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毛站在那里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理他,于是又叫了两声。后来他大概是急了就跑过来伸手拉我,他出手的动作大了些,惹得原本蹲在案头的赛雪一下子就蹿起来扑向凤毛。

这下我不能不管了,正待喝止赛雪,就见凤毛一个倒仰后顺势翻了个筋斗躲开赛雪。赛雪扑到地上迅速的打了一个转,再次扑向凤毛,凤毛伸手在赛雪身上一引,也没见他怎么动作,赛雪就沿着凤毛的胳膊就摔了下去。赛雪和凤毛是玩耍惯了的,独独这次吃了亏,呜呜的叫着跳到我的怀中。我摸着赛雪柔软的皮毛以示安慰,看着得意的凤毛惊讶不已,“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套功夫?”

凤毛跳着脚说:“我这算什么,少爷你快跟我来,包你摔掉下巴!快呀、快呀!”说完转身向外跑去。我的好奇心完全被高高吊起,跟在凤毛后面一路小跑,出了营帐转过几个弯,就见在前方一块巨大的空地上凭空用青布围起一个大围场。这是什么?!跑着跑着我开始喘气,却见凤毛在远远的地方跳脚,“快呀,快呀!”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的腿脚?!

紧跑慢跑的,我终于跑到青布幔前面,只见前面派起长长的队伍,不知道在等待什么。凤毛大声嚷着:“让开,让开,监军大人到了。”那些排队的兵士们听了凤毛的话,静静让开一道缝隙,让我们在中间钻了进去。

一进青幔围场我又是一惊,只见里面搭起一个大大的擂台,在擂台的四周竖起了几根高高的木杆,指入霄汉。木杆的中间交错的缚了几根绳子,每道绳子上都吊着若干箭靶子,有的箭靶子上面还横七竖八的别着一些箭。这,这,这又是什么东西?

远远的望见云霄端坐在擂台旁边面色严肃,而婀娜也狐假虎威的站在他身后,见到我们进来,云霄微微一点头,就冲下面挥了挥手中的令旗。一个军士高唱:“第五十五队上来。”我按照云霄的示意坐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

下面呼啦啦的进来十余人,围着擂台四处站好后,就从身后的箭囊中拿出羽箭,拉开弓开始瞄准。我在心下了然,原来这些人是来比射箭的!只见云霄一挥手中令旗,那些兵士开始放箭。

这时就见四下有人开始用力拽着几根绳子晃动,而这些绳子是连接到那些系着箭靶绳子上的,这样一来,那些箭靶子飘来飘去四下晃动。这,这怎么可能射到呢?

转瞬箭雨落下,只剩箭靶子还挂在半空中摇来摇去。军士高声唱着:“第五十五队全部落空,下一队准备。”

于是一队一队的军士上来射箭,凡是能射中到靶子上的人就留在云霄后面列队站好,而没有射中的人都垂头丧气的离开。

这样赛了很久,云霄身后很快就站起了长长的队伍,而外面排起的长队也渐渐缩短。云霄拿起另外一面队旗挥了一下,就听军士高声唱道:“踏云一队上场,白狐一队准备。”

云霄身后的弓箭手很快的分出若干的小组,从小组中出来一队走下场子里,下面有人牵出战马递给他们。从青幔外面也进来一组人,全部都是短衣襟小打扮,齐刷刷的站在木杆的旁边。

场内静悄悄的,只有低沉的号角声从角落里响起。我扭头看看云霄和凤毛,只见他们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场中央,一语不发。云霄拿起最后一面令旗,用力一挥。

就见站在立杆四周的军士迅速的往杆顶爬去,而弓箭手则跃到马上飞跑,开始拉弓瞄准那些正在爬杆的人。我睁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局面,就见一只箭流星般的奔着一个正爬杆人的后肩射去,我不由尖叫出声!这个人听见我的叫声并不回头,猛的往上蹿了一下,这支箭落空了。冷不防的从他的右侧有一只箭飞来,正射在他的肋下。我闭上眼睛,等待着他摔下的声音,然而久久不闻,等我再张开眼睛,只见在漫天的箭雨中,不断有人攀爬到木杆的顶端后又顺势滑下,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人被羽箭射中,但却并未发现有人受伤或者跌下。

