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要和楚世在一起,心情就格外轻松。连身旁楚城散发出来的那一份能够将身边地人也感染的落寞寂寥,也被掩盖下去。

——皎月,又如何同骄阳争辉?

雪崖脑中莫名冒出这一句话,另自己也微微一顿。——可是那皎月却是太子。太子面前,如何能容得下一个骄阳的存在?虽然她一直相信那些事情并非太子所为,但是现在,却觉得即使他如此做了,也本就在情理之中。

她突然,只觉得楚城的可悲。

好容易等到楚城被宫人传走,楚世立刻把染雪拉到一边,“你立刻离开这里,去找墨枫!宫里不能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没有查到[证据],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他将一张字条塞进雪崖手里,“帮我告诉墨枫查这些人——”这些本该站在太子一边,却在查证时突然为他作证的人——这样的反常,如何让人放心。

雪崖看了看手中的字条,抬头微笑道:“这个,就算不用我,也可以送出去吧?”

“除了你,我不会让别人来送。”

……就是说,非要她出宫不可。

“狡猾。”她轻轻一笑,将字条握在手中。可是,那并不是说她不会回来。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的做法已经有些改变,渐渐的,在意起这[兄弟]二人的事来。

她正要离宫,梧阳宫的正门处却有内侍前来通传——“奉皇上口谕,宣雪崖前往觐见。”

两人一怔——皇上要见雪崖?

“你从侧门走,快!”

“你打算怎么说?”

“就说你方才已经出宫。”

“恐怕立刻便会有人到宫门处拦截……”

“那就在他们拦截之前出宫。”

雪崖轻叹,就是说她无论如何都要通过正常方式出宫了。于是伸出手,“出宫令牌。”

候在门口的内侍疑惑地催促:“二皇子殿下?请问雪崖小姐——”

楚世匆匆把令牌塞到雪崖手里,自己去应付内侍。

第十二章 双龙战2

名单送到了墨枫手上,不过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却似乎显得不怎么高兴。——[不怎么高兴]或者[很不高兴]。

为何,二皇子偏偏让这个女子将名单带出来。因为,他实在是不怎么信任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不怎么信任]或者[很不信任]。

——很好,没想到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能够有这么多信息可以表达。

雪崖不想跟他计较,对于这个男子,她对于他的评价便是黑夜里的山——沉默,安稳,却难以窥测。

既然楚世托付的事情已经做完,无论她进宫与否,都没有必要跟这个冷面如山的男子相看两相厌。她正要离去,墨枫却突然上前拦住,“雪崖小姐请留步。”

“怎么?”

“请小姐暂时留在这里。”

雪崖站定,缓缓地抬头盯住他看,并未显出不悦,“你似乎很不希望我单独和楚世在一起?”似乎平时也就罢了,现在他身负重任不便进宫,却要把她也留在这里。

“现在宫内形势未明,二皇子身边处处危机,雪崖小姐你并不是此中人,恐怕有所疏失,连累了二皇子。”他说得直白,毫不掩饰。

“但我若非要离开……”

“墨枫自不是雪崖小姐的对手。”

雪崖脸上的笑容凝固——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在你有工夫管我进不进宫,见不见楚世之前,是不是先抓紧时间把名单上的人查清?”

“恕在下直言,雪崖小姐您这边——比较要紧。”

“……”为什么她活了千百年,自来洁身自好严格自律,如今却要被人当作祸水?

墨枫依然板着脸,尤嫌火候不足地补充道:“不论您有何等力量,单凭太子看您的眼神,您若是进宫待在二皇子身边,必然弊大于利。”

这句话让雪崖微微一怔——太子?

若以这一点来说,她的确也隐隐感到,最好远离太子。她不明白这种感觉,她和太子之间并无太多瓜葛,可是为什么比起在洛儿的[梦]里看到了模糊未来的楚世,反而是楚城更让她在意……

没有来得及多想,她突然一顿,看向门外的方向——随即墨枫也停住了话,轻轻一跃来到门边,忽然打开了门——

“洛儿?”

