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寒推了推厚重的石门,门紧紧关着,从里面上了栓,门外两道红杠杠交叉封锁着,说明这是个禁地。可她不怕,她知道相府还有个小门,轻轻从府侧绕到后面。

小门还没有被拆除,长而杂的乱草掩起大半个门庭,贴在门上的红对联儿露出头一个字“春”,她扒了扒草,心中一暖,又一寒。这联上还是三年前的那副,****满园,和谐全府。

傅轻寒推开门进去,落了一头的草丝,再将门关上,从后园踱向傅府深处。

一路都能看到栀子树,光溜溜的枝干极为难看,通往正院的小径上,有些杂草叶子,傅轻寒不由得停下脚,万分疑惑地望去。栀子花凋谢的季节,这地上却没看到半片花瓣,难道说,有人还来打扫过不成?

愈走愈深,高大的门廊既阴且暗,这个想法蹦入傅轻寒的脑里,她不由得联想到惨死的一大家子,联想到这深府之内曾经有过的哭泣,突然地毛骨耸然起来,可瞬间又正常了。死的人,都是她傅家人,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飞檐朱华,亭台楼榭,风景犹如往年,可她,再不是那个傅轻寒了。

在傅家归天之后,她的心也跟着走了,找不到去留的方向。

傅轻寒本能地走回自己住的院子,寂静的石子路通往傅家小姐的闺房,两边的偏房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灰蒙蒙的,那是春节时,她与秋莺折着玩儿的。

灯笼还在,她还在,秋莺也还在,可当时的情景却无法回来了。

她正欲沿着石子路走进闺房,“当朗”一声响从房内传出,傅轻寒睁大了眼,一动不敢动,头皮开始发麻。

屋里有人?

轻轻的一声叹气从窗缝里溜出来,一个苍桑的声音说道:“还没找到么?他们可都用了心?”

宏亮的回答声,“臣以性命保证,他们都对皇上赤胆忠心,想来娘娘一定不会出城,还在城内某个地方。”

是的,她确实没有出城,她只是回了家,可他,怎么会在这里?傅轻寒咬紧了下唇,踮起脚踮到窗外靠墙的栀子树后,这里离房最近,却又最为隐蔽。

拓拨骁挑起眉,“在某个地方?该搜的都搜过了么?除了将军府。”

“除了将军府,都搜过了。”傅轻寒听出是云侍卫在房内。云侍卫犹豫地问,“将军府,确定不搜吗?臣看王妃在将军府的可能性最大。”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拓拨骁反问。

“皇上,臣虽在暗处看得却清明。当年,完颜将军对娘娘的心思便昭然雪亮,路人皆知。而今,他如果不是比皇上先知道娘娘身份,依他平素的个性,怎么会有皇上说的那些事情发生?”他指的是拓拨骁说的完颜君浩替傅轻寒上药,带她出宫之事。

“哼,看来孤不但低估了完颜君浩,还低估了她!”拓拨骁十分不快,“心里明明清楚不过人家待她好,她也不拒绝,害孤错看了她过去的单纯,也是水性扬花。”

傅轻寒嘴上飘出一丝冷笑,我水性扬花,干你何事?

“皇上,那将军府还要搜吗?”云侍卫见他扯远了话题,提醒地问道。

“搜,当然要搜。”拓拨骁白了他一眼,“不要明搜,派几个人混进去搜。拓拨烈在京城的营点已全盘崩溃了,西域那边我早安排好了,在完颜君浩交出边疆兵权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拓拨烈出了这样的事,此刻正赶在回燕京的路上呢。”

拓拨骁注意到云铮骨脸上的阴晴变化,淡淡笑道:“你别想得太多,孤换下他并不是想对他图谋,只是怕他一时接受不了拓拨烈谋反的事实,若在边疆给孤闹出乱子来可就不好收场了。不管怎么说,他与拓拨烈的关系比与孤的关系要铁得多。”

云铮骨点头,“所以皇上不要臣搜将军府,是怕完颜将军归来后怪罪罗?”

