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码完还没捉过虫子,明天再修,小狼们也留意一下吧(再次奸笑软骨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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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爬来检查的……

嘿嘿,这章提到了无尘,又埋了几个炸弹进去。米人想念无尘小子么?我可想死他了吖。

第六十三章

“看什么?”齐颜抬头,对上骆天涯专注的眼神。

骆天涯笑着摇头,思量了片刻,又道。“今日早朝,边关奏报——无尘,对上李硕安了。”

翻阅账本的手一停,笑容也僵在唇边。

“怕他斗不过李硕安?”骆天涯放下茶杯,缓步上前。

“他才十五岁……”齐颜合上账本,稍显疲惫。

“他父亲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只手遮天的一代权臣了。”骆天涯做到他身边。“曾经我也老觉得清晏太小。他刚登基的时候确实太小,小到必须由我亲手将他抱上龙椅;他十四五岁的时候我觉得他太小,所以依旧纵容他的任性;等到他亲政,我还是觉得他还小……对我来说他永远都还小,可是他也真的不小了,只是我老了。”

齐颜歪头思考骆天涯的话语,良久,才低低地回道。“你是说……我老了?”

黑线兜头泼下,骆天涯眼角止不住地抽搐了几下。“我的意思是,孩子是雏鹰,总有一天要自己飞。咱们想要小心翼翼地将他护在羽翼下,殊不知在我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小鹰的羽翼早已丰满,甚至他们可以比我们飞得更高更远,若干年后,倒是反过来要他们护着我们了,不是吗?”

“好像是……”齐颜想起了什么,突然失笑。“彼时无尘离家,我也是这般劝说夕颜的,如今倒是我自己忘记了。”

齐颜站起身,脚步有一丝凌乱。他推开书房的窗户,雨后的寒气顺风扑面而来,混着泥土的味道。

玄王府位于帝都高地,不远处便是肃穆宏大的皇城,骤雨使得位于半山腰的王府笼罩于一片乍青还灰的薄雾之中。抬眼望去,原是他喜爱的山水素色,可此刻看来竟有沉重地令人窒息的错觉。

他知道他来这个世界很久很久了,来了整整一十六年。可是到今天他才突然感受的这个数字的沉重,一十六年,他自少年变成了一个历经沧桑的伟岸男子。

他的生命,长长的一十六年,历经磨难,尝尽人间悲喜。恨不了谷映尘,不能恨齐严,他将所有的恨意都转接到了别人身上。颠覆王朝,翻覆庙堂,这些曾经他深深迷醉过的事情此刻看都变成了一种煎熬——无人可恨,所以他在报复自己,自始至终。

多可笑,他居然想以重重地伤害自己来告诉那两个早已化为尘土的男人,他们做错了……

他抓紧了衣袖,指甲嵌进皮肉,带出钻心的痛。

“没遇到那个人之前,我的世界只有齐严,对我来说,他……我拒绝不了他任何要求,我没有原则没有保留地相信他……后来我又一直在想,那个人,若非执拗地要与他赌完那场赌局,也许下半生还能再与他相遇……”齐颜的声音轻轻淡淡,飘渺地似从天空传来。“后来我又想,若今生灰飞湮灭,还有来世……我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陪着他走向忘川渡口,看着他喝下孟婆汤,他转头对我笑,与我诀别……醒来发现,心口铁烙一般地疼……”竟是连回忆也觉得疼。“我爱了他整整十六年,乃至这一刻仍没有放弃,停不了,这一生都停不了……”他急急地说完,粗喘了几下,声音中有一丝哽咽。“可是来生,我不想再遇见他了,不,他们二人,都不要遇见了……太沉重也太痛苦了,这辈子够了……”

手被人轻轻握住,拉开,柔软的唇瓣印在渗血的手心。“亲吻手心代表你是我的,我先与你约定,下辈子,你还做那个痴痴傻傻的齐颜,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你不要再遇见齐严,不要再遇见谷映尘……下辈子,换我去找你,我一定先找到你,第一个找到你。”

薄雾散去,落日的余晖苍凉却不寂寞。

齐颜缓缓转过身,抬头,不意外地对上那双满含柔情的眼眸。他笑了,还是那样轻狂洒脱的笑,如绝尘的谪仙,天地黯然。

骆天涯回以一笑,依旧自信桀骜,仍旧潇洒狂妄。

那一刻,齐颜感到自己的心被紧紧揪住了,一种奇妙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并蔓延至全身。他突然很想为自己活一次,想为眼前这个男人,重生一次……

