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南显然也觉得了,呵呵一笑,客气道:“那是自然,皇夫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又岂是旁人能比的?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每天过去跟皇夫做个伴也好!不然,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也没有,也没什么意思。”

“嗯。”邵卿的声音里带了浅浅的放松和笑意,淡淡道:“如此,明日恭候光临。”

“不敢!”慕天南忙谦虚,又道:“天寒地冻,皇夫风寒刚愈,若无事还是早点回去吧!”

总算说了句人话!古清华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句。想到邵卿生病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你先回去,我,我折两枝梅花就走。”邵卿说道。

“是要折回去插瓶吗?”慕天南笑道:“皇夫好兴致!皇夫若不嫌弃,在下愿意效劳。”

沉默片刻,邵卿才淡淡道:“不必。这梅花,是交给湘琳姑娘的。”

慕天南、古清华、苏浚都是一愣,慕天南嘿嘿笑了笑,很理解的说道:“原来是送给陛下啊!这个,在下倒不便越俎代庖了,在下告辞,皇夫慢慢挑吧!”说着,听见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古清华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脑海中不自禁浮现出暖阁中那凝若胭脂,香欺兰惠的瓶中红梅。她就说嘛,湘琳怎么会突然之间巴巴折了梅花回去,原来……

“啪”的轻微一声细响传来,有雪粉簌簌跌落的声音,良久,又是一阵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周围恢复了原先的沉静,古清华和苏浚才自梅树丛后站了出来,苏浚挑了挑眉,瞅着古清华,神色之间似笑非笑。

古清华有些恼羞成怒,烦躁的别过脸去。

“清儿,”苏浚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髻,“邵皇夫是个好人。”

“一开始朕便知道,”古清华瞪着他,不客气道:“他还没进宫,朕就知道他是个好人!”

苏浚沉默,然后试探着问:“等事情结束之后,清儿——有何打算?”

古清华柳眉轻挑,深深吸了口气,淡淡道:“此事不急,到时候——再说吧!倒是慕天南此人,”古清华眸中蓦然一亮,有几分咬着牙道:“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既然投诚了朕,背地里为何要挑拨邵卿?莫非他想脚踏两只船不成?哼!赵孟能贵之,赵孟能贱之,他若不老实,朕索性先除了他!”

苏浚心底也是暗暗警惕,却安慰古清华道:“也许是清儿想多了,慕天南小心眼,想挑拨挑拨出口气也难免,若说别的,宫里防守得这么严,他身边又安插有咱们的人,料想他也是有心无力!”

古清华点头不语。二人经此一场打扰,也没了再逛的兴致,便慢慢的踱出了梅林,往紫宸宫回去。

第171章 哥舒国屯兵边境

不知不觉,昭宁六年又走到了尽头,随着衙门封笔,六部闭堂,爆竹声声中,一年又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昭宁七年。不知不觉,古清华来到息国,已经过了六年了。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仍是按部就班,臣子们也都循规蹈矩,局中人却不约而同的各有自觉。表面上的事,是做不得准的。

昭宁七年二月,北境发来六百里军情急报,乃苏严苏大将军亲笔上书,言说哥舒国屯兵边境,蠢蠢欲动。

朝堂哗然,人人闻之大惊。

哥舒国与息国不冷不热相处了二十年,突然之间毫无预兆的屯兵边境,不由得人不惊奇。一时间,朝堂上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有先例在,惧于古清华的“淫威”无人敢说不战。大家议论纷纷出着主意,着户部速速准备粮草药品、可从西南调遣士兵、让苏大将军加强防范工事、打造兵器送往北境等等都有人说,就连承恩郡王也说了句:“哥舒国欺人太甚,哥舒皇夫才刚刚去世一年多,他们就如此翻脸无情,这口气绝不能忍!”

众人恍然大悟,此时方想起来后宫一年多前才刚刚有位来自哥舒国的皇夫因病去世。忽然又记起哥舒皇夫身体向来健健康康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去了!当时就有不少人心存疑惑,只是事关皇家宫闱,谁也不敢打听什么,此时听承恩郡王这么说,不由得心头疑云顿起:莫不是因为哥舒皇夫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哥舒国才会兴师动众?一年多前,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陛下,对哥舒皇夫到底做了什么……

群臣中那些躲躲闪闪、含猜带忌的眼神如何瞒得过端坐在上的古清华?古清华顿时一股怒火窜上心头,睨着下方冷冰冰道:“哥舒国的确欺人太甚!就是昔日那哥舒侧皇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后宫中多次跟慕侧夫有过冲突,若不是朕从中调和,还不知早发生什么事呢!亏得是个没福的,早早去了,倒也少了个祸害!”

