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是江年锦的秘书,这秘书对江年锦的习性了如指掌,敲门三下,没有回应,那就得安静耐心的等着,只是,她身后的沈庭欢,并没有这样好的耐性。

沈庭欢看到听溪从里面走出来,原本阴沉的表情更加的难看,她瞪着听溪,直到江年锦的秘书对她说“沈小姐,里面请。”

听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楼下上来的,她没有坐电梯,从楼梯间里一路飞奔而上,中间停下来休息了好几次,塞在她胸口的那团满足还是久久的散不去。

静竹竟然在楼上等她。

虽然还在一个公司,可是听溪从陈尔冬手下调走之后,她们一个忙着训练,一个忙着照顾家里,就鲜少有机会见面了。

静竹气色不错,还是精力充沛的样子,看来磨难并没有把她打倒。她攥着听溪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听溪,有些紧张“我刚刚看到沈庭欢上去了,她是不是为难你了?”

“没有,怎么这么问?”

“你看你这脸红的。”静竹的手指拂了一下她的脸。“难道是不舒服?”

听溪立马摇头,转了话题“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静竹也没多心多问,说起来意,她的情绪高涨起来,“噢!我妈前两天没事出院了,我今天是特地来谢谢你,请你吃饭的。”

“我也没有帮上忙…”

“哪儿啊,你可是帮上了大忙。”

静竹打断听溪的话,她一把挽住了听溪的胳膊,拖着她往外走,“走走走,我请你去巴蜀搓一顿。

“干什么去那么贵的地方…”

“哎呀苏听溪,你就让我请一顿表表心意呗。”

巴蜀是加安的一所高档餐厅,装潢别致,汇集在这里用餐的都是优渥的高端人士。

静竹说以前她父亲生意还不错的时候,就经常带她到这里来吃饭,照顾母亲吃医院盒饭的那段时间,她做梦都想来这里好好吃上一顿饭。

乐观的人总是这样,在多么困苦的环境里都能给自己找出精神寄托,听溪偶尔会羡慕静竹,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值得她真正烦恼。

静竹熟稔的点完菜,就开始和听溪闲聊,说起她母亲,说起陈尔冬,说起听溪不在她一个人被折腾的多惨…

听溪静静的听着,感觉生活又回到了从前,只是她选择走上模特儿这条道路之后,好像就告别了这样的单纯。

静竹忽然休了声。

听溪抬眸看着她,她朝着门口怒了努嘴。

“听溪,你认识那个男人吗?”

听溪顺着静竹的视线回头,看到莫向远正站在门口,暖光落了他一身,耀眼的不像话。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蓝衣女人,不是安培培,却也不比安培培逊色。

似还余有灵犀似的,听溪刚看着他,他也往她们这边看过来了。

视线相撞的刹那,听溪扭回了头。

“认识。”她说。

静竹的兴奋起来“你真的认识他啊?那天你从医院离开之后没多久,他就出现了,什么都没说就帮我妈的医药费全都给付清。真是太帅了…诶,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听溪稳了稳神。

“你没在电视上见过他吗?他是安培培的未婚夫。”

静竹恍然道“原来他就是安培培那个低调的未婚夫啊?”

低调?听溪想了想,说起低调,莫向远的确是有够低调的。除了在那张请帖上,听溪还真没有看到过他与安培培的身影出现在同一画面里。哪怕是订婚前的那些巨幅海报,也只有安培培一人在独领风***。

他们明明是名声在外的恩爱眷侣,可是表现的,却丝毫不像眷侣。

莫向远和那位蓝衣女子已经走了进来,那个姑娘一直在说话,而莫向远,一直在微笑。

他究竟何时,变的这样的爱笑。

听溪低着头,静竹倒是毫不避讳的盯着他们看,莫向远礼貌的朝她微笑的时候,静竹很明显的抽了一口气。

莫向远在她们身后靠窗的位置坐下了,顿时周遭的气压都低了好几分,听溪觉得芒刺在背,再好的东西往嘴里塞也食不知味。

刚刚还热火朝天的静竹也忽然变得矜持起来,场面一下子有些冷。

菜刚上齐,静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出去接完电话回来脸上就多了一丝急迫。

“听溪,我爸回来了。我得马上回去见一见他,我怕晚了又见不到他。”她胡乱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你自己吃,噢,对了,我刚刚去结账,经理说莫先生已经结过了。”