出现在门外的人,倒是让他们有些意外。

在感觉到门外有人之时,他们以为是来探听之人,却见洛儿有些手足无措,急忙道:“雪崖小姐,墨护卫——我——”

“你在门外做什么?”墨枫这样冷冰冰的板着一张脸,又怎是一个小女孩懂得应付的?雪崖把他推到一边,微笑问:“洛儿,有事?”

“奴婢听说您从宫里回来了,所以——二皇子他,没事吧?”

“——嗯,暂时平安无事。”

洛儿送了口气,随即有一丝惊惶,“对不起,雪崖小姐,奴婢,奴婢逾越了——”

“没什么。”她隐约知道洛儿的心思,因为那份担心,已经超出了身为侍女该有的。

看着洛儿匆匆行礼告辞,略显张惶,害羞得让人觉得有些可爱。凡人让人不懂,所以才有趣——她方才,究竟在门外做什么?

“雪崖小姐,”墨枫重新接回方才被打断的谈话,“在下暂时需要离开一些时候,希望雪崖小姐留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

雪崖不置可否,悠然一笑——这人世间,有什么可以限制住她?

宫中,楚世总算应付过雪崖离开的事情,躺倒在自己床上——虽然已经解除禁足,但是他明白,自己恐怕仍旧是被怀疑的,看来,也只能在可以出宫前安分一点,还是留在梧阳宫中不要到处走动得好。

不知道太子一派究竟在玩什么,总还是要谨慎一些,免得给人抓了把柄。

正无聊着,突然一颗小石子从窗户打进来——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雪崖回来了?他翻起身,向窗外看去却不见人影。转头,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微微顿了顿。

似乎正是闲月居用来拼砌在花园碎石小路上的石子。沉默片刻,微微一笑,便明白了七八分。看来,今夜会有好戏上演。

入夜,他耐心十足地等着,果然月上梢头,他的窗外人影闪了一闪,看那投在窗纸上的影子,与雪崖的形象倒有几分相似。他打开门走出去,只扫到黑暗中一抹白色衣角,消失在转角处。他缓步跟上去,却停在自己寝宫的范围内,不再踏出半步。

他不是不好奇对方安排了什么在等着他,不过,此时谨慎比起好奇更为重要。

那个女子自然不是雪崖,若是雪崖,必然直接便摸进他的房间,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拦,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何必这样偷偷摸摸万分小心的样子?会这样做的,也只有不知道雪崖身份,却自以为可以冒充雪崖的人。

他浅笑一下,转身回房。

这世上被好奇心害死的人不少,他不打算凑这个热闹。

一直走进寝宫,外面再没有其他动静,看来对方也已经明白这种蹩脚的手段无法引他上钩。然而他方进入房间,自己的寝宫之外却突然传来护卫的声音——“什么人!?”

他一怔,自然不会认为对方派出来的人会笨到被梧阳宫的护卫发现,那么这又是什么情况?

外面似乎短暂嘈杂,又被压了下来。他隐隐觉得不妙,留在屋里没有出去。

这一夜再无动静,他一直警惕着不敢大意,然而第二天,却是梧栖殿的禁卫来到了他的寝宫——“参见二皇子殿下——请问二皇子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似乎是有一阵骚乱……可是出什么事了?”

“昨夜桐秀宫的一位美人娘娘冒夜出现在梧阳宫,被梧阳宫护卫发现——皇上请二皇子过去,有些事情向二皇子询问。”

——梧阳宫的美人!?

楚世心里一沉,虽然不知道究竟这里面安排了什么陷阱,但是竟然扯进了后宫——看来这一次太子是当真要置他于死地——却不知,是否能够侥幸脱身。

“好,我这就随你去。”

一路行来,梧栖殿内分外凝重。

楚世走进,只有皇上一人在等着他,除了随身内侍总管,连其他的内侍也没有留下。

楚世心里一片沉寂,躬身行礼道:“参见父皇。”

皇上黑沉沉的一张脸,怒气隐现,也未让他勉礼,直接问道:“昨夜桐秀宫禾美人出现在梧阳宫,你可知道?”

“是,儿臣方才已经听说。”

“那你知道她深夜私出桐秀宫,却跑到这梧阳宫来做什么!?”

“回父皇,儿臣不知。”他虽不知,但听皇上的口气,心里也已经明白几分。皇上愤愤哼了一声,“不知道!?她却招供,是为了去见你!楚世,你有什么话说!?”

