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扫了李邺一眼,淡淡道:“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我只问你,你是如何一个看法。”

李邺犹豫了一下,最终道:“这事儿的确看着像是早有预谋的。只是如今什么也查不出,倒是也不好冤枉了人。”

皇帝听李邺这样说,一面觉得李邺到底是太嫩了一些,不知人心凶恶,一面又觉得连李邺都这样认为,那么他的确是没有猜错。至于那句不好冤枉了人,却是压根没进了皇帝的耳朵。

在皇帝看来,这事儿想要知道是谁搞鬼那还不简单。只看谁受益了,便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此事?”皇帝又问。

李邺摇摇头,道:“当务之急并不是查出是谁做的此事,还是得让太医院迅速拿出一个方子来才行。毕竟,宫中宫人众多,万一真传染开来,只怕控制不住。就是城外那些百姓,也是需要尽快治疗。昨日城外患病百姓里,已是死了十多人了。可发现染病的,却已经是增了一百多个。照着这样的趋势下去,只怕那些百姓……”

皇帝并不在意死那么一点人,可他怕疫病传染开来。要知道,死一千死一万他都不怕,可万一瘟疫真爆发了,那就不是死一千一万的事儿了。

真到了那个地步,朝廷元气大伤,不管是攘外还是安内,都是大问题。大好的河山,他决不允许因为这个事儿毁了。

皇帝恨恨的想:这一次不管幕后是谁,他也绝不姑息!必要将那人诛灭九族,凌迟处死才好!

李邺看了一眼皇帝暴戾的摸样,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事实上,他心里的暴戾,却是不比皇帝少一星半点。

只是,他此时也不急着报仇罢了。他的打算是,待到确定了陶君兰平安无事,他再腾出手来做这事儿。在那之前,还是得先着急着克制瘟疫的方子才好。

事实上,李邺心知肚明太医院的人手和本事都有限,已是叫人四处寻找名医了。为的就是尽快的将克制瘟疫的方子研制出来。

只是眼看着时间一日日过去,却没有好消息传来,再加上端亲王府里也没什么消息,他心里便是说不出的烦躁。

不过,在皇帝跟前,他自是不可能表现出来的。为了平息自己的暴躁,李邺觉得,或许是该收点儿利息才好。;

第一卷 第443章 利息

这三日陶君兰只觉得度日如年。这种煎熬程度,也只有当初陶家覆灭那几日才可以相媲美。

这种煎熬不仅仅是心里的,更是还有身上的;

这三日以来,不管是陶君兰还是红螺,亦或是沉香院的其他人,都是对她的身子无比关注。哪怕是打个喷嚏,咳嗽一声,也是忙让太医进来诊治一番,唯恐就是疫病发作了。

虽说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平安无事,可架不住这般的起伏折磨啊。不仅是陶君兰,就是红螺,也是迅速的消瘦了一圈。纵然日日滋补着,也是抵不住。

好在随着太医被送进端亲王府的同时,还带进来了李邺的一封信。若不是有这封信的慰藉,只怕她早就崩溃了。其实即便是有这封信,她好几次也是险些崩溃的。若不是想着李邺和一双儿女,她哪里又能咬牙撑住?

其实陶君兰心里也是宁愿来个痛快的,好还不好,生或者死,都来痛快点才是最好。这般折腾就好比是用钝刀割脖子,叫人说不出的难受和煎熬。

而在陶君兰不好受的同时,姜玉莲那边也是同样不好受。被关在院子里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还是要时时刻刻担心的情况下,那就更不好受了。

姜玉莲对陶君兰更是说不出的怨恨——她觉得自己是被陶君兰给牵连了。否则的话,她又何至于受苦?她心里同时也是十分复杂,一方面希望陶君兰平安无事,毕竟唯有如此她才不会受牵连。另一方面,她又希望陶君兰最好这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如此一来,那可真真是兵不刃血就解决了心腹大患。