静竹朝着听溪眨了眨眼又挥了挥手就飞快的闪出去了,这动静有些大,不少人回过头去看她。

听溪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胃口,刚刚放下筷子喝了口水,就听见和莫向远一起的那位女子也在同他告别。

莫向远说“我还有点其他事,就不送你了。”

蓝衣女子表示理解。

听溪一晃眼,那女子就出去了,莫向远也起身走到了听溪的身边。

“介意我坐下吗?”他问,彬彬有礼。

“不介意。”听溪说,说完就站了起来,“反正我也要走了,莫总想坐多久都没有关系。”

莫向远眉头一皱。

“听溪…”

他又在这样的唤他,每个字起承转合之间似有浓浓哀愁。

好像他和她的情谊,并没有断在他离开的那一天。

可是,听溪并不要这样的一厢情愿。

“我要回公司了,谢谢莫总的款待。”

“我送你回去。”莫向远还想说点什么。

“不用了,我不想从Modern总裁的车上下来招人闲言碎语。”

听溪拿起自己的包就走,再不多看莫向远一眼。

纵然万般心碎,也不要做拖泥带水的人。

这是母亲教她的。

曾经她心心念念放不下,只是因为莫向远并没有给她一个痛快的结局,现在,她自己给自己。

毕竟是公共场合,莫向远并没有拉着她也没有追上来。

听溪扎进阳光里,身上的寒意却没有消失,莫向远最后的目光那么深,深得好像那里还有一个她无法看透的世界,而她,逃不出那里。

听溪打车回到公司,刚下车就看到沈庭欢从门口出来,她的脸色不好,助理伸手给她开门她撒气似的一把就将人家推开了。

想必,没有从江年锦那里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其实,江年锦并没有如传闻般冷血,只是他的底线分明。

听溪以为,沈庭欢这次触到的是江年锦的底线,只是后来发现,她没有。

因为触到江年锦底线的人,他绝对不会留有后路。江年锦抱着她勃然大怒的样子,听溪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她就是江年锦的底线。

可惜,她也不是,这不过只是她的错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亲爱的们,轻轻要出门三天去和两个认识的好朋友玩~~~

这些天的稿子已经预存,留言不能及时回复的请见谅,么么~~~

潮落潮生5

浮光深处终遇你,潮落潮生5

整个下午,听溪她们这班小模特儿都在练功房里走猫步。ai悫鹉琻

“猫步”的专业术语叫“一字步”,极具仿生学的美感,是模特表现产品,特别是服装产品的专有形体语言。

一色说今天这一课是极具毁灭性的一课,因为你们这些人可能到今天才发现,自己以前连路都不会好好走。

这话,又把好多姑娘都逗笑了。

最近练功房里接二连三的起冲突,已经好久没有传出这样的欢声笑语了,不过,一色在的时候,这里通常都是其乐融融的,没有人想给他留下坏印象盥。

江年锦的秘书出现在练功房的门口的时候,听溪刚刚停下来休息,水瓶握在她手里,她才喝了一口,就被人夺下了。

她仰起头看到一色替她拧上了瓶盖,朝着她冲门口使了个眼色。

李秘书安然的站在门口,目光平稳的落在听溪的身上,她来的目的很明显泸。

不少模特儿都停下来,好奇的目光来回在听溪和李秘书的身上来回。

一色搀了一下听溪,把她从地板上拉起来,他说“你快出去,免得又招这群小妖精的八卦。”

李秘书只是来通知听溪,今天晚上江年锦在巴蜀的VIP包间订了位置,要听溪和他一起吃晚餐。

巴蜀,又是巴蜀。看来她中午没吃好的,晚上江年锦是会替她补上了。

李秘书说“苏小姐,江总的意思我已经传达到了,那我先下去了。”

那一板一眼的神态,机器人似的。

听溪说了谢谢,看着李秘书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脑中闪过的,却是那个未完的吻…脸又烧起来了。