薄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见眼前的男人惊讶地眼神,看见他不知所措地伸手擦拭他的脸颊,看见他染上淡淡红艳的眼眶……

他在哭,泪水不可抑制地狂涌而出,似要将过去十六年隐忍下来的全部眼泪一次性宣泄……

风声细碎。

白纱衣,乌云鬓,流连在梅林间的少女似冰雪入尘,虚幻如影。

承欢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美人儿,心头莫名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她不忍打破眼前似雾非烟的美景,傻傻地站在一旁。

这是初夏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承欢——这个,拥有父亲满心宠爱的少女。她看到她的眉在笑,眼在笑,唇也在笑——初夏几乎能立刻感染到承欢来自灵魂的快乐

“你是谁?”承欢走近了两步,灵动的眼眸如山林间的灵鹿,清脆悦耳的声音似欢快的泉水。“你不是王府的人对不对?我从来没见过你。”

“我来这里做客的。”初夏轻笑。“我叫初夏。”

“我是承欢。”承欢绕着初夏转了两圈,大眼睛疑惑地眨巴,看起来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问题。“你、好、眼、熟……”她一字一顿地直视她。

初夏笑而不语。

“你……”承欢瞪着大眼睛指着初夏。“你……你你你……啊……”

突来的一声尖叫让初夏也愣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一道疾风掠过,来人不看情况铁拳直指初夏。

“啊!”承欢回过神来已被司修祁护在身后。“司修祁,司修祁,你让开啦。”

司修祁眼神凌厉地看着初夏,丝毫不为所动。

“二楞子!”承欢跃起重重往司修祁的后脑勺拍去。“没事你来搅和什么?”

司修祁反应过来。“小阳,没事你乱叫什么。”

承欢偷瞄了初夏一眼,见她仍是淡定地站在原地,她一把将司修祁的脑袋拉下,毫无忌惮地在当事人面前咬耳朵。“你不觉得她很眼熟?”

司修祁这才注意起初夏。“确实。”

承欢又不满。“难怪你这么老了还讨不到老婆,这么一个大美女站在你面前你居然到现在才正眼看。”

“干嘛说我?楼丞和战旭不也一样?”像他们这些在战场上搏命的人,今天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贸然娶妻只会误了人家一辈子,像高少扬,他甚至没来得及知道女儿的存在……

“你们都一个德行。”承欢言归正传。“她像谁?”

“像……”司修祁仔细端详初夏,然后他惊讶地慢慢长大嘴巴。“她……”

“闭上嘴,难看死了。”承欢翻了翻白眼。

他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样颐指气使!司修祁气极。不过再想英伟如玄王也被小丫头制得死死的,心中倒也稍稍平衡了些。

“你跟我舅舅什么关系?”承欢上前一步,示意司修祁跟上。

“没关系。”初夏否认。

“怎么可能,你跟我舅舅像去了八分呐。对不对?”她用手肘拐了一下司修祁,后者吃疼地点头。

“人有相似……罢了……”初夏涩涩地笑起。

“我不信。”承欢摇摇头,抬眼望见不远处齐颜与楼丞正穿过月牙门,看方向是要出府。“舅舅……舅舅!舅舅!舅舅……”

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无比——司修祁揉着胸口,疼得不想说话;初夏因突来的相遇而紧张地无法动弹;方圆一里内的家丁婢女蛇虫鼠蚁听到承欢标志性的呼叫纷纷逃逸无踪,免得成为下一个被整的对象。

齐颜望向承欢,浅浅地笑起,他指指外面,示意自己要出去。哪知小丫头不依,使劲摇头的同时还招手要他过去。

“舅舅,我遇见一个人,她跟你长得好像哦!可是她说她跟你没关系,怎么可能,你们明明就很像嘛……”承欢率先跑向齐颜,扯着他的手臂催促他快一些。

初夏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想见她的,怎么办……她的出现会让他想起不好的往事……她不可以出现在他面前……

“你好,初夏。”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淡淡的疏离,不冷不热。

初夏浑身僵硬地缓缓转过身,目光与齐颜相对的那一瞬间她泪眼迷蒙。

她又看见他了,这么近,一如他们初次想见。

“你好……”她回应,却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舅舅你认识她?”承欢好奇。

“啊。”齐颜轻轻点头,视线匆匆自初夏脸上转开——是几乎无法察觉的狼狈与歉疚。“她是你表姐。”

