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知这个女人是拓拨烈派来的奸细,明知这个女人处处模仿轻寒,可他还是陷进去了,宁愿牺牲自己去解她的相思盅,因为他无法接受让别的男人碰她,宁愿将她那一次的失足当成云烟,因为他不敢去面对。

便如当年一般,置傅家于死地是迫不得已,只可惜,他终是没能保住她,待他赶到时,碧云宫早成火宫,那是他心底最深的痛楚,提也不敢提。不禁俯身,轻轻在傅轻寒脸上落下一个吻,克制住躁动的情绪,回到书案,抽出最新的函报,大笔勾了两勾,走出殿。

追拓拨烈翘着腿,优哉游哉地坐在书房里等候。

“这是西域太子金不换发来的文函,你瞧瞧都说了些什么!”拓拨骁一进书房,面色如挂寒霜,重重地将手里的文件扔到他腿上。

拓拨烈不急不躁,慢慢打开,读了一遍,笑道:“刚建朝时,西域国不是还忠心耿耿,连贡朝物吗?现在居然想窥视我大拓江山?”

“金不换口气不小,你对他应该很熟吧!”拓拨骁曾派他在西域出使五年。

拓拨烈点点头,喝了两口茶,“金不换是西域国王的幼子,为人最为勇猛,只可惜,脑子少了一根筋,比别人要笨些。但国王喜欢他的大力,就把太子之位封给他了,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比他强。”

“西域国王怕是年老糊涂了,光有勇没有谋,这样的人以后怎么坐镇江山?”拓拨骁满是不屑,“想要孤割边疆三地给他,真是会做梦,孤不信,大拓勇士敌不过西蛮小国。”

“皇兄,你要派君浩去边疆吗?”

拓拨骁深沉一笑,“他完颜家是孤的中梁顶柱,不派他去,难道派你去?”正好趁这个时候把他调走,免得看着便觉心烦,再加完颜珠最近动作太张狂,他也要给点厉害给她看看。

拓拨烈笑道:“甚好,别派我去,那西蛮小国荒凉得紧,没有好酒,也没有好女人,我可不去。”

拓拨骁也笑了,“哦,没有好女人?孤可是听说你开五十万两包飞红楼的蔓蕊一夜?”

“呵呵,不是没成吗?”拓拨烈一脸的不愤,“早就听说她卖艺不卖身,果然清纯得紧,连本亲王的五十万两也看不在眼里,那不是连人也给鄙视了?”

“孤认为,你应该多想想册妃之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事啊,容后考虑啊。“拓拨烈最怕他提这事了,连忙找几句托词溜出去了。

拓拨骁暗暗一笑,他为何对册妃之事如此不上心?怕是因为有别的重要事把心分去了吧!区区一个花魁值得五十万两银子吗?想必是他也注意上了那个黑衣人。将书函拿在手里细细又翻看了一遍,心想,金不换极有可能便是拓拨烈在西域的靠山,如果他们是等不急想行动了,那确实是稚嫩了些。

出房唤小德子传令给完颜君浩,撤去后宫总将之位,封征西大将军,领五千精兵外结合边疆三千兵,日夜操练以做防备。

他回到养心殿时,傅轻寒还没醒,青儿坐在床边纳鞋垫子,想是守着她,突然见拓拨骁从外面进来,手一抖,针线掉在地上。

拓拨骁摇摇手,示意她不要发出太大的动静,青儿慢慢地退了出去,可傅轻寒还是被吵醒了,睁开浑盹的眼,揉揉,见自己睡在龙榻上,拓拨骁正关注地看着她,脑子崩地炸开,糟了,自己现在是侍女身份,居然这么贪睡,还睡在养心殿里,这简直太造次,他一定要大发雷霆了,忙急着往起爬。

拓拨骁将她按倒,“这么急干嘛?再睡一会儿。“在傅轻寒耳里听来他说的是反话,脸蛋扭曲变形,“不,皇上,是臣妾错了,不该睡在这里。”

拓拨骁心一震,她竟然这么惧怕自己吗?以致于在养心殿睡片刻也提心吊胆,不禁极柔地说道:“别怕,睡孤的床没事的,睡好了吗?”

