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仰脸看他:“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她其实想问的是好多事。

包括陌篱殇的后事,包括调查陌篱殇被害真相和真凶的事,包括宫里的事,包括张硕的事…

但是她不敢问,她只能问前两件。

“嗯,处理好了。”凤影墨略显疲惫地应道,大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自己也微微阖了双目:“睡吧。”

虽不知他这这句“处理好了”指的是陌离殇的后事处理好了,还是指真凶找到了,但看到他累成这样,又说“睡”,她便也没再出声相问。

想来只是前者。

枕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夜离睡意全无。

她想了整整一下午,关于他跟张硕的事。

其实,对于她来说,谁是真正的皇子,谁坐帝位,都不重要。

她只要大家都好好的、都平安、都幸福。

可是,对于钟家的后人来说,谁是皇子,却是非常非常重要。

因为保护皇子,是钟家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们整个钟府,为了这一使命,都甚至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而她…

她很迷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道义责任,个人情感,她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伸出手臂,轻轻环住男人的腰身,她很忧伤。

意识到她的举措,男人缓缓睁开眼,垂目看她,轻声问她:“怎么了?”

夜离摇了摇脑袋,窝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男人微怔了一瞬,唇角一勾笑了。

大手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让她与他面对着面。

他看着她,专注地望进她的眼底。

她也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他忽然低头,轻吻上她的唇。

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很细很轻,很温柔,像春日缠绵的细雨,密密而落,却又细腻无声。

夜离只觉得一颗心如同垂柳轻拂过的湖面,涟漪细细层层,漾开。

长睫轻颤,她闭上眼,回吻上他。

一点一点加深,唇舌寸寸纠缠。

心跳便都失去了频率。

浅尝很快变成了激吻。

两人都粗噶了呼吸。

凤影墨更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剥脱着她的衣袍。

夜离也将小手伸进男人的衣襟里面,修长指尖在他结实的肌肤上流连。

虽毫无章法,对凤影墨来说,却是致命的。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她的那只乱动的小手点燃。

剥光了她,他又快速剥脱着自己。

这次没有等到他抱,夜离就主动跨在他的身上。

并在他吻上她之前,倾身吻住了他。

微微抬高了腰身,她缓缓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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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夜离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凤影墨已经入宫去了。

她知道他很忙。

因为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可是,她该怎么办?

她越发迷茫了。

起来后不久,霓灵来了,是张硕送她来的,说是过来看看她。

三人坐在院中榕树下的石桌边喝茶。

夜离感叹:“世事难料,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转弯在哪里,会遇到什么人会遇到什么事。就好比谁能想到,我们的大哥还活着,却不是我们的大哥,差点还成了皇子。”

张硕亦笑。

“是啊,所以世人才会说,老天是最会同人开玩笑的高手,不过,我却是很感谢老天,如今这般,便是最好的安排。”

“最好吗?”夜离问。

张硕看了霓灵一眼,笃定点头,“嗯,最好。”

夜离眸光微闪,继续调笑道:“都差点成为皇子的人,结果又不是,我还以为经过如此起落,你会多少有些怅然。”

“怎么会?”张硕摇头,“若真成为皇子,我还急了,你们觉得我是当帝王的那块料吗?我志不在此,也无那能耐,若赶鸭子上架,怕是只会误国误民。”

张硕一边说,一边笑看向夜离:“你男人才是最好的人选,他会成为千古一帝的,以前我这样认为,现在我也这样认为,以后还会这样认为。”

夜离看着他,没再说什么。

缓缓端起茶盏,她轻轻抿了一口茶。

青绿色的茶水入口,唇齿留香,她慢慢品。

那一刻,她豁然开朗。

心里也终于做了决定。

张硕说得对,凤影墨才是最好的人选。

他的睿智,他的果敢

,他的谋略,他的决断,他的狠,他的仁…

他的确会是一个好帝王。

这也是当日刑场,她也跪下来让他肩挑江山大业的原因。

血脉正不正统有什么关系?

只要为国为民,只要造福百姓,只要打造太平盛世。

那才是一个帝王存在的真正意义。

何况他本也流着皇室的血,本也姓着国姓陌。

她决定严守这个秘密。

爹,娘,你不怪女儿吧?

大哥都如此心胸豁达,如此想得通,你们也一定不会怪女儿的,对不对?