拓拨骁点头,“完颜君浩自已还有几万精兵,力量不容忽视,西域未顺,孤还得靠他,他又是孤的小舅子,孤若搜了他的府,与他翻脸,不是得不偿失吗?”

傅轻寒在窗外听着,恨不得把一嘴的钢玉咬碎,拓拨骁心思缜密,诡计多端,这个男人,变得她都全然不认识了。或许,他根本没变,而是她之前没有看过他的这一面。拓拨骁不杀君浩,原来只为了利用,若是西域一朝归顺拓拨,天下无忧,他还会不会留他呢?

“皇上,臣理会了。”云铮骨开了窍,他也不懂帝王的心思,但拓拨骁点明白了,他就懂了。

“嗯,明天让宗仁府审理这个案子,你去把王大人叫到孤跟前来。”

提到这个王大人,傅轻寒尚不解恨。半柱香的功夫王大人就来了傅府,他低着头跟在云铮骨后面,心想皇上到底是忘不了那个罪妃,居然会在这个禁地召见他。

“皇上万岁—”王大人欲行大礼,被拓拨骁拉住了,“好了,这又没外人,免了吧。孤问你,烈亲王这案子处理得如何了?”

王大人站起身禀道:“一切都很顺利,人证物证俱在,这次烈亲王就算长了十张嘴也没回路了。”

拓拨骁出了会儿神,轻声道:“物证就是天牢里画的押吧?”

“是。”王大人补充道,“人证就是皇上交给臣的蔓蕊侧妃。”

“什么叫孤交给你的?”拓拨骁冷冷问。

王大人吓得跪下,“臣说错话了,这张嘴该打!”啪啪闪了几掌道,“臣是见没外人才这般说,其实,蔓蕊侧妃是臣在王府搜出来的。”

拓拨骁点点头,一脸严肃,“以后可注意了,不得有半点马虎!”

傅轻寒吊起白眼,阴谋,他们的阴谋呐!一想到那物证竟是自己画的押,她便恨得无地自容。

第119章 风云起,何处是归途(二)

拓拨骁嘱咐了几句交待王大人:“拓拨烈这件事就交给你办,暂时收监,别急着除,一定要严加看守。”王大人答应了出去,云侍卫护送的。

拓拨骁也从房里走了出来,脸上若有所思,傅轻寒极力压低了呼吸,幸得拓拨骁没有察觉到,。

“轻寒,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望着枝头光洁的树桠,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难道我们真地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当然回不到了,傅轻寒暗想,嘴角勾出一抹苍凉的笑。

渴“轻寒,我们的弘儿他都不认我这个做爹的了,你说,他还会不会认你呢?”说着这话,拓拨骁眼里尽是悲伤。

弘儿—傅轻寒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了出去,好想问他要回弘儿,可明知现在出去无法预料结果,傅轻寒贴树而立,粉白修长的手指蜷在树干上,恨不得插进去。

直至拓拨骁佝偻着背,无精打采,默默地走出院去,她才缓下气来,等他走远了,才如鬼魅般,轻轻跟上他去的方向,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窥探拓拨骁究竟在傅府干什么。

接一直摸到了厨下,都没再见到他,傅轻寒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出府而去了,正这时,厨后轻轻一声“咦”,她忙从窗子里看进去,一个灰色的长衫飘过,从门里出来了。

来人是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满面红光,长得歪瓜裂枣,从身上衣着判断并不是个下人,倒像个生意人,傅轻寒从没见过,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傅府,而傅府已是禁地。她不由得轻皱秀眉,正欲相问,男人先开口了。

“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禁地么,怎么跑到这来了?”男人说话吊起眉毛,大眼突出,很是难看。

傅轻寒好笑,她不责问他,他倒责问起自己来,当下答道:“你又是什么人?我还没问你。”

