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楚王和叶楚楚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可是转眼之间,叶楚楚拒婚,楚王另娶,再到那日在叶家看到的那幕,陈飒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和自己相携一生,茫无目的的翻着那些画像,一双眼睛突然跳上心头。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笑吟吟和秦敏说话,陈飒顿时觉得自己怎么有了绮念,急忙端起杯酒喝下去以掩饰,谁知又喝急呛了出来。

秦敏笑着拍他的背:“小飒,你都是要娶妃的人了,还要和我们抢酒喝吗?”陈飒放下杯子,春儿已经递上手巾,陈飒用手巾擦一擦嘴,没有接秦敏的话。

有个男人始终和几个女的单独喝酒不一样,并不敢喝的十分畅快,酒既干了,菜也空了,众人也就告辞,云月上了自家的马车,走出一截路,偶然掀起车帘,看见陈飒竟骑着马随着自己,云月不由觉得奇怪,吩咐车夫把车停下。

见她停下马车,陈飒也勒住马,云月掀起车帘笑着问陈飒:“郡王难道多喝了两杯,忘了自家王府往哪边去?”陈飒的脸顿时又变的通红。

身后又传来马蹄声,看样子像是陈飒的侍从,看见他在这里,领头的侍从这才松了口气,不过见到他正在和云月说话,领头的勒住马不敢上前。

云月笑道:“郡王的侍从既找来了,郡王还是往自家王府去吧。”说着不看陈飒的脸色,就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赶车。

放下帘子之时,云月转头见小荷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弹了弹她的额头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小荷踌躇一下,这话不好说出口,但还是说了出来:“小姐好像和原来不同。”这话让云月惊出一身冷汗,自己的伪装不会被拆穿吧?

不过只是一瞬,小荷就又加了一句:“小姐这样也是对的,我常听福伯说小姐出仕之后应该和在家时候不一样,原先福伯还一直怕小姐似老爷一样。”没想到小荷自己就找到理由,云月的心落了一下。

赵妈妈也接口道:“我家当家的也说过,小姐和老爷的性子实在太过古板,能改一改,定是极好的。”多好,连和正身不一样的地方都可以被人做出解释,云月现在完全放松了,靠在车壁上只是闭目养神。

见她闭上眼睛,小荷和赵妈妈停下说话,小荷轻手轻脚把一领斗篷盖到她身上,云月动一下身子,这有人伺候的感觉真好,难怪人人都要努力赚钱做被人伺候的。

车到柳府,小荷扶着困意未消的云月下车,云月刚抬起头就被门口停着的仪仗吓到,这豪华的马车,这么多的仆从,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家拜访?

宴会

云月还在打量,柳府的们打开,大开的中门处走出来两个女人,地位果然不低,一位是陈国公主,另一位是裘侍郎,送她们出来的竟然是福伯,云月心里不由嘀咕,自己的爹到哪里去了?这样都不送出来,就算这个时候想耍个性也实在太有个性了吧。

心里虽这样想,云月还是跪地行礼恭送公主,陈国公主走下台阶,看见旁边跪着的云月微微一笑道:“柳修撰回来了?”这样的温柔慈爱,云月不由抖了下,公主殿下,你这变脸也太快了吧?和我们初次见面完全不同,但云月还是低头恭敬的道:“臣不知公主驾到,实在。”

话没说完,陈国公主已经对裘侍郎笑了:“裘侍郎,你这个弟子全是不同,进退得序,你教导的好。” 裘侍郎的眉毛没人察觉的皱了下,随即对陈国公主笑道:“若兰不敢。”说着看一眼云月:“其实是柳学士教女有方,臣这个师傅不过教些文理罢了。”说话时候,裘侍郎的眼并没离开云月,自己这个弟子,不是一直拙于口舌吗?怎么听公主说的,云月口齿伶俐,并无半句废话?

裘侍郎原来叫若兰,这个名字和她的性格还真的一点也不搭调,云月心里暗自在想,面上的神色更恭敬了。

可是师傅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弟子我?这样会让人很难受的。陈国公主微微一笑:“罢了,都是你们俩的功劳。”这话说的,真是十分暧昧,云月不由偷偷看了眼裘侍郎,见她面上神色连变都没有变一下,看来自家的爹和这位裘侍郎是真的没私情。

陈国公主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看裘侍郎的神色,看到裘侍郎脸上没有异动这才看向云月,笑道:“起来吧,一直说话倒忘了你还跪着。”云月站了起来,觉得腿都快跪麻了,这真是的,姐弟都喜欢让人罚跪。

站起来后,云月脸上的笑容更加恭敬,陈国公主又细细的看了看她,云月的后背又开始发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是被小荷说一句和原来不一样,再后来又被公主在门前罚跪,现在又这样看自己,到底自己是怎么惹到他们了?

