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的阴阳怪气是个人都听的出来,云月皱眉,陈飒今天是怎么了?难道说是在叶楚楚那里受刺激就把脾气发到自己身上,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宗室王爷,云月示意车夫把车避让到一旁。

方才自己的车撞上了云月的车,陈飒却不是个仗势欺人的,本预备叫仆从下来瞧瞧的,谁知见到是云月的车,陈飒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本还当云月会回几句,谁知她竟让车夫把车让开,陈飒反不明白了。

把拉着车帘的手放下,陈飒重重的倒到了车里的软垫上,女人心可真是不明白,怎么同样一个女子会有这么多张脸,当车经过云月车的时候,陈飒还是忍不住掀起车窗上的帘子看了一眼柳家的马车。

那马车很简朴,车厢也很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引人注目,这个女科状元,翰林院里默默无闻的修撰,那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并不是京城人传说的那么古板守礼,特别是她竟然胆大到捏自己的脸。

陈飒摸了摸脸,当日被云月捏的感觉好像又泛起,从来没有一个女子会这样对自己,就算是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奶娘也是如此,对自己是尊敬多于爱护,而这位状元女却不一样,虽然看起来她挺尊敬自己的,却还是能感觉到她把自己当小孩子看,而且,和小敏姐姐那种把自己当弟弟看还不一样。

陈飒越想心越乱,把车帘放下,罢了,想这些做什么,使团已经解散,日后就再不见到这个偶尔有奇怪举动的女子。

云月一直等到陈飒的车驾走完这才重新开始上路,那个小破孩,现在又在自己面前摆起郡王架子来,早知道当日陈国公主要他脑袋的时候,就不帮他说情,云月迷迷糊糊的想。

车到柳家,云月歪歪倒倒下车,来开门的是福伯,回家的时候有人等门真好,酒意好像这时才涌上来,云月的脚步有些漂浮,小荷急忙扶住她,福伯已经开始唠叨:“小姐出门怎么不带上小荷?”带个丫鬟出门很拘束的好吧?

云月扶住小荷,转头对福伯笑道:“父亲睡下没有?”福伯的唠叨一下被打断:“老爷今日去了陈国公主府,也方回来。”

哦,云月停下脚步,父亲怎么去了陈国公主那里,还回来的一样晚?想到这,云月的脚步往柳池房里走去:“那我去向父亲问安。”

柳池房里的灯还亮着,小厮端着洗脚水出来,看见云月过来,忙把水放下垂手侍立,柳池在房里已经发问:“是素儿回来了?”云月恭敬的回答:“是,女儿方回来,知道父亲还没睡下,特来问安。”

说着就掀开帘子进去,柳池披着件外袍,手里拿着本书,正在看书,看见她进来,只是点了点头:“为父甚好,天已晚了,你回去歇息吧。”

云月行了一礼,却并没退下,柳池翻了一页书,见云月还立在那里,奇怪的看向她,云月深吸一口气,示意小荷出去,借着酒意问出一句:“父亲,我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问出这话,云月紧张的盯着柳池看,柳池似乎半点也不意外她这样问,依旧翻着书,似乎云月并没问出这话。

云月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这算什么,是心有成竹还是根本不当一回事,云月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柳池终于把书放下:“素儿,知道了这事对你来说,或许,”柳池还在沉吟,既然已经说出口,云月索性把心里的疑惑都问出来:“父亲,究竟我和卫国公主有什么关系。”

这下一向修养极好的柳池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身子微微前倾:“素儿,外头的流言并不可信。”能不能不要用这句台词?云月此时有些不满,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藏着掖着的做什么?

但云月脸上还是保持着淡定,只是看着柳池道:“父亲,陈国公主曾说过,女儿”不等云月把话说完,柳池已经站起身:“好了,陈国公主她远在西南数十年,听了些流言也不稀奇,你记住,卫国公主圣洁无比,无人可以胡说,就算”顿了顿,柳池缓缓补上:“陛下和陈国公主也是如此。”

哦哦,父亲,难道你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你这样说话就是你对卫国公主的确有那什么,云月自然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是又问了一遍:“那我的父母?”

