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惟见他不为所动,又叫道:“你害我不能去见我娘,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偿命!”

众人都吃了一惊,只听一个声音沉沉道:“你说什么?”

城门上突然出现一个华丽的身影,不是凤九天是谁?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他挥了挥手,弓箭手迅速退了下去。凤惟一见他,不惊反笑道:“爹!”

凤九天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

凤惟转了转眼珠,笑道:“我没说什么啊,他们拿箭吓我,快治他罪!”

凤九天哼了一声,慢慢地下了城楼,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她,问道:“你刚才说你要去见你娘?!”

凤惟低下了头,眼光乱瞟,呐呐半天,没有说话。

凤九天冷冷道:“你到这个时候,还不忘骗本王!”

凤惟急了,连声道:“我没骗你!真的真的。我……我娘捎了信来,说是身子不好了,要我回去看她……”

凤九天眼光一沉,“为何不跟本王说?!”

凤惟支吾道:“那个……娘说……不能说……”

凤九天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忽听车上的严无垠道:“宁西王可以不信,只不过今晚再出不去,也可能小惟儿跟她娘就要天人永隔。”

凤九天轻蔑地笑道:“明南王妃用这种把戏来骗本王,未免太过儿戏!”

严无垠哈哈笑道:“宁西王可以当我在骗你。其实这八年来你不是也想知道她在哪儿?你若不信,大可以跟我们一起出城去看看,到底我们有没有骗你!”

凤九天的脸上闪过一丝冷淡,说道:“别以为本王会上当。除非亦休就在眼前,否则本王绝不可能开城门。”

严无垠轻声叹息,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信,不如你看看城门外有没有人。”

凤九天眼角闪过一丝冷漠,吩咐道:“陶姜,将外城墙的火把点燃。本王且看看你到底玩什么把戏!”

火光顿时又亮了一倍,只听陶姜惊讶道:“王爷,外面也有一辆马车!”

凤九天皱了皱眉,走到城楼边上向外望去,果然见到不远处的树林边上,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他刚想唤乔沙去查探究竟,忽然想起乔沙今夜告了假,不由得疑虑丛生。忽听一人道:“王爷若是不信,在下愿意去打探。”

他回头一看,竟然见齐谙生站在城楼下,略略一惊,笑道:“齐谷主来得还真是时候!难不成你也相信他们的鬼话?!”

齐谙生淡淡道:“是真是假,一看便知。我也很担心亦休的安危。若那车里真的是亦休呢?难道你愿意就此错过?”

凤九天的心,微微一动,口中却冷冷道:“可是你如何能让本王信你?”

齐谙生道:“那在下什么时候骗过王爷?”

凤九天沉默半晌,说道:“好。本王许你出城去查看。若真的是她……”他忽然顿了一顿,内心莫明地不安起来,“真是她……不可能的……她为何不肯回来相见?”

严无垠冷冷道:“她不肯见你,自是有原因的。难道你想看着她死吗?”

凤九天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他转眼盯着齐谙生道:“你去……不,本王,自己去!”说完,他飞身掠下城楼,冷冷道:“陶姜听令,没有本王命令,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出城!”

下了城楼,火光顿时黯淡了许多。今夜天色极好,月朗星稀。他的脚步越接近那辆马车,就越来越慢。虽然他不相信那车里真的有君亦休,但仍然有一丝惶然。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希望她在,还是不在?

凤九天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那辆车,突然发现有点不对。为何连赶车的人,都没有?就一辆孤零零的车?

他骤然停了下来,心中冷笑,差点儿上了那女人的当!犹豫片刻,仍然上前一把扯起车帘,冷冷道:“你的把戏到此为止吧!”

清冷明亮的月光映照在车上,里面坐着的人儿,清晰如画。淡眉如弯月,明眸如明珠,脸上有温和的笑意,默默地看着他。她看上去那样平静,仿佛如多年前,站在梅花树下一般恬然温柔。

凤九天立时呆住。

凤九天的心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立时击中了心脏,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刷地一声将车帘一把扯下,跨步上车,飞快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只是微微动了动,似乎有点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亲近!直到他不顾一切将她抱进怀中,她才不安地挣扎了两下,轻轻道:“你怎么了?”