陈国公主看了这才转身对裘侍郎道:“若兰,我们走罢。”终于走了,云月心里呼出一口气,又重新弯腰行礼,陈国公主预备转身时候又停了下来看着云月,云月刚直起一点点的身子又重新弯了下去,公主殿下你要走就快走吧,不要再停了,云月心里在大声呐喊。

陈国公主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柳修撰,今日是新年佳节,我来的匆忙,这个就送你玩吧。”就连云月这个不识货的都能看出这镯子做工精细,上面还镶着红宝石,看来所费不小,罚跪就罚跪吧,现在有这些补偿也不错。

云月躬身接过,陈国公主这才上车前去,等到陈国公主的车驾消失在拐角口,云月这才舒出口气,地位高的人还是少来自家比较好,否则这接来送去的就够让人烦的。

福伯这才上前对云月行礼:“小姐回来了?”云月打个哈欠,却还是没忘记自家的疑问:“福伯,我爹在哪里?”福伯依旧那么恭敬:“老爷在宫宴上喝醉了,陈国公主是送他回来的。”

什么?正往上房走的云月停下脚步,自己那位古板的老爹竟然会喝醉,更囧的还是陈国公主送他回来,难道说他们两想来段黄昏恋不成?一个守寡,而且个性还那么洒脱,另一个好歹也是和公主谈过恋爱的,再和一个公主谈恋爱也不夸张。

福伯不知道云月这时的想法,还当云月是担心柳池喝醉,弯腰道:“小姐,老爷他换了衣服躺下了,此时只怕睡的正好,小姐还是先回房吧。”福伯声音响起的时候,云月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乱想,照了自己那位古板老爹的性子,就算公主肯,只怕自己老爹也不肯。失望,云月暗自摇头,看来自己想有个公主娘亲的想法永远都会可耻的失败。

在古代放大假真是无聊啊,云月暗自把哈欠压下去,听戏听戏,赴宴就只有听戏一件事情可做,这都听了一星期的戏,而且每家的戏都差不多,换来换去就那么几出,听戏的时候和那些女客们也没什么好谈的,那些命妇们说的都是些人情事务插不上嘴的,年轻的小姐们呢?这些夫人奶奶一副自己会带坏她们的样子,把自己的位置远远的安排在离那些小姐们的地方。

云月碰碰秦敏的胳膊,小声的说:“你也很困?”秦敏可没有云月坐的那么标准,差不多整个人都趴到桌子上,就差公然在那里睡着了,听到云月的话,秦敏小心看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说:“实在无趣的紧,偏生又难推脱。”

今日是梁府请客,听到她们说话,梁家大奶奶转身对着云月她们笑道:“两位可是要出去走走?”说着就要唤丫鬟,秦敏刚提起一点精神就被她招呼丫鬟的动作弄得泄气了,跟个丫鬟还不是同样的无趣。

云月看了眼秦敏,微笑着对梁大奶奶道:“罢了,大奶奶忙去吧,我和子婉就说几句话,在这院里随意走走就好。”听到她这样说,梁大奶奶微一点头,秦敏急忙拉起云月的手出了花厅。

走到一处假山处,秦敏打个大大的哈欠:“这样的宴会,着实无趣。”云月只是轻拍一拍她,秦敏叹气完才突然想起什么:“子婉,往年你都不肯来宴会的,怎么今年肯来?”这个,云月怎么能说出自己是想见见古代的宴会有什么区别的理由,只是轻轻一笑:“往年和今年不同。”

秦敏一拍手:“难道说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别人说的话?云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八卦的女主角,皱眉问秦敏:“旁人说的什么话?”

