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何乘风,他相信王贵林的信私不信公是一句心里话,同时,这话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整整一夜,他都在考虑一个周密的方案,从方案方向、执行团队到执行的步骤,想得他兴奋不已,索性起来喝了杯红酒。天蒙蒙亮时,他才闭了会儿眼睛。八点钟,他又出现在公司,上午有好几个会。中午何乘风亲自给陆帆打电话,让他通知云海,晚上八点在何乘风家里开一个重要的会议。

  陆帆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云海。云海一直在琢磨王贵林说信私不信公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觉得晶通电子的事情将会超出很多范畴,他不知道陆帆能不能接受,但是他隐约感觉,这将是他人生最大的一次挑战。

  晚上八点,欧阳贵、陆帆、狄云海应约来到了何乘风的家。何乘风住在北京朝阳公园旁边的一个别墅区内,房子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买的,小小的三层楼,既宽敞又别致。由于紧挨着朝阳公园,空气清新。何乘风的儿女都在美国,只有太太和他同住。因为晚上要开会,何乘风特意请夫人暂时回避,他让阿姨泡好咖啡,煮好茶,准备好雪茄,全部放在书房内,然后让阿姨回家了。

  整幢别墅只有四个大男人坐在里面。云海坐在最靠角落的地方,端着一杯茶,陆帆和欧阳贵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抽着雪茄,面前放着咖啡。何乘风怕闻烟味,坐得离他们稍微远一些。在书房的一面墙上,何乘风特意挂上了一块小黑板,在黑板上,他写上了王贵林说的那五个字:信私不信公。他看着眼前的三员爱将,呵呵笑道:“今天我找你们来,就是为了谈这个问题。”

  “何总,您对此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陆帆说。

  “晶通电子这个项目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我认为这是王贵林说的唯一的一句真话。”何乘风娓娓道来,“他信不过我们,也信不过SK(Siltcon Kilo),准确地说也信不过中亚永通和联欧国际。中亚永通的方案是要把他做死,联欧国际虽然能做活,但是先置之死地而后生。SK(Siltcon Kilo)总部没有大的外包项目以做支撑。所以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可以和他进行合作。但是在合作之前,他说出了他的顾忌,也就是说他要把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绑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在我看来,这个想法是公平合理的。”何乘风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云海,“不是对他公平合理,而是对我们公平合理。诸位,你们都是IT行业的精英,弗兰克和杰克受过良好的商业教育,欧总身经百战,人生经验之丰富,只怕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和各位一起来说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要说给赛思中国的美国总部听,要说给赛思中国的大中华区的员工们听,要说给晶通电子听。我们用七个亿的外包项目来支持通过中亚永通改制完成后的晶通电子,只要改制完成后的晶通电子可以和赛思中国公司通力合作,并且顺利地在资本市场完成运作,那么这个故事就是一个成功的故事。”

  “而无论是王贵林还是欧总、弗兰克、杰克和我本人,我们都可以通过券商在改制完成后的这家公司持股,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赚到我们应赚的钱。但是赚钱不是目的,因为不是人人都能够在商业领域去说一个故事,也不是人人都能让这个故事成功,一个故事要有开始、有发展、有高潮、有结束,晶通电子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头,我们要让它发展下去,然后全力支撑它上市,最后我们还要成功地全身而退。有时候我想,它更像一个奇迹,但需要我们一起来完成。”

  何乘风的话音一落下,整个房间寂静无声。欧阳贵的雪茄一点一点冒着红色的火星,陆帆只看着自己的咖啡杯,云海低着头,一言不发。何乘风观察着每一个人,等待着他们的表现。欧阳贵第一个放下雪茄,嘶声说:“老何,你要玩一票大的?”

  “对。”

  欧阳贵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跟你兄弟这么多年,你终于想玩一票大的了,我奉陪到底。”

  何乘风呵呵一笑,看着陆帆,陆帆抬起头,看着他,又看了看欧阳贵:“何总、欧总,我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何乘风道。

  “牵涉到法律的部分怎么办?”

  “可以违规,”何乘风说,“但是不违法。”

  “这是你的原则吗?”陆帆问。

  “弗兰克,”何乘风说,“这不仅是我的原则,也是我寻觅了三十年的出路。为什么你要去创业?你在创业失败后答应回来帮我,难道我就相信你会一辈子留在赛思中国?就算你做到我的位置,做到程轶群的位置,只要美国人一句话,你随时就会滚蛋。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什么都不是,程轶群什么都不是,你更什么都不是。所以王贵林说信私不信公,就是这个道理。我们都是打工的,打工皇帝依然是打工者,依然是为别人卖命。为什么美国人要派施蒂夫来,为什么他们要支持市场部牵制销售部的折扣?就因为我们是打工的,没有信任只有牵制。既要我们为他们赚钱,又要抓住我们的手和脚。弗兰克,我戴着这副镣铐已经三十年了,你希望走我的老路吗?”