第十三章 双龙战3

“不知道!?她却招供,是为了去见你!——楚世,你有什么话说!?”

楚世只感到自己的心深深地沉下去,从那黑暗中浮上来的,只有一丝冷笑。如此令人悲哀。

他面上依然郑重,道:“父皇,儿臣从不曾见过这禾美人,又怎会——”

“好了!你要说的话,朕都知道——来人,带禾美人前来对质!”

楚世心中冷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当面对质,本身已是不再信任他。他心里明白,生在皇家,就算亲生父子也可能有反目的一日,何况本就是一对假父子,如今,这父子便是作到了头了。

毕竟是多年以来待他如亲父子的人,对皇上,他并不怨恨。因为他是皇上。只但愿能够留住性命,从此远离京城再不回来,天高海远,让他们得一个安心。

禾美人被带上来,她跪倒在地,哭喊道:“皇上饶命……二皇子,救我!”

“美人娘娘,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

“二皇子!你要抛弃我了吗!?不要——求求你不要!”

皇上的脸越发阴沉,打断道:“禾氏!你说过的话,可敢当着二皇子的面再说一次!你深夜触犯宫规进入梧阳宫,是去做什么!?”

禾美人深深地磕了几个头,道:“皇上,罪妇自知罪孽深重,只求皇上饶罪妇一命——罪妇冒险前去梧阳宫,只因为——因为,罪妇想要去见二皇子——”

“哼!楚世,你有什么话对朕说么!?”

楚世缓缓跪下去,“父皇,儿臣确是冤枉,对此毫不知情。”

“不——二皇子,我知道你气我,你气我莽撞跑来找你,但是你这些天没有来找我,我腹中已有二皇子骨肉,情急之下才冒险前去见面——”

“咣郎”一声,清脆的瓷杯碎裂声划破空气,四溅的茶水洇湿了楚世的衣摆——皇上顿时暴怒——“你说什么!?你——你们!!贱人!!”他一脚踹倒禾美人,回头紧紧盯着楚世,连手都在愤怒中微微发抖——“好——好你个楚世,朕的好[儿子]!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可以取代太子,坐上这朱南的龙椅!?你以为这后宫,已经是你的后宫不成!?”

楚世脸色微微苍白,缓缓闭上眼睛——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就是他们为他准备的[陷阱],果然是逃无可逃,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再无翻身的可能。

“来人!把二皇子押入天牢!”

太子这一招,的确够害死一个人,何况,这个人本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

楚世被押入牢房,如果他所料不错,很快,原来曾经在皇上派人调查时力保他的人,便会翻供,向皇上哭诉他们如何受他威胁而作假证,然后把他“结党营私,企图谋反”的证据一一呈上。这样,他就再没有走出天牢的机会。

只是他不明白,太子为何要多费这些手段,只要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已经足够将他流放,从此不会再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为何偏偏要置他于死地——

为何……他与太子之间,究竟是何时,走到了这般地步?他就如此的恨他么?

消息一经传出,本来准备去调查的墨枫也顿时明白其中内情,却对这突然发生的变故束手无策。已经走到这一步,除了劫牢,似乎再无它法。然而先不说一旦劫牢,二皇子的罪名就此等于认下,但是这闯天牢,凭他现在可以统领的力量,根本没有把握[进],更不要说[出]。

他不行,可是有一个人,却可能做得到。

墨枫并不想去求那个看似无害,却来路未明的人,但是如今已经这般地步,就算再坏,还能如何?

(因剧情需要,林国舅改为叶国舅,前面已发章节未修改,请在脑中自动转换。)

太子宫中,叶国舅满意地看着太子的转变,“好!太好了!老臣真的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已经准备了如此良计——却不知那禾美人腹中骨肉究竟是——”

“那禾美人与护卫有染,这件事情我也是偶然知道,只是一直未曾声张。原来只是想利用此来要挟那禾美人诬陷楚世,没想到意外地还有一个孩子。”楚城面无表情地说着,在这样做之前他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是连老天都站在他这一边,万事俱备,便是天要亡泓楚世,他如何不能利用?