秦敏有些神秘的道:“自你迎了陈国公主回来,京里渐渐有了传言,说你决意仕途,所以才这么的不一样。”决意仕途?这个词和自己能沾边吗?云月唇边露出一丝笑意,都不知道这个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秦敏一看她的神色,扯住云月的袖子:“难道说你真的想决意仕途?”云月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什么呢,外面的传言,有声无影的,难道你还不信我?”秦敏连连点头:“这也是,不然你在宴会上不会这么百无聊赖了。”

云月轻轻一笑:“你不也是一样?”秦敏又打一个哈欠:“要是楚楚姐姐在多好,我们一起溜出去,去樊楼听戏,比在这应酬舒服多了。”

云月刚要说话,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郡王这边请,家里庭院怎堪入目?”郡王,难道是陈飒?云月从假山缝隙里面看了一眼,果然是梁公子陪着陈飒,背后还跟着几个仆从,看来陈飒也是听戏听的发闷,这才出来院里娱目。

此时的梁公子可没半点初次看到时候的那种跋扈,十分的谦卑,礼仪别说更是做的非常到位了,陈飒可以看出是努力控制住心里的不耐,随着梁公子的讲解,频频点头。

秦敏这个小八婆一看到陈飒出现,就拉拉云月的衣服道:“听说这次给小飒选妃,梁家的女儿也在名单里面,瞧梁公子这个样子,是十分希望自己妹妹能被选上。”云月在心里点头,陈飒可是正宗的金龟婿,有车有房,父母双亡,出身高贵,而且由于他的出身,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和政治扯上关系,为人父母的,当然希望女儿嫁到这样人家,荣华富贵的过一生。

或许是秦敏的动作和声音有些大,梁公子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唤过个下人,小声对他说了几句,下人就往假山这边走来,这样的举动当然逃不过秦敏的眼睛,她一拉云月的手就从假山后面转出去来,笑着对陈飒道:“小飒,你今日也来梁府赴宴?”

看见是秦敏她们,梁公子脸上的神色顿时变的更加好了,恭敬行礼道:“柳修撰,秦编修也是出来院里走走,怎么没见带个丫鬟,如此待客,实在让在下惭愧。”演技派,云月在心里下了个定义,含笑还礼道:“尊夫人命丫鬟跟着我们来着,只是我和子婉嫌跟的人多气闷,这才没有命人跟着。”

说话时候,云月并没忽视梁公子脸上一闪而过的鄙夷,顿时想起红楼梦里贾母所说的,大家闺秀出到花园里总是要丫鬟奶娘一大堆跟着,以免遇到不该遇到的人,自己和秦敏这样的举动,自然是不符合大家闺秀的礼仪,可是都已经出仕了,再用典型闺秀的标准要求,这不是有病吗?

嗯,还在想大家闺秀的礼仪,那边就过来一丛人,领头的是两位年轻小姐,柳黄嫩绿的,年轻真好,云月不由看了眼自己身着的绿色官服,都是绿色,为什么自己穿的这个颜色就那么难看?

看见她们过来,梁公子一脸巴不得云月她们赶快走的样子,不过秦敏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又怎么能消掉能?她拉了下云月的袖子,示意她往那两位年轻小姐那里看,这一细看倒看出蹊跷来了,明显能看出其中一位小姐的容貌更出色些。

难道说?云月的眼睛往陈飒脸上看了眼,这梁家想设一出偶遇,被自己和秦敏打扰了?

第 33 章

那群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容貌更出色,衣饰也要夺目些的那位小姐走上前笑对梁公子:“大哥也是不耐在前面听戏,这才出来走走,却不知这几位是?”梁公子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对这位小姐点点头:“三妹快来拜见安乐郡王,这两位是柳修撰和秦编修。”

梁三小姐的礼果然行的十分标准,理由也找的很不错,云月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不由思量起来,这才叫素质,明显梁三小姐就比梁公子镇定多了。

不过看着陈飒那一脸怎么掩饰都盖不了的无奈,云月不由更加好奇,陈飒不是正处在年少慕色的时候,难道说他不喜欢梁三小姐这口的,但是旁边的那位小姐也挺不错的,哎,这皇家出身的人估计从小美女就看多了,梁三小姐想当郡王妃,还有很长的路。

两位小姐行了礼,稍微应答几句,就双双告辞。 梁公子见陈飒的反应并不像自己的预期,心里不由有些失望,但面上还是笑道:“郡王恕罪,也不知那些下人是怎么安排的,连郡王来园里都没吩咐他们回避。”

虚伪,云月心里对梁公子又下了个定义,也不知道裘侍郎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说是从小被母亲抛弃,然后留下的心理阴影?