柳池这下叹气了,他看向云月:“素儿,为父待你不好吗?”开始打温情牌了吗?云月沉吟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去:“父亲对女儿自然是恩重如山,只是父亲,女儿还是想知道生女儿之人。”

柳池的手在半空中挥了下,显得那么的无力,半天他才叹息道:“素儿,为父知道你长大了,但知道你的父母并不好,你只要知道,你的母亲在生下你三天后就血崩而死,你的父亲当时就殉情而去,只有三天的你就被”

“就被老奴抱来给了老爷。”说话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福伯,他这时满脸的沉痛看着云月:“小姐,老爷对你视如己出,比亲生的还好些,小姐又何苦听了外面的一些话来问老爷呢?况且小姐知道了那些事又怎么?虽说陛下已经赦免,但是那钦犯的名头还是不好听。”

什么,钦犯?云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父母是钦犯,柳池走到云月跟前:“你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大了,想知道这些事也属常事,只是当日陛下虽已赦免你的,”柳池在搜索到底该怎么称呼云月的那些亲戚。

福伯已经补充:“算起来,那是小姐的外祖父,小姐的母亲虽没为宫奴,后来公主赦免了她。”云月听糊涂了,被没为宫奴,那只有犯下谋逆大罪的人的后人才会被这样惩罚。

谋逆,这个时代只有三十多年前的隆庆之祸,难道说自己的外祖父就参加过这件事情?柳池捻着胡子,若有所思的道:“要真算起来,卫国公主是你的姑祖母,你的外祖母,是她的堂姐。”

轰隆隆,云月努力组织起思维,刘云琛,这个名字开始浮上心头,记得他是隆庆之祸里面宁王的宰相,娶的就是皇帝的堂姐德昌郡主,隆庆之祸平定后,刘云琛自杀,德昌郡主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不过几年就郁郁而终,而她的子女也从云端掉落下来,男的从军,女的被贬为宫奴。

当时自己看到这个记载的时候还坏心的想,幸好男的没有进宫做太监,谁知道这么不起眼的一段记载,记着的竟是这个身体的血亲。

柳池看着她的神色变化,闭了闭眼:“素儿,为父从小教你要忠君爱国,你若知道了你的外租父母的行径,为父是怕”不等他把话说完,云月已经行礼下去:“父亲的苦心女儿知道了,父亲就当女儿从没问过这话。”

说着就起身退了出去,福伯迟疑的问柳池:“老爷,要不要?”柳池摇头继续坐下来看书,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个事实,总是会让她知道,若她知道,自己其实是私生女,只怕比是谋逆之后来的更受打击。

想到这里,柳池的手停了停,罢了,这孩子当日既能回绝了太子之后也是好好的,想来也会走出来的。

拜年

按常规来说,知道这么个大秘密之后,云月应该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但是云月睡的比什么时候都香,睡着之前还庆幸这具身体被自己占了,如果换了原版的云月,只怕知道自己是谋逆之后,更加受不了。

要知道正身可是受着忠君爱国教育长大的,这样的事简直就是无法忍受,云月打个哈欠,翻身睡觉,不过柳池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反应很淡定而怀疑自己呢?那明天还是起晚一些,脸上和平常不一样点,这样才好说服,云月打好算盘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云月并没有叫小荷进来,而是继续躺在被窝里面,正版的云月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怎么对待柳池呢?是不理他还是索性搬出去住?不等云月想出来,门被推开,小荷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她悄悄走到云月床边。

云月想装睡都来不及,小荷明显舒了一口气的感觉:“小姐,你醒了就好,老爷还在等着你用早膳。”

说着小荷就把云月的被子一掀,拿起她的衣服给她穿上。等等,父亲在等自己用早膳,小荷没说错吧?