我睁大眼睛细细观察,这才发现这些羽箭的箭头已经被取下,箭头的部分被包以厚厚的棉布,棉布上还裹了许多白灰一样的东西,一旦被射中就会在身上留下痕迹。我摇头,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中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果然,一队一队的士兵虽然都攀爬到木杆顶部,可下来之后全身都沾满了被羽箭射中的白灰,如果这真的是利箭,他们早已经成了被乱箭射穿的刺猬。

他们下来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云霄也双眉紧缩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一队身穿黑衣的队伍开始爬木杆,又是一阵箭雨飞起,只见爬在最上面的人双脚倒勾在木杆上,猛的从腰上抽出一柄短刀开始飞舞,密密的在身上形成一个刀圈,羽箭纷纷被拨打开去,他身后的人支起藤牌向上爬去。不多时,这一队人爬到杆顶,把一面大旗插大杆顶上迎风摇摆。最开始那个人猛的张开双臂向下一纵,在众人的惊呼中抓住木杆中间横绑的绳子,荡了一个大圈后飘然落地。浑身上下一个白点也没有,大家看见了,都欢呼起来。

云霄也站起来,兴奋的用拳头在桌子上重重敲了一下。

那个黑衣人落到台上后,三纵两跃的就跳到我的面前,摸着脸上的小胡子得意的冲我微笑。这人!这个人居然是女扮男装的婀娜!!!更让我吃惊的还在后面,凤毛从后面飞扑了上去,抱着婀娜大叫道:“师父,你好帅啊,我也要学!”

婀娜摇摇晃晃的走到云霄面前,娇声笑道:“云大哥,如何?”云霄嘿嘿笑着点头不语。只留我一个人摸不着头脑,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最后我问婀娜:“婀娜,怎么凤毛管你叫师父?”

婀娜听了我的话,方才懒洋洋的答:“因为我收了他作徒弟啊。”说完还对我翻了一个白眼,好像我的问题非常白痴一样。我结结巴巴的继续问:“可是,可是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功夫,怎么我不知道?”

婀娜但笑不答,凤毛插嘴说:“少爷,我师父原来就会功夫的,她还是圣火教的圣姑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好家伙,你们瞒得我好紧啊,我气愤的扭过头。就见婀娜对凤毛使了一个眼风,凤毛拉起我说道:“少爷你跟我来,我们在后面还有好东西给你看呢。”说完也不问我的意见拉了人就跑。跟在凤毛后面出了围场,绕了半个圈子后,就见在后面的一片空地上放了数十台鹿角车。

鹿角车我早不陌生,此时拉着我又来瞧什么?!婀娜在我身后缓缓说道:“你的鹿角车原本已经不错了,可是云大哥和我还是给重新改进了一下。原来的鹿角车都是木头车板拼装而成的,现在我们改用用厚皮革和铁皮做面板,不但更坚韧了,同时也了轻了许多,这样移动得更快,更利于在战场上冲杀。你细看战车之间,现在我们用细铁链把战车按车阵连接起来,这车阵就相当于移动的绊马索,而且在战车的里面还做了一个机关消息,在危急的时候只要一扳里面的机关,铁索就会自动脱扣。我们在铁索上涂抹了厚厚的油脂层,凤哥,你猜我们还在车上准备了什么?”

望着婀娜自信又骄傲的脸庞,我喃喃的说道:“火石、火弩、火箭?”

云霄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小凤你好聪明,一猜便中。到时候我会摆出车阵,直接杀到北晋骑阵中去,只要在适当的时候点起火车阵,北晋的铁骑就会被分成两半相互顾及不暇,被我们两下夹击一举歼灭。”听了云霄胸有成竹的话,我不禁在心里寒了一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北晋的兵士不断惨叫着倒下的场景,造出杀伤力这么大的战车不是我的本意。

可怜无定河边骨,尤是春闺梦里人。自始至终,我从不认为北晋的军士是些青面獠牙的恶徒,更不愿意在我面前有那么多的死伤,我只希望能尽量少伤亡的迅速的结束这场战争。可是万没想到自己的战车竟然会被改装成杀人的利器,这实在是于我的本意想违背的。

我问云霄:“那么你们方才的举动就是在选将了?”

云霄点头道:“不错,凡是能射中箭靶的兵士,我就派他们登上战车作战。这些人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神箭手,在战车中制约北晋的骑兵,让他们根本无机可乘。”

我想了想,问云霄道:“既然都已经安排妥当,你干嘛让人爬那个长杆?难道你准备兵分两路同时去攻打恒澜关吗?”