当然,姜玉莲这些小心思是没人知晓的。

如此又过了两日。到了第六日,陶君兰顿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平安度过了五日,就算还要再看几日,可她心里的担忧也是去了一大半。

瘟疫这种病症,发病十分快。过了五日都还没动静,那么显然她是并未染上了。

不仅是陶君兰松了一口气,就是府里其他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在府外的李邺也是松了一口气。高高悬着的心放下去了之后,李邺也就腾出了心思来打算收点儿利息了。

这件事显然是和皇后有关系的。毕竟,采鸢是皇后的人,这一点就是不能推脱。

至于太子,纵然不能确定他是否参与了此事,可是皇后是他的生母,是为了他打算这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而能让皇后在意的,也只有太子和衡国公府了。

李邺召见了刘恩。冷笑着吩咐:“衡国公的小孙女如今也有十五了罢?这自古姐姐不能替丈夫生养儿子延绵子嗣,叫了妹妹嫁过去帮忙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虽说是衡国公府的嫡女,可嫁给太子做良娣也是不委屈了。”

刘恩一怔,随后蹙眉:“只怕衡国公不会乐意。听说那位小孙女十分受宠,容貌也是出色……”最关键的是,衡国公府已经出了个太子妃,着实不必再送一个过去了。

“正是要受宠才好呢。”李邺浅笑,眸子里一片幽深:“若是不受宠,嫁过去了又怎么和太子妃抗衡?”他顿了顿,又道:“若是不愿意嫁给太子也不打紧。我记得汾阳侯最近在相看人家。他们本就是姻亲,若是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

。”

刘恩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李邺的意思:他这是要逼着衡国公府做选择。那嫡出的孙小姐却是只能嫁入宫中去了。

“另外,太子最近不是和一名宫女勾上了?将那宫女调去父皇身边做个女官罢。然后再将这事儿捅出来。”李邺说完这话,自己倒是忍不住玩味一笑。这儿子对父亲身边的女人有了这般的苟且之事,也真不知这一次父皇会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想来太子是要彻底遭到厌弃了。

这也是在陶君兰没事的基础上罢了。若陶君兰真有个什么,他的手段自是不只是这些。至少,陶君兰受什么苦,太子就要遭什么罪!哪怕是让瘟疫在京城里爆发一回,他也绝对要让太子也尝尝那滋味,让皇后好好明白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纵然李邺并未多说,可那眼里一闪而逝的冷厉却是叫刘恩也是一凛。

刘恩是了解李邺性格的,更是深知自己这位主子看似温和,可是却是实打实的狠戾之人。真惹毛了这位主子,那李邺是真能叫那人好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的。

刘恩当然也不觉得李邺做得过了——比起皇后对李邺做的,如今也不过是还回去九牛一毛罢了。至于那些被太子连累的人……

刘恩也不觉得该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对方既是扒上了太子这条船,那就该有随着太子一同覆灭的意识。没办法,谁叫她选择了太子呢?

这就叫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非入。怪不得旁人。

不过刘恩也觉得太子是真够大胆的——纵然现在贵为太子,居在宫中。可宫里的宫女哪一个不是皇帝的人?除却太子宫的那些宫女之外,其他的都算是皇帝的。

做儿子动老子的女人自是十分不该了。

若太子动了立刻就收在了房里也就罢了,可偏偏太子还如此不当回事儿,生生给了人机会。叫人不抓住这个机会都不好。

为了叫自家主子高兴些,刘恩随后便是笑着对李邺道:“最多再有两三日,想必王爷也就能回府里去了。到时候也就能瞧见陶侧妃了。”

听了刘恩这话,李邺倒是真有几分高兴,当下一笑:“正是。我记得上次出海得了一颗猫眼石,你让人做成首饰给侧妃戴吧。”

刘恩见李邺有了这样的心思,倒是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只说自己一定办好这事儿。

李邺这才摆摆手,道:“去罢。”

又过了两日,陶君兰便是彻底的放下心来——她至今也是没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更半点没有疫病的症状。

陶君兰估摸着也就这两日外头的禁卫军就该撤走了。

因什么症状也无,所以她便是从屋子里出来了,趁着傍晚太阳不晒人的时候出来走动了一会儿。这几日闷在屋子里,几乎是人都有些恹恹的了。晒了晒太阳,倒是感觉好多了。

心情好了不少,她也就有了功夫关心别人了:“府里如今各处都是个什么情况?”