“啊?”不止承欢司修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连初夏都愣在原地。

“傻了?”齐颜笑着拍拍承欢的小脸。“她是你的表姐,我的女儿。”

“舅舅你没骗我吧?你除了无尘哥哥还有别的孩子?无尘哥哥除了我还有别的妹妹?”见齐颜不否认,她下了定语。“你除了舅妈之外还有别的老婆!你红杏出墙!你对不起舅妈!你……”

“小阳,闭嘴。”楼丞扬声喝止,表情同语气一样冷硬。

“诶?”承欢一愣。“楼丞……你吼我?”

楼丞嘴角轻轻抽搐,他望向司修祁,后者耸耸肩,要他自求多福。

“小阳,故事很长,我将来再告诉你。”齐颜揉揉承欢的脸,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哦……”虽然不满,但她似乎也不可能一时间逼舅舅说出全部的事情,楼丞自小跟在舅舅身边,也许他知道所有。承欢看向楼丞,眉毛轻轻扬起。

“她为什么不叫你爹爹?”承欢问。“别告诉我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是。”确实是。

“哪能这样啊……”

齐颜不理会承欢的抗议,转头看着初夏。“告诉你娘,我不恨她了。”仅仅是不恨了,他不想再将生命浪费在这种辛苦的事情上,可他也没想过要原谅——恨与原谅从来不是反义词,不恨,并不代表原谅。

“我……”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有决堤的趋势,初夏开口想说些什么,可最终无语。

她明了,明了那一句“不恨”代表的意义。他不是原谅了娘亲,是仅仅不恨了,他将娘亲彻底流放出了他的生命,连一丝恨意都不愿留下……

看着缓缓离开的身影,卡在喉头的那一声“爹”最终没能叫出口……

也许,永远没有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才睡醒,嘿嘿……

爬上来更。

那个啥,我没虐了,这几张我没虐哦。你们不觉得齐颜的心态一章比一章好吗?

之前看着还是会觉得虐,是因为我总要让他心境一点点改变吧?一下子变成个乐天派之类的……额……

齐颜就是齐颜嘛,狭隘而且执拗,能到现在这个程度,很好了哟。

第六十四章

无尘与李硕安的军队在绿沙城百里开外的文州城对峙了近三个月,二人各有胜负。

李硕安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支与当年齐家将轻骑兵作战方式极其相似的铁军,一时间清阳义军找不到克制这支军队的方法,而无尘相较于李硕安来说确实太显稚嫩,但在整个西楼军民的支持掩护下,李硕安也未从无尘身上占去了什么便宜。

相持进入第四个月,千日国内突然爆出的消息让整个大陆的局势又有了新的走势——前太子遗孤萧城傲携前朝旧部揭竿而起,讨伐暴君,欲光复千日国正统。

“天下大乱啊!”

“索性咱们生活在伏羲国。”

“只希望朝廷不要介入这两国的事务,要不然太平日子就没几天了。”这几日大街小巷各处讨论的都是关于西楼国和千日国的战事,酒楼正午的用餐时间,所有人的闲聊话题也一致变为了这个。

齐颜巡视完在帝都内的几家布料服装店铺,看完自大陆各处送来的报告,照常与楼丞三人在云天楼用餐。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楼国那边的状况——这段时间骆天涯在他的胁迫下日日按时上下朝,带来的皆是最新的战报。

现在酒楼里的状况突然让他想起了好多年前的苍河镇,彼时威震四方的王钦云仍执掌纪颢臣统治下的西楼大军,彼时他在苍河镇的小酒楼里遇见了辛逸,彼时少扬和嫣然还年少无忧……

这些事似乎都发生在昨天,不想竟已过了十多年……

“真想会会李硕安那支军队。”司修祁低估着倒酒,拳头相握,劈啪作响。

“这么久好没好好活动过筋骨,你打得过人家吗?”战旭挖苦道。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过才知道。”司修祁反驳。

“我也想会会。”楼丞与司修祁碰杯。齐家将的名声这么轻易被一支刚冒起的军队取代,他心里隐隐不畅快。

“看吧。”司修祁示威地朝战旭扬扬下巴,后者抓了一把花生往他脸上掷去。

“其实,我心里堵得慌……”战旭拍拍手,粗粗地叹了口气。

“不爽。”司修祁接住花生,接道。

“教你们做生意不喜欢,想再舞刀弄枪?”齐颜闻闻热腾腾的君山银针,却没喝。

“不是啊老大。”司修祁挪了下位置,靠齐颜近了些。对齐颜的称谓总不能是“少将军”,于是在承欢的“建议”下,除楼丞外他们对他的称谓都变成了“老大”。“你没手痒吗?我是说,传言把那支军队说得那么厉害,你没有想要打败他们吗?”