还不等梁公子继续再说,陈飒已经笑道:“今日贵府请客,梁公子想来还有事忙,既遇到秦编修她们,小王就和编修她们在这园内四处逛逛既可。”这?梁公子的脸色有点难看,云月心里也暗自嘀咕,这小郡王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梁府请来的三个客人就这样没主人陪在这园里四处逛,亏他想的出来,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不等梁公子的脸色恢复正常,秦敏已经笑道:“小飒说的对,梁公子,贵府今日的客人极多,还是先去招呼他们吧。”这两个客人都赶自己这个主人,梁公子那张脸此时可真够难看的,云月心里着实想笑。

梁公子吸气呼气,面前这三个人自己可是谁都惹不起的,拱手行礼道:“既如此,在下少陪。”说完这话,他的脸色总算恢复正常。

看着他走了,陈飒才呼出一口气,秦敏早抑制不住的笑出来:“小飒,你现在着实抢手的很。”陈飒狠狠的瞪了她几眼:“小敏姐姐,你不知道这几日在各府赴宴,游园听戏,不管干什么都能偶遇到各家的适婚小姐,京城里面难道少了适婚男子不成?为什么都要来找我?”

秦敏才不管他发牢骚,手已经搭到陈飒肩上:“小飒,我看那个梁三小姐挺不错的,知书达理的,长的也不差。”本来秦敏这样勾肩搭背陈飒已经习惯了,但是看到一边站着的云月,陈飒不知怎么僵了一下,身子往后一退就站直:“小敏姐姐,我们现在都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不要再这样。”

秦敏的手停在半空,有些不相信的看着陈飒,等到听到陈飒这样的说话,秦敏笑的更开怀了,把手收回去才道:“小飒现在要娶王妃,自然不能这样。”说着还撞了撞站在一边的云月的肩:“云月你说是不是?”

云月一直在看着他们的互动,圆脸的秦敏有些孩子气,再加上身量不高,和虽才十七但身形已经高大的陈飒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相配,突然听到秦敏的问话云月才回神笑道:“确是,虽则子婉和郡王是一起长大的,但人言可畏。”

陈飒被云月这么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泛起一丝红色,听到她最后一句,陈飒猛地咳嗽起来,亏她还知道人言可畏,云月听到他的咳嗽,猛然想起那日在驿站所做的事情,可是比现在秦敏做的更要放肆一些,幸好回京之后没人提起,不然秦敏这个小八婆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秦敏的眼睛从陈飒身上又转到云月身上,突然笑了出来:“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云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飒努力镇定下来:“小敏姐姐,没什么事,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回席去吧。”

说着就转身往前面走,看着他大踏步的迈步子,秦敏拉了云月也往那边走,嘴里还嘀咕着:“小飒这是怎么了?话只说半句,难道说真的是要成亲的人,和原来不一样了?”云月听着她的嘀咕,笑着问道:“方才那位和梁三小姐在一起的,子婉认识?”

秦敏顿时又把疑问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连声道:“那就是楚云岚的堂妹。”云月的眼眯了起来:“楚首辅的女儿?”秦敏又笑了出来:“云月,你怎么忘了?楚首辅的女儿是楚王妃,这个是楚首辅三弟的女儿。”

关系真复杂,不过云月总算理清楚了,楚家已经出了一个王妃,自然不奢望再出一个王妃,但是这个王妃如果能出到和自家有姻亲关系的梁家,也算个不错的结果。

秦敏的脑袋突然出现在云月面前,云月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怎么了?突然这样很吓人的。”秦敏摇头:“云月,刚才你听了就在这里想,难道说你真的想决意仕进,这才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之前你对这些可是理都不理。”

天,怎么又忘了,正身云月是不喜欢八卦的,不过自己穿来这么久,有点变化也不稀奇,想到这里,云月笑道:“总不能似以前一样,况且就算为了自己,也要知道这些,否则无意中冲撞了人也不好。”

秦敏听了她这几句,突然沉默了,云月知道这几句话会让秦敏不满的,但是没办法,自己总是要把云月的性格一点点变过来,不然老压抑着本性,会生癌的。

秦敏半日才重新开口:“是,云月,你和我终不一样,柳伯父也老了,况且他现在修实录,也不知会不会得罪人。”秦敏真是好女孩,云月伸出手握住她的肩头,什么话都没说,秦敏抬头看了看天,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等会回到席上,我们就告辞,楚楚姐姐那里可是有好喝的花雕。”