自从穿越以来,父女一起用膳的次数用手指头都数的出来,难道说柳池在昨天说出那么大的秘密之后,预备表现下迟到的父女亲情?

云月被小荷收拾好,带着她往前面去的时候脑子还转个不停。进到上房,柳池坐在上面,云月上前行礼问安,今天的气派和平常还真不一样,福伯站在柳池身边,而平时这个时候福伯应该是在处理家务,家里除小荷之外的另一个丫鬟也站在桌边伺候。

柳池示意云月坐下,福伯依次给云月和柳池各打了碗粥,云月的手乖乖放在桌下,只等到柳池举筷吃了一口才开始吃。

虽然说今天桌上的这四道小菜闻起来香,吃起来就更香了,但弄不明白柳池是什么意思的云月还是觉得食不知味,只不过喝了一碗粥就把碗放下。

一直沉默的柳池放下筷子问道:“素儿,你就不用了?”终于开口了还是这么没营养的话,不过这是在古代,要食不言,寝不语。

云月还是低垂着头道:“父亲放心,女儿姓柳,名云月。”柳池的眉微微皱了一下,接着就淡淡的道:“你历来都姓柳。”看来自己的做法是对的,云月暗自想,却并不明白柳池这话里其实是有两层意思。

云月起身行礼道:“既如此,女儿就退下。”柳池微微点头,云月刚带着小荷走到门口,就听到柳池的声音:“素儿,你最近瞧来没有练字,昨日为父看了你写的那些见闻,写的不错,字却没有原先好了,这几日既闲着没事,就多练习练习。”

云月在他说话时候就停下脚步侧耳恭听,听完了又施一礼才走,心里还在嘀咕,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连秦敏都没看出来自己的字迹和原版不一样,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父亲既然发话,云月这几天就不敢跑出去玩,备了清水和纸在后院练字,没有字帖,云月就索性抄写起西游记来,练字的时候,云月偶尔会想起自己读小学的时候,奶奶嫌自己的字写的不好,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练上一个小时的毛笔字才准出去玩。

就算上了初中之后没再继续练习,但底子还是在的,这笔好字没有被电脑毁掉,云月不由有些走神,奶奶她如果知道自己现在又重新开始练字,是不是会笑自己没有下苦功练习?

练字发呆,家里有下人的好处就是准备过年的东西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一切交给福伯打点就可以,福伯长的像女人,做起事情来比女人还细心,早就带着下人扫好尘,把对联取下来重新油漆一遍。

各种食物也准备好,连年后要去各家拜年准备的礼都已经一分分备好,就算云月想插手料理,都想不出该做什么。

想到这里,云月的笔不由停下,福伯难道真的是太监?府里总共这几个下人,小荷是签了十年的活契,还有三年没满,剩下的王大夫妇和赵二两口子也是双双对对的,他们的孩子就分别是府里的小厮和丫鬟。

福伯再怎么说也是一府管家,也没听到过他提起过曾成过亲,那日福伯说的,自己出生刚三天就被福伯抱来这里,自己的生母是宫奴,宫奴平时可接近的就是太监,看来福伯是太监无疑。

难怪他没胡子,说话的声音还很尖细,云月摇头,继续写了起来,真没想到,父亲会收留一个太监在府里,而且更绝的是皇帝并没追究,看来父亲并不像自己想象的是个古板的学究。

一相通,云月心情大好,等上班之后可以去查下自己生母的资料,再怎么说,她生了一场,有空的时候可以给她上柱香。

年过的让云月有点小失望,没有了春节联欢晚会,云月本来以为耳根清静很多,结果太清静了也不好。年三十晚上吃完年夜饭,福伯就把一年的帐交给柳池,柳池接过账本看了几页就递于在旁快要打瞌睡的云月:“素儿,你也大了,这些东西也该知道。”

看帐,还是古代的账本,没有阿拉伯数字怎么看?云月心里嘀咕,不过总比坐在上面干发愣好。

云月接过账本,福伯转到云月这边,开始讲起那些是总收入,那些是支出。柳家父女两一年的俸禄也不算少,加在一起也有六百来两,福伯真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啊,云月看到每个月的支出都不超过三十两的时候,心里不由发出感慨。