“没有。”齐颜放下茶杯,挑眉。“我看是你皮在痒,有太平日子不想过。”

司修祁抓抓后脑勺。“咱不是过惯了那种日子嘛,现在还是闻到人血就会亢奋起来,都变成本能了。”

“我看你就是不服气。”战旭吐槽。

“你就服气?”

“千日国丞相李硕安手下有支军队很厉害呢,据说比当年的齐家将好厉害。”新起的话题吸引了斗嘴中的司、战二人的注意力,楼丞放下筷子看向说话的人,齐颜端着茶杯细细地品赏。

“厉害是挺厉害,可是应该还是比不上齐家将的。”另一个人持不同意见。“当年西楼国也算兵强马壮,还不是硬生生地被齐丞相带领的齐家将拿下。李硕安的军队与西楼清阳义军相持了那么久,清阳小王爷听说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啊,如果是齐家将早就凯旋班师回朝了。”

“我也觉得,齐家将就是齐家将,那支军队再厉害也是仿冒品,要真对上,三两下真功夫就见真招了。”

“我是不知道齐家将有多厉害,不过要是三十二骑领兵出战,任何敌人铁定是被一网打尽,惨败啊!”络腮胡大汉拍桌豪气地大笑。

三十二骑?!司修祁更不服气了。

手下败将。司修祁以唇语对其他三个人说。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男人,战旭无奈摇头。

楼丞浅笑。

“西楼国人情有可原,光复国家无可厚非,毕竟民族是对立的,可千日国就不应该了,美其名曰恢复正统,其实不就是高位者的私心所致。萧天问虽残暴,但千日国这二十多年至少也风平浪静,若夺位成功,新皇还不一定比得上他的政绩。”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站起。“如今千日国内冲突一触即发,零星战争时有发生,苦的是谁?百姓啊。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无论谁胜,届时一句休养生息,又是莫大的恩典。给百姓带来灾难的是他们,最后百姓却还要感恩戴德,不可笑至极?”

书生义愤填膺,在场的人也莫不点头称是。

“千日国这十数年也全仰仗齐丞相和齐少将军,欺君之罪固然可恶,可功大于过啊。”一人惋惜。

“是啊,治世能臣啊。”

“天妒英才,真是可惜啊。”

“若生在我们伏羲国,这样两位一文一武的帅才定是能大有一番作为啊。”

“生不逢世啊。”众人应和。“齐丞相英年早逝,如今齐少将军也下落不明,怕是凶多吉少。”

“我去千日国帝都做生意的时候,听那边的人说,原来当年他们的天素公主是嫁给齐丞相的,他们的皇帝在公主的苦苦哀求下给齐丞相留了全尸,他的骨灰现在就奉在公主的寝宫里呢。”还是小道消息。只是说话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这个小道消息给齐颜带来的冲击。

“再这么闹下去谁都没好日子过了,我大哥这几个月在玥城的贸易惨不忍睹。”

“按我说,玄王可以带领三十二骑踏平西楼国和千日国。”

“哈哈哈……”

“就你异想天开。”

“说得也没错啊。”又是一阵喧哗。

“叮——”

竹筷轻击瓷杯的声音清脆而细润。

“天山雪后海风寒,横笛偏吹行路难。碛里征人三千万,一时回首月中看。”他的声音很细很缓,却让整个酒楼莫名安静了下来。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齐少将。”齐颜低眉轻轻吟唱,因巧妙地改了高适的名作而皮皮地笑起。

书生说得极是,战争啊,人之祸。十三年前他亲手创造的神话,看起来峥嵘万丈,实则,是毁灭了无数家庭,杀死无数士兵百姓得来的。他恨萧天问毁了他的家,可他自己不是也毁了千千万万的家……他永远不会忘记官州城内的那一把大火,更不会忘记边城城门外的惨烈……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还有……还有关于战争的诗呢?齐颜回忆曾经做学生时背下的一首首令人费解的诗,他艰涩地发现,这些诗词,如今他能轻松地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