傅轻寒机械地点头。

“那让小德子打点水来漱口,陪孤去用晚膳。”

“到哪用晚膳?”到了晚上,他不是该到唐雪那里去了吗?晚膳也应该去美人院用才对啊,怎么叫上她,难道不怕她在唐雪的膳食里下毒吗?

“去坤宁宫吧,皇后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今晚在坤宁宫召开个妃嫔会议,后宫的纪律该管管了。”他瞅了眼傅轻寒,“把衣服换换。”

傅轻寒一笑,“我现在是你的侍女,妃嫔会议可以不去参加了吧?”

拓拨骁也回以一笑,笑得无害,“你不去,谁给孤夹菜,谁给孤斟酒,谁给孤捶背呢?既然知道是孤的侍女,这些事应该会做吧!”

第82章 似相识,柔情为谁(六)

傅轻寒洗漱好,青儿替她挽了双髻,找了件素净的衣服换上,俨然一名宫女打扮,跟在拓拨骁撵后到了坤宁宫。

完颜珠在睡衣外罩了一件开衫,头发斜斜地坠在一侧,面有病容,欲给拓拨骁跪安,被他一把扶起,“皇后身子不适,这些礼节就免了吧。”

与先前他与自己说话的口气一比,傅轻寒感觉他对完颜珠说话态度略显僵硬,并不含多少感情。

完颜珠拉拢了些外衫,一副弱不禁风之样,恹恹谢道:“臣妾已通知到各个院落,今晚在坤宁宫聚宴,姐妹们听说要见皇上,都是十分地高兴,有人几个月都未见皇上一面了。”她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刚中毒那晚拓拨骁来过,后来听说夜夜守在美人院,她气得更苦了。

棵“皇上,您上座。”完颜珠眸子扫到拓拨骁身后,闪过一丝严厉,“怎么不替皇上将披风取下,这么不懂规矩?”

傅轻寒一惊,才知她是跟自己说话,忙答应着为拓拨骁脱披风。

完颜珠对她本就没有好感,埋怨道:“皇上,臣妾听说您让唐宛贴身服侍你,她这么毛手毛脚,臣妾怕她做不好。”

追“这个你不用担心。”拓拨骁坐下,“多教两天就好了。”

完颜珠还想说什么,外面有人声脚步声传来,一群女子艳装亮束地走进来,齐为拓拨骁行礼,一个个花枝招展,面色红韵,对深锁后宫的她们来说,能见皇上便是莫大的荣誉与欢喜,都期待着皇上能传自己侍夜,若是能侥幸怀上龙凤,以后的日子就不用犯愁揪心了。

傅轻寒看到千蓝走在最前面,有很久没见到她了,她精神煜煜,似乎皇上专宠她一人般,走过来时,向傅轻寒看了两眼,傅轻寒的脚背猛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低头一看,千蓝的绣花小鞋正踩在脚背上,她咬住牙,自己若是叫出声来,完颜珠一定会怪她的不是,干脆当作没有这回事,疼往肚里吞。

可千蓝却得理不饶人,“唉哟”了一声直直地摔了下去,嘴里轻呼,“你怎么拿脚绊我?”她倒下去的姿势优美之极,大腿轻撩,裙衫吸附上去,露出的一段皎洁正撞入坐在傅轻寒身侧拓拨骁的眼里。

这个女人当真心计很深,傅轻寒没有回嘴,明明是她踩着自己的脚,故意摔倒,还不忘搔首弄姿,她就算说出来,谁能信她?也没人会帮她。

完颜珠飞快看过来,喝道:“还不扶蓝美人起来,发什么呆?”

