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捂着嘴,眼泪掉的飞快,却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蛇蝎心肠,也终于明白兰裔轩为什么非报仇不可,也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就离开兰国,不是因为她的残忍让他亲手将他的生母送上了死路,不是这个地方那些让他觉得污秽不堪的回忆,而是这个女人也将他送上了不归路,这样一心算计着自己,只为让你痛苦的女人,只要她活在世上,在这个地方必定会夜不能寐。

其实,早就应该猜到的,那晚,在磐城遇到柳心悠,可惜可惜,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原来可惜的是这个,再怎么相配,可不可能在一起,她对兰裔轩说,二十年前,你的师傅抛弃了我,而现在,你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我徒弟的爱,原来不是不能得到彼此的爱,而是再怎么相爱,也不可能在一起,若是一起,最后必定是相生相怨,就像她一样,再怎么爱着夜无极,但是最终都不会在一起,她想让自己和她一样,因为对心爱的人怨恨,痛苦一生,明明她都告诉我自己的,要是自己对兰裔轩动情,那个人就会死,还有君品玉,他也是知道的,他也叮嘱自己了,不要对任何人动情,明明都再三叮嘱了,为什么不听呢?

“弦月,如果有一天我和凤久澜同时发生了危险,两个人只能选择一个,你会救谁?”

“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都不许怪我。”

“你要走,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一定不要不辞而别。”

“我真担心你会从我的身边离开。”

他早就知道了,他一定早就知道了,弦月蹲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明明才刚入秋,她却觉得浑身冰寒,如置冰窖。

既然他知道了,是不是也早就预料到了结果,她会选择哥哥,因为知道,所以再三问自己,会不会后悔,甚至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她一直奇怪兰公子的反应,觉得奇怪,隐隐知道和哥哥的事情有关,但是她不知道会是这样,结果会是这样,柳心悠她早就布好了局,她太孤单,也太愤恨,而她一早就将她作为陪伴的对象,她不会让她幸福,不会。

脚底发寒,可弦月却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不愧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果真了解自己。

“心肠歹毒,难怪雪兰落这么多年一直不愿见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离宫

“心肠歹毒,难怪雪兰落一直不愿见你。”

宫少华的脊背陡然挺直,直直的盯着对边坐着的柳心悠,想也不想,脱口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急迫的口吻,任是谁都能听的出来,直到现在,她还在追踪着那个人的消息,没罢手。

“告诉我。”

宫少华的手放在柳心悠的手臂上,明明是请求,用的却是一贯命令的口吻,或许别人会慑于她兰国王后的身份乖乖将一切都告诉她,柳心悠偏偏不吃这一套,无论你怎么威胁,就算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要是不愿意,就休想她说一个字,若是宫少华放低姿态,柳心悠或许还会看在彼此同病相怜的面上告诉她。

“在莲城找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音讯吗?他的眼睛已经瞎了,就算你站在他面前,又有什么意思?”

柳心悠想也不想,直接就挥开了宫少华的手:“收起你的这一套,我不是你可以呼来唤喝的奴才,这些对我没用,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不要以为我将这件事告诉了你,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一切都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来,我早就研制出了解药,我不管你做什么,月儿你不能动,不然的话我就将解药给她。”

宫少华虽然急于知道雪兰落的下落,却不甘心当着柳心悠的面放下自己高傲的自尊,因为雪兰落的下落,和柳心悠开始争吵起来。

弦月的意识一点点开始涣散起来,宫少华和柳心悠继续争吵了些什么,她也没听清楚,可宫少华终究没能在她的身上占到半点好处,最后保证绝对不会危及弦月的安危,但是要求柳心悠一定不能把解药给兰裔轩。

弦月双手抱着膝盖,眼泪肆虐,可心底却是一片的凄凉,柳心悠了解她,而她何尝不是一样,宫少华聪明吗?其实不然,或许她是太过急迫的不想让兰裔轩得到幸福,失去了理智和往日的精明,既然柳心悠一心想要断绝她的退路,让她陪着她不幸一辈子,又怎么会这期间研究出解药呢?