八年没见,这就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猛地盯着她看,那张脸还是那样平淡,却几乎让他呼吸停顿。他一时气息不稳,哑声说道:“八年了,你去了哪里?为何我找不到你?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回来?你到底……”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再也忍耐不住,低头朝她唇上吻去。

她吃了一惊,赶紧偏过头去,似有些怨念道:“我为何要走,难道王爷不知?”

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冷冷道:“你叫我什么?”

她转过头去看他,依然平静道:“王爷,您是这西藩之王,难道我叫错了吗?”

他瞪着她,很想教训她,又不知如何教训,一时之间顿觉无力,无力得连心脏都快跳不动了,却只能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地推开他,转到一旁喘气,似乎体力有些不支。凤九天心头一惊,刚才只顾着震惊了,竟然忘了她的病!连忙将她抱起来,沉声道:“你的身体如何?先回王府再说!”

“不!”她努力地抓住了他的衣襟,眼光似乎有些涣散,喘息道:“我不能随意乱动。这次出来已经是冒险。只因为我担心惟儿……”

他突然清醒过来,四下打量了一下,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谁赶的车?”

她喘了一口气,平静道:“只因为我太想念惟儿,所以才请求大哥派人送我来,他与武林盟主宫雪衣商量好,今夜在这里相见,赶车的大哥去打探消息了。谁知……”她没有再说后面的话,却已经令凤九天勃然变色!

“你想见惟儿!就从来没有想过我?”

她静静地看着他,低下眼光,说道:“王爷如今美妾在怀,早已经不需要妾身了。你若是嫌弃惟儿碍事,我就带她回去好了。免得她任性妄为,老惹王爷生气!”

凤九天脸色时冷时暗,问道:“你在怨我?怨我对惟儿不好?那丫头胆大妄为,我已经很宽容。换了旁人,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至于当年,我把你给了齐谙生,你应该清楚,我不可能真的让你跟他走!”

她居然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当年的事,妾身已经不在意了。妾身离开王府八年,经历了生死大劫,看透了人情冷暖,王爷是一藩之王,永远不可能……”

“不可能是梅花庵里的九郎!我就知道你要说这句话!”他恨恨道:“你为何一定要计较这件事?你跟我回府,我封你做王妃!从今往后,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大不了那霁深园里的人,我统统送走!”

她眼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那丝喜悦之情却没有逃过凤九天的眼。他心头一荡,低下头又想吻她。她却下意识地闪躲着,低眉叹道:“王爷太看得起妾身了……咳咳……”她掩嘴轻咳了两声,淡笑道:“只不过……怕妾身这辈子,无福消受!”

他用力地捉住她,仿佛怕她顷刻就会消失,沉声道:“你胡说什么?!你的病我能治!而且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治!你跟我回去!我会治好你!”

这次轮到她大吃一惊了,瞪着他失声道:“你能治?!”

凤九天扬眉笑道:“你不信?无花没告诉你过,大波罗功有助于你的心疾?本王便是这大波罗功的唯一传人!”

她用力地瞪着他,似乎一时半会儿反映不过来,半晌方才幽幽道:“原来这世唯一能我的人,居然是你!上天真的太会捉弄人了……”

凤九天紧紧地抱着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她不安地握住他的手,缓缓道:“九郎!”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她终于还是肯叫他了,这叫他内心莫明地兴奋。将她的手握到唇边轻吻,她却笑道:“惟儿呢,我好想见她!”

凤九天皱起眉,盯着她道:“你想见她,跟我回王府,自然能与她朝夕相处。”

她的手微微发颤,眼光复杂难辨,轻声说道:“我……还不能跟你回去。”

“为何?”他的脸色变了。八年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居然不要他!

“因为……当年我曾答应过韩神医,若他能保得我的性命,我便留在谷中十六年,以助他钻研医术!如今才过了八年,还有八年……”

“不许!你又不懂行医,如何助他?他要什么人,本王给他十个八个都可以,何必非得要你?!”

