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看看那三具尸体。”千紫说完就要往那边冲。

还以为要哄半天的君月颜见她的情绪变得这么快,先是一怔,而后笑了起来,真是个单纯的惹人心疼的孩子。

“等等!”君月颜拉住她,从怀里掏出一块透明的人皮面具,“换上它。”

千紫对人皮面具并不陌生,就要接过来。

“我来。”君月颜已经摊开面具,躲开她的手,先是抬袖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轻叹一声,才温柔地替她贴上人皮面具。

千紫一时不敢动弹,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直直地看着男人深邃如宝石流转的双眼。

君月颜为她抚平面具,才望向她大大的杏眼,笑道:“好了,这下就是端木亮在你跟前也认不出你来。”

千紫微微一笑,褪了君月颜的衣衫,给他披上,补充道:“回去时我就将这件鹅黄衫丢了,他不会认出我来的。”

“聪明。”

“彼此彼此。”

两人在对望间舒心一笑,这才去看那三个蒙面人。

君月颜以鞋尖挑开三人的面罩,对这三张脸并不是很熟悉,由于他是独身出门,一个暗卫都没带,无法转移尸体,便将这三人的容貌默默记在心里。

“真是扫兴,好兴致都被他们毁了!”千紫恼怒不已。

“谁说的,游玩才刚刚开始呢!”君月颜吹了一声哨,受惊的棕马瘸着腿走了过来,朝主人发出痛苦的哀鸣。

看到马腿上插着的羽箭,君月颜的眉头这会儿真的皱了起来。

“我给它包扎一下吧”千紫眼光一转,随手撕下一大块蒙面人的衣衫,走到棕马前,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动作柔软而轻盈。

棕马似乎听懂了她的安慰,哀鸣声渐渐低了下去。

“别动哦,我现在要给你包扎伤口了,可别怕疼。”千紫对棕马轻声说道。

君月颜嘴角轻抽,不过眼光却越来越温柔。

千紫蹲在地上,心一狠,猛地拔了那根羽箭,棕马“嗷”地一声,一脚朝她踢过去。

早有防备的千紫往旁边一闪,却不偏不倚地撞到了君月颜胸|前硬实的肋骨,疼得她惊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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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8)

千紫疼得龇牙咧嘴,脱口叫道:“你站这么近干什么!”还狠狠挖了眼君月颜。

君月颜好不委屈地解释:“我知道它要发狂,打算接着你啊!谁料你动作那么快!”

千紫哼了一声,回过头,重新蹲下,轻轻抚摸了下躺在地上嘶鸣的棕马,查看它的伤口。

“真是女土匪,待我就不能像待马一样温柔吗?”君月颜嘀咕了一声后也过来帮忙。

千紫头也不抬地回道:“你又不是才知道我是女土匪的!”

君月颜“噗”地一声笑了,从马臀的布袋中抽出一个水壶,叫道:“接住!”扔了过去。他转身去处理地上的三具尸首来。

千紫细细清洗马腿上的伤处,再给它包扎好。

棕马的哀鸣声小了下去,休息片刻后也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但却根本带不得人。

这两人便堂而皇之地在官道上溜起马来,倒也乐趣无穷。

午时左右,瘦三却骑着一匹急马找了出来,匆匆忙忙通知君月颜,宫中来了圣旨,要他进宫面圣。

千紫闻言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朝刚刚掩埋尸首的田埂丢去一眼。

该不会是…东窗事发了吧?

君月颜虽然没提,可她却能想得到,这三人一定是端木亮派来的。

她的师弟和君月颜的关系,还真是水深火热得很呢!

“好的,我知道了,马给我,你牵它回去。”君月颜相当平静地牵过瘦三骑来的骏马,将那匹残了腿的破马丢给了他。

真是相当自然,相当无耻,相当没有良心!

千紫在心中一遍遍数落着。

而君月颜以一个无比优雅的姿势跃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前蹄抬起,如离弦的箭“嗖”地朝前射去。

千紫一愣,咦,难道他把她丢在这里了?