众臣的心中顿时又是一跳。似有几分恍然大悟。

承恩郡王气了个怔。

古清华睨了他一眼暗自冷笑。不过是些模棱两可、引人猜测的话嘛。他还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会说不成!

此刻,她可没有功夫跟他在这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事情上打嘴皮官司,古清华望向理亲王:“此事,理亲王有何看法?”

众人忙敛神静听。

理亲王定了定神。出列回复道:“陛下,臣以为,也许去岁哥舒国境内寒冷。牛羊牲畜冻死无数,此次屯兵边境,想必是打草谷冲着粮食来着。苏大将军镇守北境多年,且素来领兵有方,有他在,防御上应该不成问题。”

户部尚书刘嘉也忙上前道:“理亲王所言甚是,眼看开春,便是春耕农忙,粮食青黄不接。又要修河堤防桃花汛,这银子——也有些紧呢!若是打起仗来。微臣恐怕——”刘嘉拖长了尾音,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嘉的话古清华可以搁在一旁不理,但是理亲王素来是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最有主意的,连他也是不必轻举妄动的意思,古清华就不能不掂量掂量了。

“能守得住最好,”古清华垂下眼眸慢慢开口:“于社稷百姓,打仗都不是什么好事,能够将他们拦在境外,避免一方生灵涂炭,亦是功德一件!不过,倘若人家步步紧逼咬着不放,朕,也断断不会怕了!”

“陛下圣明!”理亲王忙道:“陛下体恤苍生,实乃我朝之福。”

诸臣附和,就连承恩郡王,也不过微微冷笑,并无异议。

古清华便向刘嘉沉沉道:“朕不管你怎么着,从户部拨出三百万银子来,速速遣人押送北境交与苏大将军,命他好生防范!他若没有把握,可先行后奏,直接从邻近州县调遣人马,无论如何也得将北境给朕守住!若对方知难而退,便也罢了,若是不知天高地厚,”古清华细细的柳眉一挑:“让他无需客气,替朕好好教训他们!”

“微臣遵旨!”刘嘉心口一阵肉痛,微微打了个哆嗦。三百万两,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了……这一下了,又打了水漂!

说来说去,看样子这仗还是要打……

古清华甚是满意的点点头,眼光一睨,冷声道:“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十分默契的一齐跪下,俯首叩拜。

古清华微微蹙眉,裙裾窸窣中起身离去。

刚刚退出神龙殿,古清华便吩咐小太监前往承庆宫传苏浚,对于哥舒国、北境、苏大将军,满城中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苏浚更了解的了。

这几日苏浚奉了她的旨意在忙别的事情,此时并不在宫中,直到午后,苏浚才匆匆赶了过来。

他一听古清华说起哥舒国屯兵边境,蠢蠢欲动的消息,瞳孔徒然一睁,下意识便脱口讶道:“这不应该呀!不可能!”

古清华目光一闪,很奇怪的盯了他一眼,道:“不应该?不可能?这是为何?”苏浚的反应太过下意识,语气也太多笃定,使得古清华就有几分疑惑。他凭什么这么说?难道就因为他爹英明神武,哥舒国就不敢打北境的主意了?

苏浚意识到自己失态,笑了笑,提醒她道:“清儿可还记得,当初哥舒宇进宫,是冲着什么来的?”

古清华脑子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密约!太极宫中的密约!”她不禁又思索起来,问道:“哥舒宇冲着密约来不错,可是,你敢肯定,这份密约在朕手上,哥舒国便不敢乱动吗?”国与国之间订约毁约、翻云覆雨的事一点儿也不少见,那份密约到底是什么内容能够死死的吃得住哥舒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古清华暗暗纳闷,背地里也不知猜测过多少次,可绞尽脑汁她也猜不透。

可惜,她心中十分遗憾,那份密约锁在精钢所铸嵌入地底石壁的壁柜中,钥匙没有下落,她想看也看不到!如果不是造册上有登记,她连这件东西的存在都不知道!