这几日跟着秦敏也去了叶楚楚那里几次,叶楚楚不似原先那么疏离,云月很羡慕她那个自己一个人住的小院子,听到云月这样说,点点头和她回到席上。

大假虽然是在不停的宴请和无聊的看戏里面度过,但云月逮到空闲还是狠狠的睡了几天懒觉,所以看到小荷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预备明日上值,云月顿时觉得日子怎么过的这么快,半个多月的大假就过去了?

新年新气象,云月站在阔别了八个多月的翰林院的院子里,特想张开双臂大喊一声,我又回来了,但是怕被当成疯子处理的她还是脸上带着笑,不停的和同僚们拱手,嘴里说着些吉利话。

总算应酬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楚双岚空着的位子,云月感到十分舒坦,陈无瑕去编实录,暂时不会回来,翰林院的女官就剩下自己和秦敏两个,到时上班就可以尽情八卦。

云月脸上还带着笑,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想都不用想,云月就道:“子婉,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出现在她面前的自然是秦敏,她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好,云月挑了挑眉:“怎么了,你哥哥又训你?”秦敏哼了一声:“他现在不敢训我,我娘还有几天就回来了。”秦敏的娘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前去金帐汗国迎接出嫁在那里的丹凰郡主去了,八月出发的,算下来该是这几天就到京。

当时的云月听到这个这个封号的时候,口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蛋黄郡主,这是谁想出来的封号?

不过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云月拍拍秦敏的肩:“说吗,不是你大哥训你,还有什么事?”秦敏一脸的不可思议:“云月,我方才才知道,就在前天小飒上表,称自己年纪还轻,不想早日娶妃,还想多读点书,请求到翰林院历练。”

哐啷哐啷,云月耳边顿时响起锣鼓声,她僵硬的转头看着秦敏,进翰林院历练,还不娶王妃,这个小破孩在想什么?秦敏误解了云月的意思,捶桌道:“是,京城多少少女的心该碎了?”

云月还没回答,外面已经响起噪杂的声音,这样的热闹秦敏自然不肯放过,拉着她出门,被恭敬请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飒,看见秦敏,刘桐忙笑道:“秦编修,安乐郡王要进翰林院历练,就放在你们那间值房。”

说着又转向云月:“柳修撰你可有什么旁的意见?”能有吗?你上司都已经决定了,不过云月还是意思意思反对一下:“刘学士,这男女,”刘桐早打断她的话:“这又何妨,郡王还尚幼。”

尚幼?云月看着身材高大,下巴处隐隐有青色胡茬冒出,此时笑的一派温和的陈飒,哪只眼睛能看到他尚幼了?美好的和秦敏上班摸鱼聊八卦的日子看来就要一去不复返,云月不由在心里为自己掬把同情泪。

伤逝

寂静的屋里,云月把今天打的不知道第几个哈欠压下去,偷偷的去看陈飒,陈飒手里还是拿着本书在那里看,偶尔还提笔记录一下。

云月心里又开始嘀咕,看样子还蛮认真的,可是郡王你能不能别守在这个屋子里面,翰林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外面还有一群翰林等着和你结交,你来了差不多十天,就在这里看书,寸步都不出,真那么用功的话在府里看也可以,何必非要跑到翰林院来?

打搅的我和秦敏不能聊八卦,连偷着看小说都不敢,云月把手里的书放下,看向秦敏,秦敏可不管这些,她的位子靠着窗边,她这时候正撑着头在阳光照射下闭着眼睛,看来已经睡着了。

哎,还是秦敏好,云月边想边抬起头,陈飒这时也抬起头,两人的眼神碰在一起,想起自己刚才对他的腹诽,而且陈飒的眼睛里好像有些别的东西,有点心虚的云月急忙低下头,谁知道头低的太猛,鼻子差点碰到桌上的砚台,感觉有点凉凉的东西蹭到鼻子上,难道是墨沾到鼻子了?