这几日都是碧蕉负责这些事儿,当下便是笑着答话道:“也没发生什么事儿,无非是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了;

。秋宜院那头倒是比别处都格外小心些。至于两个姨娘那边,倒是有些松散。”

“她们离我远呢。”陶君兰一笑:“自是不怕的。至于秋宜院,那也正常。毕竟慎儿可是不敢马虎了。对了,王妃那边呢?”

碧蕉却是摇摇头:“这却是不知道了。悄无声息的,和平日是一样的。”

陶君兰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了。不过她这头都没事儿,想来刘氏那边也是不会有事的。只是却是不知城外是个什么情况。还有陶芯兰那头也不知如何了。

她心里很清楚,待到这次出去了,只怕是再没有这样清闲宁静的时候了。这事儿显然真是皇后动的手,那么不管是她还是李邺,又或者是陶家,都显然不可能再没有动作。

其实她心里也隐隐有些懊恼和后悔——早知皇后会这么动作,她倒是该提前下手才是。否则也不至于受了这么一回惊吓。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皇后既是动了手,那么她又怎么逃过一劫的?皇后动手,没道理就这么轻易失败才是。有或者说,若无百分之百的把握,皇后怎么敢动手?这么一来,反倒是打草惊蛇了不是吗?

而此时,皇后和太子妃也是在一处用膳。二人神色都不大好,屋里的气氛也有些沉凝。

皇后看了一眼太子妃,道:“淑妃查得如何了。”

太子妃倒是十分镇定,道:“线索断了,自是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只要采鸢咬住了,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皇后沉吟片刻,搁下筷子用绢帕擦了一下并未脏污的唇,淡淡吩咐:“尽快处置了罢。留着也是让人不安心。这事儿最好不要再有人知晓了。”

太子妃点点头应下,也是搁了筷子:“母后放心。”

皇后蹙了蹙眉头,似有几分抱怨之意:“叫我如何敢放心?这次事情牵连太大了,若真查出个什么……”

“是臣妾失算了。”太子妃垂下了头,叹了一口气:“谁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绿柳的病情被诊了出来。我也没料到陶君兰她竟然有那样的本事,居然在宫里也有些影响力。”

皇后看了一眼太子妃娴静的摸样,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道:“以后做事儿小心些。不能再有这般的疏忽了。”

太子妃点点头:“臣妾知晓了。”

“太子那头你也多上点心。”皇后对于自己的亲侄女还是十分有耐心的,谆谆教导道:“我听说太子最近连袁氏的屋子里都去了几回。你堂堂太子妃,怎么的还叫人越了过去?而且,这两年你肚子也没什么动静——到底还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才好。别人生的,终归是和自己不亲热。”

太子妃的头越发的低下去,白皙的手指捏得青青白白,声音也若蚊讷一般:“我知道了。”;

第一卷 第444章 撒娇

端亲王府外的禁卫军终于是撤了下去。

这头人刚撤走,李邺便是迫不及待的回了端亲王府,回了沉香院子。

陶君兰也是知道他必是要回来的,就坐在廊下候着。若不是太阳明晃晃的,她倒是恨不得站在门口去等。这七天,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一般的。虽只有七天,却是叫她觉得似乎许久都没看到李邺了,心里说不出的想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得如此强烈。

也不知是不是太有执念,竟是生出了心有灵犀来。李邺刚到了沉香院的大门口,陶君兰便是抬头看了过去——二人均是第一眼就瞧见了对方。

四目相对,两人都是舍不得移开。而李邺更是脚下生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陶君兰也是起身迎了上去。只是待到靠近了,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却是又都不约而同的住了脚步。相视一笑后,陶君兰主动伸出手去笑道:“回来了?”