苏浚笑了笑,道:“若是敢动,他们早就动了!这十来年,哥舒国在哥舒天的统治下日渐强大,收服了哥舒国周边不少小部落,哥舒天野心极大,是个狂妄之人,倘若不是顾忌密约,又有我爹防守得紧,他们早就动手了!”

二十多年前息国与哥舒国的玉碎之战,哥舒国差点因此而灭国,这一战在所有哥舒国国人心中,是一道抹不去的耻辱,哥舒天如果能够洗刷掉这份耻辱,那么他在国内的威望和地位将会达到无人能及的巅峰,到了那时,任何兄弟王族的都不可能再对他造成威胁,这其中的好处他不可能不清楚。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仍然没有动息国一下,只能说明,他有顾忌,那份密约的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先帝并没有对此事交待半句,连苏姑姑也不知道。”古清华蹙了蹙眉,又道:“朕也曾细细找过紫宸宫上下、检点过先帝遗物,并未发现其中有什么蛛丝马迹,你说,这把神秘的钥匙,会在哪里?总不会,在穆弘如手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在穆弘如手里,”苏浚给她安定心神:“先帝虽然宠信慕氏,但这国与国之间的密约如何存档,是有规矩的。慕氏就是权势再大,也不可能越俎代庖。”

古清华咬咬牙,道:“实在不行,朕派工匠将那密柜砸了!”

“使不得!”苏浚吓了一跳,又好气又好笑,忙劝道:“清儿你想得太简单,那密柜设计得这么精巧,哪有那么容易砸得掉?万一弄巧成拙,东西毁了,岂非得不偿失?”

古清华烦躁起来。

她也不过说说气话而已,哪就真能那么做!

恰此时,湘琳来禀:“理亲王求见。”

古清华料想他是来说北境之事的,心不在焉说了声“宣。”也没有叫苏浚回避。

果然,理亲王说起了哥舒国屯兵之事,不过,内容却不是古清华意料中的,而是与苏浚有异曲同工之处。

理亲王也觉得,哥舒国出兵,出得蹊跷。语气如同苏浚一样笃定。

古清华心里有底了,看来,他也要说密约的事,原来这事,国中老臣,都是知道的。

“那份密约,皇伯父可知是什么内容?”古清华就问理亲王。

理亲王呆了一呆,摇头道:“臣不知。密约的内容,只有先帝、蜀国皇帝陛下和哥舒国先帝三人知晓。旁人,一概不知!可是陛下,臣今日求见,有一物要献于陛下!”理亲王说着,一撩袍子又跪了下去,双手恭恭敬敬捧着个小木盒高举过头。

古清华望了湘琳一眼,湘琳上前,将木盒接过,奉与古清华。

古清华像是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心一紧带起骤然一阵眩晕,她将木盒“啪”的一声轻轻打开,一把黝黑透亮的钥匙静静的躺在红绸衬底的木盒中,粗如指头,长近四寸,齿轮繁复凹凹凸凸,一看便知不晓得耗费了能工巧匠多少的心血。

第172章 先女帝未雨绸缪

“这,这是,太极宫中密柜的钥匙?”古清华抬起头,明亮如墨玉的眸子中星辉闪烁,唇畔嫣然,含带着止不住的笑意。

古清华笑得眉目灿烂,道:“皇伯父,这钥匙,怎么会在皇伯父那里?朕正为此事发愁,可巧皇伯父就送来了!”她轻轻抚摸上那沉沉的钥匙,触手有一刹那的停滞,挑眉诧异道:“这是……墨玉所制?”

理亲王也很吃惊,道:“原来陛下已经知道太极宫中有密室了!是,那把锁的锁心是用磁石打制,一般材质的钥匙不顶用。”

古清华心中大定,轻轻瞥了理亲王一眼:“原来,母皇最信任的人,是皇伯父啊!”

理亲王赶紧俯首,沉痛道:“臣,有愧先皇!先皇临终嘱托,将这把钥匙交给臣,命臣好好保管,等到陛下有力量能够与承恩郡王一争长短,便将此钥匙交付陛下。臣总算,没有辜负先皇嘱咐!”

