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扶着她,缓缓走到那个人面前。绮罗仔细看他的脸:“你是应天府来的?”

那人看着眼前天仙一样的姑娘,有片刻的失神,怔怔地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他没见过这位姑娘,她怎么知道自己的来历?

“九年前,你在应天府绑过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子,她戴着珍珠绒帽,你还记得吗?”绮罗问道。这么大的事,哪怕过去九年,想必也会印象深刻。

男人愣住,下意识地摇手否定。绮罗严肃地说:“不用狡辩,我认得你脸上的胎记,识相的话,快些承认。否则送到官府去,你要吃不少的苦头。”

“你…你就是那个女孩?”男人仔细打量绮罗,然后趴在地上说,“小姐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收了人的钱财替人办事,一切,一切都是那个人主使的!”

跟过来的郭雅心急声问道:“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当年的事情,朱明玉查了好久都没有线索,应天府也没再发生过同类的案件。众人都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个掳人者是什么目的,怎么会消失无踪的。

“就是那个来救小姐的人啊!一切都是他指使的,他还教小的怎么逃脱官兵的搜捕!”男人磕头道,“否则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掳知府大人的独女啊!”

郭雅心倒退一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绮罗却很镇定,这么多年,她只是要知道一个真相罢了。她在心里设想过这个可能,那件事,让陆云昭彻底赢得了朱明玉夫妻的信任,也让她把他视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说过没办法做到双手干净,在最底层挣扎求存的人,必须要不折手段地达到目的。所以,她不怪他。

“你走吧。”绮罗平静地说。

男人没想到绮罗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还跪在地上发愣。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快点消失!”

男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又拜了下,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怎么会是云昭?”郭雅心按着胸口,只觉得这个真相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她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对绮罗好,才想把绮罗嫁给他。却没想到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他为了得到他们夫妻的帮助和绮罗的信任,故意安排了这样一场劫案。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十一岁的少年,心机却太可怕了。

回去的路上,郭雅心都没有说话。绮罗拉着她的手说:“娘,就算表哥利用过我,这么多年,他对我的好,也足够抵消了。”

“我怎么都没想到…”郭雅心摇了摇头,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可她这么多年看着陆云昭和绮罗过来,真心假意还是能分辨的。的确,就像绮罗所说,就算最开始陆云昭动机不纯,但后来,绝对是用了真心的。

“反正我和表哥的婚事也不成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绮罗安慰道,“至于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爹,由娘来定夺。”

其实朱明玉为官多年,未必想不到这其中的蹊跷。只不过有时候男人的眼界跟女人的,完全不一样。而且事到如今,这些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回府之后,绮罗闭门谢客,安心静养。很多人都送来了慰问的礼品,包括施品如和苏从修。曹晴晴更是亲自登门,一见面就数落她:“你说你是不是该去寺庙里上个香?怎么这么多灾多难的。”

绮罗让宁溪去泡茶,笑道:“我也打算正月里去大相国寺上香,到时候约你一起去。”

“好啊!不过,绮罗,”曹晴晴凑近了一些,“我最近听到很多人说你要跟云昭哥哥退亲,嫁给勇冠侯,是不是真的?”

消息竟传得这样快?

绮罗如实说:“我的确打算跟表哥解除婚约,至于跟勇冠侯的婚事,还没定。”

“为什么!”曹晴晴叫了起来,“云昭哥哥那么喜欢你!他们都说你攀高枝,云昭哥哥出了事,你就把他一脚踢开。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绮罗苦涩地笑了笑,不知要怎么跟曹晴晴说。

这时,宁溪低头进来,快速地说:“小姐,表公子一定要见你,下人拦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都很肥啊~~~虽然你们很懒,但是我很勤奋。

第55章 伤离别

曹晴晴下意识地看绮罗的神色,淡淡的,平静无波。但是这样的神色,更给她添了几分清贵之气。

有的人长得好,或妖艳,或媚俗。绮罗的好看,是那种纯净高雅的,像天山顶上覆着的皑皑白雪,只可远观仰望。

“宁溪,让暮雨把表公子领到花厅去。”绮罗从榻上起身,因为在房中,她穿着很随意,只是雪缎的中衣,外面套着妆花帛的旋袄,露出的皮肤白得晃眼。她对曹晴晴说:“你在这儿坐坐,我一会儿就回来。”

曹晴晴点了点头。宁溪站在门边没走,脸色为难:“表公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位姑娘…”

“什么姑娘?”曹晴晴皱眉,她对陆潇的事情一无所知。这都火烧眉毛了,居然还带什么姑娘?她真的要被陆云昭给气死了。

丫环正在伺候绮罗更衣梳妆,绮罗听了,只道:“无妨。”

暮雨看到陆云昭十分欢喜,上前行礼:“公子,您没事了吗?”

陆云昭笑着点了点头。他一从刑部的官衙里头放出来,就回从前严书巷的住处梳洗了。他换了身崭新的石青色襕衫,打着草色的络子,又把绮罗绣给他做的钱袋从箱子里找出来,拍了拍揣在怀里。钟毅准备了许多礼物,方才去拜见郭雅心的时候,郭雅心虽然笑着,陆云昭何其敏感,立刻觉出她态度有点冷淡。

“小姐房里有客人,现正在更衣,让奴婢先领您去花厅里头坐坐。”暮雨做了请的姿势,陆潇抱着陆云昭的手臂说:“哥哥,我与你一起去。”

钟毅觉得小姐也有点太过粘公子了,但想着他们是亲兄妹,倒也没什么要紧。只不过表小姐应该会介意的吧?看公子回家连水都来不及喝,就跑了过来,心里头肯定着急。

“小姐,公子找表小姐有事要谈,小的领您去别处逛一逛?”他建议道。

陆潇却摇了摇头,蹙眉道:“我不去。我要跟哥哥在一起。”