傅轻寒只得弯腰向千蓝伸出一只手,千蓝搭上,不忘用指甲盖尖儿深深掐进她手心的肉里,笑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唐美人啊。”

傅轻寒脸一红,抽回手,低头道,“妾现在只是侍女。”

完颜珠抢说道:“既然明白自己的身份,这‘妾’字就不能再用了,下人要有下人的规矩,说话也是一样。”她虽身子薄弱,但口气不失威严,与她三宫之主的身份相融洽。

傅轻寒没答话,拓拨骁都容许她自称臣妾,这个“妾”字她说不能用就不能吗?

“难道,你没听到本宫在说话吗?”完颜珠火气很大,傅轻寒不经意望向拓拨骁更惹得她大怒,这个女人的眼里还有她这个皇后吗?

“皇后既然说不能用了,还不领旨?”拓拨骁挑出茶上的浮叶,淡淡道。

傅轻寒的声音从嗓子里飘出来,“是,奴婢领旨。”

“做为一个下人,不止皇上一个人是你的主子,今天这里的都是你的主子,明白吗?”傅轻寒听着应着,突然发现完颜珠的话怎么越来越多起来,难怪这几年拓拨骁宠淑妃也不宠她了。

等她发落完,拓拨骁才接着说,“大家都坐,今天召集你们来,不单是为了在一起团圆吃个饭。”团圆?傅轻寒心内怪怪的。“想必都知道美人院的唐美人怀了孤的龙种,孤不希望这段时间听到类似于补药下毒这些消息,你们谁也不许送任何东西,以任何理由靠近美人院,知道吗?”

众妃嫔口中应着,心里皆不服气,可不服气也无奈,谁叫肚子不争气。皇宫三年不曾开喜,今儿这个头兆兴许是好事,都偷偷去摸自己的小腹。

傅轻寒侍立在一边,开妃嫔会议还是为了唐雪的事,可见拓拨骁对这事有多上心,等唐雪产了龙子,这宫里她也无法呆下去了吧,一刹那心酸酸的。

用过膳后,嫔妃们各自回府,完颜珠将拓拨骁的披风收进了屋,眉开眼笑道:“皇上,臣妾这顿饭吃得极是舒心,身子也感觉好得多,今夜不如就不走了,让臣妾为您更衣。”傅轻寒听着耳根子发热。

“算了,孤这几日有些劳累了,还是回养心殿吧。”唤小德子将撵抬过来,走意已决,完颜珠只好又将披风拿出来帮他戴上,眼含不舍。见傅轻寒跟在撵后去了,心里醋意横生,说是劳累,回养心殿,还不是宠这个***婢子去了,当下挥袖将宫女托着的茶壶扫在地上,发出“噼啪”的碎声,脸上全是阴沉。

夜风很凉,加上肚子空空,傅轻寒走得极乏,说是陪皇上用晚膳,她自己却一口没吃,饿得发晕,这样的美差事她下次再不想接了。拓拨骁的撵忽然在前面停住了,她还在走,冲出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

“上来。”他掀帘吩咐。

傅轻寒犹豫了一下,“奴婢还是走路吧。”

拓拨骁半个身子从轿中倾出,将她抱了进去,“怎么了?皇后的话说得你不开心了?”

“奴婢—”

“打住,在孤面前,不要称什么奴婢奴婢。”拓拨骁吩咐起轿,“养心殿备好了红枣粥。”

傅轻寒面上一喜,可一瞬又有不安,他何以待自己如此之好?