  陆帆听了这段话,内心震动不已。而云海一样心绪复杂,何乘风所说的这一切,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出路,是啊,在外企打工,真的能有出路吗?或者去国企,而国企的出路又在何方呢?

  何乘风说:“这是你和杰克创业的好机会,我和欧总都老了,公司早晚是你们的,就算你们不想要这家公司,你们也有资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在这里答应你,不违法可违规,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的保证了。但是,你想你的人生第一桶金赚得像天使一样纯洁,我想这只是一个梦,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陆帆咬了咬牙,“何总,我支持你的决定,我希望来说这样一个故事。”说完,他看着云海,“杰克,你的意思呢?”

  云海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迟疑和痛苦,他沉默了几秒,“何总、欧总、弗兰克,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老师和朋友,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希望三位能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考虑。同时我也向三位保证,我会保守秘密。”

  何乘风点点头。欧阳贵、陆帆与云海的反应,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以欧阳贵的冒险性格,只怕自己不干,哪里还会表示反对。陆帆天性中的承担,一定会让他愿意讲这个故事。只有云海,他一定会三思而后行。一个天生的冒险王,一个当机立断、人品端正的高管,一个凡事都能三思而后行的臂膀,这样的团队恰恰是他所需要的。何乘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技术的问题。”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开水,呵呵笑道,“比如——外包?!”

  这场谈话一直持续到凌晨,欧阳贵、陆帆、云海告辞出来。欧阳贵开自己的车,云海坐陆帆的车,两个人在车上继续这个话题,陆帆问云海,“你是担心事情有违法的成分吗?”

  “这只是一个方面,”云海说,“事情太大也太突然,我总觉得应该仔细想一想。”

  “两周时间够吗?”

  “差不多吧。”云海说,“你的感觉呢?”

  “杰克,”陆帆说,“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没有把握能去讲这样一个故事,我希望你能和我并肩作战。”

  云海笑了,“这也是我希望的,所以我要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事情都想个清楚。以前何总不是也说,临危受命、拍案而起,我不如你,但要说到考虑周详、左思右想,那你就不如我了。”

  陆帆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得笑了。

  云海看着窗外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一件事情,如果我们真的要去说这个故事,安妮还在其中吗?”

  陆帆心中一凛,云海说的事情他还没有想到,不错,乔莉是负责这个案子的销售,不管故事说得好与不好,她都是有责任的。他看了一眼云海,“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云海说,“所以我要想。”

  陆帆点点头,直视着前方,“那你把每个细节都想清楚,我也慎重考虑。”

  “不过我很同意何总的话,”云海说,“要么打工,要么创业,这就是我们的职业生涯。”

  就在云海三思的期间,乔莉也没有闲着。她一面加紧和客户联系,一面在网上守候树袋大熊。她要探听晶通电子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五一休假第一天夜里,她和树袋大熊擦身而过,只收到了他在MSN上的留言:“五一快乐,我天天加班,希望你的节日是轻松愉快的。”乔莉只好给他留言:“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网上见面吧。看到信息后请给我留言。”可自此之后,树袋大熊再也没有消息。

第八章 生命的意义

  除了升职加薪,生活还有另外的内容

  瑞贝卡的婚礼,在东五环外的一个城堡酒店举行,这里以红酒闻名北京。婚礼当天,凌晨四点半,乔莉就赶到了瑞贝卡家。瑞贝卡一直很担心,她的伴娘服是一件香槟色的小礼服,乔莉穿在身上,很是清新。瑞贝卡说:“样式不错,就是质地差了点。”

  “我为了弄这件衣服,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乔莉笑道,“你就饶了我吧。”

  “这算什么,我给你看一件衣服。”瑞贝卡把乔莉拉进卧室,取出一套内衣。这衣服上身几乎透明,下身又窄又薄,背后有两根白色绸带,系成蝴蝶结。乔莉伸手一拉,软滑的绸带立即松开。“我的天啊!”乔莉惊叹,“你这是给人穿的,还是给人脱的?!”

  “你懂什么?”瑞贝卡红了脸,“这套内衣,一千九百八呢。”

  “太贵了,”乔莉问,“你在哪儿买的?”