云霄笑道:“我怎么会派人攻打恒澜关?!”

我奇道:“那么那个长杆作什么用的?”

凤毛抢着回答我:“少爷,那个长杆是用来检查指挥用的。云将军说大军一旦厮杀起来,不分东西南北只有向前冲。我师父出了主意,用黄旗指挥方向,用红旗为举火令,只要高高的站在旗楼上面,保管所有的人都知道应该往什么方向冲。”

我不解的问道:“可我看你们选出了好多人啊,一个掌旗使怎么用这么多人?”

凤毛得意的晃着脑袋:“少爷,这个你就不懂了。我师父说了,如果只有一个旗使的话目标太过集中,很容易被敌方中的神箭手攻击而亡,不如多设几个旗使分散在四方,大家都暗中以这个旗使的号令为主。如此,一来可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二来也可以全方位的指挥兵马方向,让大军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安静的听着,嘴中微微泛起苦涩的味道,如此一来,恒澜关必将成为北晋十余万大军的埋骨处啊。

云霄指着前面的战车兴奋的说道:“小凤,听了我们的计划你有何感想?是不是感到特别的激动和紧张。哈哈,不用怕,你且来猜猜我们新战车的名字如何?”

我已经无心再猜任何东西,然而我不忍心这样打断他们的兴致,只好胡乱的猜了几个:“火龙阵?云梯队?铁索横江?…”

云霄哈哈大笑的告诉我:“小凤,这个战车的名字就叫白狐战车!”

80

我转过头轻声问他:“白狐战车?”

云霄有些得意的看了婀娜一眼,方才说道:“怎么样,这个名字不错吧?我和婀娜偷偷准备了很久才给你看的,如今在你面前的就是白狐战车阵,我们还把粮草补给站命名为白狐兵站,如今你的大名已经远播出去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们:“我的大名?”

婀娜一直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我,此时方才说道:“就是白狐凤飞的大名啊!”

凤毛忍着好久不出声,现在抢着说道:“少爷,你看你的名字多神气啊,白狐凤飞!!念出来又上口又好记。我师父说这个名头在江湖上也是叫得出去的名号,它表示你足智多谋而且貌美如花,嗯,嗯,那个还有,”说到这里大概是忘词了,抓着脑袋看看婀娜又看看云霄,停了半晌才接着说:“那个,嗯,反正你还真的有赛雪这个白狐在身旁,连云将军也说你叫这个名字叫的名至实归。”

我轻轻皱眉在肚子里暗骂凤毛,什么貌美如花什么名至实归,你们这些家伙背着我鼓鼓捣捣的,总有一种要把我卖了的阴谋味道。我摇头:“不好不好,这些东西我都没有出过力,怎么能占大家的功劳,你们还是换一个名字吧。”

云霄轻松的说:“小凤,无论兵站也好、战车也罢,没有你最开始的建议我们根本想不到这里,也谈不上什么改进。再说你虽然没能跟我们在一起上场杀敌,可也一直在后方运筹帷幄,自然不能抹煞了你的功劳。总之,这个名头你受之无愧。”

我不愿意贪这个功劳,无论他们怎么说,我只是摇头不允。

最后,婀娜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叫出‘白狐凤飞’的名字出来,倒不仅仅是为了让你白捡一个大功去。如今敌众我寡事态不明,这个名字很有些神秘的味道,可以先寒了敌人胆、振我军心。听闻北晋王此次挥兵南下志在必得,事前做好了各种准备功夫,无论是天朝的丰元帅、云将军还是苏放小王爷都在他的算计当中,兵出诡道,推了你出来就可以完全打破他的计划,如此他势必要乱一乱,这一乱就给了我们机会。”说道这里她停了停,然后低声说:“这也是苏小王爷的意思。”

我听了是苏放的意思,方才不作声,算是默许。

白狐战车

白狐兵站

白狐凤飞

眼前的一切突如其来,命运不受控制的进行着自己的演绎,而我就在这样的催促下走进一个新的天地中…

劳累了一天后云霄命令三军提早休息,明日便要正式面对北晋的雄师铁骑。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乱,便在熄灯后走出营帐。

外面是一轮如水洗的明月,毫不遮掩的撒下清透的光华,在这样的月光下,就见黑钺钺的山麓匍匐在远方,像只贪婪的大兽馋涎的等待着、似乎还在微微起伏的喘息。远远的山脚下点着一堆堆闪烁的营火,隐隐有悲壮的军歌断续传来。隔得远了,那歌声便听得不甚分明,但觉那军歌于苍凉中带着浓浓的眷恋。谁说男儿不多情?!