古清华点点头,若有所思瞧着那钥匙,忽然将盒盖轻轻合上,向理亲王怅然问道:“皇伯父的忠心,朕和母皇都知道的。母皇她——可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事交代皇伯父的?”

理亲王心中顿时闪了一闪,忙垂眼道:“还有就是,先帝嘱咐臣好好辅助陛下,担好安抚古氏宗亲的职责,将来有机会,请求陛下赦免古氏宗亲,渐渐准许古氏血脉参与朝堂——这些,陛下都已做了,臣惭愧!”

其实,古凤倾的原话不是这样的。

理亲王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古凤倾病得浑身只剩一把骨头,苍白的脸上更是瘦得一丁点肉都没有。双颊颧骨高的吓人,两只突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她靠在床头,气喘神虚,可是眼中却一派冷静深沉,笃定不乱。

她以不容置疑的声调和胸有成竹的信心,一句一句有条有理的向他交代身后事。她说,她去世之后,慕弘如肯定要做的两件事一是把年幼的三公主从樊国接回来继承帝位以便控制,二是寻找机会处死关押在冷宫中的废太女。她教他怎样跟他虚与委蛇,怎样悄悄的跟南疆的二公主联系。待时机成熟。便与二公主里应外合,一举拿下慕弘如,奉二公主登上帝位。然后,将密柜的钥匙交给二公主。她说,只要他做到这些。她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而百年之后,他也可以坦然的去见列祖列宗了……

当时,他听得胆战心惊,心跳如雷,混沌百忙之中,他竟然还没有忘记问她一声,那么到时候三公主该如何处置?

提到远在樊国的小女儿,她清冷的目光中顿时闪过丝丝缕缕说不清亦不愿说的复杂。她疲倦的说,由着她去吧!

由着她去吧!直到现在,他也没参透她这话到底何意?当时她语气中透出的浓浓倦意,令他不敢再细问。

他不是没考虑过执行她的遗命,三公主登基之后,他一直在冷眼旁观。不动声色。渐渐的,他越来越觉得,她不简单,从最初的一无所有,一点一点的,她渐渐掌控了朝堂,便是慕弘如,也不敢如当初那般在她面前摆架子。

坐这个位置,她能力足够,魄力也足够。

灯前月下,他思来想去诸般权衡,终于咬咬牙决定违背她的遗命。既然新帝有能力和手腕跟慕弘如抗衡,收拾慕弘如是迟早的事,他又何必再将二公主拉扯进来,使息国卷入一场不必要的动荡。既然她是一个好皇帝,那么没必要再在她们姐妹之间挑起争端,再造一场腥风血雨。他想,她在天有灵,也该是赞同他的吧?也许她当时也没料到,这个继位的幼女会有这般手腕!

所以,在南巡之行,他没有跟二公主联系,也正是那时,他下了决心要帮新帝。

他虽然觉得自己的选择于国于民都是上上之策,可是他并不打算让古清华知晓里边的内幕。这件事,他打定主意要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便是亲生儿子,也绝对不能透露半个字!

古清华微笑道:“既然钥匙已经到手,皇伯父在此稍候,,朕这就想瞧瞧,那密约中到底写的什么!”

“是,陛下。”理亲王恭声答应,他眼光悄悄瞟了苏浚一眼,陪笑道:“陛下,这密约内容若是不便透露,陛下还是不要透露的好!”

密约密约,值钱就值在一个“密”字上,如果满大街人都知道了,那还密什么?理亲王是怕古清华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古清华微笑着点点头,扭头向苏浚道:“苏侧夫,不如你陪皇伯父对弈一局,朕去去就来!”

“好!”苏浚心领神会,笑应着。

过了大半个时辰,古清华方回紫宸宫,面上难掩兴奋之色。理亲王和苏浚见她这副神色,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下棋,不约而同望向了她。

古清华却没有解释的意味,只说那密约果然了不得,哥舒国屯兵是真,进犯未必就敢。理亲王放了心,再说了几句话就告退而去。

古清华也没有跟苏浚说起密约的内容,她不是不信他,而是一国君主行事理应有君主该有的原则,不该说的事,绝对不能说!