云月伸手摸了下鼻子,果然沾到了墨,陈飒的头抬起又重新低下,似乎还能听到他压抑的笑声,云月有点发窘,嘴里不知说了些什么就起身出去。

屋里的陈飒这才把手里的书放下,看着云月的背影,他的眼神变的有些炽热。那日在梁府看见云月,就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更厉害了,这是不是就是老嬷嬷们说的心动?心慌意乱的他找不到人诉说,只是在皇后召自己进宫问选中哪家的女子做王妃的时候,涌上心头的竟是那双明亮的眸子。

本已预备答应的话竟然又成了拒绝,之后连自己也想不到,竟然会上表要求进翰林院学习,或许见到那双眼睛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会惦记,那时就可以安心的去娶妃,少年懵懂的心是这样想的。

一双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秦敏的声音接着响起:“哎,发什么呆呢,脸上还挂着这样的笑,难道说小飒你真的动春心了?”

秦敏不过是玩笑话,陈飒的脸却一阵飞红,看到他脸红,秦敏索性坐到他的身边:“说说,是哪家的小姐,是端庄的梁三小姐呢还是美丽的刘大小姐?”这两家的女儿也是皇后中意的王妃人选,端看陈飒的喜好而已。

陈飒的脸更红了,拿起本书盖住脸:“小敏姐姐你说什么?”秦敏把他的书从手里抽走:“去,喜欢的话就去和皇后娘娘提,这两位小姐都没定亲,想来也没心上人,你要喜欢两个一起娶了,一正一侧,也不算辱没了她们。”

陈飒的脸更红:“小敏姐姐你是知道的,我要学的是我父王。”陈飒的父王,前安乐郡王在陈飒母亲死后一直没娶,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陈飒在皇后身边长大的原因,一直到陈飒十五岁的时候,他才郁郁而终,父母的感情对陈飒影响极大,从小他就称要身不二色。

云月这时走进屋里,正好看见他们两个坐在一起说话,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映着秦敏的脸,越发显得此时的秦敏眼波灵动,比平日多了些神采,云月心中不由发出一声赞叹,好一对合适的人。

听到她的脚步声,秦敏抬头招呼云月:“云月,方才小飒在说要学他父王,终身不二色,我才不信。”看见云月出现,陈飒的脸更红了,这样一个唇红齿白脸有酒窝的小正太啊,云月顿时又想伸出手去蹂躏他了。

不过旁边还有个秦敏,云月的手规矩的在身前交握,侧头对秦敏道:“是吗?”她头侧过去的时候,陈飒正好能很仔细的观察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云月想是刚用井水洗过脸,脸上还有残留的水珠,越发衬的那双眼睛灵动不已。

陈飒的脸越来越红,秦敏看到,拍手笑道:“我就说小飒定是说着玩的。”陈飒满腔的绮思突然被她的笑声打断,有些又羞又怒,但当着她们的面又不好发作,跺脚说:“信不信你以后就知道。”说着就转身出门去。

秦敏早就笑的前仰后合的,云月拍一拍她的背:“好了,子婉,以后也别这样说郡王了,他都快要娶妃了。”秦敏叹气:“是啊,连小飒都要娶妃了。”听出她话里含有一些怨怅,云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小声的在她耳边道:“你也可以去给个戏子赎身。”

秦敏的脸一下子红了,伸手出来在云月腋下哈去:“去,没皮没脸的,说这些。” 云月握住她的手笑道:“这还不是你原来和我说的。”秦敏的脸变的更红些,云月笑了一阵才道:“好了,听说明日丹凰郡主的车驾就到京,你就可以见到你娘。”一提起娘,秦敏的眼里有一丝思念:“是,我都快半年没见到娘了,好想她。”

云月心里还是有疑问没有问出来,自己随着使团去迎陈国公主,那是自己本身就是女官,可是秦敏的母亲是命妇,怎么也被遣去?

秦敏此时已经在算母亲会给她带回些什么好东西,云月不由笑了:“子婉,奉圣夫人是去出使,不是去买东西的。”奉圣夫人?秦敏伸手出去摸摸她的额头:“云月,你发烧了吗?怎么对我娘这么生分,不是一直叫伯母吗?”

当云月叫出口的时候,云月自己都觉得这个称呼是不是对,听到秦敏这样说,云月迅速笑笑:“这不是在上值吗?”这也对,秦敏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云月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再不能问为什么奉圣夫人会去金帐汗国,万一正身知道原因呢?