此时的他们分明就是在想念着远方的慈母、娇妻、幼子,那声音和着风声的呜咽作响。我抱着肩膀坐在暗处,心中说不出的悲凉和恐慌。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不等我回头,便有人挨着我静静坐下,轻声问我:“想什么呢?”是婀娜。

我不回头,指着山下的营火说道:“你听,他们在唱歌。”

婀娜侧过头听了听,“他们那是在唱战歌呢。”

我轻叹,“可惜隔得远了,听不清楚呢。”

婀娜说:“我来唱给你听。”不待我回答,便轻轻合着远处的节拍开始唱了起来。

“天命多辟,居国南疆。

黍稷稼栗,谷菽渔桑。

美哉吾国,绵绵烁阳。

壮哉吾国,稻米满仓。

丰年穰穰,祸起萧墙。

血煮刀枪,火照残阳。

剑泛冷光,刃起阴芒。

星云布行,月映寒光。

哀我人斯,悠悠盈堂。

怜我丽姝,使我心伤。

马嘶雁哀,旌旗央央。

岂不尔思,王此大邦。

君子于役,何时还乡?

君子于役兮,何时还故乡!”

她柔和婉转的声音缓缓传来,一曲终了后那袅袅的余音还拖着思念萦绕着不肯散去。我们两个静坐在黑暗中想着心事,我对她说:“隔了这么远你居然还能把歌词听清记牢,不过这歌唱得真好。”

婀娜说:“离这么远哪能听清楚,这支歌是我小得时候学会的,再也忘不了。”

我扭过头去,“小的时候?!”

婀娜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是啊,我小的时候曾经在边疆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总能在夜半听到兵防们在唱这支歌,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的记住了,是再也不忘的。”

我抱起胳膊,把头枕在膝盖上,“我小的时候也曾经差点就到边疆去,后来阴差阳错的没去成。想不到今天还是到了这兵营之中,面对这样的夜晚,听着这样的军歌。”

婀娜说:“你知道那些军士们为什么要在大战之前唱军歌吗?”不待我回答又继续说道:“因为过了今夜,他们中的一部分永远都会沉睡在这个战场上,所以今天他们要把自己的思念、自己的忧愁、自己的心愿都唱出来,让风儿把这些歌声带到自己心中最惦念人的梦中。”

我喃喃的说:“绝唱!这才是绝唱啊。”

婀娜轻声的把那支战歌又唱了一边,我跟着她的歌声默默冥想,不知道今夜谁的梦中会出现这个奇女子清婉的歌喉。

婀娜抬头望着天上墨黛的苍穹轻轻问我,“你现在怕不怕?”

我怕吗?!也许我会死掉,可死又是什么?也许在利刃入胸的那一刻我还能感到兵刃的冰冷,然后呢?在倒地之前,人的魂魄早已经飞散到黄泉碧落处,那个时候还有什么可怕。不,我不怕。

“我不怕。”我回答她。

婀娜依然仰望着头顶的璀璨的繁星,“你不怕死吗?”

“我不怕,你怕吗?”我反问她。

她不回答我,反而继续问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留恋这个尘世吗?如果你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们,再也不能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了。”

因为珍惜,所以不舍;因为不舍,所以留恋。

我所珍惜和留恋的东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撕捋得四分五裂。如今我正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有甚留恋?!有甚恐慌?!

我对婀娜坚决的摇摇头。

婀娜用细白的牙咬着下唇:“难道一个你挂念的人也没有吗,你不再仔细想想了?”

挂念?就是挂在心头念念不忘的人。

我想起簪瑛,此时的她一定在锁紧娥眉为我担心;我还想起荷官,他如果知道我居然跑到战场上“历练”,大概会气得急红了眼睛,几日不吃饭吧,不过好在还有南安小王爷在他相陪;“他”呢,他会不会有一时半刻把我放在心头?