一念刚转,身子凭空飞起,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背之上。

惊魂未定,她回头看去,离刚才所站的地方已经好几丈远了。

“怎么样?马术不错吧?”君月颜挥下一鞭,骏马飞驰,奔若惊雷,势若闪电。

“不错——个头!”千紫冷着一张俏脸,语气比风刃还要森寒。

到现在她头还晕着呐!

长话短说,且说君月颜一骑飞马带了千紫赶回夜都,在城内歇了下脚,顺便将千紫装扮成身边的小厮,从皇宫正门带了进去。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女山贼,天夜皇宫我还真不稀罕去。”

他说的理直气壮,听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丝丝道理。

是啊,诸国霸主风云岛,天下第一,风云世子,这天下,有谁能强迫得了他?

千紫直翻白眼:“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

君月颜幽邃的眼光直直看进她的眼睛说道:“你欠我的何止是人情!”

为了这句话,千紫跟着他在皇宫里东跑西转,拉着他的后衣衫问:“不止人情,那我还欠你什么!”

一旁领路的小太监吓得连眼光都不敢乱瞟一下。

他可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大胆的“奴才”,居然敢这样对主子!这主子还不是普通主子,那可是客居在天夜国的风云世子!

君月颜负手前行,任由千紫在身边转来转去,活脱脱一只花蝴蝶。

直至快到金华殿时,他才顿住脚步,冲着千紫一挑长眉,笑盈盈说道:“你欠我的,是你的命。”

说完,他便大剌剌地踏步朝雄伟的大殿。

千紫一头雾水。

你欠我的,是你的命?

你的命?

命?

呀,她什么时候欠他命了?这荒诞的逻辑!

千紫皱起眉头,本能地紧跟在君月颜身后,朝他追去。

然而,一道玄色身影拦住了她,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好意思,请留步。”

他从没见过眼前这“小厮”,自是不知他在中山王府的地位,但瞧刚才他与王世子的关系,有些非同一般,总是不要得罪得好。

千紫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看了看宫门前的匾额,上面是纂体的三个大字:金华殿。上镀一层薄金,在日头的照耀下,光华万转,气势磅礴。

她揉了揉纠结的额心,退了几步。

而这时,她无意的一瞥,却恰恰瞧见,已经步入殿门深处的君月颜回过了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千紫这怒意可真是不打一处来,那细长的柳叶眉,“刷”地一下就竖起来了。

这小子逗她玩吗?故意等到了金华殿门口了,才莫名奇妙地吐出一句让她百思不解的话,看着她进不去,再对她嘲笑吗?

见君月颜第二次回头冲她笑,千紫热血沸腾,掳起衣袖,“蹭”地一声冲上了台阶,作势朝他扑去。

tang

君月颜果然脸色一抽,连步子都停了下来。

“刷刷刷刷!”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御林军,五六个齐冲上来,拔出武器,警惕地瞪住千紫。

千紫反应恁快,早在那些身影冲上来时,又龙卷风一般滚下台阶,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几名御林军眼角抽搐不止,互看了一眼,敢情这家伙是耍他们吗?

君月颜看着那抹乌黑的青丝扬起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得温柔。

“唉…”轻叹一声,他转身行进了内殿。

内殿之中,端木奇龙袍加身,一脸威严地坐在最高处,下方几位重臣相陪,端木亮毫无意外,也没有缺席,正站在端木奇身旁听教,一脸恭敬之色。

君月颜的眼光快速掠过,扫到大殿内唯一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一袭深青色长衫拖曳于地,乌发用一顶朴素的银冠束在脑后,略显疲态的国字脸上,苍劲的双目如同大草原上凶猛的野狼,紧紧盯住进来的君月颜。

那种眼光,如果不是天生的,一定是经过了几十年的浸淫,才会在不经意间,射出冷厉森寒,叫人不寒而栗。

君月颜的心微微一跳。

这眼光,好生熟悉!