难怪父亲不娶妻呢,有福伯这么能干的管家,再娶个老婆回来做什么?云月在听着福伯讲解,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一笔是什么?”云月突然看到有一笔庄子的进账,怎么没听柳池提过自家还有那么一个庄子?福伯已经笑道:“这是去年老爷命老奴去寻的一个小庄,也不大,就三百来亩,胜在水源好,一年也能有个三四百两银的租子。”

柳池嗯了一声,淡淡开口:“女官升迁不易,为父的俸禄总比你高些,有个小庄子,日后若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无衣无食。”福伯又说话了:“小姐,老奴早几年就劝老爷置办点产业,他都称来去无牵挂,置办产业做什么?”

哦哦,看来父亲真痴情,活在世上就只是纪念自己的情人,那现在为了自己置办产业,是不是表示他把自己放在心上,为自己考虑?云月不由抬头看柳池一眼:“父亲。”

柳池欣慰的笑了,对着云月点一点头:“素儿,为父只愿你一生平安就好。”咳咳,一下从淡定大叔转化为温情大叔云月还是有点接受不了,不过还是起身行礼道:“父亲,女儿知道。”

福伯在旁边感动的都快要哭出来,只是今日是过年不能哭,吸吸鼻子上前道:“小姐还是继续看下去罢。”看着柳池一脸欣慰的样子,云月把眼睛重新放回到账本上,如果柳池知道那个原身不在了,还会不会对自己这么好?

大年初一要拜年,柳池一早就进宫去了,皇帝今日大宴群臣,但为六品官员的云月还不在这个群臣的范围内,一大早被小荷从床上挖起来穿戴整齐去各家拜年。

守岁到三更过后才睡的云月坐在马车上一个劲的打瞌睡,明明知道今日那些大臣都进宫赴宴去了,还要由自己前去代替父亲拜年,真是虚伪的事情,有这点时间,在家睡觉不多好?

云月又打了个哈欠,看着手上的拜客名单,还好去的人家不多,也就是十多家,看来父亲的交往不广,排在名单第一位的是梁尚书家。

果不其然,梁尚书和夫人都进宫去了,梁家不过就出来了个管家,接了帖子和礼物,到云月车前行了礼,云月连车都不用下,如果愿意,连话都不需要说,今日出门带了赵妈妈和小荷,赵妈妈负责敲门送帖子,小荷负责从车里递礼物应对管家。

等到梁家的管家走了,小荷笑道:“小姐做了官还是这样,拜年都不肯下车。”云月靠着车壁打瞌睡:“主人都不在,上门还不是讨人厌?”小荷抿嘴一笑。

此后数家都是如此,看着每家门口都络绎不绝的马车,云月也懒得像别人一样下车和来拜年的人彼此打招呼,反正都不认识,就是没见到秦敏,看来她是被彻底关在家里。

想到秦敏前几日遣人送来的字条,说她哥哥趁着她娘不在时候,命下人守住她不许她出门,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云月还是可以感觉到她的愤怒。

最后一家是裘侍郎家,裘家和别家不同,出来应的是玖郎,而且还亲自走到云月马车前行礼,看他这么客气,云月不好再待在马车上,也跳下马车回礼。

玖郎看起来还是一样的英俊潇洒,云月行礼的时候不由暗自叹道,幸好这个灵魂换掉了,否则看见玖郎,估计正身又要发花痴。

行礼起来,玖郎笑道:“柳修撰若不嫌寒碜,何不进府喝茶?”喝茶?云月看了眼,刚预备说话,又有马车的声音传来,看方向是往这边来的,云月不由笑道:“茶还是不喝了,看来又有人来拜年。”