她转身的时候看到一屋子的人都静悄悄的看着她。

早上险些和她打起来的任中美“哼”的一声,才把众人的神智都拉回来。

听溪知道,这些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招摇了。这有违她的原则,可是一颗心的失控从来不需要遵从原则。

好不容易熬到了训练结束,听溪只是去洗手间洗了个脸的空档,练功房的人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眼生的小模特似乎还在等她。

“苏听溪,一色老师临时又安排了一个集训,在天台,大家都已经去了,他让我留下来通知你,走吧。”

听溪点头,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就跟着走了。

她并不觉得奇怪,这不是一色第一次搞这样的突击,他之前就曾带着她们去街口的广场上集训,美其名曰让她们提前习惯各色的目光。那次他也提起过,下次会带她们上天台,让她们享受俯瞰众生将一切踩在脚下的感觉。

一色的点子总是那么奇怪,却又那么有意思。

出了电梯之后,那个小模特儿就没有了踪影,听溪推开了天台的门,就被一阵风迷了眼睛。白天阳光还很好,可是这到傍晚一起风,气温骤降了好几度。

天台很大,听溪左左右右绕了一圈也没见一色他们的人,心里顿时生了疑虑,等她意识到什么飞快的跑回去开门的时候只发现天台的门已经被谁锁严实了。

“开门!谁在里面,快开门!…”听溪抬手拍着门板,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天的响,可是许久都没有传来应答声。

喊到最后她嗓子都哑了,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也只是徒劳,干脆坐倒在天台的台阶上不吱声。

这是个圈套儿,她早该想到的。刚刚她进洗手间的时候,任中美在那方硕大的镜子前补妆,看着听溪将冷水泼到自己的脸上,她阴阳怪气的道“现在就开始准备了,今天你能不能见到江先生还没个准儿呢?”

最近这样的话听溪听的太多,她压根就没有往心里去,只当是她们又想得点嘴上便宜…

这下结结实实的被锁在天台上了,她才知道,原来事情根本没有她想的这样的简单。

为什么她来到加安之后,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再如她想象的简单?

夜幕一点一点的将整个天台覆盖,耳边呼啸着风声,一遍一遍穿过她的耳膜也穿过她的身体。

Beauty的大厦很高,少有大厦能够和它比肩,她目之所及没有一丝光线。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冷让她心生恐惧。

听溪忽然想起那一年她被管理员误锁在图书馆,眼前的黑不止黑,还夹杂着叠叠的书影,平日里吸收的那些鬼故事全在那个节骨眼上冒出来,她自己被自己吓的直冒眼泪。

最后是莫向远找到她的,可是他也没有图书馆的钥匙,打不开门他就席地坐在门外陪她。

他隔着玻璃门的那一道缝儿不停的和她说话,没什么实质内容,只是天南地北的瞎扯,她觉得那夜莫向远对她说过的话也许可以抵上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

恐惧慢慢退潮的时候,她的困意就上来了,莫向远让她放心睡吧,他说他不会走的,会一直在这里陪她的。听溪说她睡不着,还耍赖让他给她唱摇篮曲,他也真的给唱…后来,她靠着玻璃门睡得很安稳,而他,则是整夜没有闭眼。

莫向远…现在想来,他深情的时候多深情,绝情的时候又多绝情…

“阿嚏阿嚏阿嚏…”听溪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上的鸡皮起了一身,她站起来碰了几下,脑袋里的晕眩感和胃里的空洞连贯起来,一整天没有好好吃饭的负罪感在这一瞬间袭来,她觉得她要晕倒了…

听溪模模糊糊的浅了意识,不知道就这样过来多久,才隐约感觉到天台的门被打开了,有一个人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那人手忙脚乱的将自己的外套裹在她的身上,用那双略微粗糙的手掌轻拍着她的脸,不停的喊她“听溪,听溪,苏听溪…你给我醒醒!”

