫名想吃酸的,一想起来更是禁不住口舌生津,大有除了这个味道别的都不想吃的架势。

丁嬷嬷倒是不见怪,反而笑呵呵一脸欢喜的应了:“好好好。”酸儿辣女,想吃酸当然是好事。至于辣么……就直接忽略好了。

陶君兰一觉眯完,却是已经足过去了一个时辰了。刚醒来有些口渴,不过还不等她吩咐,红螺就已经捧了****上来服侍了。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大口水之后,她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当下眯着眼睛问:“怎么也不叫我?”

“今儿没午睡,多睡一会儿也无妨。”红螺笑着答道,一面答一面利落的服侍陶君兰穿衣裳起来。“侧妃想必饿了,我这就去让厨房送饭菜过来。”

青姑姑做的是一盆酸辣春笋鸡皮汤,里头有火腿,还有冬季里难得一件的绿色菜叶。盛了一碗喝下,陶君兰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暖流冲刷而过,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舒坦。喝过了汤,陶君兰才瞧见另外一盘辣椒炒肉片,顿时惊奇了:“这天儿怎么还有这个辣椒?”

红螺顿时笑起来:“可不是稀罕?我也觉得奇怪,特地问了一声。原来是暖棚里弄出来的。是宫里送来的。听说是用透明的娟纱弄了好几层做的屋顶,用竹杆子弄成简易不透风的房子,日夜让人在里头生着火炕,好不容易才能弄出来。”

陶君兰一听,顿时啧啧叹了两声;“那可真是不容易,只怕一颗辣椒都能顶的上一个同等大小重量的银子了。不过,这法子如此繁琐,也难为有人想得出来。”

“这天底下的人为了银子,哪有想不出来的?”红螺闷笑一声;“侧妃也说了,这辣椒这样金贵,能赚多少银子?自然有的是人趋之若鹜。”

陶君兰想想也是,不过随后还是道:“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弄出来的,能赚这个钱,也是人家有本事。”

红螺附和一声;“那倒是。”顿了顿又替陶君兰布了一筷子的青菜:“侧妃有些上火,多吃点绿菜。”

其实这一顿饭,统共也就三个菜一个汤,分量也都不算多。若是陶君兰胃口好,倒是不会剩下多少,也算不得浪费。这样的配置,其实也算是寒酸了。毕竟一般富贵人家,那顿饭不是七八个菜?更有讲究的,十多个那也是有的。不过陶君兰这些菜,贵不在数量,而在内容上。除了一个青菜是寻常些的,一个辣椒,一个鲜蘑菇烧小鸡,那还有一个嫩笋鸡皮汤,哪个不是金贵的?蘑菇和笋都是南边快马运过来的,都是贡品。辣椒更是稀罕。就是权贵人家,也不定能吃上呢。甚至后妃里头,要是不受宠的,看叶别想看见。

之所以能吃上这些,其实还是李邺的份例里拨出来的;

。李邺虽然人不在京里,可该有的东西一样会送来。李邺早就说过,送来之后的东西,先让沉香院悄悄的挑过一遍了,再送去主院那边。虽然只能悄悄的,可也是占尽了好处不是?再说了,这样隐蔽也是为了给主院那边脸面。

可以说,陶君兰就是李邺的心尖尖也不为过。

吃罢了饭,红螺这才又跟陶君兰说了一件事儿:“舅爷那边的信,今儿傍晚送到了。那时候侧妃刚睡下,就没敢惊动侧妃。”

陶君兰又惊又喜:“果真?那快去拿给我瞧瞧。”自从李邺帮她安顿了陶静平之后,几乎每个月她都能收到一封信,当然她也能回信。这个举动,便是让她多李邺又悄然的多了几分感激和感动。若不是真心替她想着,李邺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

陶静平的信也不算长,除过开头的问候之后,便是讲述了自己的状况,平安与否,或是气候如何,又或是几件趣事儿。末了之后,再嘱咐几句,便是完了。

看过信之后,陶君兰自然也顺带提起笔回了信。只是装信的时候,忽然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她这次倒是可以给李邺带一封信去。倒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只嘱咐他几句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陶君兰顿时按捺不住,提笔来就写。越写越是觉得想说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足足写了两篇了,却还没能写完。

最后待到写完,落下最后一句思念后,陶君兰才知道自己写了足足有三页之多。要知道,这全都是蝇头小楷,这三篇下来,少说也有几百字了。实在是有些太多了。她又将信读了一遍,末了倒是不觉得自己啰嗦,反倒是遗憾信纸太少,许多话都不能写上去。

第二日,陶君兰便是将两封信都给了周意。周意掂量了一下给李邺的那封信,背过身的时候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笑:王爷瞧见了,也不知道多欢喜。

当天,周意又推荐了一人上来,陶君兰也没见,只借着周意的口嘱咐了几句后,便是让那人带着人和东西都出发了。

第三日,知道所有人都出发后,陶君兰的心也就放下了许多——这么多人去了,总也能派上用场的。至少,李邺的安全是无忧了。

而也正是第三日,丁嬷嬷悄悄回了陶君兰:“緑翡有动静了。今儿早上一大早,就偷偷的和一个扫地婆子咬耳朵。那婆子不在府里当差,每日扫了院子后,便是要出府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