李邺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温和的笑容在这一刻竟是比灿烂的阳光更加耀眼夺目,可声音却是浅淡自然,“嗯,回来了。”

这样的情形,不像是几日不见,差点生离死别的。反而和平日里都差不多。没有过多的激情,只有淡淡的温馨。

可二人心里都是满满涨涨,说不出的满足。

“这几****在何处歇的?”陶君兰问李邺,一面熟稔的替他倒了茶水。

李邺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不由得眯了眯眼睛。笑道:“还是家里的茶水好喝,在外头总觉得不如家里的。这几日是在静平那儿歇的。”九公主是他妹妹,他在内宅也不至于要避讳。和陶静平商议事情或是说话也都方便。

陶君兰闻言忍不住笑起来;“茶叶都是一样的,水也都是一样的,泡出来的味儿也该是一样的。哪有什么更好喝的说法?回头我收拾些东西给九公主送过去。”

虽说都是自家人,可是旁人对你好你也不能当成应该的。她对你好,你就该对她更好。这样下去,也才会越来越亲热不是?

“我得了一方砚台,估摸着静平应该会喜欢,你也一并送过去。”李邺明白陶君兰的意思,自也赞同:“也别送太值钱的,倒是庄子上送来的那些新鲜瓜果菜蔬可以多送些。”

陶君兰点头应了,末了又问他:“这几日我也没功夫去问粥棚和药棚的事儿,如今如何了?”

“你囤的那些粮食和草药都还有,至少足够再支撑半个月的。不必担忧。”李邺柔声答道:“我已经让刘恩负责此事了,你也别太操心了。身子骨都还没好呢,别又伤了神。这几日可有按时服药?”这是太医开的调养方子,他怕陶君兰这几日没按时服用;

陶君兰笑道:“你且放心罢,红螺都让我按时服药的。”至于粥棚和药棚的事儿,她也没再多问——事实上,如今就算问了也不还是那样?反倒是坏了气氛。难得这几日好不容易有了轻松的时候,她是舍不得破坏的。

就是这次她被采鸢算计了一回的事儿,她也没提。

李邺也是这么一个想法,故而二人都是默契的只捡着一些轻松的话题说。

也没说多大一会儿功夫,外头红螺的声音响起:“姜侧妃派人过来问王爷是不是回来了,说是有事儿想和王爷说,想请王爷过去。”

纵然红螺竭力掩饰了,可语气里却还是有些淡淡的恼怒之意。

红螺都尚且如此,陶君兰自然也是痛快不到哪里去——平日也就罢了,今日她是真舍不得让李邺离开。自然姜玉莲这样的行为,也就越发的叫她没法子容忍了。

想也不想的,陶君兰伸手拽住了李邺的袖子,微微嗔道:“叫她过来说罢。”这一去不知要被绊住多久,她是真不愿意。

陶君兰自己都不知道,她这幅样子颇有些撒娇的味道。她是极少这般的,进了王府后更是少之又少。李邺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一荡,当即便是柔软了几分,哪里舍得说个不字?况且他本也是舍不得离开的。

事实上,如今公务繁多,还要常常进宫伴驾,他闲暇的功夫也不多。今儿也算是特意抽出了时间来,打算好好的陪陪陶君兰,二人好好亲近亲近。

谁知姜玉莲竟是这么不识趣。李邺心里难免的生出了几分厌烦来。

当下李邺看了一眼陶君兰,微微一笑低声应了:“好。”随后又扬声吩咐:“问问是什么事儿,若是要紧就让她过来一趟,若是不打紧,就改日再说罢。”

小情绪得到满足,陶君兰心里自然是欢喜舒服的。只是随后又有些不好意思,怕李邺觉得自己小气,便是偷偷的看了李邺一眼,见他神色仍是温和,便是出声解释:“我也是舍不得,毕竟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想起刚知道自己可能会染上瘟疫的情形,陶君兰的声音都低了下去;“那时候,我真是怕。”这般说着,甚至忍不住主动的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李邺手心里。

李邺瞧着心疼,忙握紧了她的手,又将她揽入怀中,道:“都过去了。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了。”心里更是道:要不了多久,我会替你讨回这笔账的。

不过这话却是没说出口:一则是不想让陶君兰操心,二则也是事情没成,说出来也没意思。待到事成了,再说出来也才好让陶君兰高兴不是?