秦敏打个哈欠站起身:“啊,又到下值时候了,我们去樊楼听戏好吗?今日有新戏。”看着秦敏一脸的兴奋,云月也只好点头,虽然说对听戏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也想去看看陈无瑕的雾郎。

到了樊楼,叶楚楚已经坐到秦敏定好的包厢里面,看见她们进来,起身迎道:“就知道云月会来,快些坐下吧。”这段时间的交往,叶楚楚对云月总算能够进化到称官职到名字,不过能像对待秦敏一样,估计还有一段时间。

秦敏看着叶楚楚和云月之间还是客客气气的互相行礼,摇一摇头就径自坐到位子上,伸手去倒酒:“楚楚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才能不互相行礼,说笑自如?”

叶楚楚和云月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坐回位子。

丝竹声起,小生扮着出来,才一开腔秦敏就拍了下桌子:“怎么不是雾郎,这是哪里跑来的小生,扮的唱的都没有雾郎好。”秦敏这一说,四处在看的云月这才发现陈无瑕没有出现在下面,还当今日不是陈无瑕和雾郎相会的日子。

台下的观众也开始有些骚动,唯一坐的镇静的是叶楚楚,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道:“子婉你还不知道吗?雾郎他死了。”死了,这可是个大消息,秦敏的眼瞪的极大,手都有些僵硬的指着叶楚楚,有些不相信的说:“死了?怎么没听到半点风声。”

叶楚楚把杯子放下,眼里有些不忍:“他在三天前被赵王赎身,昨日被从赵王府里拖了出来,说是急病暴亡。”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叶楚楚话里带有了一丝叹息,秦敏的手指颓然放下:“我还想等娘回来之后,助陈编修几百银子,再和班主说说,好为他赎身,谁知。”

叶楚楚也跟着叹气,赵王?云月皱眉仔细搜索脑中的记忆,先帝的第三子,也是皇帝现在唯一还活着的亲哥哥,其他的两个哥哥三个姐姐都在隆庆之祸里面被宁王所杀,当时还年幼的赵王因为随着母亲在守陵而被扮成宦官这才躲过一劫。

等到叛乱结束,曾有大臣提议废黜皇帝而以赵王即位,被卫国公主否定了这个决议之后,这位曾离皇位仅差一步的皇子虽被封为赵王,却从此远离政治中心,纵情于酒色山水之间。

赵王府里的姬妾据说比皇宫里的妃子还美,舞女歌女也是全京城最出色的,而和别的府邸不同,赵王府内还广蓄娈童,云月听到后第一反应就是什么时候能进赵王府去观光,好看看那些娈童是否美丽如好女,谁知这时听到这个消息。

叶楚楚只是看着杯子缓缓的道:“四天前,赵王来到樊楼顿时被雾郎惊艳,虽则雾郎年纪已大,但还是在第二日拿了四百两金子来赎人,据说雾郎走的时候,陈编修刚好来到。”虽然叶楚楚说话的时候声音平静,但是云月还是听出她话里那深深的惋惜。

这也太虐了,云月觉得自己听不下去,秦敏本来就是个性情中人,早就泪流满面,喃喃的道:“就算赵王赎了人,也不会几日就,”

看见她流泪,云月觉得心头有腔火在烧,心乱如麻,她猛地站了起来,这倒吓了叶楚楚和秦敏一跳,叶楚楚叫住她:“云月,你要去哪里?”云月这才发现自己这个举动不妥,她站在包厢门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举动,秦敏已经站了起来:“云月,你是要去找陈编修吗?”

对,这是个好借口,云月微点下头,叶楚楚也起身:“子婉,我们也一同前去吧。”说话时候,她已经招来伙计算好帐,三人相携下楼,刚走到门口,秦敏刚想让伙计去叫自家的马车,一辆看起来很眼熟的马车已经停在她们面前,帘子一掀,陈飒的脸露出来:“楚楚姐,小敏姐姐,你们要去哪里?”