不,不,不,不是眼光,是神态,这神态,看似冷厉,却根本没让他感到畏惧,反倒生出几分亲切来。

君月颜一时没有让开眼神,直直地和上座之人对视。

“澜风的儿子?”那人薄唇轻启,眉心蹙起了一丝浅浅的疑惑。

澜风…君月颜的心房像是被什么重物猛然一撞似的,他陡然睁大了双眼。想起来了,是父亲!这人的气质神态和他的父亲很像,所以,竟会让他感到无比亲切。

刹那间,君月颜收敛了一切情绪,只余平静,上前给端木奇行礼。

他父亲,纵然宠他爱他疼他,可是,那也是这一片大陆和海洋的霸主,令人闻风丧胆。而眼前这人,虽然第一感觉肖似父亲,可是,那到底不是父亲,所以,他嗅到了危险。

这个男人,不好相与。

虽然多年的历练使得君月颜阅尽世间沧桑,早已无所畏惧,可不代表他是个想给自己招来麻烦的人。

端木奇微微一笑,示意君月颜起身,对着那一旁坐着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介绍道:“颜颜,这是朕的父皇,天夜的太上皇。当年…对你父亲,也是颇多欣赏的。”

后面的话他微微一顿,才说了出来。

君月颜恍然大悟,原来是天夜的太上皇,难怪会有那常人难及的气势。

他上前几步,一低头,正想着如何行礼最为妥当,耳畔风声响过,一只手却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住了他的动作。

君月颜抬头,碰上了那双深沉的凤目。

“真像呢!”端木镜细细端详了下君月颜的容貌,浑身冷厉出鞘的感觉渐渐收了,嘴角反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

“太上皇。”君月颜展开他无敌的迷人笑容,礼貌地叫道。

端木镜的笑容一滞,而后又笑起来,拉起他的手道:“乖孩子,坐孤身边。”

君月颜不动声色地跟着坐到端木镜旁边。

端木奇在这时适当地起身,笑着说道:“那太上皇就和颜颜好好说说话,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乐呵呵地领着一帮人离去了。

君月颜旁的没有注意到,就注意到端木亮一直含恨带怒地瞪着他,尤其在看到他和端木镜坐一起时,赤果果的杀意更是难以掩饰。

449、番外(69)

端木镜并没有朝远去的端木奇等人投去一眼,他一直细细端详着君月颜,瞧着他那聪明伶俐的模样,眼眶都不禁湿了。

他有好几个儿子,可眼前这个,却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亲孙子,更者,这还是他最爱的儿子所生的。血缘关系淡薄的端木亮与他一比,简直差了就不止十万八千里。

瞧着眼前的太上皇眼含热泪地打量自己,君月颜心中惊异万分。

就算他老爹曾经曾经在太上皇时代任过职,太上皇有几分留恋,可也没必要对着他垂泪吧犸?

对于这个传说中一直在某处深山大寺带发修行的太上皇,君月颜轻易不开口。

倒是端木镜先说话了,沉声叫道:“颜颜…”

“太上皇。”君月颜精神一振,作认真倾听状。

“太上皇?”端木镜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三个字是不是太生分了些?曼”

君月颜吓一跳,不叫太上皇,那得叫什么?

见端木镜双眼云游天外,他不禁试探地轻声问:“太上皇,那该称呼您什么?”

端木镜苍老的眸光渐渐收回,有了焦点,凝聚在君月颜脸上,似是思索了一会儿,才笑道:“随便。你这些天都在夜都吗?”

随便?君月颜差点被他的话说得跳起来。

对于昔日的一国之君,现任太上皇,真的可以“随便”称呼吗?

他尽量忽略前两个字,回答后面一句:“不出意外的话会在。”

至少在离开前,也要将藏在地窖内的那批天蚕丝给处理掉。

对于他的回答,端木镜显然很满意,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孤这几天也在皇宫,每天来看看孤吧。”

“呃…好。”君月颜也不知为何,竟然答应了下来。

按常理来说,他可不会愿意三天两头地往皇宫跑。

也许是因为太上皇与父亲酷似的气质,也许是因为那些莫名奇妙的字眼,也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当然,更或许是为了皇宫中住着的某一个人。

当君月颜总算被絮絮叨叨的太上皇放出来后,他抹了把脸,悄悄朝千紫住的地方走去。

刚到宫门前,便瞧见千紫沉着一张俏脸从里头快步出来,一袭翠绿色衣衫活泼生动,翩翩行来,宛若绿叶间的天使。

君月颜不由微皱了下眉。

这丫头,不会还在跟他置气吧!

