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激动,几乎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陶君兰想,若是她这次能熬过去,让她下本辈子都茹素她也愿意。哪怕是折寿她也是愿意的。

徐太医明白陶君兰的意思,当下点点头:“的确如此,纵然治不好,总也有抑制的作用,再配合其他药物,至少能让人性命无忧。”

陶君兰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徐太医好好研究了。”

徐太医也是十分兴奋,当下便是抓着陶君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不知陶侧妃没日都吃些什么?不拘是药还是别的什么药膳,最好都一一的列出来。我好进一步的研究。”

只是这事儿陶君兰自己也不大清楚,被徐太医问得一怔,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碧蕉——这事儿怕只有碧蕉才最清楚。

碧蕉明白陶君兰的意思,便是喜气洋洋的请了徐太医出去说话——陶君兰却是不适合与徐太医相处太久的。毕竟还是要避嫌才好。

倒是陶君兰还记得嘱咐一句:“这个消息,还请徐太医仔细写下来,我叫人送去府外,让太医院也好好研究。毕竟一人计短,十人技长。”

徐太医自也是命令白这个道理,忙应了下来。他虽知晓若是他一人研制出来的话,少不得是要从此一路青云了。只是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敢贪功?只求能保住性命,那也是不错了。

只是不管是陶君兰,还是徐太医,此时都是没想过一个问题:一旦徐太医写下来的东西递出去,那陶君兰也染上瘟疫的事,就根本瞒不住了。毕竟,就算谁都不说,可碧霄丹是谁在吃,太医院也好,李邺也好,那都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想到了,此时也未必有谁还计较这个了——就是陶君兰,也必然顾不上了。;

第一卷 第462章 共观之

知晓陶君兰染上瘟疫的消息时,已经是深夜;

。李邺当时正在练字——心浮气躁的时候,也只有练字能叫他平静下来了。

当刘恩敲门的时候,李邺还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要不是想着此时过来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他倒是还想先写完这篇字再说。

待到听完了刘恩的禀告,他顿时就顾不上字了,笔随便往笔架子上一搁,然后便是气急败坏起来:“什么?!”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竟是之前没一人禀告上来!而陶君兰居然也一直没说,就这么瞒下来了!

刘恩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他来禀告这事儿之前就已经很清楚会是个什么结果了。说实话,是在意料之内。

李邺发了一顿火之后便也是消停下来了。他心里很清楚,瞒着他必然是陶君兰的意思。也只有陶君兰才有这样的胆量瞒着他。

至于为什么瞒着他,必是怕他知道了做出糊涂事情来了。

当下李邺便是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里有些戚戚然:她就这般不信任他。她还总说他遇到事儿不肯与她分担。可她呢?她不也是一样的?

瞧着李邺神色不对,刘恩忙又道:“不过好在如今已是有些眉目了。说不得过两日方子也就研究出来了,到时候侧妃自然也没了危险——”

李邺听了这话微微挑眉,心里悬着的石头倒是放下了一些:“哦?有进展了?”

刘恩笑了笑:“说起来这事儿也和侧妃有关系。那个被困在咱们府上的太医主意到了侧妃的情况格外好些,便是推断出来侧妃用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能克制住瘟疫。照着这个思路研究,总能配出治好瘟疫的方子。太医院得了这个方案,一个个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太医院的反应,便是更加从侧面说明了这个法子是有用的。

“叫他们好好研究。尽快。”李邺言简意赅的吐出自己的要求,末了又问:“侧妃的情况如何?她可难受?”

刘恩此时自然不敢再说什么火上浇油的话,只道:“侧妃的情况比其他人来说好了许多。听说也不甚难受,再加上徐太医的方案,侧妃的心情也是十分平和。”

李邺闻言松了一口气。本想下意识的说“我去瞧瞧”,反应过来又只得将话咽下去。一时又懊恼:那日既然去了,就不该只隔空看了一会儿就作罢。到底是该进去,再靠近一些。而且,也更该久留一些。

李邺的懊恼自也是无人知晓,他挥挥手让刘恩退了下去,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叫人送一壶酒来。”

借酒浇愁愁更愁,如今他却是已经顾不得了。事实上,这些日子若是不喝上一壶酒,夜里他必然是睡不着的。而且他更忍耐不住那股子想去看看陶君兰的冲动。

待到刘恩退出去,他这才敢露出几分惊惧之色来,喃喃自问:“她会平安无事罢?”顿了顿又忙断然回了自己的话:“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绝不会有事儿。”

他绝不会让她有事儿!