她用尽力气咕哝了句什么,那人就不再说话,冗长一片空白的沉默之后,她就被抱起来了,那人的怀抱很暖,那人跑起来又很快,颠的她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她好像,就记得这么多了。

听溪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一片白,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一定是在医院。手背上被针扎的疼痛清明万分。

她偏了偏头,看到江年锦坐在病床边的那张白色沙发上。

他铁青着一张脸,两条俊眉几乎拧作一处,见她醒来,他也没有立马站起来问她还有什么不舒服,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瞪着她,似要瞪出两个窟窿来,才能解气。

“你怎么在这儿?”听溪看出他这要吃人一样的情绪,只敢小心翼翼的问他。

江年锦终于站起来了,双手往自己的膝盖上一撑,“腾”的一下,就到了她要仰视他的位置。

“正常人醒来都会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江年锦冷冷的。

“我记得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明知道这句话可能会触到他的燃点,可是听溪还是忍不住小声的说出了口。

果然,江年锦阴冷的面容忽然起了火一样。

“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也不记得我?那你是记得谁了?”

“哎哟我说锦少年,你今天吃火药了是不是?”一色从门外跑进来,看到听溪醒了,顿时有了几分底气似的指着江年锦就是一通抱怨,“刚刚把我一通死吼也就算了,现在好歹人家苏听溪还是个病患,你能不能温柔点昂?”

江年锦没有说话,还憋着一股气似的别过了头,“医生怎么说?”

“低血糖外加着了凉。没什么大事用不了你吃人一样的。”

一色说着,那幽怨的小眼神往江年锦那边飘过去。瞪他还是便宜了他,今天他的心都差点被这个男人给剜出来。

江年锦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一色刚刚将一张面膜铺到自己那干巴巴的脸上,最近被这群新晋的小模特儿折腾的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感觉,横冲直撞的新人一点都不比那些大牌好带,大牌再嚣张,也嚣张不出那些既定的条条框框,可是新人懂什么…

他按下了接听键,还未开口说喂,那头的江年锦劈头盖脸的就问他“苏听溪呢?”

“您大爷的老行行好吧,现在可是下班时间,你给我权限下班也管着她们了嘛?更何况你今天让秘书下来通知苏听溪其实摆明了是通知我,我这点眼力界还能没有吗?我今天可是为了让她和你好好吃顿饭提早让训练散了的…”

一色说着说着,忽然隐约觉察到什么不对劲儿了。

那班小模特儿最近对苏听溪有多虎视眈眈他清楚的很,今天江总的钦点定是火上浇油之作,女人狠起心来…咦…他都不敢再想了。

“苏听溪怕是现在状况不妙!”他拍案而起,面膜“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夸张,隐约间感染了江年锦,他也暴躁起来,他说“一色,现在马上带着你手底下的那帮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大晚上的将那群小模特儿召集起来费了不少劲儿,关键是她们还死活不愿承认自己知道苏听溪的去向…

江年锦本就没有什么耐心,这样拖沓的审问简直就是要他的命,他扶着额放了狠话。

他说如果再不坦白,今天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明天都不用再踏进Beauty了。

潮落潮生6

浮光深处终遇你,潮落潮生6

这是多大的威胁?这就等于前段时间的所有努力全都前功尽弃,她们要等一个成名的机会不易,而江年锦要重新找一群模特儿又何其简单,他绝对有这个魄力说到做到。ai悫鹉琻

可能是从没有见过江年锦这个模样,他多数时候是Beauty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远远的瞧着最多也只是让人觉得有威严,但还不至于冷血…终于有人是怕了,畏畏缩缩的出了声,这群姑娘缔结的联盟就这样在江年锦的威慑下变成了一团散沙…

在天台找到苏听溪的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

可是比苏听溪还要让人担心的那个,是江年锦。

那么冷的天台,他的额头却冒出了一颗颗细汗,他惨白着一张脸半跪在苏听溪的身边,好像从内到外都在忍受着什么无尽的折磨。向来冷静自持的他这次却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他拧着眉,像个无措的孩子似的盥。

这么多年的交情,一色从来没有见过江年锦这般模样,他觉得于心不忍,因为有些风声他听到过就不能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传闻,江年锦当年的未婚妻,就是从天台上跳下去自杀的…

江年锦眉心的结微微松开些,他抄在裤袋里的手抽出来对着一色挥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