第83章 似相识,柔情为谁(七)

刚进养心殿的门,傅轻寒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枣香,香气四溢,极是诱人,不由得三步并两步冲香气的源头奔去。茶炉上偎着个小瓷碗,她揭开盖,枣香愈加浓烈了,小脸笑成了花,看不到平日的半丝抑郁,仿佛多年前,母亲亲手替她熬粥,她还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

“喜欢喝吗?”一双大手将瓷碗端走。

“喜欢—”傅轻寒随着转过头,可又没吱声了。

“来,尝尝味道怎么样?”拓拨骁将汤匙递到了她嘴边,笑眯眯的,并不可怖。

棵“我—”傅轻寒脸红了,心里藏着的冷意一点点翻出来,翻出来又融化掉,她不能这样,她不能轻易地便被他再次收买。难道他从前对自己不是这样好吗?可后来,他也对别的女人这样,有什么区别呢?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寄,这么多坎坷,她不是不清醒。

拓拨骁的笑容越来越少,替代的是犹豫,准备将汤匙移走时,傅轻寒却轻轻咬住了,满脸韵红地将一匙枣泥吮入口里,含笑谢恩。只是那笑,似乎没有先前自然真实了。

“好喝吗?”他问得有些疲惫。

追“好喝。”傅轻寒将碗从他手上接过来,自己一匙一匙往嘴里送,想尽快喝完,回她的偏房。

“小德子。”拓拨骁唤一声,身影就从外面进来。

“孤今晚不去美人院了,你去替孤守着。”他脱下外衫说道。

“是,奴才遵命。”小德子望了一眼傅轻寒,低头去了。

“姐姐身子还好吗?”她问。

“嗯,现在还好,不知这宫里有多少人想对孤的骨肉怀不轨,不想让孤有个白白胖胖的龙子。”他嘴里抱怨,可眉尖掩不住的喜色,整个背倚在了床头。

一口粥米咽在傅轻寒喉里,咽得她说不出话,狠狠地吞下,喉咙发疼,将碗搁在茶炉上,连底儿一块儿托起,躬了一躬,平静道:“谢皇上赐粥,奴婢用过了,请皇上早点安歇。”退出两步。

“慢着!”拓拨骁叫住她,却没有动身,“这样就走了?你走了,谁给孤打水洗脚?”

她倒是忘了,皇上回来了,洗漱之事也落在自己肩上,只得无奈地抬起头,“奴婢去烧水,皇上稍等。”

拓拨骁这才满意地不吭声了。

傅轻寒烧好水,打了大半盆,晃晃哉哉端进房,拓拨骁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她进来时并没抬头。

“皇上,水打来了。”

“嗯。”拓拨骁的眼依旧没从书上离开,只是将腿向床外挪了挪。傅轻寒为他除去鞋袜,将他两只光脚浸入水里,慢慢为他按摩脚部穴位,洗干净后再拧干毛巾擦干,搁回床上,起身时已腰酸背痛。

“水不用倒了。”拓拨骁的书滑落在一边,伸手将她一拉,拉进了怀里,举起她的腿,将她抱上了床,声音很倦,“睡觉吧。”

“妾—奴婢回去睡。”她惊慌如弓上鸟,声音被一团柔软所覆,有醇厚的酒香灌入口中,她想起,在坤宁宫时他是饮了几杯酒,反抗不得,只得任他亲吻自己的薄唇。

他身子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她娇小的骨架上,手衬在杨柳细腰下,头埋入玉颈长发之间,却没有再深一步的动作,她的心才安宁下来,听到磁性的男声在耳边低语,“孤好累,想好好睡一觉。”

她不敢动,怕动了一丝丝便惊起了他,默默听着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稳,眼却睁大了,看着对面桌上的红烛,越燃越低,滚烫的烛油如一颗圆润饱满的泪,一滴滴打在烛托的叶瓣上。如果这世间,没有爱多好,因为无爱亦无恨。这个男人,她曾爱极,可现在,爱已麻木,在柳姬因他而死时,她的心里便只有恨了。明明是恨,恨不得杀了他,可为什么,却又因为他的她而心动,他的无视而心痛呢?