这个时候,她有些痛恨自己对她的了解,不然的话,至少还能存着希冀。

上边说话的声音一点点变小,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柳心悠率先离开,没过一会,宫少华也跟着离开,急促紊乱的脚步声,她的心情并不甚好,接着,整片天地都开始安静下来。

弦月依旧蹲在湖下,双手抱着膝盖,不愿动,也不想动,头靠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泪水刚好顺着眼角滑落,她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

四周的光良一点点暗淡了下来,湖面上折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照在脸上,十分的刺眼,弦月像只小猫一样,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又很快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仰着头,天边的艳霞燃烧,如火如荼,像极了盛开的山茶花,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弦月双手撑着湖水中的大石,站了起来,许是蹲了太久的缘故,双腿已经发麻,刚站起来,整个人跌坐在水中,原本身子是半湿的,顿时间,就成了落汤鸡。

很快又有眼泪掉了出来,还有只在面对绝望时才会有的呜咽声,那声很轻很轻,被水花拍打发出的声音掩盖,没有任何的犹豫,弦月抹掉自己无法抑制的泪水,然后一直仰着头。

夜幕渐渐降临,血红的亮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色的,漫天的星辰点缀,渐渐的,那被泪花模糊的视线一点点,就像是被阳光冲破的黑云,慢慢的清晰起来,清亮的眼眸像极了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干净而又清澈,脸上的泪水被风干,她的嘴角上扬,露出尚且有些勉强的笑容,如此尝试了好几次,终于轻笑出声,夜里,如银铃一般的清脆悦耳。

“这个世界,有什么能难倒的住我凤弦月呢?”

她紧咬着唇,半晌笑出了声,回头看了眼自己方才藏身的地方,转身,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不带任何留恋的离开。

轻而易举的避开重重巡逻的守卫还有忙碌的太监宫女,弦月才刚离开未央殿,便听到身后白娉婷叫她的声音:“公主。”

她边叫边吵着弦月跑了过去,她在这里候了一整天,已经有些焦灼,本来是想进去找人的,转念一想,实在不合时宜,就一直在这个地方惴惴不安,等到现在,刚看到弦月,就急急的迎了上去。

“公主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来?”

白娉婷握住弦月的手,冰凉入骨,吓了一跳:“公主的手怎么这么冰?”

寂静的夜,那滴答滴答的落水声也一并传到耳畔,她摸了摸弦月的衣裳:“公主怎么全身都湿透了?”

弦月笑了笑,头突然靠在白娉婷的肩上:“娉婷姐姐,你好啰嗦。”

白娉婷侧过神,盯着弦月看了半晌,弦月突然站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凑到白娉婷跟前,调皮的晃了晃脑袋:“娉婷姐姐,我脸上有花吗?”

那笑容,那神情,还有说话的口吻,找不出任何的异样,可白娉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晌午不是看到了吗?那个白衣白发的女子就是我师傅柳心悠,我以前一直呆在梨花山上,我好奇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未央殿就跟了上去,险些就被发现了,结果就是这样了。”

弦月指着湿漉漉的自己,说的话半真半假,白娉婷一时间也理不清自己在怀疑些什么。

“那公主怎么这么晚?”

她一直小心的候在未央殿角落的位置,那个白衣白发的女子早就离开了。

“母后一直呆在后山的凉亭,迟迟没有离开,尤其是有几个侍婢,我不敢打草惊蛇,就一直等到她们全部离开了才上来。”

这样就算是她手脚发寒,浑身湿透,也能说的过去了,再者,白娉婷不知兰裔轩与现今王后的那些恩怨,只觉得虽然王后并不是很喜欢兰裔轩,那也是他的生母,弦月毕竟是她的儿媳,她毕竟是深爱着兰裔轩的,更何况还是凤国的王,这种偷摸之事,被发现了肯定不好。

“真是倒霉。”

弦月见白娉婷像是在思考什么,皱着眉头抱怨,拍掉身上的水:“本来是想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的,结果在湖里呆了大半天。”

弦月搓了搓手臂,闭着眼睛,做了个打颤的动作,白娉婷忙道:“公主浑身都湿透了,回去换身衣裳吧。”

虽说天气并不是很冷,夜里风大,再加上在水下呆了一整个下午,白娉婷身肩照顾弦月的责任,自然不敢怠慢。

“不回去了。”

弦月轻轻挥开她放在手臂上的手,遥望着宫外的方向,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最近这段时间和兰公子天天腻在雪兰殿,都还要生锈了。”