难怪,那份密约能够制约哥舒国不敢乱动,密约以哥舒国国君的口吻写成,语气极尽卑躬屈膝之下贱,内中那一条条承诺无一不是丧权辱国,几乎等于把绝大半个哥舒国都送给息国了,下边,还有哥舒国先帝的亲笔签名、画押,盖着醒目的大大的哥舒国玉玺。

如果这份当孙子当到不行的密约一旦在哥舒国内公布,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热闹!到时候,不但那些已经臣服的小部落要嘲笑、鄙视、不屑、造反,就是哥舒国亲贵臣子百姓,也势必要将先帝和先帝选定的继承人骂得体无完肤,脸面丢尽。那么,哥舒天还有什么脸面和威仪来统领群臣子民?他总不能宣布跟他爹划清界限吧?而他爹已死,众人气愤难当,不迁怒他又迁怒谁?

到时,堂兄弟或者宗亲们趁机浑水摸鱼、煽动人心……

也许,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古清华当即修书一封,命快马加鞭传递北境,让苏严将信函转呈哥舒天,此事,便可暂且搁置一旁了。

古清华在此事上并未跟苏浚多说。密约密约,够秘密才有威慑力,好比原子弹,没发射时放在那里,对蠢蠢欲动敌人是个巨大的威胁,一旦发射出去了,这份威胁也就烟消云散了。同样,密约的内容倘若散落了出去,哥舒天尽管丢脸受尽唾骂,却也正好可以撕破脸!

少一个人知晓,就多一分保障。

此时,古清华要跟苏浚说的是另外一事。

“苏浚,你可知道,那密柜中除了这一份三国签署的密约,还有什么?”她的眼睛亮得夺目,笑吟吟望着苏浚。

苏浚心头一跳,道:“这么说,先帝留下的好东西还不少?”

古清华点点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她的手握成拳下意识紧了一紧,咬了咬唇,由衷道:“母皇到底是母皇,朕跟她比起来差得太远!她留下的东西,对朕来说,无一不是要派上大用处的!”

古清华说着,从怀中抽出两张纸,摊开其中一张放在御案上,平平展展抚了抚,指着向苏浚道:“你瞧这张地图。”

苏浚望过去,地图上画的是息国中南偏西部的崇山峻岭,山谷沟壑河流标的十分清楚。古清华纤细的手指在微微泛黄的地图上划过:“这儿,是一大片牧场,母皇留下的密函说,这处牧场是她多年前暗中安排下的,牧场中饲养着上万匹骏马,她还留下了信物和详细说明怎样跟牧场接头。经过这么多年,朕估计,牧场中的骏马恐怕不止万匹,苏浚,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苏浚闻言大喜,不由道:“清儿,有了这一批骏马,必然如虎添翼。”

古清华嫣然一笑,挪过另一张地图,指着道:“你瞧,还有这个,这是埋藏兵器的地方。具体的数额,你瞧瞧就知道了!”古清华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交与苏浚。

苏浚将小册子翻了翻,脸色微变,不由叹道:“先帝果然英明!没想到,真没想到,先帝不声不响居然做下了这么多安排,唉!如果先帝不是中了毒,未必不能亲自收拾了慕弘如!”

“中毒?”古清华眼中锐光一闪,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先帝中毒?难道,难道真如外头传闻,先帝是被慕老贼下毒害死的?”古清华的心就是一紧。古凤倾正当盛年而病逝,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苏浚自悔失言,忙道:“我,我也是猜测。毕竟早些年,慕弘如是有机会下手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此时他还不想将夜探王府一事告诉她,生怕她得知后面对慕弘如会忍不住露出情绪。

古清华一阵失望,怔怔的凝神想了想,叹道:“此事朕也疑心过,可是,从先帝的病例档案和日常起居录中看不到半点儿不妥!如果,”她沉吟着,“如果此事是真,慕老贼更不能再留了!”

第173章 哥舒宇改头换面

古清华一阵失望,怔怔的凝神想了想,叹道:“此事朕也疑心过,可是,从先帝的病例档案和日常起居录中看不到半点儿不妥!如果,”她沉吟着,“如果此事是真,慕老贼更不能再留了!”