爹与娘,当真是他害死的吗?她不相信,可又没有理由。

他的呼吸越来越热,可她的身子,却越来越凉,冷得想要打寒颤。

终于,红烛,在发出“嗤嗤”的杂音后熄灭了,屋里一片黑暗,隔了好久,她的眼才适应了窗上打下的一点清辉,看清了偌大的内室里各样摆设,茶桌,红花瓶,文案柜,犹如三年前她最后一次睡在这里一样,没太大的变化。

可这不是三年前,是三年后,三年后的今天,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还活着,就在他的身边?

她闭上眼,害怕周围的事物带来的无限痛苦。

“皇上!”一声呼叫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倾耳细听,是小德子在门口呼唤,声音焦急,她怒气生起,这样安静的夜竟被一个奴才打扰了,可细一想,他刚去了美人院,回来得这么突然,难道美人院那边出事了吗?

“谁?”拓拨骁从傅轻寒身上翻下来,他睡得正香,无端被小德子唤醒,十分恼怒,口气很僵硬,“有什么事吗?”

“皇上—”小德子声音含着颤粟,“唐美人,唐美人洗脸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什么?”拓拨骁本是倦意非常,听了小德子的禀报,额头冷汗冒出,全然无睡意了,一骨录从床上爬起来,“孩子没事吧?”

傅轻寒感觉到那股热气攸地转冷,冷得她有些害怕,不禁拉了下他的衣袖。

黑暗里,他滞了一下,小德子的回声清晰地传了进来,“奴才连夜传了太医过去,暂时没什么大碍。”

拓拨骁嘘了口气,短暂的无声后,轻羽被子盖在了傅轻寒身上,他的呼吸吹在耳旁,“你先睡,孤去去便来。”

傅轻寒用手执住了他的袖子,没有表态。

他掰开她的指,“睡吧!”取下衣架上的黄衫,一股凉风从门缝内卷出去,头也没回。

第84章 似相识,柔情为谁(八)

随着门的关上,屋子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下也听得见,傅轻寒听见自己呼吸,很不均匀。再过了半晌,她将手拿到枕旁的空位,确定,他真地走了,去美人院看唐雪了,心却是一片空白,不疼也不酸。

唐雪好端端今夜摔了一跤,实在蹊跷。好不容易才怀上的龙种,她会那么不小心吗?怕是见拓拨骁今日没去她那儿,想出的小伎俩吧。依她现在的身子状态,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她闭着眼,将头拢在被窝里,眯了一小会儿,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孤去去就来。”临走时,他的那句话还回响在脑里,可他怎么还没回来?禁不住披衣下榻,移步到窗前,将窗棂打开,满院月光清洒,独独有几棵老树相伴,投下凄凉突兀的影子。一阵夜风刮来,她缩起肩,秋天快要来了吧。

嘴角惨笑,她回身爬上高高的龙榻,拥锦而眠。

棵醒来时,屋子里大亮,青儿在做些抹洗,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侧头,身旁是空的,仍抱有一丝的猜测问,“青儿,皇上呢?”

青儿摇头,“昨儿夜里被德公公叫声惊醒,说是大小姐摔着了,然后听皇上乘撵出去,并没见回,想是还留在那了吧。”

“姐姐跟孩子安好么?”她想,若是真有三长两短,怕宫里早就传遍了。

追“没听说有什么大事,不过皇上定是不敢离开一步了。”青儿带着笑意,没注意到傅轻寒眼际一丝淡淡的失望。

“哦。”她答应着,脑海中又想起那句话以及他说话的口气,孤去去就回,这一去,却是整夜没有回来,那又与她有什么干系呢?