第二日,李邺叫人上了折子举报衡国公府;

。说实话,衡国公府让他有些失望。因为衡国公府除了一开始的努力之外,后头竟是半点好消息也没再传来。倒是叫他白期待了一场。

原本他还想再等几日,不过陶君兰染上瘟疫的事儿着实叫他震怒不已,而且再加上徐太医的方案,如今看着却是用不上衡国公府了。于是他干脆就直接来个釜底抽薪。

他要叫衡国公府面子里子都没了。更要叫衡国公府被皇帝厌弃。想想,衡国公府出了事儿,那么皇后必然也会面上无光的。甚至,皇帝和太后也会迁怒皇后,觉得这其中有皇后的授意,衡国公府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就算没有皇后手笔,可谁叫皇后出自衡国公府呢?

这就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想要借此扳倒衡国公府却也不可能。不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水滴石穿这两个典故李邺却是一直记得的。

就是太子的名望,也会因为这事儿而受损。

他这一手,可谓是一箭数雕。只是他心里的愤怒却还是没有减少半点,他依旧感觉不到任何的快意——陶君兰一日不好,他便是一日无法感觉到快意罢?不过,不知陶君兰知晓了这个事情之后,会不会觉得痛快?

想了想,李邺决定写封信给陶君兰,亲自告知她这件事情。以前他有什么事儿都尽量口述,甚少用书信笔墨。毕竟书信来往落在实处,万一叫人看去了,那便是天大的麻烦。所以,以防万一还是尽量不动笔墨的好。

不过他今日却是忍不住了,更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陶君兰收到了李邺的信时,既是惊喜又是担忧。也顾不得先拆开看,倒是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封口的火漆,见并无半点不妥当才顿时松了一口气。

待到看过了信,陶君兰更是觉得心思繁杂——她没想到李邺居然会做这样的事儿,一则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二则是这样的小动作,太容易叫人发现了。

打压了衡国公府固然是好事儿,可万一事态发展到了根本控制不住的地步又该如何?衡国公府没有立刻封府,其中便是有无限的可能。万一事情朝着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纵然是李邺也不可能力挽狂澜。

那时候,李邺就是罪人了。

她倒不是因为正义而觉得李邺这般做不妥,也不是因为心系黎民才觉得不安,她只是担心李邺罢了。怕这事儿包不住,叫人知道了是李邺做的。

那时候李邺又该如何?别说辛苦建立的基业尽数毁灭,就是以后也再无立足之地。更是要遭受到千古唾骂,万人指责。

陶君兰只想想那个情形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忍不住想,太后不喜欢自己是对的。虽说她什么也没做,可是她到底还是影响了李邺颇多。这次若不是她出事儿,只怕李邺也未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做,也不会如此仓促冒险。

别说太后,她自己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恨。

若是她自己警觉心再强一些那就好了。若是她自保能力再强一些,那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李邺自然也不会因为她出事儿而心神大乱做出这样到底事情来;

然而自责却是无法解决任何事情。自我厌弃也是根本就没用。所以陶君兰低沉了一会儿也就将这些情绪抛在了脑后。

李邺信的末尾还有一句话:“衡之倾覆,吾待汝一同观之。”

这个衡,自然指的是衡国公府了。李邺这是变相的在鼓励她,告诉她,他在外头等着她。

陶君兰觉得,李邺付出这么多,她若是轻易死去,那便是最大的辜负。唯有一直陪着他,让他开心,帮他实现他的报复理想,才算是回报了他这一腔深情。

所以,不管再苦再难,她都会坚持下去。努力的活下去,熬也要熬到治疗瘟疫的方子被研制出来,然后痊愈起来!

不得不说,李邺这封信就像是一场及时雨,顿时就让她重新又打起了精神来,生出了执着来。

其实之前纵然徐太医已经拿出了方案,可是她却也没觉得自己真能等到那时候。

瘟疫来得十分快,据说最多不会熬过一个月。比如刘氏,却是半个月都没熬过去。而且如今姜玉莲,也不是才十几日的功夫就已经快要熬不住了?

她的情况纵然好些,可又能好到哪里去?

事实上,持续的发热已经叫她时刻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完全清醒不起来了。

陶君兰本想留着李邺的信的——若是熬不住的时候看一看这封信,她必然又能生出许多勇气吧?