“如今咱们手里有了先帝留下来的这股力量,他的日子本来就不长了!”苏浚轻巧的将话题转了过去。

古清华果然眼睛一亮,精神一振,含笑赞同:“不错!母皇英明!你不知道,除了这两样,还有别的呢——且不说别的,单是银子,就留下了不少!”古清华含笑望着苏浚,笑道:“五百万两,足够运营经费了!”

苏浚目光耸动,两人相视一笑。

自打筹谋以来,两人面对的最大难题就是银子问题。暗中要安排的许多事无一不需要大笔的银子,可是,又不能堂而皇之的从户部调取——况且户部也没有那么多的闲钱!至于古清华自己的小金库,不过刚好够自个过日子罢了!古董字画倒是不少,可那些玩意又不便拿出去变卖!无奈之下,古清华不得不暗示苏浚跟先头提拔起来的富商牵头,找个借口从他们那里借调。可是,这终非长久之道!

理亲王适时献上来的钥匙帮了大忙!

这使古清华不由得就感叹,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古清华的目光收回,落在交叠铺呈在御案上的两张地图,纤细手指在上头有意无意的轻轻摩挲,“苏浚,”她的语调中带着一丝犹豫:“这些东西,朕。不放心交到别人的手中——”

“让我去吧。”苏浚语气不容置疑,平平稳稳接过他的话:“便是陛下放心,我也不放心!如果陛下信得过,我亲自去一趟!”

古清华笑笑,“如果连你都不能信,朕还能信谁?事不宜迟。你准备准备。就这几日动身吧!早去早回,还有,一路上别忘了跟朕联络!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不要自己硬扛着!”

苏浚轻轻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懂。”他的神色不由得也凝重了几分,将这两处的马匹和兵器顺顺当当的取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安顿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怎样跟人接洽、怎样转移、怎样动用最少的人、怎样保密,一环一环,环环相扣。一旦暴露,让慕弘如有所察觉而提前动手,先前所有的努力必将功亏一篑。

这一去,恐怕得好几个月的功夫。

古清华些微用力反握住他的手:“这一去,恐怕得好几个月,你多加小心!”

苏浚一笑:“你也一样,翟凤城中。未必太平。”

古清华缓了口气笑道:“只要北境无事,慕弘如料想也不敢轻举妄动。除非。他已经等不起了!”

苏浚心一紧,自从慕弘如被撤了议政王的头衔之后,表面上看起来安静了许多,但仅仅也就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宫外的暗探不止一次回报,往往深更半夜有神秘马车驶入承恩郡王府——只进不出,也许出来时,已是白天,经过乔装改扮,遮掩深藏避过了人的耳目。也不是没有跟踪过从里边出来的车轿仆从,却没有一次有所收获!

而且据探来的消息,江北军营和江南鹿山军营的操练频繁了很多,强度也加大了,又借口武器陈旧,新增了一批。

想到这些,苏浚的心头又沉沉甸甸起来,这个时候离开翟凤城,他的心里,还真有点儿不安。

苏浚情不自禁脱口又道:“还有,不要轻易食用外边的东西。”

古清华眼睛闪了闪,轻轻嗯了一声。

三月初,古清华在神龙殿接见了来自哥舒国的使者,拆阅了哥舒天亲书的国书。而在这之前,古清华已经看过苏严的密报了。

苏严来函中言,哥舒国骑兵屯兵边境之后,倒没有进一步动作,后来,也曾发起过一次进攻,但与其说是进攻,反倒更像是陈兵列威,就连沙场多年、经验老到的苏严也给他们这一下子弄糊涂了!于是下令加紧防范,不得随意出城一步。

正当他与部将幕僚商议,多方分析筹谋时,不料又传出了哥舒国退兵的消息。

苏严目瞪口呆,派出多路经验丰富的斥候打探,证实了哥舒国退兵消息的的确确不是陷阱,而是真的。同时,他们也带回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此次领兵的是一位从未出现过的年轻将领。据说,此人是当今天子哥舒天的旁支远房堂弟,叫做哥舒复,是去年因勇武无敌而被哥舒天选上来的,因为文武双全,又善于训练骑兵,很快就得到了哥舒天的重用,还封了王,而他待人又十分谦逊和气,礼让有加,很快就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在朝堂中风头之旺盛无人敢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