  “MISNONO,”瑞贝卡说,“你没有听说过吗?一个专卖国外大牌内衣的网站。”

  “没有,”乔莉摇了摇头,“不过为了新婚之夜也值得。”

  这时,化妆师、摄影师、摄像师都到了。化妆师开始为瑞贝卡化妆,他用假流海修饰了瑞贝卡宽长的额头,在她的左发髻上方,簪上一只白色蝴蝶。精雕细琢的化妆技术让瑞贝卡的脸顷刻生动起来,当她粘好假睫毛、抹好唇彩、整理好曳地长婚纱,乔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太漂亮了!

  瑞贝卡站在落地镜前,端详着自己,不禁有些激动:七年苦恋,几个月苦撑,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今天。她始终认为,婚礼是每个女人的终极梦想。她从少女时期就开始梦想今天:她要光彩夺目,她要蜕化成蝶,她把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宠爱自己、挥霍美丽的机会,发挥到极致。

  她看了一眼乔莉素面朝天的脸,实在和自己不相配,便对化妆师说:“你给她也化化吧。”化妆师点点头,给乔莉化了点淡妆,又给瑞贝卡的母亲抹了点口红。乔莉笑道:“阿姨你真漂亮。”

  “没你漂亮。”瑞贝卡的母亲看着乔莉,“你皮肤真好,化了妆真漂亮。”她环顾四周,又看了看美得不太真切的瑞贝卡,感慨地说:“可惜她爸爸身体不好,不能来北京参加婚礼,不然多高兴啊。”

  “妈妈,”瑞贝卡鼻子一酸,“大好的日子,干吗说这个。”

  “不提了不提了,”瑞贝卡的妈妈说,“我去准备东西。”

  瑞贝卡的妈妈带化妆师到客厅喝茶,只剩下乔莉与瑞贝卡坐在房间。“安妮,”瑞贝卡说,“今天你是伴娘,刘明达是伴郎,你可要抓住机会。”

  “天啊,”乔莉笑道,“你又来了!”

  “不,我说真的!”瑞贝卡正色说,“现在条件好的女孩比条件好的男孩多,而且现在社会上的人都很现实,女人一过二十五,就是剩女,过了二十七,就是滞销货。我说这话不是打击你,我是切身的体会。现在的女人,就得学会自降身价,还得学着忍气吞声,这样才能把自己嫁出去。”

  “瑞贝卡,”乔莉说,“那我们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结婚吗?难道不是为了幸福地生活?”

  “你这话说得,”瑞贝卡撇了撇嘴,心里闪过一丝不悦,“谁不想要幸福生活?做人得现实一点。”

  乔莉笑了,“可如果我们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滞销货,又怎么能找到如意郎君呢?”

  “什么?”

  “你想啊,”乔莉说,“一个习惯买正品的人,怎么会去打折区?如果我们把自己放在打折区,只能被喜欢买滞销货的人买走,说白了,他们也不会太优秀。”

  瑞贝卡心头更加不快,觉得乔莉话中有话,似乎在讽刺自己。她冷笑一声说:“就算买正品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年轻漂亮能干,人家哪条不想占?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家庭。不会妥协,哪里会成功?”

  “对,对!”乔莉看她有些不高兴,忙笑着说:“我要向你学习,事业家庭双丰收。”

  瑞贝卡这才舒服了,她拉住乔莉,“今天我就要结婚了,和你说的每句话,都是心里话。刘明达的条件真的不错,而且你没有听说吗,那个新来的售前凯茜,和他关系已经不一般了,你不把他当回事,拿他当回事的人可多了去了。”

  “可是我真的没有感觉,”乔莉笑道,“你为一个人付出,至少因为喜欢吧。”

  瑞贝卡一愣,想着自己为男朋友的这几年,除了急于出嫁,也确实是喜欢他。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你也得抓紧啊。”

  乔莉看着瑞贝卡,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这些,是真心为我好。我们都不容易。”她振作起来,快乐地笑了笑,“不过今天你是新娘子,你就别管我的事情了,专心地办好今天的婚礼。”

  一提起婚礼,瑞贝卡立即兴奋起来,她走到镜前,左右照着,“我这个发型、妆、衣服,都没问题吧?!”

  “没问题,”乔莉笑,“美极啦!”

  “我的妆试了五次,”瑞贝卡说,“头几次都不满意,他们弄得太老气了,一直换到这个化妆师我才满意。”

  “天啊,”乔莉说,“化妆师没被你折磨死?”

  “一辈子一次嘛,”瑞贝卡说,“当然要尽善尽美。”

  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一下。“是他们来了?!”乔莉从板凳上蹦了起来。

  “别紧张,”瑞贝卡看了一眼时间,“是我请的几个婚礼公关。新郎他们还在路上,至少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到。”

  “婚礼公关?”乔莉一愣,“这是什么职业?”