只是犹豫了一阵子之后,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将这封信直接烧掉了。没法子,这封信里李邺写下的东西是决不能让旁人知道的。她不能冒险。纵然她再信任身边的这些丫头,纵然沉香院再怎么铜墙铁壁一般,她还是不敢冒险。

一日留着信,她一日便是不能安心。所以,哪怕再留下,她还是只得依依不舍的烧了这封信。

陶君兰还有些遗憾:若是她能给李邺回信就好了。

陶君兰染上瘟疫的消息很快就到处传遍了——宫中,陶家,陈家。无一例外。

陶静平在知道消息之后,当即便是红了眼睛,随后一言不发的就去寻李邺——纵然他心里清楚去寻李邺也没用,可是这个时候他除了去寻李邺之外,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陶君兰做出的选择和陶静平差不多,一样是立刻叫人备车,要来见李邺。

而太子妃知道这个事儿之后,则是立刻去见了皇后。待到进去见了皇后,太子妃一眼就看见皇后笑吟吟的坐在那儿剪着花枝,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心情不错。

太子妃顿时也笑了,上前去行了礼后便是自己坐下了,道:“看来母后也是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皇后看了太子妃一眼,“这样的事儿,我又岂会不知?本想叫人通知你,不过想着你也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便是叫人去。”;

第一卷 第463章 写信

太子妃对着皇后一笑:“母后可高兴?如今陶氏染上了瘟疫,可没几日好蹦跶了。虽说没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陶氏,可也算是差不多了。”

而且,关键是还不会有人怀疑她们,只会觉得是瘟疫的缘故。不得不说,这场瘟疫倒是生得十分及时。不然的话,哪里有这样好的机会?

不过此时太子妃是忘记了自家三哥也是染上了瘟疫,正饱受折磨呢。

皇后笑了笑,仔细瞅了瞅手里已经修剪的差不多的花,便是不再侍弄,放下了剪子道:“这次不但除去了陶氏,更是让庄王也被连累。倒是一箭数雕了。你这个计策不错。”

太子妃闻言,顿时忍不住惊喜的笑了笑:皇后一直以来虽然对她十分温和,可是要说真这么夸奖却是极少的。所以这次她被皇后这么一夸,除了欢喜之外,倒是有些腼腆了起来:“也是时机生得巧。”

“这次你的确是有功了。”皇后一笑,可是随即却是话锋一转,语气都冷了下去:“你之所以敢瞒下你三哥染上瘟疫的事儿,看来也是仗着这次的功劳了。”

太子妃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唇边,继而浑身都是冷了几分。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后会突然来追究这个事情,最关键的是:皇后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皇后既知道了这个事情,却还能一开始笑着丝毫不显露,这份心思和隐藏更是叫太子妃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太子妃毫不意外的想起了一句话来:姜还是老的辣。的确如此,只怕她心里那一点小算计,早就被皇后看得一干二净了罢?亏她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十分高明。

太子妃也顾不上身份和脸面了,当下“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嗫嚅着说不出句话替自己辩解。

皇后看着太子妃连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了,面色倒是缓和了几分,不过还是没开口。

“母后!”太子妃哀哀的唤了一声,心思电转却是替自己想到了一个好借口:“我这般,也是为了太子啊!”

皇后微微挑眉,似有些不大相信。

太子妃继续解释:“若是此时衡国公府被隔离了,那太子手边上那里还有趁手的帮手?如今朝廷这般局势,正是太子想法子拉拢民心树立威信的时候。若无衡国公府的帮助,只凭着太子一人的努力只怕很难得到预期的效果。”

顿了顿,太子妃悄悄的看了看皇后的脸色,又道:“我也是有些私心的,毕竟衡国公府是我的娘家,我如何能看着衡国公府错失了这次机会,没了威信?”

皇后此时终于是开口说话了:“衡国公府何尝不是我的娘家?我又何曾愿意看见它没落?你这般瞒着我又有什么意思?我也并非是要怪你,只是事情轻重你也要仔细衡量。瘟疫如何是小事儿?你心里不是不清楚,若是有一点儿弄不好,很可能就是根本收不住的下场!”

皇后的声音逐渐凌厉:“陶氏尚且知道什么叫深明大义,你如何连陶氏都比不过了?陶氏那主动封府的举动,得了多少赞誉?你难道都没瞧见?你怎的不想想,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当时瞒住了,可随后被人一下子揭穿出来,又该是多难看?”