边说边用力挥了挥身上的水,故意洒在白娉婷的脸上:“娉婷姐姐,我想出宫。”

“公主,你别闹了。”

白娉婷一个劲的躲开弦月洒过来的水,退到一旁,用手将脸上的水迹擦掉,天色暗沉,碧瓦宫墙,璀璨宫灯高悬,不一不在昭示黑夜的降临:“公主,时辰不早了,明日再出宫吧。”

弦月摇了摇头,不依:“这个地方,我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了。”

弦月叫嚣,凑到白娉婷跟前,白娉婷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那样疯狂的公主,像是快要失控了一般:“你不去,那我一个人去。”

乌黑的发丝,发梢的位置,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尚未滴落,眉梢间蕴着少女的天真和率性,白娉婷见她离开,心里有些奇怪,可终究讲不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只跟了上去:“公主,世子他应该在雪兰殿等你。”

弦月依旧走着自己的路:“娉婷姐姐,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怎么现在替他说好话了,我刚来兰国的那段时间,他还不是将我一个人丢在王府,现在就让他一个人在雪兰殿呆着吧。”

话音未落,弦月突然转过身,手指着白娉婷:“你告诉他,我暂时不回去了,我来兰国已有月余,还没去看那些随同我一起从凤国千里迢迢而来的好姐妹,有些说不过去。”

弦月微抿着唇,而白娉婷已经料到她要说些什么:“公主,我随公主一同前去。”

白娉婷转身,四处看了眼,找了个宫女说了几句,重新回到弦月跟前:“我和那小宫女说了,让她告诉世子,说公主前往西郊的军营,暂时不回去了。”

弦月点了点头,笑着走在前边:“那走吧。”

白娉婷跟在身后。

“娉婷姐姐,晚上骑马吹风很舒服的,这段时间整天呆在雪兰殿,兰公子还要处理政务,无聊死了,那天在甘泉殿,我喝酒也没和过瘾,出去刚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我还要不醉不归。”

弦月望着白娉婷,一脸灿烂的笑容,所有的事情,就让她凤弦月一力承担好了。

第两百二十三章

皇宫距弦月带来的那些女子军所在的西郊,有一段距离,若是乘马车慢行,至少要四个多时辰的时间,弦月和白娉婷二人从西城门出发,骑着挑选的上等白马,弦月行走在前边,白色的骏马,白色的身影,像是闪电一般,划破漆黑的夜晚。

白娉婷跟在身后,今晚的月色极好,星辰璀璨明亮,她盯着弦月,却觉得自己的视线已经跟不上前方丛林中那抹白色的身影,纤弱的身影融进黑夜,就和天上的明月一般,清冷而又孤寂,弥漫着淡淡的悲伤,白娉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条,勒紧马缰,唯恐跟丢了弦月发生了什么事,牢牢的跟在身后。

两边,是枝叶繁茂的树木,柔软的枝桠低垂,偶尔会打在头上,却一点也不能妨碍脚下骏马的步伐,正中的道路也是极为平坦的。

“娉婷姐姐,好舒服啊。”

弦月转身看着奋力猛追的白娉婷,愉悦的笑出了声,夜里的山林是十分安静的,山谷间的风吹在脸上,凉快舒畅,她的笑声也随着风一同飘散到山林的每一个角落,马儿还在快速前行,跨坐在马上的弦月,双手张开,像是展翅的鸟儿,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披散在肩上的发丝随风舞动,打在脸上,借着风力,像是冰雹一般,有些许刺痛感,素白的衣裳凌空飞舞,簌簌作响,风从身边吹过,好像能卷走一切的烦恼,整个人好像飞起来了一般,自由自在的,就像是这夜间山里的风,无拘无束。

她喜欢这种感觉,以前在梨花山的时候,傍晚时分,若是无聊,她就会从高出的高坡一路冲下去,整个身体放空,像是脱线的风筝,在空中飞翔。

“兰公子,我爱你。”

弦月双手做喇叭状,高喊出生,嘹亮的声音直震到人的心里,像是要借着这夜里的风,传到雪兰殿那个人的耳中。

“公主。”

白娉婷大叫了一声,伴随着弦月声音一起的,还有她温柔的请笑声,间或夹杂着几分羡慕。

敢爱敢恨,快意恩仇,却不知这只是她的想法而已。

“娉婷姐姐,你也试试。”