“嗯。”陶君兰应了一声,趴在李邺怀里,闻着他身上清浅的味道,倒是不由自主的安心不少。

静静呆了一阵子,陶君兰这才问起了旁的:“当日采鸢见过的人里头,可有人发病了?”既然几处王府都去了,那么显然都是封了府的。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都没什么事儿,只是庄王心情不好,失手打死了一个妾侍;

。”李邺淡淡的言道,倒是没有什么波澜——庄王虽说是他的兄弟,可是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甚至还比不上那些结拜兄弟。所以,要说他替庄王担心什么的,自然也是不可能了。

事实上,他心里是认为不管别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那都是和他无关的。尤其他这几个兄弟。

“打死了一个妾侍?”陶君兰微微挑眉,“庄王怎么这般大胆——”她看得出来,随着淑妃地位被皇帝抬高,这位庄王也是动了心思的。故而无时无刻不都在皇帝跟前注意自己形象的。庄王又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

虽说打死的是个妾侍,也不值什么,不过是个玩物一般。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皇帝知道了,心里未必觉得舒服——说不得还要觉得庄王太过狠戾了。

当然,皇帝也是处置过不少宫妃的,可那又不一样。这皇帝自己能做的,可不见得也愿意自己儿子去做。

“那妾侍怕死不肯服侍庄王,庄王心中烦躁,情绪上来失了手。”李邺解释一句。说实话,他听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半点儿都不意外的。要知道,庄王从来就不是个性子和善脾气温和的人。庄王骨子里的暴戾和狠辣,那是从小就有的。

陶君兰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当下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替那倒霉的妾侍默念了一句佛号。其实说句实话,她也不认为那妾侍到底犯了多大的错处。毕竟这贪生怕死着实是人之常情。为了这个庄王就将人生生打死了,的确是太暴戾了一些。

“只怕皇上知晓了这事儿,对庄王也没什么好脸色了。”陶君兰言道,又看了一眼李邺:“怎的庄王妃也没拦一拦?”

李邺嗤笑了一声:“拦?没叫好已是收敛了。”

陶君兰越发默然下去——庄王妃说不得这是故意借了庄王的手要除去那妾侍了。只是却不知怎么的,那妾侍竟是碍了庄王妃的眼。

“那妾侍已有了两个月身孕,只是一直没说出来。”李邺仿佛是看出了陶君兰心里的疑惑,细细解释了一番:“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倒是也不至于就死了。”

陶君兰讶然的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底发寒。不由得摇头:“也太心狠了一些。”不过是个妾侍,又没什么威胁,何至于如此。而且反倒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不够大度。

“如今庄王也是不痛快,和庄王妃闹腾起来。”李邺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心气不顺,庄王倒是病了。”

“病了?”陶君兰微微挑眉;“可说了是什么病?”可千万别是瘟疫罢?

李邺摇摇头:“不是瘟疫,只是吐了几口血,太医只说是郁结于心,倒是没说具体是什么缘故。”到底是诊不出来,还是有什么更深的缘故,他却是还没查出来。

陶君兰却是有些吃惊。要知道,吐血可不是什么小毛病,“那可有大碍。”

“太医让养着。”李邺一笑,眸子里有些微冷:“只怕没个几个月是养不回来了。父皇已让庄王好好养着了。连小妾那事儿也没再多说什么。”没多说的缘故,固然是因为庄王如今病了,更是因为他和武王以及太子都替庄王求情了。;

第一卷 第445章 打扰

可想而知,这养上几个月之后,庄王只怕就是彻底失去了和太子竞争的机会了。

陶君兰心中一动,不由问道:“你说这次,会不会是有人想要一箭双雕?”