“这不是要什么人的问题,而是我……答应了他。我的病是个奇迹,他很有兴趣研究。所以……”

“我说了不许!”他有几分恼怒,几分烦躁,“你跟我回去,韩经那里,本王派人去说!”

她平静地看着他,一如从前,仿佛对他情绪的变化视而不见,想了想笑道:“你真要如此,也要从长计议。先让我看看惟儿吧!”

凤九天抱起她,说道:“好!”就要跃下马车,却被她抓住了衣襟,急促道:“不妥!我不能移动。你……你让她来!”说着,她不住地轻咳,仿佛力气快要用尽,就要如羽毛一般轻飘飘地飞走。

凤九天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城墙,沉声道:“你不能动,我赶车送你进去。”

她抚着胸口喘道:“也……好。走吧。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

“不用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他难得地温柔,竟令她胸口一窒。原来他爱她,竟已情根深种。

凤九天将她轻轻地放下,走到车头,赶车慢行。到了城门口,他便大声叫道:“陶姜,打开城门!”

陶姜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吩咐人开门。只听见沉重的“吱呀”声起,城门缓缓地开了。

里面的人见到他的身影,立刻大叫道:“宁西王果然不负我望!”只见子默抱着凤惟,飞身掠起,直直地落到他的车上。只听见身后的女子大笑道:“多谢承让!如今我们都已经出了城门,宁西王可不要忘了我们当初打的赌!”

这声音,明显和方才有太大的不同!凤九天的脸色突变,回头去看那车上的人儿,她一脸的笑意,眼里净是狡黠的光芒,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病态?!他怒火中烧,大喝道:“你不是君亦休!你竟然敢欺骗本王!”

他袖袍一挥,直往车上女了的面门拍去。子默大惊,连忙抢身上前,取他左肋。凤九天冷哼一声,头也没回,就势一挥手,子默滑身一闪,立刻护到车中人的身前,眼看凤九天一掌就要拍到她的胸口,却突然感觉后背有强劲的掌风袭来。来人武功深厚,不在他之下。他只得回身一挡,身子轻飘飘地落下车来。

他冷冷道:“原来这弥天大谎,也有你齐谙生一份!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本王将你们挫骨扬灰?!”

齐谙生也看到了车上的女子,不由愣住,口中喃喃道:“亦休?”

那女子幽幽叹道:“可怜了宁西王,方才小女子还被你的深情所感动,几次三番差点露馅,可是如今你又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了!我想若那君亦休真的在这里,看到你现在这幅模样,也会心痛!”

“你住嘴!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本王?!”凤九天的一张脸顿时铁青,怒喝道:“来人!将这些逆贼给我通通拿下!”

城墙里的人一呼百应,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只见那女子将凤惟一把拽进怀里,大声叫道:“慢着!谁敢妄动,我就杀了她!宁西王,”她突然笑得很诡异,“如果凤惟死了,我看你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君亦休!我若是她,不仅今生今世不想见你,恐怕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见到你!”

凤九天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拿我女儿来威胁我,我就没有办法了?别忘了你还有儿子!”

车上女子哈哈大笑:“我儿子?我儿子早就让大哥带回南藩了。你若不信,可以去瞧瞧!嘿嘿,我天天晚上出来骚扰你们一下,你们就光顾着看我了。难道我就不能将儿子秘密送走吗?我早料到你会反悔,输了不认账,所以先就算好了。怎么样?宁西王,如今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女儿啊?”

凤九天脸色忽冷忽暗,阴晴不定。冷冷道:“你杀了她,以为宫雪衣会放过你?她可是他的干女儿!”

车上女子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道:“大哥认她,不过是一时兴起。又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要多少有多少。别说废话了,你到底要不要女儿?要,就送我们走。不要,那大家就玉石俱焚吧!”

凤惟终于哭出声来:“严姨,你不要杀我……我还要去见娘呢!”