马车到了跟前,跳下来一个仆妇,云月一看是自己京里少有的见过的,叶楚楚的奶娘邱妈妈,看来这个来拜年的是叶楚楚。

第 30 章

邱妈妈已经走了上来,先给云月行礼,这才拿着帖子对玖郎福了一福道:“户部郎中叶楚楚拜上裘侍郎。”

玖郎接过帖子,脸上笑的一派春风,云月心里暗忖道,难怪正身云月会发花痴,他的脸长的还真不错。叶楚楚已经扶着春儿从车上下来,走上前笑着对云月行礼道:“柳修撰新年大福。”

咳咳,云月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么清丽脱俗的一个美人说出来的吉利话竟是这么俗气?不过这总是新年大节的,云月也笑着行礼说几句吉利话。

裘侍郎不在家,叶楚楚自然也不会进去,和玖郎说了几句,叶楚楚笑着对旁边还没走的云月道:“不知柳修撰可有空闲,不如去在下家里喝茶。”这正中云月的下怀,她笑着对叶楚楚拱手:“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叶楚楚的眉微微皱了皱,云月心里暗道,还当我是那个不善交际的原身云月吗?不过云月只装作没看到叶楚楚的皱眉,拉着她上了自家的车,两人带来的下人们就全坐到叶楚楚的那辆车上。

看着今日京城街头,到处都是车来马往,人都穿了簇新的衣衫到处拜年,云月不由看眼叶楚楚,她为五品郎中,今日宫中大宴,还是有资格去的,怎么她此时反到处拜年?

想到这里,云月笑道:“今日宫中大宴,想来叶郎中也是不肯应酬的。”叶楚楚的眼睛从车窗那里收回来,只是微微一笑:“我今日绝早就去了宫里,至于宴会,”

绝早就去了宫里,云月看一眼叶楚楚,果然她的眼里满是血丝,想来昨夜是睡都没睡,云月不由眉头一挑:“却不知今日去宫里的,是叶楚楚还是叶郎中?”

叶楚楚似被什么东西击中,头微微侧了下,看着她侧头之时露出的美好脖颈,云月又想起自己的短脖子,不由哀怨的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么美的脖子。

叶楚楚已经抬起头来,眼里一片平静:“今日进宫的,是叶楚楚。”后面的话有些叹息:“皇后对我,是极好的。”看见叶楚楚脸上露出的一丝凄苦,云月不由觉得自己刚才那句问话有些大伤人,微微咳嗽一下以掩饰尴尬,笑道:“皇后确不负天下母的称谓。”

叶楚楚的头微微一点:“我家妹妹,也是如此的。”想起曾见过的太子妃,云月心里说了一句,那是,气场和别的女人就不一样。

此时马车停下,邱妈妈已经掀开帘子:“小姐,到了。”说着邱妈妈就伸手出来扶云月。

叶楚楚的门前应景样的贴了一副对联,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今日天色很好,虽然葡萄架是空的,花草也大都还是空枝,云月还是觉得小院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生机勃勃,有个自己的小院不和父母同住那是多么的自由。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想想而已,这可是儿子成婚之后连分家都不许提的年代。云月想到这点就有些沮丧,什么时候才能像叶楚楚一样自己在外面有个小院子自己自由自在的住呢?

叶楚楚招呼着云月进了屋,两人解下斗篷,这才各自落座。春儿端茶上来,叶楚楚笑道:“柳修撰在想什么?总是觉得你和子婉不同,性子沉稳的多。”云月喝了口茶,觉得这茶的味道还不错,可惜自己没那么好的舌头,能尝出梅花上的雪水啊,雨水这些,只是笑道:“叶郎中有满院花木相伴,这日子甚是风雅。”

叶楚楚微微一笑,并没说话,看着她依旧是一身官服,云月心里一动放下杯子笑道:“楚楚,你我既不算陌生人,何不宽了外面的衣服,坐着闲谈就可。”

叶楚楚先是被云月的称呼吓了一跳,又被她的提议再吓一跳,云月脸上的笑就更深。邱妈妈刚好进来,听到云月的话笑着应声道:“小姐,柳修撰既这样说,就宽了大衣服,在家里也穿了这身不拘束的紧?”