  “就是专门为婚礼的流程做事情的人呗,他们可以代替亲友,比如陪伴新娘啊,或者在里面的一些环节做事情啊,比亲友团要专业。”瑞贝卡笑了笑说,“我大学没在北京上,所以这边除了同事也没有什么朋友,找来找去,只找到你一个伴娘,平常还忙得要死,幸好现在只要肯花钱,什么都办得到。”

  她话音未落,几个穿粉红色套装的女孩走了进来,她们首先向瑞贝卡恭喜,接着训练有素地忙碌起来,有的准备堵门,有把新娘鞋藏在某个地方,有的拿出一打问题准备为难新郎。不一会儿,便布置得井井有条。

  乔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觉得很是有趣。众人忙碌完毕,喝了一些茶,刚好半个小时,便听见外面敲门声一片,“开门!开门!”。

  婚礼公关立即示意乔莉与瑞贝卡回房。二人连忙逃进房间,乔莉好奇,不肯关上门,开了一条缝张望。只见四个婚礼公关守住大门,瑞贝卡的母亲站在旁边,脸上笑容满面,一个婚礼公关明知故问:“谁啊?”

  “接新娘子。”好像是刘明达的声音。

  “拿红包来。”婚礼公关小姐高声叫道。很快,门缝里塞进一个小红包。公关们叫不够,但外面的人却不给了。此时换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我有一个大红包,门缝太小塞不进去,你们把门开一条缝。”

  瑞贝卡扑哧一笑,乔莉回过头问:“是你老公?”

  瑞贝卡点点头,乔莉便叫:“别上当啊,不能开门。”可不管婚礼公关们如何再要求,外面的人坚持要打开门缝给红包,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年轻的婚礼公关扛不住了,“开条门缝可以,你们保证不冲进来!”

  “保证保证。”外面的人连声答应。乔莉心想这下坏了,没等她再喊出声,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只听一声呐喊和一片尖叫,外面的人一拥而入。乔莉连忙关上门,落了锁。

  没过几秒,便听见刘明达在外面敲门,“安妮,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不开!”乔莉笑着叫道。

  “大家都是同事嘛,凡事好通融嘛。”刘明达说,“你开个价,要多少红包?”

  “你算了吧,”乔莉说,“同事也不行,红包拿来。”

  刘明达从门缝里塞进一个红包。瑞贝卡一拉乔莉,“为难为难他们,婚礼公关都没有用上。”

  “怎么为难?”乔莉悄声问。

  “问问题,”瑞贝卡兴奋得脸都红了,眼睛晶晶闪亮,“关于我的。”

  “好!”乔莉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伴郎你先让开,叫新郎上前说话!”

  那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事情?”

  “我问你,”乔莉说,“瑞贝卡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九月十六号。”

  “她喜欢吃什么菜?”

  “川菜。”

  乔莉望了望瑞贝卡,瑞贝卡幸福地笑着,冲着她点头。乔莉灵机一动,“你们结婚之后你能保证永远对她好吗?不管你们吵架,不管是谁对谁错,你都能宽容她、体谅她、永远照顾她吗?”

  “行,没问题!”新郎一口答应,语气却不耐烦起来,他敲敲门,喊起了瑞贝卡,“瑞贝卡,现在已经九点了,我们路上还要一个小时,万一路上堵车就不好办了。我可不想迟到!”

  乔莉一愣,看了一眼瑞贝卡。瑞贝卡尴尬地点点头,乔莉也不敢再要红包了,连忙打开门。新郎笔直地走了进来,连笑容也没有给她一个,倒是刘明达连连冲她微笑,二人乘瑞贝卡和新郎不注意,互相做了一个苦脸,意思都很明确:这新郎太吃定瑞贝卡了!

  新郎催促瑞贝卡赶紧走,但瑞贝卡的一双鞋却被婚礼公关藏了起来。几个年轻的女孩大约没见过这样的新郎,也不敢废话,连忙找出鞋,给瑞贝卡套上。新郎走出了房门,瑞贝卡紧跟其后,二人几步到了客厅,新郎见到瑞贝卡的母亲,停住了脚步。

  “妈,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

  “哎!”瑞贝卡的母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眼圈红了。瑞贝卡的眼泪也往上涌,她怕弄花了妆,忙竭力忍住了。新郎抬脚又往前走,她连忙跟上,乔莉和刘明达大步跟在后面,二人都想,这新郎虽然脾气不好,但刚才的那句表白,还是很让人感动。看来瑞贝卡要嫁他,还是有一番道理的。