“噢,我明白了。”男人一脸得意的笑,“你一定是大户家里逃出来的小媳妇吧?穿得这么光鲜。”他肆无忌惮地靠拢过来,捏弄傅轻寒的绸衫。

这绸衫是云锦所制,料子极好,光用眼就能看出质地光滑,故而男人说她出自于大家,只是一个大户家的女子孤零零在这出现,除了逃出来这个原因外,其余的都无法讲得通。

傅轻寒推掉他的手臂,后退两步,薄怒道:“我哪里来关你什么事?别碰我,小心我叫人来!”

“叫人,你叫什么人?”男人黑溜溜的大眼来回扫视,“我来这傅府不下于十次了,哪一次有过人?这里早就是阴宅,连皇上也不屑派人看守。”

“你还知道皇上?”傅轻寒转身便走。

男人无赖地扑上来,在身后将她环抱住,“小娘子,我看你好寂寞,让我陪陪你啊!”

傅轻寒的脸红得如成熟的苹果,真没想到会在自家宅里遇到这样的人,本能地用尖而长的指甲抠开他粗糙的大手,转头啐了他一脸。

男人腾只手将脸上的唾液抹干净,怒道:“好你个娘们活得不耐烦了!”扑上前将她抓住,像提着一只小鸡,“还想逃?我告诉你,你逃不走了,给爷回去暖被窝!”

“你无耻!”傅轻寒蹬着两只小藉腿斥骂,虚弱无力地被他拎出了傅府,到了街上,她不敢再呼叫,而从身边过,看到这一幕的行人居然个个无动于衷。

过了天桥,穿进一个小胡同,迎面一个嘶哑的稚嫩童音响起,“施霸王,你把后山的土封起来,我爹爹怎么办?”

男人顿住脚,依旧提着傅轻寒的后领没放,将她的背横在地上,傅轻寒拼命地挣扎,却抗不过他的大力。他根本没把手里的女人放在心上,左手去敲男孩的额头,粗肿着脖子叫骂,“施霸王这个名字也是你能叫得的?你那老头子随便送到哪,埋在我家后山不是脏了风水吗?”

傅轻寒扭头,看清了说话的小孩子正是适才在天桥卖身葬父的狗三,仰着泪脸跟男人说话,“不管怎么样,我爹爹也是死在你家,我不追究是不是你害死了他,你也要给块土埋了吧!”

“小兔崽子,你爹爹怎么死谁清楚?你倒要污陷是老子所害!”施霸王额头青筋暴起,“就算是老子害死的你拿老子怎么样?去官府告啊,告到金鸾殿老子也不怕!”

狗三指着他声音发颤,“你,你承认了?”

“是老子又怎样?不就老头子一条贱命,迟早要死的。”施霸王得意洋洋,“小子,你敢告老子吗?你不是不知道老子的后台有多硬吧?”

狗三一屁股跌在地上,大哭,“爹爹啊,你死得好冤呐!我不信这天子脚下竟没了王法!”哭得傅轻寒心枝乱颤,天子脚下,施霸王强抢民女都无人敢管,想来真令人心寒,探出头去,狠狠地咬住施霸王的手施霸王吃疼,一巴掌闪过去,闪得她眼冒金星。

狗三住了哭,他本一门心思在爹爹身上,起先没注意到傅轻寒,施霸王抢女子的事在全燕京都不稀奇了,没人管得到。此时才看清了被施霸王抓来的便是自己的大恩人,如果没有她,爹爹哪来安身的棺材?

“不许你碰她!”狗三大叫一声扑过来,想挡住傅轻寒,施霸王轻轻松松地将他干瘦的小身子托了起来,远远地往草丛一扔,狗三如只离弦的箭射出去,傅轻寒惊得张大了嘴。

“臭小子乳臭未干就来抢老子的菜。”他骂骂冽冽,瞪了眼傅轻寒,恐吓道,“如果你再敢反抗,老子用过你就把你卖到青楼!”