话音放落,弦月已经替她喊出了声:“白娉婷爱凤久澜,一生一世。”

“公主。”

白娉婷娇嗔了一声,眼神本能的四处瞟了眼,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她整个人,尤其是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火烧了一般,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四处又没有人,可被弦月这样大声宣告出来,还是会觉得羞涩,羞涩的同时,却又觉得畅快,仿佛松了口气,坦然了许多,浑身的买个毛孔都舒张开了来。

“怕什么。”

能将心底的秘密公诸于众,那也是一种幸福,想到兰裔轩,忍不住就会想到凤久澜,弦月的心不由的又是一抽,她笑了笑,继续道了声:“好爽啊!”

习惯了,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自面对,一个人独自承担,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一个人,也能撑得起。

因为弦月的快行,原本四个多时辰的路程,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些,站在远处高坡上眺望,四处篝火燃烧,汇聚成一条长长的火龙,素白的帐篷,在月光的映衬下,染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巳时将过,操练了一天的将士们原本应该已经歇下,可正中的大片空地上,那里的篝火燃烧的正旺,火光冲天,映照了那一整片天地,远远的,还能听到那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十分的热闹。

“娉婷姐姐,我们还来对时辰了。”

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悠长而又尖锐的口哨声响彻九霄,白娉婷看着弦月,点了点头。

为了培养团队感情,依照惯例,每月的一天,她们就会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相互间说说话,期间也会有自行助兴的节目,正因为如此,这群劫后重生的人相信彼此,感情和睦要好。

底下的人听到声音,齐齐起身转过头,看向弦月这边,弦月依旧骑在马背上,素衣墨发,发丝飞扬,朝着那些人挥了挥手,那些人顿时欢呼成一片,扔下手上的东西,已经有人朝着这边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愣着干什么?”

弦月抬脚踢了踢白娉婷的马,白娉婷尖叫了一声,捉住马缰,策马前行,弦月笑着,跟在了身后。

“公主,大人,你们怎么会来?”

弦月和白娉婷刚下马背,就已经被那些冲上来的人重重包围住,和上次在凤国看到素颜女娘子不同,今晚的她们穿的五颜六色,描绘精致的眉,脸上上了淡淡的装,嘴唇水润而有嫣红,比起上次的蓬勃朝气,多了几分娇媚的女人味。

她们依旧叫着弦月公主,那是她们会用鲜血和生命捍卫的人,她们尊称白娉婷为大人,那是仅次于弦月的存在。

“依蓝,什么时候这么有女人味了?”

弦月走到一粉衣女子身前,单手勾住她的下巴,眉眼轻佻,在发现她脸上的羞意后,大笑出声。

“公主,依蓝她思春了。”

旁边一女子笑着插话道,弦月点了点头,松开勾住依蓝的手指,笑的越发开怀。

“绿珠,你自己才想嫁人吧,说,你枕头下的那玉簪是哪个男人送给你的。”

“那就是都思春了,说,看上谁了,我也好把人抢来替你们把事情给办了。”

弦月一脸的天真好奇,其余的女子也是开怀大笑。

“谁说我嫁了,公主去哪里,我们就跟着去哪里了。”

绿珠不服气,撅着嘴,略有些稚嫩的嗓,说话的口吻却是说不出的认真。

“对,那些臭男人,没一个比得上我们公主的。”

“殿下和驸马除外。”

一群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了一阵,白娉婷只是静静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弦月与那些人玩笑亲近。

人群中一绿衣女子走到弦月跟前,比起弦月稍长一些,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却给人觉得成熟而又稳重:“公主晚上怎么会来?”

“每次见到绿衣,你都是穿着这一套。”

白娉婷看着绿衣淡淡道,她们两个的性格比较像,都是成熟稳重型的,而其余的人,虽然和她们年龄相差无几,大多都是些爱玩爱闹的个性,若是凑到一起,必定就会像今晚这样,欢声笑语一片。

“怎么?不欢迎?”

弦月挑眉,已经有人为她让开了道路。

“不是,绿衣只是觉得,公主若是提前告诉我们,我们也能好好准备。”

“我是想给绿衣一个惊喜了,有没有被惊到,见到我是不是很开心?”