女儿答应你们,虽然皇子没有坐上帝位,但女儿一定会继承你们的遗志,保护好他。

女儿一定护皇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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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黄道吉日,新帝登基大典。

大典在未央宫前面进行。

虽然才短短三日时间,可整个皇宫却是被布置一新。

彩架、布幡、黄绸铺天盖地。

绣着花团锦簇的地毯一直从宫门口铺到了未央宫前。

宫道两侧的风灯和灯笼,也全部都焕然一新。

就连两旁的花树也都被重新修剪。

整个皇宫一片新气象。

也是,毕竟江山易主,新帝登基。

自是要摒弃先前一切。

听说,在这三日里,还未登基的新帝凤影墨就已经彻底将皇宫肃清了一遍。

譬如,遣散了陌千羽的所有妃嫔。

譬如,遣散了所有不愿意继续呆在宫里的太监宫女。

又譬如,肃清了所有陌千羽的人。

还譬如,整顿了禁卫军,韩啸继续被任命为禁卫军统领。

反正,百官们是见识到了这个男人雷厉风行、雷霆万钧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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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被一圈花海包围。

那是尚花局搬过来专门妆点场地的盆栽。

花海中间是一排一排的案几和软垫。

那是观礼之人的座次。

在花海的最前方,硕大豪华的明黄华盖如同巨伞一般撑开。

华盖下方雕刻着龙纹的皇座霸气威严。

左右两边有三个小华盖。

其实也不小,只是相对于主座上方的那一个小一点。

小华盖下方摆着金丝楠木软椅,同样奢华大气。

四周禁卫罗列,保护安全。

中间宫女太监或有序的站在那里静候,或忙来忙去,摆糕点、上茶水。

观礼之人陆陆续续地来。

此次观礼参加之人,除了整个皇宫上下,还有文武百官,百官家眷也可以参加。

夜离是跟张硕和霓灵一起来的,早上的时候,凤影墨让她跟他一起先进宫,她没同意。

她知道,他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她不想呆在宫里无聊。

他们三人到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到了,未央宫前面一片热闹景象。

内务府总管,也是太后的大太监常喜在安排事宜。

看到夜离来,便对夜离躬身道:“姑娘的座次在那边,请姑娘上座。”

夜离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是前方龙座边上的位置。

夜离看了看,除了龙座,还有三把软椅。

一个在龙座的右边,两个在龙座的左边。

常喜给她所指的是右边的那一个。

夜离想,左边的那两个定然是太后和襄太妃的。

且不说凤影墨此次登基,太后给了很大帮助。

就算没有,此次也只是新帝登基,并不是改朝换代,所

以,太后还是太后。

而陌千羽的母亲襄太妃也未受其儿子牵连,继续做她的襄太妃。

“多谢常公公,我还是坐下面比较合适。”

夜离微微笑,落落颔首,然后便随着霓灵跟张硕一起,在下方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她并不是矫情,而是因为现在的确不合适。

她跟凤影墨的关系还不明不白,虽然,凤影墨跟她说,今日登基之时,他会宣布。

但是,现在还不明确不是。

而且吧,这个时候主座上的人一个也没来,让她一个人坐在上面,场下那么多人看着?

她才不要。

“你坐在这里不好吧?到时候某人怪我,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见她施施然地坐于旁边,张硕忍不住打趣道。

夜离瞥了他一眼,冷哼,“不想我坐在这里碍你们两个事,你就直说。”

张硕笑容愈发灿烂了。

“不敢,不敢!且不说你马上要成为一国之母的人,我如何得罪得起,就单说,你跟霓灵这关系,我也不敢惹你不是。”

“那还那么多废话!”夜离轻嗤。

霓灵红了脸。

今日的她恢复了一头黑发。

当然,并不是痊愈了。

而是早上的时候,她不愿意来,说自己一头华发,魔鬼一般,不想出来丢人现眼。

夜离便用了黑发膏将她一头的银丝染成墨色,她才肯出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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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宫

福田看看更漏里的时辰,又看看挂于衣架之上金光闪闪的龙袍。

那是尚衣局刚刚送过来的,听说也是刚刚赶制完工。

福田最后又看看一直负手立在窗边、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的男人,躬身上前:“爷,时辰马上要到了,让奴才伺候爷更衣吧。”

这是最后一次叫爷了。

以后就要叫皇上了。

福田心里竟是百感交集。

前日,这个男人让内务府遣散所有不愿意继续呆在宫里的太监宫女,最终离开的并没有几人。

但,原本一直在龙吟宫伺候陌千羽的太监霍安却是其中一人。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贴身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