云月听了邱妈妈这样说,脸上的笑容越发平静,叶楚楚这才起身道句失陪,进去里面换衣服。

云月细细瞧着这屋子的布置,上次来时只顾着瞧好戏也没细细打量,今日再看,果然叶楚楚这人就和自己不一样,那些东西虽然普通,但是摆放的位置怎么样都比自己的屋子看起来雅致许多。

果然这雅人和自己这个俗人就是不一样,看着上面悬着的一幅对联云月暗忖。

这时老苍头突然急匆匆进来:“小姐,东宫有人来了。”东宫来人?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叶楚楚皱了眉,也不知是私事还是公事,难道还要重新去换官服?这要不要开中门迎接,云月脑子里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却容不得她们细想,东宫来人已经走了进来,领头的竟是熟人,上次云月见过的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哦,忘了太子妃是叶楚楚的妹妹了,这大过年的,妹妹送些东西给姐姐也很正常。

云月还在想,那侍女已经上前一步行礼道:“今日佳节,太子妃挂念大小姐,特命奴婢带些东西来。”大小姐?看来这个侍女是叶家带进去的人,不然也不会这样称呼。

叶楚楚不敢受全了这个礼,微微一弯腰,当受了半礼,侍女后退一步,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宦官已经把赐下的东西送到叶楚楚面前,有吃的有玩的,看来这太子妃还真记挂她姐姐,云月心里暗自在想。

叶楚楚已经命邱妈妈把东西收了,散了赏钱,侍女这才重新行礼下去:“奴婢贺大小姐新春大福,大吉大利。”哎,这些吉利话还真是几千年都没换过,云月心里暗道,叶楚楚这次没有还礼,端端正正的受了这侍女的磕头这才把她扶起。

看,先国礼后家礼,看着叶楚楚的动作,云月再次感叹,果然正统的大家闺秀和自己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该受什么样的礼,半点错的都没有,不像自己还要想半天。

云月还在思忖,侍女又走到她面前行礼,这总是太子妃身边的人,云月不好受全,受了半礼罢了,行完礼侍女才道:“奴婢久不见春儿,还请大小姐容奴婢和春儿叙话一时。”叶楚楚微微点头,侍女这才退下。

云月心里啧啧赞叹,这才是礼出大家,没半点错的,绝不因为地位变化而趾高气扬的,叶楚楚刚重新坐下还没开口,外面就传来嘈杂声,这是谁在那里喧哗?

邱妈妈走到门口一看,笑道:“小姐,今日这里可十分热闹,是秦小姐和安乐郡王来了。”难怪嘈杂呢?刚才那两个小宦官是退出门外,见到陈飒来了,肯定又要行礼,这行来行去的,只怕动静大了。

秦敏今日的打扮和平常并不一样,没有穿官服的她外面披的是大红猩猩毡的斗篷,里面露出的是也是大红牡丹连枝花样的袍子,石榴裙边露出的绣鞋一点也是大红色的,头上端正插了一支累丝攒珠金凤钗,钗旁边还有许多的小金折花,鬓边的点翠簪上镶了一颗极大的蓝宝石,眉成远山,脸上的红就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红色呢还是胭脂的红?满身的富丽倒让一向活泼的秦敏也多了几丝端庄。

云月还没说话,叶楚楚已经笑了出来:“呦,这一身的大红,从哪跑来的新娘子?”秦敏走进屋里,连礼都没行就扯掉斗篷,脱掉外面的大红外盖:“去,你还笑话我,就是奶娘说的,进宫朝贺皇后总要穿的喜气些,非让我穿这么鲜明的红衣。”

她里面穿了件鹅黄的紧身小袄,耳边为了应景,戴的也是石榴石的耳环,配上下面石榴红的裙子,倒比平时多了几分俏丽。

叶楚楚把茶端到她面前:“好了,先喝两口茶。”秦敏还是不肯坐下来,扯出帕子在脸上胡乱擦着:“还非让我画这醉妆,这么多的胭脂,我进去的时候公主们都忍不住笑。”邱妈妈见了,早就打了盆热水,打好手巾递过来。