这话奏效特大,傅轻寒立马乖乖地住了口,飞红楼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还不如先跟着施霸王,想个计策逃出去,入了青楼,那便是插翅难飞。

施霸王大步流星,直走到狗尾胡同的末处,耸立着一扇高楼花门,院墙上还能看到院里阁楼的一角雕花檐,是个殷实人家。

第120章 风云起,何处是归途(三) “乖乖,咱们到家了。”他肉麻地说着,没有上台阶敲门,却一脚将院门踢开。一个小厮满脸挂着笑迎接,“老爷,您回来了。”见到他手里提着个白衣女子匆匆往里走,忙上前堵住,连摆头加使眼色。

施霸王一怔,便有娇滴滴的女人声音传出来,“唉哟,夫君,可想死为妻了!—”如唱戏般从林木后转出个杏黄缎裙的中年女人,脸上涂满胭脂水粉,厚厚的一层,笑得如花灿烂,眼角生出好几道鱼尾纹。

施霸王的手莫名抖了下,傅轻寒重重摔在地上,顾不上腰磕的痛,双手双脚使出力从地上爬起来。

“你妈的—”震天的狮子吼如龙卷风样卷了过来,女人一改温柔之态,如刚下山的老虎,拎起施霸王的耳朵,用力地往起纠,“趁老娘不在家养起小妖精来!你妈的是不是人!”

渴“娘子。”施霸王龇牙咧嘴,没叫一声疼,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娘子,你误会了,我哪会那么做呢?我带这个女人回来是在想你缺个使唤的。”

女人怒气冲天,大吼,“老娘没这么好福气要小妖精伺候!”手拧得更紧了。

“娘子。”施霸王跪了下来,满脸真诚,“你要是不喜欢就赶了她走,我心里可是只有娘子你一人。”

接女人这才满意地放开手,在裙子上擦了擦,仔细看起傅轻寒来,傅轻寒低着眼不去望她,脸色因慌乱而显得格外不佳。女人笑出声,“夫君,你看她长得还没我漂亮,是不是啊?”她极度地自信,在施霸王面前连转几个圆圈,细粉扑扑直落。

“好了好了。”施霸王连忙扶住她,“哪有娘子漂亮呢?”

“就是。”施夫人得意地一扬头,“喂,丫头,到我房里伺候本夫人两天,好的话以后就留你了,反正夫君不会看上你。”

傅轻寒站起身,吃住痛,冷冷道:“你们夫妻俩再闹下去吧,我可不奉陪。”

“想走?”施霸王拉住她的衣领,“没听说夫人指你侍候吗?”

他手劲极大,傅轻寒知是逃不开,刚欲发火,心中一动,调整好面上状态,依依一笑道:“相公,你不是说带我回家享二人之乐吗?怎么又多出个黄脸婆来,那我可不高兴了。”

施霸王还没反应过来,施夫人上来就对他擂了一粉拳头,“好你个姓施的,眼里还有没有老娘?不行给老娘一封休书,老娘自回家去!”

“娘子,你休听她胡言乱语。”施霸王极是惧怕,汗涔涔道,“你要是回家,我现在就一刀了断算了!”

“你敢吗?”施夫人对他的软处一清二楚,知道他为什么怕自己,冲傅轻寒大笑,“瞧瞧,这就是你的相公!怎么,还想跟我斗吗?也不问问他心里有的是谁!”

“相公,你瞧她老巴巴的,哪有我年轻啊?”傅轻寒一边回答一边想着对策。

“住口!”施霸王将施夫人揽在怀里,“我家娘子最美,你才老巴巴,来人,将这个女人带进柴房,让她烧两天柴禾,变得又黑又丑才好!”