她起床,想帮青儿做些事,青儿却不许,只得坐在内院里绣她的鸳鸯枕,图面快要绣好了,还差一些落叶的坠饰,这枕,绣好了又将送给谁呢?心里想到了唐雪。好歹她们姐妹一场,她若生了小皇子,拓拨骁少说也得给她封个妃位,这鸳鸯枕便送与她做庆喜之物吧。

想到昨日唐雪还是皇后的一只手,卑微地在她尾后乞怜,甚至为她利用想要在病中置她于死地,今日,唐雪便一跃成为后宫最显眼的人物,前有皇后,后有淑妃,她想母凭子贵,当真那么容易吗?以后的日子能安宁吗?傅轻寒想着,不禁叹气,将针在衣上擦了一擦。

当初只有一个皇后,都能挑拨得她到今天这地步,唐雪的境况,却比她当初还不如。

她越用越觉得针不好用,回偏房去换针,赫然发现屋中坐着个人,背影极似拓拨骁。

她一呆,他回来了么?

“皇上!”怯怯叫了声。

男人回头,一脸贼笑,却是拓拨烈。

“你怎么在这里?”她登时换了表情,惊讶而又恼怒,这是自己的房间,他怎么能随便进来!

“皇嫂,这么生气干嘛?你心心念念只记着我的皇兄,人家心里可有的是别的女人,你怎么不问问君浩最近怎样了呢?”拓拨烈说得虽难听了点,可是事实。

傅轻寒看到他便想起那日美人院偷窥到的龌龊之事,恶心之外,对他添了几分防心,退后几步,她此时不能跟他翻脸,因为弘儿在他手上,往后可能还有用到的时候,勉强挤出笑容,“我以为出现在养心殿的只可能是皇上,并不是心心念念记着他,记他的人多着呢,不需要我。你来我这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你怎么不关心关心君浩呢?”拓拨烈哀怨地叹了一声,活脱脱一个怨妇模样,配上他纤细的长眉,俊若女人的长相,十分逗乐,傅轻寒扑哧笑了。

“君浩思念成疾了,你还笑得出来?”拓拨烈脸上正经八分。

“什么搭什么?”傅轻寒脸颊发热,斥骂,“别胡说了,没事请回吧,让别人见到多不好。”

“这里哪有别人啊?皇上与小德子去美人院了,其余人谁敢靠近?”傅轻寒见他说得极轻松,心一寒,那他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难道说,他在养心殿也有探子?

“君浩明天就要起程去边疆了,西域太子对我大拓江土虎视眈眈,他这一去,少有数月,多则积年,可竟然,最放心不下的,不是皇后,却是你。”拓拨烈眸子闪过一丝疑色。

“他要去边疆吗?”傅轻寒怔了一怔,此时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要离去?没有他,她怎么出宫,怎么去赤足寺?突然有种失去靠山的危机袭向心头。

“明天就出发了,本王搞不懂,他怎么会对你那么情有独钟呢?如不是我跟他情同弟兄,这给皇兄戴绿帽子的事儿,我可不赞同。”他笑嘻嘻地。

“我有事了。”傅轻寒回身,看也不看他一眼,一个女人的清白岂能这样轻易地污辱。

“皇嫂,我跟你开玩笑呢!”拓拨烈追到院子里,语气真诚起来,“我这人就是嘴上不会说,又惹你不高兴了。算了,我就是给他代句心里话儿,到底给不给他送行?”

傅轻寒回头,“送行?”

“边疆路途遥远,今晚不见他,这机会就不知何年何月了,难道你没有话要捎给他?”

“话?”傅轻寒又是一愣,千言万语凝在嘴边,她确实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可要说的都只是需要他帮忙的,她不能这么自私吧?

拓拨骁低下声,“今夜去醉翁楼,可有十五年的陈酿,别负了他一片心意哦。”飞身翻墙而去。

傅轻寒咬住唇,针尖扎进肉里亦无感觉,这醉翁楼,她去定了,但愿拓拨骁今晚别回来。或许她多想了,他怎么会回来呢?他又怎么记得起这个养心殿暖床的小侍女!便是醉成烂泥,也不会有人会想起抱她回宫了。冷笑中,将针线收起,再没有缝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