陈家

秦敏顿了一下,这平日和陈无瑕也没来往,要是说出去她家,会不会太突兀?叶楚楚的头只是微微一点:“小飒,我们要去个同僚家中。”

陈飒已经跳下车:“坐我的车去吧,我的车要宽大些。”云月愣住了,秦敏却绽开笑容:“方才见你来我就想借你的马车,今日我用的是小车,三个人坐要窄。”说着就要上车,叶楚楚沉吟一下,也跟着上了车。

云月却还站在车下,看着呗她们占了车子的陈飒,陈飒抬着脸对秦敏笑道:“小敏姐姐,那我就坐你的马车走。”秦敏连连点头,伸手招呼云月快些上车。

这也太欺负陈飒了吗=吧?云月又看了眼陈飒,陈飒被她看的脸微微红了,却还是笑着对她道:“柳修撰怎么不上车?”柳修撰?今天陈飒吃错药了?这么有礼貌,但云月还是上了车。

车夫见人都上来了,鞭子一甩,马车就顺着街道往下走,这个时候云月才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她晃一晃秦敏的膝盖:“陈编修的家,车夫知道吗?”叶楚楚已经笑出来:“云月,京城每个官员的家在哪里,旁人不知道,这些车夫自然是知道的。”

本来在闭目养神的秦敏已经睁开眼睛对叶楚楚笑了:“楚楚姐,云月不食人间烟火又不是头一遭了。”说着看一眼云月捂住嘴巴笑了,云月白秦敏一眼,看向一边的叶楚楚,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是叶楚楚好吧,自己再怎么看,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马车从繁华的街道拐了个弯,拐进一条小巷子里,曲曲折折走了许久,秦敏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皱眉道:“按理说陈编修的年俸也不算低,怎么住到这种地方?”云月凑到她身边往外看,此时太阳还没落山,那些低矮的屋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破败。

看见巷子里面驶进来一辆豪华马车,各家各户的人都探出头来看,那种眼光,不亚于改革开放初期国人见到外国人的好奇,云月不由奇怪,这陈无瑕的工资和叶楚楚是一样的,叶楚楚住的地方虽然清静,但也算是这个城市的中档地方,怎么这陈无瑕竟住到了这种地方,难道说她是为了攒钱赎雾郎才这样克扣自己?

如果这是真的,那雾郎的死对她的打击不小,秦敏的眼神和她对上,叶楚楚一直端坐在那里,突然叹气道:“子婉,或者陈编修不高兴我们来呢?”这个问题却是秦敏没想到的,她一下坐到叶楚楚身边:“楚楚姐,这是?”

叶楚楚正准备说话,车已经停下,车夫的声音传来:“叶郎中,陈编修家已经到了。”叶楚楚唇边突然露出一丝苦笑:“到也到了,就下去吧。”说着掀开帘子,云月下车的时候看了眼周围环境,虽然说周围的房屋比较破旧,陈家看起来还是比较新的,门口的春联也是全新的,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陈无瑕的。

车夫已经上前敲门,过了很久都没人来应门,难道说陈无瑕家没有下人,这也不可能,再怎么说她蓄个下人的钱还是有的。

叶楚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或者陈编修不在,我们先走吧。”话没说完,门就突然打开,这突然的开门声倒吓了叶楚楚她们一跳,车夫看见有人出来,忙行一礼道:“劳烦通报一声,户部叶郎中,翰林院柳修撰,秦编修来访陈编修。”

开门的看样子是个仆妇,一双手看起来粗壮有力,身上的衣服倒还干净,看见门外站着的几人,已经看出她们的衣着料子都是上好的,眼睛又转回面前的车夫,见车夫身上的料子比自己穿着的还好,鼻子里哼出一声,扭身就走。

这个举动倒让叶楚楚她们愣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敏已经要冲上去:“这样的刁奴,我要上去打她一顿。”被叶楚楚和云月拉住,车夫沉吟一下,刚打算说话云月已经笑道:“门开在这里,我们还是进去吧。”

说着就走了进去,里面是个院子,一边墙上靠着些农具,另外一边种了一棵树,此时冬日虽过,却没立春,也看不出是什么树,上面四间屋子,左边还有道门,看来是通往另外一个院子的,看不出这院子外面看起来小,里面竟还有些大。

只是静悄悄的,连方才开门的那个妇人都不在,云月止住步子,叶楚楚和秦敏也跟着进来,秦敏见了这种情况,摇头道:“怎么竟是这般。”

云月想起的是叶楚楚那个温暖热闹的院子,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人招呼,叶楚楚她们有点不知所措,她们毕竟是生长世家的小姐,那遇到过别人的冷遇?云月又叹口气,笑着道:“我们进去吧,这里总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