陈飒这才迈着步子进来,一眼看见秦敏在洗脸,顿了一下就要退出去,秦敏脸上还挂着水呢就抬头对陈飒喊:“回避什么,从小你难道没见过我卸妆?”陈飒这才迟疑着进来,叶楚楚不过起身让座。

云月心里开始展开激烈的心理斗争,要不要行礼呢?这小破孩怎么说都是自己领导,不过现在是下班时间而且又是在别人家里,心里这样想着,云月就站起身,秦敏看见急忙喊道:“罢了,今日就不用还他规矩。”

既这样说,云月也就坐下,秦敏洗完脸也没上脂粉,笑着对叶楚楚:“不上脂粉真好,刚才觉得脸都被糊住了,姐姐,还好你没去宴会,我都快闷死,半路就溜了,还顺带拉了个一起溜出来的。”

难怪陈飒也来了,云月看着他坐在那里一脸的不自在,差点笑了出来,秦敏眉毛一扬:“不过小飒不是嫌闷,而是被一群命妇拉住。”说着秦敏就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陈飒的脸顿时涨红了,叶楚楚含笑看向陈飒:“小飒也要择妃了?是呢,你过了年就十七。”

噗,云月看着被叶楚楚这话说的又是一脸通红的陈飒,前几日陈飒还说不会有喜欢的女子,今日就要被人塞个王妃,看向笑个不住的秦敏,云月不由暗自想到,如果秦敏不是不许结婚的话,他们两倒是一对欢喜冤家。

心动

一思及此,云月不由细细的瞧起陈飒和秦敏来,越看他们两越配,可惜的是陈飒的地位,否则包养这样一个小正太,那可是暖床养眼两相宜。

云月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苍头走了进来,这次的神色就有些慌张:“小姐,皇后娘娘派人赐宴。”听到皇后赐宴下来,叶楚楚急忙要去换衣服,嬉笑着的秦敏也急忙站起来把方才脱下的外衫穿上。

见她拉扯着衣服上的带子,云月急忙起身给她收拾好,秦敏边穿边嘀咕道:“也不知皇后娘娘怎么想到赐宴的,还要重新把这身穿上。”云月由着她唠叨,替她整理好衣服又理一理鬓上的首饰。

陈飒在旁听见,咳嗽一声:“这是皇后对楚楚姐的爱护,怜她一人过年。”小破孩,这个时候你就别充大人了好吧?云月只在心里嘀咕,叶楚楚已经穿好官服出来,听到陈飒这话,脸上的神色稍微变了变,就上前示意他们和自己一起出去。

虽说这里陈飒地位最高,不过赐宴是指名给的叶楚楚,当宫中来人进来的时候,由叶楚楚带着他们躬身行礼,领头的宦官宣完皇后的口谕,叶楚楚忙命邱妈妈上前把宴会接下,笑着对宦官道:“柳伴伴还请坐下喝杯茶再走。“

宦官急忙弯腰:“不敢不敢,奴婢宫里还有事,这就告退。”说着跪了下来:“叶小姐新年大福,奴婢告退。”叶楚楚急忙把他扶起来,邱妈妈已经拿着一些赏钱过来,宦官接过这才走了。

等宦官一走,东宫的侍女也已告辞,秦敏这才脱掉外衫坐到椅子上:“就是嫌宫里的宴席不好吃,我这才逃席到这里,谁知皇后娘娘又赐宴,今日看来是吃不成邱妈妈的手艺了。”叶楚楚拍拍她的头:“好了,宴上的菜不好吃,但酒还是不错的,我让邱妈妈烧几道好菜。”

秦敏看眼叶楚楚:“还是楚楚姐姐最好。” 云月不由微微一笑,似秦敏这样出身,能有这样的性子,可想而知她的母亲对她有多么宠爱,云月此时不由想见见秦敏的母亲,那位奉圣夫人吴氏,不知是怎样的一个母亲才能养出秦敏这样的女儿?