施夫人脸上笑成了花,“这就对了嘛。”

傅轻寒被带到了柴房,心想那个施夫人当真幼稚,脾气暴躁可又好骗,不知这施霸王为何如此惧内。

傅轻寒按着管事的吩咐烧了一堆柴禾,见没有闲人了,偷偷开门出来,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正看见狗三蹑手蹑脚从院后的墙洞里爬进来。

“你怎么在这?”她奔过去轻声问。

狗三眼里有泪光闪烁,“恩人,我来救你,落在施霸王手里你以后连嫁都嫁不出去了。”

傅轻寒扑嗤笑了,“我早就嫁过人了。”又凝重地问,“我们怎么出去?”

狗三眨巴着大眼,“那恩人,你可要钻一回狗洞了,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为了逃生,面子什么她都不要了,弯腰曲身,刚蹲下,便听见施夫人向这边说话,“小妖精在干嘛?”

傅轻寒一惊,忙将狗三推到长草里,口里连嘘了几声,装着若无其事地转悠。

“小妖精,还不服么?”施夫人进院泼辣地问,“想勾引我的男人也不看看自己长得多天香国色,还是回娘胎重新养养吧。”

傅轻寒抱以不理,施夫人罗罗嗦嗦教训了一通才扭腰而去。

“恩人,那个女人是宗仁府王大人的干女儿,与施霸王两人飞扬跋扈。”狗三说道。

“原来是他的干女儿。”傅轻寒哼了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施霸王想来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都没人敢管么?”

狗三点头,“他们老子是宗仁府的头,谁吃了豹子胆敢管他?我爹爹便在他府上为佃农,因为欠了年前的田租没付,上门告罪竟被他们的人活活打死了。”狗三哽咽起来,直到现在,他爹爹还没个安定之所,只为了一心想救傅轻寒才冒着危险进来。

傅轻寒心头酸涩,抚摸他枯干的头发,用手背为他抹干泪,“别怕,天下自有讲理之处,你爹爹不会白死的,他不是都认了吗,又没掩饰!”

狗三苦笑,“他认了便是拿定没人会理这案子,燕京谁不知道,跟宗仁府唱反调是活得腻了。”

傅轻寒也十分恼怒,宗仁府当真无法无天吗?想起青儿受尽折磨,惨死狱中,她便一肚子的愤恨,恨不得立马放把火把宗仁府给烧了。“狗三,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叫那个姓王的吃不了兜着走,还有这姓施的草菅人命,也不会有好果子!”

狗三轻摇了下头,指着洞道:“你快走吧,逃命要紧。”

傅轻寒将头从洞里探出去,刚露出半个身子,不幸地碰到施霸王向这边走来,她忙缩身,狗三不知情,反在后面推她。

第121章 风云起,何处是归途(四)4000字

傅轻寒进退两难,红着脸,瞪大了眼。施霸王嘿嘿一声笑,走到近前弯下腰,抚过她的脸颊,“乖乖,想逃吗?”

狗三在院这边听到施霸王的声音,慌张地放了傅轻寒的脚,找了浓草处躲了起来。傅轻寒感到脚腕一松,长长吐了口气,从洞里钻了回去,尴尬之极。

“我不会让你永远在这柴房的。”施霸王从正门进来,脸上笑得扭曲,“只要老恶婆娘一回娘家,咱们就行鱼水之欢,修夫妻之好如何?到那时,我在天桥下给你置一间大房子,谁也找不到,多好。”

傅轻寒不语。

渴“你别净想着逃,你逃得了施府也逃不出燕京,我的大名燕京无人不知。”

傅轻寒冷笑,“是吗?我可听说宗仁府的王狗是你岳父,难怪你这么嚣张了!”

施霸王面色一沉,“别说着不干不净的。”

接“本来就是。”傅轻寒实在难忍心中这口闷气,“那条王狗不是人,私自在天牢里对犯人用刑逼供,现在,又不知找了什么点子置烈亲王的罪,真是天大的笑话!”