凤惟的哭声那样软弱悲伤,一张带泪的小脸楚楚可怜。众人见惯了她任性可爱的样子,乍然见到她如此娇弱可怜,一时之间都愣住了,不由自地朝凤九天瞧去。

凤惟带着哭腔道:“娘说了,等我十六以后就为我择婿,到时候她会亲自来。呜呜,惟儿要和娘一起选夫婿……惟儿不想死……”

严无垠冷冷笑道:“你不想死,那得看你爹要不要你死!”说着,她扼住了她的脖子,凤惟怪叫一声,脸色顿时发青,似乎一口气喘不上来。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严无垠笑道:“宁西王!如何呀?考虑清楚没有?”

凤九天阴沉地盯着她,似乎还在权衡。转眼见齐谙生站在一旁,也一脸的焦急,忍不住叫道:“齐谷主,你是否已经后悔引狼入室?”

齐谙生冷冷道:“引狼入室的人是你吧!惟儿若真有三长两短,我逢魔谷誓与明南王和宁西王世代为仇!亦休即使将来回来,也绝不会原谅你这个无情无义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管不顾的人!”

凤九天的心抽痛了一下,亦休……抬头看到那张与亦休一模一样的脸,愈加悲愤难当。想起方才对她几次真情流露,百般温柔,更是怒气冲天。严无垠见他脸色不定,心想不行,还得再加一把火,于是朝子默使了个眼色,当下大叫道:“宁西王,我看你是真不想要这个女儿了,那我们就黄泉路上做个伴儿吧。”

说完,她作势朝凤惟的脖子上拧去,却只觉眼前一花,凤九天的身影瞬间已到眼前。她大吃一惊,哦呀,这家伙武功怎么这么好,跟东方汐有一拼!当即吓得连连后退,凤惟的一只手,却仍然被他抓住。

凤惟大喜过望,连声叫道:“爹,快救我!”

他难得地挤出一丝笑意,安抚地看了一眼凤惟,对着严无垠厉声道:“放开她,本王饶你性命!否则你们就统统陪葬!”

子默也不说话,抢身就朝他面门攻去。子恒见状也攻了上来,却不料齐谙生来得更快,一眨眼已经到严无垠的身后,子恒只得分身去对付他。他出手如风,立时抓住了凤惟的另一只手。严无垠急得哇哇叫道:“哎呀,人还没死呢,就想分尸了!干脆一了百了,大家都一块儿见上帝吧!”

说着,她用力在凤惟的脖子上扭了一下,只听见喀嚓一声脆弱,凤惟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立时软下身去。

“惟儿!”凤九天与齐谙生惊叫出声,齐齐抢过她的身子,一人运功护她心脉,另一人则急忙探向她的颈脉。

可是小姑娘已经没有了气息。

凤九天顿时面如死灰,瞪着那张泛青的小脸,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来!八年前君亦休离开时那种蚀心的痛苦,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立时发了狂,抢过凤惟的小身子跳上城楼,怒声喝道:“将这些人给我抓住,一个也不许放过!要活的!本王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兵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直朝马车上的人扑杀过去。子默吓了一跳,赶紧拉好缰绳,想调头飞跑。无奈围上来的人太多,根本无法调转车身。文玑忍不住埋怨道:“我的天啊,这宁西王发怒了,简直没法儿活了。老板你这一着走得太险了。”

严无垠也吓了一跳,连忙拉住车把,拍拍胸口叫道:“我哪知道他原来这么恐怖!话还没说完就发飙了。完了,我们不能这样走,走了惟儿就救不回来了。快想个办法!”

兵将前赴后继地围了上来,子默子恒两个人应接不暇,哪里顾得上想办法。混乱中严无垠见齐谙生呆呆地站在一旁,似乎一时半会没能接受这个现实,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大声叫道:“齐谷主,你去跟宁西王说,我有办法救惟儿!”

齐谙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眼光如冰,立刻飞身上前将她点住,跃身飞上城楼。严无垠刚喘了一口气,就被凤九天一把扼住了喉咙。她顿时咳出声来,微弱道:“那个,你也不希望从此以后西藩和南藩就兵戎相见了吧,不用杀了我,也许我有办法可以救惟儿呢?!”