太子妃已经被皇后训斥得抬不起头来。她紧紧的握紧了拳头,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刺入了掌心,且微微的制造出些微刺疼来。

不过此时太子妃却是完全感觉不到那股刺疼,她只觉得屈辱。皇后居然斥责她不如陶君兰。

不过太子妃一句话也没反驳,只低头受着。倒是皇后见了太子妃这般,觉得也该适可而止,便是重新缓和下来:“如今你也是太年轻了,以后遇事儿多想想。拿不定主意便是来问我,别再这般擅自做主了。”

“是,母后。”太子妃软软的应了一声,有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此时太子妃已经深深的意识到:以前她觉得她和皇后婆媳之间相处得十分好,根本就是假象。以前那不过是因为她进宫少,每次也不可能一直留皇后跟前,所以才会看着还不错罢了。如今相处时间多了,又都住在宫中,这不一下子就暴露了。

皇后这样要将事事都握在手里的性格,怕是根本就不可能与任何摸样的媳妇相处得好罢?除非,那人根本就是半点本事也没有,性格绵软到没有半点主见,只知道听话。

从皇后那儿出来,太子妃面上便是满脸的疲惫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除去疲惫之外,还有一点点嘲讽。不过嘲讽之意掩藏得有些深,不仔细看却是根本看不出来。

而在宫里,谁又敢直接盯着太子妃的脸看呢?

其实也是如今皇后和太子妃都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弹劾了衡国公府的事儿,若是知道了,只怕这会子皇后没了心思教导儿媳妇,而太子妃也没心思再折腾这些小情绪了。

陶君兰勉强喝了一口粥,就觉得已经喝不下去了——如今她嘴里寡淡得厉害,再鲜美的味道也是尝不出来。更何况是清淡的粥?

犹豫了一下,她搁下碗:“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的情况,比起昨日严重了不知道多少。

首先便是人更没精神了,而且发热得也越来越厉害了。整个人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碧蕉着急得不行,端着碗苦口婆心的劝:“还是再吃半碗罢。就算味道不喜欢,也得勉强垫垫肚子不是?昨儿统共就吃了一碗粥,今日再不吃,可如何受得住?”

春卉也在旁边着急:“是啊,侧妃好歹吃些。即便是这个不喜欢,那可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出来让厨房去做就是。”

陶君兰摇摇头:“没什么想吃的,搁着吧。我头疼得很,再眯一会儿。醒来再吃。”

见状,两个丫头自然都不好再劝,只得扶着陶君兰躺下后便是退了出去。

看着根本没少的粥碗,碧蕉几乎都要掉眼泪了:“这可怎么办?”

春卉盯着那碗看了看,半晌后涩然的叹了一声:“王妃当初便是如此。听说姜侧妃也是——”

话还没完就被碧蕉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胡说什么?侧妃一定会洪福齐天的;

!你别乱说!”

春卉也是一时之间太过着急才这般说的,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她根本就是不该这样说:这不是火上浇油又是什么?

当即春卉便是忙“呸”了一声,断然坚定道:“侧妃一定会平安无事。”

不管丫头们怎么期盼也好,陶君兰的情况到底没好转。白日里可几乎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整日,到了晚上陶君兰才忽然醒来,盯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了半晌,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她可能是等不到治疗瘟疫的方子了。以她这样的情况,还能拖几天呢?事实上,距离徐太医提出那个方案,已经过去了整整的十日了。

十日里,再无一点好消息传来。就是徐太医,如今也是和她差不多的情况了。根本连内宅都来不了了。而姜玉莲,也已经是苟延残喘的等死了。

陶君兰苦笑了一下。不是她不想熬下去撑下去,而是只怕老天爷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这种情况下,她不是肯不肯熬下去的问题。

“侧妃醒了?”碧蕉一只是守在床边的,方才虽说是昏睡了过去,可是到底没敢睡死了,此时听见陶君兰的动静便是一下子醒过来。见陶君兰睁着眼睛,碧蕉又惊又喜的喊出了声来。

陶君兰被碧蕉这幅不稳重的态度逗得忍不住笑起来——碧蕉这架势,像是唯恐她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了似的。