  众人浩浩荡荡地开往城堡酒店。酒店已经在草坪上搭了一个帐篷,帐篷里摆满白色的靠背椅,每张靠背椅上都布置着金色的香槟。乔莉估计这就是举行婚礼仪式的地方了。

  她陪着瑞贝卡走进帐篷,发现不少同事都已经到了。除了市场部的人,销售也来了不少,陆帆、云海等都散坐在帐篷里。最让瑞贝卡头疼的车雅尼,居然也到了。她身穿一条蓝色小礼服裙,浑身上下并无装饰,但两条白皙修长的双腿,在人群中异常夺目。

  这时,翠茜上前拥抱了瑞贝卡,称赞她漂亮,并把一个红包交给她。瑞贝卡顺手把红包给了乔莉。乔莉连忙装进随身背的小包。于是来宾们纷纷上前,把红包递给新人。乔莉的小包迅速鼓了起来。陆帆上前交了红包后,也不离开,只站在一旁,看着乔莉微笑。乔莉以为他有事情,抽了个空快步走过去,“老板,有什么指示?”

  陆帆乐了,“今天你的老板是瑞贝卡,小心钱包。”

  乔莉扑哧笑了。陆帆看着她蓬蓬松松的头发,一双贴了假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不由得夸奖道:“今天你很漂亮。”

  “谢谢!”乔莉一愣,见他穿着淡灰色西服,打着一条银蓝色领带,便说,“你今天也很帅。”

  陆帆不觉有些尴尬,“快去吧,”他低声笑道,“做好你今天的工作。”

  乔莉一笑,迅速回到瑞贝卡身旁。一时仪式开始,程序非常顺利,只是当主持人宣布证婚人上台讲话时,施蒂夫站了起来。乔莉不想和他同台做戏,便稍微往旁边靠了靠。施蒂夫拿着话筒,站在台上,用英文向大家问好,接着又用英语发表了祝福。

  主持人大概英语不好,只是笑着看着他讲,一句也不接。台下新郎与新娘的母亲们也都面露迷茫,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幸好来宾大都在外企工作,英文没有问题,对付了个大概。乔莉在台上暗自好笑,心想他又不是不会讲中国话,不知要拽什么。一时礼毕,酒会开始。瑞贝卡的主要任务是换衣服与敬酒,她准备了四套衣服,走马灯一样进进出出,把不同的礼服穿上又脱下。乔莉几乎没有机会坐下吃饭,一直跟着忙个不停。

  直到两点,婚礼方告结束。乔莉把小包交给瑞贝卡,胡乱吃了口蛋糕,走出了酒店。结婚真累啊!不要说新人,就连她这个伴娘都已经吃不消了。她一出门,见刘明达和几个售前站在一起,便上前问:“本尼,你走吗?”

  “我……”刘明达看了秦虹一眼,“我和凯茜跟老强的车走。”

  “哦。”乔莉点点头。

  刘明达问:“你呢?”

  “我回家。”

  刘明达点点头,不再说话了。秦虹和强国军也沉默不语,乔莉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尴尬,不知哪里不对了。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突然有个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回家跟我走吧,我有顺风车。”

  乔莉一回头,看见了云海,只见他脱了西服,穿着一件蓝色衬衫,大概有点热,衬衫的第一个扣子也解了,领带也不知所踪。她扑哧一笑,“好呀,我搭顺风车走。”

  她跟着云海走到停车场,便看见了陆帆与车雅尼。陆帆还是穿得一丝不苟,车雅尼也是如此。四个人见面相视一笑,陆帆看了乔莉一眼,“安妮,回家?”

  “是啊,弗兰克,”乔莉说,“你们呢?”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陆帆说,“天气太热了,你们要不要去?”

  “我下午还有事,”云海说,“安妮你去吗?”

  “我不去了。”乔莉笑了笑,“我还是跟顺风车走吧。”

  乔莉上了云海的车,等陆帆的车先走之后,云海这才启动了车。云海一边开车,一边不时地看乔莉一眼。乔莉诧异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云海笑了,“你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

  “化了妆嘛,”乔莉说,“还贴了假睫毛。”

  “化妆还挺神奇,”云海笑道,“立刻更漂亮了。”

  “平时最多化一点点,”乔莉乐了起来,“哪儿比得了化妆师。对了,明天你有时间吗?”

  “怎么?”

  “我要去一次新信,他们可能有后续的业务。”

  “不错,”云海说,“看来上次的单子开了个好头,明天你什么时候?”

  “上午十点半。”

  “十点半,”云海想了想,“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