“人死了,可以复生吗?”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眼前这个女人碎尸万段!

“死了当然活不了了,但如果她没死呢?不信你让齐谷主为她仔细检查检查!”严无垠不断地朝齐谙生使眼色,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你看看,我真没骗你

齐谙生放开她,果然上前去查看凤惟。凤九天厉声道:“把你的面具摘了!”看着那张“君亦休”的脸,他更欲抓狂。

严无垠嘿嘿笑道:“可以可以,不过我需要一盆水才行。还有下面的,能不能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恐怕就没时间救人了。”她还有空嘻皮笑脸。

凤九天厌恶地瞪着她,立刻吩咐人打了水来。严无垠将人皮面具泡了泡,从脸上揭了下来,不一会就听见齐谙生皱眉道:“惟儿虽然已无气息,但心脉似乎未绝,果真有些奇怪。”

严无垠舒了口气,说道:“现在相信我了吧?!”

凤九天怀疑地盯着她道:“你如何能救?”

严无垠笑道:“我自然有办法,只是要我救她,宁西王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凤九天沉了脸,冷笑道:“你居然敢跟本王讲条件?你救不了,就下去陪她,救得了,本王可以饶你一命,送你回南藩。不然别说是宫雪衣,就是东方汐和皇帝老儿来了,本王也绝无情面!”

严无垠咂了咂嘴,好冷酷的一个男人!果真是个翻脸无情的家伙,若不方才亲眼所见,他对那“君亦休”的温柔怜爱,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前后看到的是同一个人!想起早先在天京时就听文昕说起这凤九天手段残酷,没有人情味,想来传言非虚。

I她无奈地摊了摊手,笑道:“宁西王你要搞清楚,要救你女儿,如今是你有求于我!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想救!”

凤九天怒气顿生,却阴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严无垠咭咭笑道:“我倒觉得反正你不喜欢这个女儿,平日里也没啥好脸色,那还管她生还是死?至于她娘,我猜多半是寻不着了。你有没有这个女儿,区别也不大。以后三妻四妾,想要多少再生就是。她不过是个女孩儿,大了总要嫁人。嫁了人就是别人的人,也不关你宁西王什么事。你就当她没了好了。我嘛,嘿嘿,大不了就到地底下等着你和东方汐下来陪我和惟儿。”

凤九天皱眉道:“你什么意思?”这女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让人摸不着头脑?!

严无垠道:“反正我们都死了,你们两个人还不得火拼啊?我看你们武功差不多,最大的可能就是同归于尽,大家黄泉路上做伴去吧!”

凤九天冷哼一声,冷冷道:“你以为本王就斗不过东方汐?只可惜你在本王手上,要他就范,还不易如反掌?!”

严无垠愣了一下,嘻笑道:“宁西王太看得起小女子了,小女子没那本事让明南王随便就范!”

凤九天上前一把抓住她的下鄂,她顿时觉得忽忽生痛,很想拂开他的手,却又忍住了。算了,总比抓住脖子的好。这男人倒是生得俊美非凡,一张脸极具阴邪之美,真是矛盾又充满神秘。咳,好好一个帅哥,怎么就这么没人味?!真可惜!

凤九天也在打量她,冷笑道:“你以为东方汐在云海干了那些事就当真没有人知道?你这个女人不简单,能让一个王爷为你翻天覆地!如果他现在看到你的样子,你猜他会怎样?”

严无垠苦了脸,他会怎样?可能又要翻脸吧。这两个人要是翻了脸,皇帝会不会气死?她突然自己幻想起两藩大战的情形,又哑然失笑,怎么弄成一个闹剧了?正经事要紧!当下正色道:“宁西王当真想跟我们明南王府为敌吗?那样有什么好处?小女子说了,有办法可以救惟儿,只需要你对我说一句话而已!”

凤九天怔住,迟疑着松了松手,冷声道:“说什么话?”