待到千紫靠近时,他便一个闪身出去,拦在了她面前。

千紫早有警惕,步子一顿,在看到来者何人时,那张小脸倏地沉得更加厉害了。

理也不理他,甩开步子,千紫竟是运起轻功朝皇宫深处急驰而去。

君月颜挑了挑眉头,二话不说,转身跟上。

不得不说,千紫手上武功俊,这轻功也是一流。

轻软的水红绣花鞋犹如蜻蜓点水般越过地面,悄无声息,女子瘦削的身影也若一阵轻风,风过无形。

君月颜不作声地跟着,当发现千紫行进的方向越来越往里,他的浓眉轻轻拧了一下。

“嗖!”风声遽然划过耳际,千紫一个跳跃,双脚在树干上连点,如只狸猫般窜到树顶。

君月颜跟上去时,发现女子早已经软软地趴在树下侧的一方屋顶上,小脸微抬,警觉地望着下方。

蓝蓝的天穹下,微风拂过,吹开她的绿色衣衫,衣袖翩飞,翠***流,如一朵翠色蝴蝶,随时便会随风而去。

君月颜正欣赏间,耳畔传来一些若有若无的声音。

他一愣,从那些杂声中分辩出天蚕丝等字眼,其间,似乎还有自己的名字。

为了听得更清楚些,他往前挪了挪身子,也想如千紫一样飞下去。屋顶上的女子仿佛知道了他的打算,忽然抬眼看过来,冲他摇了摇头。

君月颜没有再动。

好半晌,院子里传来几道脚步声,有人远去了。千紫也于这时灵巧地跃下地,沿原路折回。

君月颜看了下离开的那三道身影,却都是穿着宫中御林军服饰的人。

眉头微动,他轻喝一声:“瘦三,去查!”

空气中传来一丝异动,一抹黑影闪过,便再无声息。

君月颜则追上了前头的千紫,问道:“刚刚那几人说了什么?”

千紫嘴角一扬,却没有答他,一路往回走。

君月颜无奈极了,抓耳挠腮地毫无办法,只得放软声线:“我的小祖宗,你说句话成不成?”

身边围着聒燥的小喜鹊突然变成哑巴,天知道有多憋闷!

千紫这时才笑了一声,挑起柳眉,挑衅似地看向他:“是你先不与我解释的。”

君月颜嘴角轻抽:“难道我什么都得向你解释?那根本没什么好解释!”

不就是说她欠他一条命吗?他只不过想要她的一辈子还不起而已,

tang有什么好解释的!

“行。”千紫只说了一个字,转身,继续前行。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君月颜跟在后头问。

“我自己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千紫冷冷说道。

“可我听到了我的名字。”君月颜不打算放弃追问。

千紫转过头,不耐烦地看着他:“你的名字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你就去问谁,问我有什么用?”

这一回,她直接运起轻功飞奔离去。

君月颜挪了挪脚,却是没有跟上。

他古怪地抹抹脸,诧异道:“这么凶干什么?”

再说千紫,怒气腾腾地回到自己住的宫殿,“啪”地一声踢关上房门。

该死的君月颜这般故弄玄虚!

对于她这种说话直来直去的人来说,君月颜这一回真是TMD太讨厌了!换作别人还好说些,偏偏是他!该死的她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么会在意他的话!

纠结了半天,思考了半天,气愤了半天,最终换来的却只是一句“那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真是险些气爆她的胸啊!

不是说欠他一条命是吧?不就是救了她一次吗?至于严重到这种地步吗?

好好好,君月颜,那老娘就还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