叶楚楚回头看见云月不说话,微微一笑:“子婉,你就学着点云月的沉稳。”秦敏摇头走到云月身边:“楚楚姐,你这话说的不对,云月是性子如此,若都学她了,岂不太过闷了?”

云月笑道:“子婉说的对,各人性子不同,再说都差不多大,又不是要在长辈长官面前立规矩,似子婉这样最好。”秦敏笑着对叶楚楚点头:“楚楚姐姐,等你和云月待的时日长了,就知道她人最好,性子也好。”

“所以才会被人欺负。”一直没说话的陈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话一出口,立时让大家都惊住,秦敏噗嗤一声笑出来:“小飒,你想英雄救美吗?”口无遮拦的秦敏顿时让云月和陈飒的脸都涨红了。

陈飒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过了半日才道:“那日我去翰林院看到楚编修冤枉柳修撰,若是个性子烈的,定然不会被人冤枉。”叶楚楚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楚双岚的性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成的,若楚首辅能约束住还好,若不能约束住,只怕”

后面的话叶楚楚就没说,气氛一时变的有些冷清,云月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起头,陈飒微微叹气,听见他的叹气声,云月想起他的出身,身为谋逆之后,陈飒锦衣玉食一辈子是可以的,但是永远进不了朝堂。

如果换成云月,这样的生活是最向往的,有吃有喝有八卦看,可是对于身为男子的陈飒来说,他难道没有心理不甘的时候?云月不由开口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气。”叶楚楚微微点头:“是,各人自有各人的福气,楚编修她,想必也有她自己的福气。”

秦敏打个哈欠:“提她做什么,她总外放了,总会吃些苦头。”说着抬头去看叶楚楚:“楚楚姐姐,邱妈妈炒的小菜可好了没?”叶楚楚刚想预备春儿去催一催,就听到邱妈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好了,好了,还专门做了秦小姐最爱吃的跳炙丸。”

不等叶楚楚发话,春儿已经出去外面帮着邱妈妈端着托盘进来,邱妈妈手里拿着抹布,快速的把一张圆桌收拾出来,把菜摆上,秦敏已经坐到位子上用筷子夹了一筷入口,连连点头赞道:“邱妈妈手艺极好。”

陈飒坐到她身边:“既这么喜欢邱妈妈的手艺,不如搬来和楚楚姐一起住?”秦敏捏着筷子叹气:“我也想,只是我娘倒也罢了,我哥哥绝不会许。”陈飒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云月在对面看到,不由微微一笑。

叶楚楚端起杯酒道:“今日既是佳节,又有佳友,我先敬诸位一杯。”正在吃的开心的秦敏把筷子一放,用手撑住头道:“楚楚姐姐,怎么变的这么客气?”接着秦敏眼睛一溜:“难道说是云月在?”

叶楚楚放下酒杯,只是笑笑并没说话,秦敏把云月的手拉起来,又把叶楚楚的手也拉过来:“大家都是好朋友,不要这么客气来客气去。”陈飒咳嗽一声:“要不要仿桃园三结义?”桃园三结义?这不是三国演义上的段子吗?难道说这本书已经出世了?不过按自己那个时空的年代看,三国本来就比西游记出世的早,就是不知道和三国同时期的水浒出世没有?

见云月又在发愣,秦敏敲敲她的手:“怎么,不肯和我们桃园三结义吗?”云月还没回答,叶楚楚已经笑了:“小飒,你怎么和子婉学的,想到一出就一出,桃园三结义毕竟不是我们所能做的事。”

陈飒咳嗽一声以掩饰尴尬,抬头看时正对上云月的眼,陈飒不由觉得心里又荡了一下,想起前几日皇后所说,要在名门淑女里给自己择一王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呈上来的淑女画像,却全提不起兴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