李邺对陶君兰的这句问话不置可否。不管是一箭双雕也好,还是被牵连的也好,反正端亲王府这次吃了亏是事实。

他是真有点儿后怕,甚至不敢多想——万一当时皇后没用瘟疫这个手段,而是用了毒呢?那这会子又该是个什么结果?

这般想着,他便是肃穆的嘱咐陶君兰;“不管如何,以后宫中但凡送东西也好,来人也好,你都小心着些。万万不敢大意了。”

陶君兰苦笑一声:“哪里还敢大意?以后我躲着都来不及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这次的亏是吃大了。先不说别的,吓都将她吓得够呛了。

若是再来一次这情况,她只怕第一个便是受不住了。

见陶君兰的确是长了教训,李邺便是也收了凝重,歉然道:“也是我没护着你。”这些日子他都只顾着外头,倒是忽略了府里。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陶君兰一笑,嗔怪的问他:“瞧你这话说得。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皇后若真动了心思,你又如何防得住?要我说,最好的防守,反倒是进攻。只有将她打得措手不及,让她腾不出空来折腾这些,那才算是可以放心了。”

李邺闻言不由得古怪的看了陶君兰一眼——此时他该说是夫妻同心,还是该说英雄所见略同?

“绿柳到底是怎么染上瘟疫的?她在深宫之中,又不能与旁人接触,总不可能无端端就发了病。”陶君兰心里还有些事儿,倒是没注意到李邺的神情,只是迟疑着将自己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你说,她是不是被人当成了棋子?”

“嗯。”见她挂心此事儿,想着纵然不说她也不见得就真放下了,于是李邺便是干脆承认了。

陶君兰默然片刻,又问:“那她如今怎么样了?”

“离死不远了。”李邺仍是如是言道,并不隐藏半点:“如今太医院迟迟拿不出方子来,纵然用药拖着病情,也不过是受苦罢了。”

事实上,这会子绿柳是真只剩下一口气了。连神智都不大清醒了。可谓是油尽灯枯,再无生机了。

“若是可以,你好歹替我帮她一把。让她少受些委屈,纵然将来去了,也体面些。”陶君兰轻叹一声,想起从前在浣衣局的情形;“若没有她当初帮扶我和芯兰一把,如今我们姐妹两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了。”

李邺其实是早知道这些的——早在当初刚和陶君兰认识的时候,他就让人查过陶君兰的过往了。

正因为知道绿柳对陶君兰还算有恩,所以他早就吩咐下去了;

。此时陶君兰再提起,他也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有了他的保证,陶君兰倒是真正的放心下来——说句实话,若非不可以,她倒是想去见绿柳一面。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她若是能做到,也可帮助一二。

不过眼下显然是不能了。只是她心里也是隐约知道绿柳的心愿的——绿柳对皇后,大约是十分恨的。若非如此,绿柳当初也不会找上她,想让她对付皇后了。

对付皇后,这件事显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而且,也不知还要等多久。至少,绿柳估计现在是等不到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怅然。不由得便是想起一句话来: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这句话,真真的就是绿柳的写照。绿柳一生所求,说来也就是人往高处走的心态罢了,也没什么大错。可是她却是着实没这个福分。一生最荣华的时候,竟是只开了那么短短的一段时光。只让人唏嘘不已。

昔日一屋子的姐妹,今日却是成了这般摸样。采鸢自是不必说,她如今却是对采鸢再无半点情分和好印象了。至于文杏,这么多年也没再有什么消息。再加上绿柳,也算是零落天涯了。

不过这样的伤感情绪很快就在李邺故意捏了捏她手之后烟消云散了,她嗔怪的看了一眼李邺,却是舍不得将手抽出来,只问:“作甚?”