我转过头,见婀娜睁大眼睛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我微微笑从颈间解下护身符带到她的身上:“这个是姐姐的给我求的护身符,送给你。明天你在旗车上指挥,不知道有多危险,千万保重。”

婀娜不明所以的问:“你,你怎么把这个给了我?!”

我轻轻的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猛地,她扑进我的怀中,紧紧的抱着我不肯抬头。我感到她在我怀中轻轻颤抖着,我听见她呜咽的说:“我家里的人早已经死光了,即使有剩下的也不知道流落到何方。现在没有人记得我,也没有人喜欢我。虽然你还是不明白,不明白!可是,可是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真的,真的。”

我们沐浴在逐渐东移的月光中,直到婀娜在我怀中昏昏睡去,直到东方泛白…

第二日。

旌旗烈烈,青空中高挂着白亮的太阳,在我们的头顶上凝聚着一片一片的战云。车声辚辚,鼓声厚重的从山脚下传来,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人的心头。前方是辽阔的大地,士兵们拉开战线战成一排,战车们掩映在骑兵的身后,只有那青灰色的长矛在阳光下反射出死亡的光芒。

号角声呜呜的响起,一声一声传递开去,似乎在呜咽的倾诉着。在这些莫名悲壮的声音里,大军的四角竖起几座高高的旗台,上面的人也如那高台一样笔直的站着,渺小而坚定。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等待着。

远远的有隆隆的雷声传来,在极远的地方升起一阵黄漫漫的雾气。渐渐的,大地在颤抖,那“雷”声越来越近,黄黄雾气也变成漫天的沙尘,北晋的铁骑就在前方。

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在极目所在升起了北晋骑兵的身影,云霄猛的举起长矛。

“吼、吼、吼!”大军开始低沉而有力的怒吼,空气中漂浮着肃杀的味道。“吼、吼、吼;吼呜、吼呜、吼呜!”一声比一声响亮。

北晋的骑兵如潮水一般越奔越近。

就见云霄猛的一挥长矛,炮声响起后。他便第一个纵马飞了出去,身后的众位骑兵嚎叫着挥舞着利刃跟在他的身后。

潮水一般的军队铺天盖地的冲了出去,就见两方的骑兵们越来越接近,双方都大叫着杀向前方再不回头。黄的皮革、黑的铁甲终于交接在一处,形成一条长长的蜿蜒的线,过了线便决定生死。

鼓声隆隆、号角惨烈,战场上的拼杀宛如一场血红色的恶梦。

风起,血腥四散。

不知从哪里升起一道明亮的烟花,就见战车们疯狂的从四周杀入到交锋的阵中。在烟花飞起的时候,黑色的铁甲立刻向四周散去。黄色的皮革被战车猛烈的挤到一起去,有些骑兵试图突围,可是战车上如飞蝗一样密集的强矢不容他们前进一步。

面对着这种情况,黄色皮革的骑兵们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在滚下马背的那一刻,他们依旧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兵刃,心有不甘的被践踏在黄沙之中。过了很久,骑兵们终于醒悟,掉转马头向后纵去,后面的人躲闪不及,便相互践踏着倒在地上,成了战车从容射杀的对象。

高高的旗车上飞舞起红色的大旗。战车们在同一时刻变成燃烧的火龙,狰狞的冲进黄色皮革的骑兵中,战马嘶叫着倒在地上,骑兵们翻滚的摔倒,任火龙自他们的残躯上驶过,追逐着前方的军士。

烟和尘遮蔽了整个天空。连连的鼓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音正大口的吞噬着整队的骑兵们,黄色皮革的骑兵们越来越少,渐渐被密麻的黑色铁甲们围在当中。他们不甘这样失败,最后挣扎的冲向战车,战车们卸下火龙铁链,从容的射穿黄色皮革们最后的拼杀,任他们前仆后继的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烟云散尽,尘埃落地。

这一役,我军以3万兵力全歼北晋10万骑兵,而自己只有些微损伤,并无大将折损。

北晋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踹飞案板、砸碎令筒,咬破钢牙的传出万两赏金,势必要把凤飞活后,剥皮生嚼了方才解恨消气。