后面一句话脱口而出,施霸王大惊,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他也会倒霉,一手封住傅轻寒的口,“小贱人,你知不知道胡说八道的后果是什么!”

傅轻寒不屑地转过眼,施霸王低下声,“我警告你,再多说一句,老子马上送你上西天。这世上两条腿的女人可多的是!”

傅轻寒知道,他说杀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没必要逞一时口快,低下眼皮,显得不再反抗。施霸王才放开她,吩咐人在院外看守着离去。

狗三见看守柴院的家将都在院外,轻手轻脚爬出来,顶着一头的乱草道:“恩人,你别跟那王八蛋多嘴,只会是你自己吃苦,还是逃命重要。”

“哼,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傅轻寒说着替他拭去发上的草絮,沉吟半晌,“狗三,这墙外是施府的什么地方?你刚怎么进来的?”

“我翻墙进来的,走运得很,来时没有碰到施霸王与他妻子,瞎猫碰到死耗子就找到这来了。”狗三挠挠头,对怎么出去十分犯难,院外守着不少人,看样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傅轻寒轻笑,“你不是瞎猫,我也不是死耗子,这会儿咱们不好逃哇!”

狗三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若是我一个人,跑得快,那些家丁不一定抓得着我,可你穿着绣花鞋,哪里跑得动啊?”

傅轻寒很清楚现状,眼里闪过毅然的光茫,“狗三,你走吧,我留下。”

“这怎么可以!”狗三急了,声音大起来,傅轻寒怕被外面人听见,掩住他的嘴,“你出去,帮我捎封信,凭你一个人无论也救不了我出去。”

狗三眼一亮,“捎信?对对,我倒忘了你还有家人,不像我狗三孤苦零仃的,从前还有个老爹,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眼眶红了,眼看又要落泪。

傅轻寒笑着与他对视,“我也没有至亲之人,只在燕京认得几个而已。何况这法子不一定行得通,但总得试试。”她从衣襟上撕下一块白衫子,想找枝笔写字,放眼望去,柴院里哪里会有笔墨之类?无奈,她只得在锅炉里寻了根细瘦的柴木,扳尖了木尾,在白衫上刷刷写下几行字。

“这东西你收好。”傅轻寒将衫布折成四方,亲自揣在狗三的内兜里,拍了两下确定不会掉下来,才道,“你去北门的将军府,求见府上一位袁夫人。”怔了两怔,她又继续,“如果袁夫人不在府上,你就找侍候她的几个丫环,找个识字的,把这块布给她看。”

“将军府那儿许我这个小叫花子靠近吗?”狗三忧心忡忡地问,他在燕京郊边长大,从来没有踏过富贵家的宅门,就算是这段时间沿街要饭,去的也是中等人家。将军府的名头便将他震慑住了。

傅轻寒蹙起眉,现在除了将军府可求外,没有地方可去了。而且烈亲王造反的消息怕早传遍了将军府,四处都在打探她的消息,如是自己一旦暴露,别说袁夫人信不信得过是个问题,其他的下人极有可能会通风报信。

那些人好不容易盼来升官发财的机会会白白流失吗?她傅轻寒跟他们又不是亲戚!再说将军府已被拓拨骁派了暗梢盯住,更是危险之极。

傅轻寒想着头便疼,忽然忆起来拓拨骁在傅府的一句话,他说完颜君浩已经被调回燕京了,在路途上,等他回来最慢也不过半个月,如果自己将这半个月熬过去岂不就重见光明了?若是中间能寻着个好机会,那更好了。

狗三疑惑不解地看着她,等她发话,傅轻寒轻声道:“将军府你暂时别去了,你也别急着救我出去,这两天你去打听两件事,一是烈亲王谋反的事朝迁会怎么处理,还有就是完颜将军什么时候回府。”

狗三虽不懂她的意思,看她说得从容点点头。

“记住了,别让任何人起疑,如果在街上有人跟你问起我,千万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吗?”傅轻寒很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