“侧妃饿不饿,渴不渴?”不等陶君兰吩咐什么,碧蕉便是又问了起来。

陶君兰是有些渴了,想了想却没要求喝水,言道:“端一碗粥来我喝。”因为一日都在昏睡,这会子嗓子已经干得有些嘶哑了。

反正也没胃口,倒不如拿粥当水喝。既可以润喉,又多少吃了些东西进去。

见陶君兰主动要求吃东西,顿时碧蕉便是又惊又喜,忙不迭的就去盛了粥出来。不仅仅是粥,还端了两碟子开胃的小菜:一碟是酸笋片,一叠是凉拌的鲜嫩小黄瓜。一个白生生,一个碧青青,摆在一处倒是格外的让人想尝尝。

陶君兰知道这是为了让自己多吃几口特意准备的,当下便是越发的觉得自己若是不肯多吃两口,便是根本对不住这些心意。

所以,纵然仍是没胃口,吃在嘴里也尝不出什么滋味,陶君兰还是忍着将一碗粥都吃了个干净。好在那酸笋片还不错,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的。不然只怕她根本也吃不下。

只是吃了一碗粥,碧蕉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明儿早上叫厨房再送些酸爽口味的菜色。”

陶君兰笑了笑,没说出实情,心道碧蕉这几日操心得不行,能叫她高兴一些也好。随后又吩咐碧蕉:“扶我起来,我想走走。去书房看看书。”

碧蕉有些迟疑。

陶君兰一笑:“看书也不会累着人,我也是无聊,想打发打发时间。”不过事实上,她却不是想去看书,而是想去写一封信。;

第一卷 第464章 两难

陶君兰心里很清楚,若是她真熬不过,就算临死想见见李邺也是见不到的;

。所以,她才想写下这么一封信。至少,不至于连句话也留不下。

信或许现在交不出去,可是等到瘟疫过后总能让李邺看见。那个时候,有了治疗瘟疫的方子,她也不怕李邺染上瘟疫。

留下几句话,无非也是让李邺好好看顾一双儿女,不要伤心罢了。再将自己不放心的事儿都嘱咐一遍。

陶君兰针斟酌了一番,最后在信上郑重的留下了一句话:“若妾不幸,只求死后能与君同穴。”

只有正妃才能和李邺合葬在一处。这一点,不会有例外。所以,她这句话也就是变相的要求李邺在她死后将她册为正妃。

不是她非要在乎这个名声,而是为了拴儿和明珠,她不得不在乎。

庶长子和庶女是没有前途的,李邺还这般年轻,不可能不再娶妻纳妾。到时候再娶个王妃,生出了嫡子,那拴儿少不得就是眼中钉了。可若拴儿也是嫡子呢?那么即便是李邺再生出一个嫡子,也威胁不大。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至于暗地里的,陶君兰相信李邺是会护着拴儿的。再不济,还有太后和皇帝。这两个人,对拴儿这个曾长孙和长孙都是十分疼爱的。就是明珠,也深得皇帝的宠溺——纵然原因是因为长得像自己祖母,可却也不影响什么不是?

又沉凝片刻,她提笔道:“一双儿女,求王爷送至太后身边教养。”李邺在她死后,说不得要消沉一段时间,到时候肯定是看顾不了一双儿女的。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再怎么细腻温柔,也是不可能和她相比的。养孩子这种事情,不是她不放心,而是不适宜。

而且,也要让李邺腾出手来,去做他想做的事儿。

一封信洋洋洒洒的最后足足写了三大篇信纸都还没写完。从她的身后事,直到明珠将来的婚嫁之事,她都一一写了。但凡是她能想到的,她都写了下来。事无巨细,也不嫌啰嗦,倒是只怕有什么没想到的。

碧蕉自是不认识字的,不过她也看得出来陶君兰是在写信。只是陶君兰那一副认真的神情叫她不敢打扰罢了。

陶君兰这封信写完,天色已是见亮了。将信纸装入信封之中,陶君兰郑重其事的又放入了匣子里,然后搁在书架上。

碧蕉在一旁自都是看见了。而陶君兰也是故意叫碧蕉看见的——这样的话,将来碧蕉在她死后,必然是会将这封信给李邺的。

聚精会神的写了这么一晚上,以陶君兰的身体情况来说,俨然是有些吃不消了。聚精会神写字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做完了,只觉得精神倦怠。当下于是又叫碧蕉扶着她去歇下。