严无垠笑道:“你只要亲口承认,惟儿对你来说,是至亲至爱之人,若她真能活过来,就一定好好待她,每天都要关心她,和她好好说话,不会再不闻不问,大呼小叫……”

“够了!”凤九天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陷井,冷冷道:“你在教训本王吗?”

“我怎么敢教训宁西王!”严无垠一字一句,重重地打在他的心上,“惟儿如果得不到自己亲生父亲的疼爱,也得不到母亲的关怀,那即使活过来又有什么意思?就算君亦休在这里,相信她也愿意听到你说,你会真心爱她!”

凤九天身子微微一震,意外地没有说话。

严无垠叹了口气,又道:“方才在马车上,小女子为宁西王的真情流露,而感动万分。我相信如果是真的君亦休回来了,见到你待她如此,也会幸福感动。你不要忘了,惟儿是她唯一的女儿,惟儿的幸福也是她的幸福,惟儿的快乐也是她的快乐。你若是真心爱她,就应该学会好好爱惟儿。等你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你才有资格,再去面对君亦休。我相信上天是公平的,你若明白了什么是真爱,才有机会拥有真爱!”

她一口气说完,情绪微微地有些激动。瞪着他直喘气。只听齐谙生仰天长叹一声,慨叹道:“想不到一个如此浅显的道理,竟被一个女子说了出来!凤九天……你若真懂了亦休的心,就会明白当年她为何决意离开你。只因为她懂了你,深爱着你,所以才坚持要惟儿回到你身边。她要你学会用情,用真情真心,待你身边真爱你的人!”

凤九天瞪着他,又转眼去看躺在一旁的凤惟,慢慢地走了过去。小姑娘紧闭着双眼,安静地躺在地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活泼好动。他忽然想起一年前她来找他时的情形,她胆大包天,什么都不怕。她不怕他,只因为她真心待他如父,爱他如父,所以才总爱和他亲近。可是他却不习惯。他不习惯她的亲近,也不习惯她爱粘他。他一看见她,就会想起亦休,内心深处总是隐隐作痛。所以他曾一度以为,这个女儿回来是来折磨他的。

凤九天叹了一口气,忧色爬上眉梢,忍不住将女儿抱进怀里,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低低道:“为父真的待你不好吗?你那么任性,总惹我生气。要是你母亲在……”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顿,叹道:“若你真能活过来,为父定然好好待你。不会再象从前。惟儿……你是我和亦休唯一的女儿啊!”

严无垠禁不住湿了眼眶,这男人原来感情挺丰富的,就是不会表达嘛。

她立即朝着城门外大喊道:“别打了,子默文玑,上来救人!”

子默应了一声,与子恒拉着文玑飞上城楼。凤九天抱着凤惟,冷冷地看着她们,狠狠道:“救得活,一切都好。救不活,不要怪本王翻脸无情!”

严无垠嘿嘿笑道:“放心,我说可以救就可以救。你只要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就行了。文玑!”

文玑从怀里掏出伏涎草来,对凤九天说道:“将这草拿去煎了,给小郡主服下,不出一个时辰,她就能醒了。”

凤惟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雕梁画栋的房顶,似乎不象是她自己住的房间。咦,我在哪儿呢?想想,最后有记忆,是严姨说要杀我,然后……爹来救我了,爹!

她惊叫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住,“你醒了?别乱动!”她转眼一瞧,竟见凤九天坐在她床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大喜过望,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头埋进他的胸口,稀里哗啦地哭起来。

“爹,太好了,你救了惟儿了是不是?”

头一次见她哭得这般肆无忌惮,凤九天心头微软,只得抱着她,让她哭了个够。他很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得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谁知小丫头索性象八爪鱼一般紧紧地抱着他,再也不肯松手了。鼻涕眼泪全往他衣襟上抹去了。

凤九天皱了皱眉,推又推不开,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傻丫头!不许哭了!”

凤惟仰起脸来看他,抽抽嗒嗒地问:“爹,你是不是嫌惟儿太笨了,不要惟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