经此一役,北晋兵退三十里。

经此一役,恒澜关之危已解。

经此一役,白狐凤飞的大名,远扬天下。

81

明月出天山,残霞血寒。

白马金鞍佩征剑,边庭归还登兰台,谁家少年。

梦里忽相见,镜中朱颜。

可怜机上停鸳鸯,关外孤坟应断肠,一捧秋霜。

一场战争胜利的背后总隐藏着无数离愁和伤痛。今天我们胜利的代价是恒澜关外北晋骑兵的尸骨成山。那浓重的血腥凝滞在风中,久久不散。透过那碧寒的山色,我仿佛看见无数哀伤而愁苦的脸,紧紧的交叠在那里萦绕不散,每当风吹过的时候,总能听到他们哀愁的声音在空中飘荡…

可是云霄很高兴,因为这场胜利大大的提高了我军的士气,击破了北晋铁骑战无不胜的神话,让大家从必死必输的沮丧中看到胜利的曙光。同时巩固了我们新扎营地的安全稳定,成功的从北晋和天朝交接的恒澜关边境撕开了一道口子。

就这样,我们在恒澜关外驻扎下来。云霄命令大军在此休整几日听令行事,各营各岗都开始按计划为下一次战役进行训练或者准备。因为下次的战役北晋会有防备,我们的胜利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婀娜开始教凤毛练剑,说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要凤毛先学会自保。一套走剑招下来,从婀娜手中舞出,那叫行云流水,可是从凤毛手下使出,那就只能称之为张牙舞爪。我皱着眉头在旁边观摩,暗中感叹,可惜糟蹋了这么好的剑招,真真暴殄天物。

婀娜不厌其烦的为凤毛纠正,可惜凤毛聪明面孔笨肚肠,偏偏不能领会婀娜的意思,害我跟他们一起着急,最后我伸手接过凤毛手中的长剑,呵斥他:“小笨蛋,就是这样。从左向右,反挑一个剑花,同时撤步,然后收式!”

婀娜拍手,“对对,就是这样,还是大哥聪明。”

凤毛摸着自己的头:“少爷,你也学过武功吗,怎么我不知道?”

我把手中的长剑丢给他:“谁像你这么笨,学了这许久也学不会。不是忘记手中挽剑花,就是踏错脚下的步法。还好婀娜有耐心陪你,要是我早就不耐烦教你了。”

凤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要不,少爷你跟我一起学吧,说不定你将来比我师父还厉害呢?”

我听了心中一动,侧头看了看婀娜。婀娜明白我的意思,温柔的摇摇头:“不行的,你的身子以前曾经大伤过,武功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不过如果你肯跟凤毛一起从基础练习的话,也能强身健体,你要不要一起来?”

这话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我本不十分相信。今天听婀娜又如此说,方才确信自己终究还是一个废人,转头对着婀娜笑笑,但见她脸上露出一种怜悯的表情。

我心中一凉,如今竟成了一个废人倒要一个姑娘来可怜,连忙转头对凤毛说:“还站着看热闹呢,赶紧去练习。我先看看云霄那里需要人帮忙么?”几乎落荒而逃一样离开他们。

等到了云霄那里后,出乎意料的发现围了很多人。我正打算悄悄离开,不想有人眼尖,机灵麻利的过来给我行了个礼,“凤校尉好,小人给凤校尉道喜了。恭喜您旗开得胜。”

我待看清来人,却原来是西简王府的小厮苏皮。咦?他在这里作什么?我疑惑的看了看苏皮和云霄,云霄笑着说:“凤飞,得知我们打了大胜仗,苏小王爷特地送来大量的牛马果蔬犒赏三军。另外他还有礼物单送给你。”

礼物?送我?!

跪在地上的苏皮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高高举起递给我。

我接过拆开看,只见苏放龙飞凤舞的字迹破纸而来,上面只有一句话:“小凤,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等我来接你。”

我抬头,只见他们都睁圆了眼睛看着我。我被他们看得心虚,感觉脸上慢慢热了起来:“你们看着我作什么?”

云霄噗哧一笑:“小凤,苏小王爷究竟给你写了什么,看你的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我气急,“什么猴子屁股,你,你,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大概是见我急了,云霄连忙转口,“没什么,没什么。你怎么急成这个样子。”我见他已经向我赔礼,便不与他计较。云霄假惺惺的对我弯腰赔罪,忽然飞快的从我手中把信抽走,不待我抢回来,便大声念道:“小凤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等我来接你。咦,你们约定了什么?”

这个人,我,我,我真要被他气死了。我浑身气得发抖,把苏放给我的信抢回来,揉成一团攥在手中,死死的盯着他看,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