弦月凑到绿衣跟前,清亮的眸光,星光闪闪,绿衣抬头,眼神微闪,盯着弦月,怔怔的愣住,弦月被她的样子逗乐,拍了拍她的肩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好吃好喝的都给我送上来,我一天没吃,都快饿死了。”

弦月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刚才被风一吹,她身上的衣服彻底干了,她的狼狈,那些人绝对看不到。

“驸马难道没给公主准备吃的吗?皇宫的那些御厨做什么用的?太不像话了。”

依蓝皱着眉头,尖细的嗓音险些将人的耳膜刺破。

弦月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其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将视线落在正中得弦月身上,弦月挑眉,眼角扫过四周,寂静无声的夜里忽然发出她狂肆的笑声,她手指着依蓝,笑的前俯后仰,最后直接蹲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大家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蹲在地上,笑的双肩发颤的弦月,心里却是一头的雾水,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么好笑啊,让公主这么开心。

过了好半天,弦月的笑声慢慢的止住,却依旧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蹲在地上没有起身。

“公主,你怎么了?”

白娉婷越过人群,走到弦月跟前,蹲下,拍了拍弦月的肩膀,轻叫了一声:“公主。”

第一声,没反应,她连续又叫了几声,弦月突然抬头,看着白娉婷,凑到她眼前,捂着肚子,继续笑出了声:“娉婷姐姐,肚子笑抽筋了。”

双眸清澈明亮,直直的盯着白娉婷,嘴巴憋气,眼圈却微微的有些红,像是哭过了一般,说不出的可怜委屈,其余的人见她那模样,愣了片刻,也跟着大笑出声。

弦月伸手擦掉眼角的眼泪,捂着肚子又继续笑了几声:“眼泪都笑出来了。”

“公主。”

白娉婷脸上也是淡淡的微笑,蹲下身子,轻轻的替弦月揉着肚子。

“大人,这事情应该交给驸马来做才对。”

娇俏的依蓝捂着嘴笑道,其余的人也跟着道是。

“依蓝,你要是不说话还能凑合,开口就是河东狮吼,你的装扮和说话的声音太不协调,逗死我了。”

“公主。”

白娉婷转过身,看着身后那一群爱闹的年轻姑娘,微沉下脸,那些人顿时消声。

“没听到公主说什么吗?一整天没吃饭了,有什么好吃好喝的,还不给公主送上来。”

弦月突然跳了起来,低头看着白娉婷:“娉婷姐姐,我好了。”

转身看相那一群年轻的姑娘们:“今晚不醉不归。”

第两百二十四章

弦月在众人的拥簇下来到校场,正中的篝火熊熊燃烧,上边正烘烤着香喷喷的羊腿,浓郁的香气在夜里飘散,让人食指大动,忍不住吞口水,篝火正前方的位置,隔开约莫三个台阶的位置,搭建了一张的高台,以弦月和白娉婷坐着的高台为界,其余的人围成一个圆,围火分层坐下。

夜里的凉风吹散白日的疲倦,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在篝火的映衬下朝气蓬勃,越发的英姿勃发,不再是校场上对峙的对手,在这样安静的夜晚,闻着浓郁的肉香,举着杯中的美酒,开怀畅饮,肆无忌惮的畅所欲言,这样的快乐和惬意是她们最为期待的,可今晚,她们更多的却将目光投注在了弦月的身上。

弦月坐在高台上,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在她的视线掠过,她们的身上没有一般女子的娇气,瘦弱纤细的肩膀,照样能扛起一整片的天地,她们不会撒娇,也不会做作,或许曾经经历过苦难,却又一颗乐观而又积极的心,对现在的弦月来说,她们的那股坚毅让她觉得放心,仿佛现在她能紧紧拽住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弦月盘腿坐着的案桌上,摆满了刚刚准备好的野味,没有皇宫御厨做的那般精致,甚至有些粗糙,弦月一只手拿着羊腿,另外一只手拿着刚刚才呈上来的烤鸭,一口羊腿,一口烤鸭,手上,大半张脸都是肥油油的,星空下,她对着地下那些人咧嘴微笑,而那些人看着弦月这模样,嗤笑出声,那是不含半分轻蔑讽刺的。