“只是……那禾美人可靠么?会不会……”

“放心吧,她腹中已有骨肉,这件事情根本藏不住,一旦被发现,不但她和那个护卫性命不报,还要牵连家人。现在这样,无疑可以保住那个男人——并且我对她承诺,只要她咬死了楚世,我便设法保她的家人。这样的情势摆在眼前,还怕她会反供么?”

“哈哈哈……好!好啊!我就知道太子一定会有出息——您过去就是太心慈手软,为王者,这是不可取的!有言道无毒不丈夫!太子你总算是想开了——”

想开?不,他从未[想开],他只是,想要结束。

楚世的出色,国舅和母后的日日叨念以及其他大臣的眼光,让他被逼迫得宛如深陷泥泞,喘不过气。就这样堕落也好,让自己从此失却良心也好,他只想结束。

只有楚世死了,才会完全结束。

他不能只是赶走楚世,那样,雪崖会跟他一起离开。要做,就做到底——让他消失!

“太子——”

“国舅,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嗄……是,老臣告退。”曾经那个颀长而苍白,笑容里有着忧郁的男子宛若消失了一般,现在的楚城,让叶国舅莫名地感到压力。这样的太子,他已经期待了很久,总算,不辜负他的重望!

楚城走到屋内的琴前,手拨琴弦,却不成调。——闻琴识人,现在的他,还能弹出什么东西?这些他最不屑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终于还是陷下去了——而且,他自嘲的发现,自己的心思用到这些方面,还真是颇有天分。

原来,跨出这一步并不难。自己心里的某些东西似乎是死了,另一些东西却从此猖獗。良心?亲情?皇家之人,何需这些东西?

跨出了这一步,才发觉,原来让国舅和其他人闭嘴并不难——从此,不会有人在他耳边不停的说,不停的说——头脑中那些开开合合的嘴,喋喋不休的声音,终于可以消失。随着楚世的死,他终于可以得到安宁。

“我以为,你是会出手救他的。”

身后突然响起悠宁的声音,在空旷的寝宫回荡。楚城手上一颤,琴弦骤鸣,蓦然回身——

“雪崖!?”

第十四章 双龙战4

“我以为,你是会出手救他的。”

身后突然响起悠宁的声音,在空旷的寝宫回荡。楚城手上一颤,琴弦骤鸣,蓦然回身——

“雪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或者他是想问她是怎么进来的,但随即却又黯然,她既然能够进皇宫一次,就可以有两次,三次——此次,她又是为了楚世而来么?

“你来了多久?”——重要的是,听到了多少?

“我听到了多少有什么关系?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不想过问。重要的,是你该问自己,你做了多少。”雪崖并不觉得诧异,也许,楚城现在的做法,才是正常的。一个生在皇家的人[应该]做的,这种事并不稀奇。她只是,有点失望罢了。“但是楚世他从来都无心与你争夺王位,你们这么多年的兄弟,难道对他就没有一点信任?”

雪崖流露的失望刺痛了他的眼睛,没有责备,没有质问,只是失望。

这条路,一旦走上了,便再无回头之日。

他缓步靠近,眼前的这个女子又如何知道,却是她那一曲净化人心的仙乐,反而让自己看清了自己的丑陋。原来,他早已经陷下去,深入泥泞。留在外面的,不过是一层光鲜的皮囊。可笑他过去竟然以为,只要不做,只要在一旁看着,自己就还能有一双干净的手。其实,早在他没有阻拦国舅刺杀楚世的时候,他就已经沦丧。

“连你也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吗?雪崖,你那么高洁,那么干净——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和我一样脏?”他突然伸手将雪崖拉近自己,低头寻着那温凉柔软的香气狠狠地掠夺——

雪崖一时震惊,下意识挣扎居然没有挣脱,那看起来明明纤长瘦弱的身体竟隐藏着如此大的力气,将她牢牢钳制。霸道却又绝望的掠夺在唇齿之间,渐渐漫上一层浓浓的血腥——雪崖狠狠地咬了下去,想要借此逼退,然而楚城却丝毫不为所动,痛楚也好,血腥也好,都抵不过此刻的绝望—— 一个人沦丧的绝望。他需要一个人,一个陪他一起陷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