“别想那些事儿了。有功夫倒是替我去找一身衣裳换才是正经。”李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叹了一声:“这几日穿的都还是宫里现做的,赶工出来的是有些马虎。”

陶君兰一听这话,忙拉着李邺仔细看了看,顿时也皱了眉:“的确是有些马虎。宫里如今做事越发不经心了。”

当下也不敢再耽误,忙起身就要亲自去给李邺拿衣裳。

待到换了衣裳,李邺又说饿了,于是陶君兰又去张罗吃食。这么忙碌起来,倒是再无功夫去悲秋伤春了。

倒是李邺见陶君兰忙成了一个陀螺的样子不禁偷偷一笑——心里却也是十分受用。点了点头心道:是了,这才对么。

就在陶君兰忙碌的时候,姜玉莲却是磨磨蹭蹭的过来了。只是却是不肯离陶君兰太近了,远远的站着冲着李邺行礼。

陶君兰看得分明,更是心知肚明姜玉莲这是怕什么,无非就是怕瘟疫呗。当下嘲讽一笑——如今她倒是成了让人避之不及的蛇蝎一般了。

不过,姜玉莲这胆子也是够小的。都这么多日过去了,太医都确定她平安无事了,还有什么可避之不及的?

再则,既然真那般害怕,倒不如干脆不来也就是了。这般巴巴的来了,又做出这样,给谁瞧呢?她倒是要看看,这姜玉莲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儿,竟是非要这个时候说了。

若非姜玉莲一直不识趣,此时又做出这般摸样,陶君兰或许还能体谅一二主动就避开了。可是姜玉莲越是这样,她心里也就越是不痛快,自然也就没有那个好心好意了。

陶君兰此时倒是没意识到,她这般是有些小孩子心性了;

。不过,还别说这么做,她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尤其是看着姜玉莲想要避开却又勉强自己站在那儿的样子之后,便是更加痛快了。

甚至于,她还气定神闲的坐下了,笑眯眯的对姜玉莲开了口:“几日不见,姜侧妃可还好?”

姜玉莲用帕子掩住口鼻,勉强一笑:“还不都是那样过?只是着实将吓了一跳。你说慎儿那么小,若真有个什么,那可怎么办。”

陶君兰看了李邺一眼,笑着抢在李邺前头接了话头:“正是这话。先前我让你将慎儿送出去,你还舍不得,如今可是体会到了。”

这么说,就有点儿故意旧事重提了。本来也是,当初她劝了好几次,也提醒了几回,姜玉莲自己非要将慎儿留在府里。这会子又用慎儿的安危来做话头,岂不是可笑?

当然,若不是姜玉莲做出这般摸样,她也不会如此。

姜玉莲被这话说得一噎,看着陶君兰半晌才将目光又投在了李邺身上,叹了一口气后才柔声道:“妾如今是真知道错了。当时是该听陶侧妃的话的。只是妾想着慎儿还小,哪里能离得开母亲?且王爷都还留在京里。再则府里应该也是安全的,这才没将慎儿送走。谁知——我也着实是吓住了。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就怕有个闪失。”

姜玉莲这话说得诚恳,倒是有些叫人动容。她这么一说,陶君兰反倒是不好再说下去了。

当然,陶君兰本也没有非要和姜玉莲对着来的意思,随后抿唇一笑便是不言语了。只等着看姜玉莲到底要和李邺说什么。

李邺含笑扫了陶君兰一眼,将她的心思猜得透彻。至于陶君兰那点儿小小的故意,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且不说他是偏心,只说这姜玉莲也的确是有些太过了。那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也太明显了一些,而且话里话外也是歪曲事实。

他纵忙得没功夫管家里的这些事儿,却也不代表他是真半点不知情。姜玉莲为什么没带着慎儿离府,他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

“这么说来,你是后悔了。”李邺抿了一口茶,看向了姜玉莲。虽面色仍是温和,可是却并不温柔。反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叫人有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

姜玉莲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纵然尴尬也只能点头低声的承认了。

“那你如今想做什么?”李邺又问,微微挑了眉:“可是想让我送你们母子出京去?”

姜玉莲又点了点头。只是头却是埋得越发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