那是她们的公主,她们心目当中独一无二的王,那张脸,和她们一样的年轻,五官精致,眉间的朱砂在火光的映衬下暗自妖娆,谈不上绝色倾城,却自有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清亮的眼眸,仿佛夜空中所有的星辰都镶嵌其中,比那篝火还要灼目,只要你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停留几秒,便再不会轻易移开,就算是她的举止粗鲁,你仍然会觉得她无可替代,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们不敢相信,她们的公主竟是这样随和而又让人觉得亲近,是她,给了她们新的生命,十多年的时间,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心头的感激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渐渐冲淡,相反的,像是发酵的美酒,越发的浓郁。

“公主。”

席下的月影高举手中的酒杯,对着弦月:“十多年来,这是公主第一次和我们面对面聚在一起,我希望今后的每一次您都能和我们聚在一起,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们誓死和公主共同进退,绝不会让公主受到丁点伤害,月影先干为尽。”

话音放落,月影仰头,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对着弦月,晃了晃空空的杯子。

“我们也是一样。”

其余的跟着举杯,洪亮争气的声音仿佛能将这漆黑的夜空撼动。

弦月笑着,放下手中的食物,将桌上的酒杯甩在地上,对身旁的白娉婷道:“拿碗来。”

其余的人见状,也跟着摔掉了桌上的酒杯,白娉婷刚要起身,底下已经有人站了起来:“我去拿碗。”

继她之后,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跟在她的身后,桌上的酒杯全部换成了粗碗。

弦月双手捧着倒满了酒的大碗,从桌上站了起来:“我姗姗来迟,自罚三碗。”

底下的拍着桌子,欢呼雀跃,白娉婷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手刚伸到一半,弦月突然转过身:“娉婷姐姐千万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

弦月左手端着刚送上来的粗碗,右手拿着酒壶,仰头,连续喝了三倍,却是面不改色,底下的那些人欢呼声越发的大,有些甚至拍手叫好。

“蓝衣希望,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们凤国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免受战争之苦。”

蓝衣的声音和白娉婷一样,清柔如水,整个人也是娇娇弱弱的,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力量,让人的心为之一振。

“好!好!”

弦月拍着桌子,连道了两声好,向着她举起手中的碗:“凤国有我,有你们,看谁敢欺负。”

“绿珠没那么多的宏图伟计,只希望能永远跟在公主的身边,谁要是欺负伤害公主,那就是和我过不去,无论是谁,就算是拼了性命,我也会和那个人同归于尽。”

“芽儿希望公主笑口常开,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的,永远都不要遇上那些烦心的事情。”

那声音,还是极为稚嫩的,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兔牙,娇小的个子,看起来也十分天真。

底下,每一个人都向弦月敬酒,而弦月一个也不推诿,也不知喝了多少,脑袋晕乎乎的,有些难受,可她的意识却是清醒的,甚至是越来越清醒,那些让她难的事情,每一件就像是藤蔓一样,缠绕在心间,形成一团乱麻,编织成了一个打不开的死结,那些无法对人言明的痛苦,就像是碗里的酒,只能硬生生的吞进肚子。

“能让公主倾心相许的男子必定是这世间难有的好男儿,值得公主托付一生的,依蓝祝公主和驸马夫妻恩爱,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下边是她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现月考按着依蓝,一身粉衣,娇俏可人,说话的声音,依旧是和那装扮极其不协调的尖锐刺耳。

弦月端着酒壶,直接站了起来,许是喝了太多的缘故,整个身子来回晃动几圈,白娉婷惊呼了一声公主,却被弦月用手制止:“我没事。”

熏染着醉意的眼眸越发的明亮,莹莹的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看着依蓝,轻笑了几声:“我也祝依蓝能早日找到值得你托付一生的男子。”

弦月仰头,抬高酒壶,湖中的酒如泉水一般落进她张开的口中,有些洒在她的脸上,她几乎是机械的坐着吞咽的动作,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叫好声,连成一片,而眼角的位置,已经有人站了起来,拍手叫好,而依蓝也不甘示弱,弯身掠过桌上你的酒壶,学着弦月的模样痛饮。

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像是踩在棉絮上,头重脚轻的,身子左右摇晃了几次,直到壶中的酒饮尽,弦月晃了晃脑袋,打了个酒嗝,身子完全不受控制的,直接瘫坐在原来的位置。

而底下,依蓝还是保持着仰头的动作,杯中的酒灌进口中,她喝的极快,弦月看着那道模模糊糊的粉色身影,视线随着她一同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