只是陶君兰不知道的是,碧蕉纵然是不识字,可是却也模糊猜到了几分,在她睡下后,悄悄的去廊下拉着春卉哭了一回。又不小心叫红螺瞧见了,最后三个丫头都红了眼睛。

红螺犹豫了一阵,迟疑的和碧蕉商量:“要不然这事儿咱们悄悄告诉王爷?侧妃的情况……”

碧蕉摇摇头:“若是侧妃知晓了,必然会恼。”

红螺咬牙:“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

碧蕉却还是有些不敢。

倒是春卉插话进来,叹了一口气:“告诉王爷也未尝不可,至少可以让王爷去催一催那些太医。只是到时候就怕王爷不管不顾的要进府来看侧妃。万一拦不住——”别说陶君兰恼怒了,只怕她们的人头都保不住。”

红螺犹豫片刻,最后下定决心:“告诉王爷罢还是。不管后果如何,我都认了!只是这事儿你们别参与。我一人扛下来。”真要要了她的命,她也认了。

碧蕉看了红螺一眼,“这件事情怎么能让你来扛着?要扛也是一起。”

春卉倒是笑了起来:“也不一定真就到了那个地步。到时候王爷若真要进府,红螺姐姐一定想法子拦着就是了。”

而且,只要李邺不染上瘟疫,那也不必太过担心会掉脑袋。到时候最多也就是一顿惩罚也就完了。就是惩罚怕也要等上些时日——陶君兰身边如今可就她们几个服侍的人了。

红螺的动作很快,李邺知道陶君兰病重的消息时,天色也才刚擦黑。

其实他早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了。毕竟瘟疫是什么状况,他早就清楚的。能撑这么久,陶君兰已经是比其他人好得多了。

只是,他还觉得来得太快了。

以至于甚至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最后李邺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去罢。”待到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时候,他这才猛然盖住了脸。

他还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此时此刻,李邺倒是生出一种自己为什么不是大夫,不懂医术的懊恼之感来。若他懂医术,至少不必坐在这里等着。

等待的滋味实在是太难熬了。就好比是将人放在火上煎熬一般,那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可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该做的,他都做了。城外的大夫里头,已有七八个也染上了瘟疫,而太医府里的家眷,也被他“提醒”了个遍。

一股深深的无助感涌了上来,叫他动弹不得。这种感觉,只有当初他的母亲去世时,他才有过。他自是十分讨厌这种感觉的。他曾发誓,绝不再让自己陷入这般无助里。可现在……

无助之后,是深深的恨意。

“衡国公府的三爷如何了?”召来了刘恩,李邺面无表情的微微眯起眼睛问了一句。

刘恩早就猜到李邺肯定会问,当下便是答道:“已经是十分虚弱了。太医说,最多还能熬十日。”

李邺冷冷一笑:“十日太长了。”

这意思就是要提前送衡国公府的三爷上路了。刘恩丝毫不觉奇怪,直接点头应下。末了又笑着禀告:“其实还有个好消息——衡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夫人,都有些染上瘟疫的症状。”

李邺却是丝毫笑意也无:“又不是衡国公本人染上了瘟疫,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就算是衡国公染上了瘟疫,陶君兰如今的情况是这般,他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刘恩心里轻叹了一声,不敢再多说话,告辞退了下去。他倒是想让衡国公本人也染上瘟疫,可是衡国公如今已不住在衡国公府了,而是住去了前几个月安置下的外室家中。根本就不回去,哪里来的机会?

不过虽然让衡国公染上瘟疫是不可能,可是让衡国公因为瘟疫这个事儿头疼却是做得到的。

又一道弹劾的折子被送到了皇帝跟前,这次还附上了证据。连如今衡国公在何处落脚,也是说得一清二楚。

皇帝之前本就在查了,不过衡国公府瞒得十分紧,所以并未曾查出什么来。不过现在么——皇帝冷冷的吩咐宝船太监:“你亲自跑一趟,去请衡国公进宫罢。”

宝船太监心知肚明皇帝这是动了真火了,忙不迭的领了命就出去办事了。

可想而知,衡国公见到宝船太监的时候,是一副何等诧异的样子。

衡国公被隔离了。看守的禁卫军,是端亲王府的一倍多。而且,还直接训斥了衡国公,不仅将衡国公直接也隔离了,更是又叫来皇后:“你可知道此事?”

皇后一惊,心知道这是皇帝怀疑自己了。当下自然是不敢承认,只道:“臣妾不知皇上说的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