钟毅为难地看着陆云昭,陆云昭道:“依着她吧。本来也要带她见绮罗的。”

绮罗…陆潇的手抓着裙子,咬着嘴唇,叫得好亲密。

花厅设在院子的花园里头,因是冬日,横排窗都关着,铜盆正烧着银炭。圆桌上头摆着鹤鹿同春的细口青瓷瓶,里头插着几枝精心修剪过的白梅,洋溢着淡淡芳香。墙上挂着的字画都不是什么名家的作品,却是精心挑选过的,四时花卉,卷轴底下挂着紫色流苏坠,彰显着女儿家的心思。

陆云昭忽然有些紧张。他一回家就听钟毅说前阵子绮罗出了事受伤,本来手上还有很多事亟待处理,却迫不及待地先来了。

陆潇坐在他旁边,支着脑袋看他,只觉得他比小时候长得更清俊,怎么看都嫌不够。

门口响起脚步声,陆云昭下意识地站起来,绮罗一边跟宁溪说着话,一边进来了。她穿着蓝底描金绣梅枝鸟雀花纹的交领旋袄,下身穿着湖绿色的十二幅裙,头上梳着双髻,插着两支累丝烧蓝蝴蝶珍珠步摇簪,整个人灵动活泼。

“绮罗!”陆云昭走过去,拉起绮罗的手,“你的伤没事了吧?”

绮罗低头,犹豫片刻,轻轻把手抽了出来:“没事。”

陆潇上次只是暗处看了绮罗一眼,觉得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女人,没什么了不得的。可如今俏生生的女孩立在她眼前,又年轻,又漂亮,还有一股端庄娴静的气质,这是旁人都无法比拟的,真是把她看呆了。

绮罗避开陆云昭,看了眼陆潇,笑着打招呼:“陆潇姐姐。”

陆潇笑得有丝勉强:“朱小姐。”第一次有个女人,美得让她自惭形秽,深深地明白什么叫云泥之别。难怪哥哥对她心心念念,这样的女子,想必是个男人都想拥有,都不会放手吧。

绮罗坐下来,脸上挂着笑容:“都站着干嘛?坐吧。”

陆云昭的心一点点往下沉,认识这么多年,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今日很不一样,好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难道是介意陆潇?

“宁溪,你带潇潇去别的地方。”陆云昭吩咐道。宁溪看了绮罗一眼,见绮罗没有反对,便上前请陆潇。

“哥哥…”陆潇不想走,陆云昭却说:“听话。”

陆潇只能不情愿地跟着宁溪走了。

陆云昭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绮罗,如往常一般笑道:“还没正式跟你说过,陆潇是我的妹妹。”

绮罗看着桌子上的花瓶:“我知道。但你们并无血缘关系。”

陆云昭疾走几步到绮罗身边,着急解释:“绮罗,不是你想的那样…”

绮罗抬起头,把银镯子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本来我想身体养好一些再去找你。你既然来了,我就把话都说了吧。我恐怕不能嫁给你了。”

陆云昭的双手在袖子里收紧,僵在那里,一时之间没有说话。在来的路上,陆潇已经跟他说了许多的流言蜚语,但是他一个字都不信。可现在亲耳听她说出来了,心像被猛刺了一下,痛感弥漫到全身。

他绝不相信她是攀龙附凤的人,当初他那么卑微,是她把狼狈的自己从泥沼里拉出来,让他灰暗的世界有了璀璨的色彩。那个阴暗角落里的自己,曾与整个世界为敌,幸好被她稚嫩的小手拉住了。

陆云昭忽然俯身抱住绮罗,在她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问:“为什么?”

他身上是松青的香味,淡淡的幽雅,沁人心脾。很多年后,他会是位高权重的宰相,总领政事堂,足以与枢府分庭抗礼,同林勋平分秋色。她前世虽没有见过他,但能够想象那时的他,肯定如众星拱月,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透着文人的儒雅和身居高位的端凝。可惜,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不会是她了。

绮罗闭着眼睛说:“是我的问题,你别问了。”她挣开他的怀抱,起身站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自己不忍心。她违心地说:“我要找一个能很好地保护自己的人,我不想跟着你吃苦。”

“我不会让你吃苦!”陆云昭叫道。这些年他做了那么多,甚至不惜铤而走险,牵涉到叶家的案子里头,都是为了让她以后可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这些她都不要了,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绮罗说完,快步往门外走。陆云昭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臂,手指几乎在颤抖:“绮罗,求你…”

他那么自傲清高的人,居然说出了求字…绮罗别过头,泪水忍不住滚落眼眶。她轻声说:“从翠山回来的路上,我见到了当年应天府绑我的那个人。他把一切都招了。”陆云昭的手僵住,试图辩解两句,绮罗接着说:“其实我不怪你,就像你一开始利用了我,而我也骗了你。我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你。现在,我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你放手,可以吗?”

陆云昭身子一震,艰难地松开手,喃喃道:“你喜欢的人…是林勋…?”

绮罗没有回答,快速地走出去了。她怕自己不舍,不忍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么多年,他是兄长,也是最温柔的情人。哪怕他用过手段,她动机不纯,他们都在漫长的岁月里,相互依靠,最接近彼此的灵魂。

绮罗一口气跑回房间,曹晴晴看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丢魂了?”

绮罗抬手抹去满脸的泪水,勉强笑了笑:“好了,都说清楚了。”

“你明明就不想跟他分开,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这么做!”曹晴晴气道,“就算有什么难言之隐,云昭哥哥那么聪明,也未必不能化解嘛。”

绮罗摇了摇头:“我跟他之间,有缘无份。姐姐往后不要再提了。”

***

陆云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邸的,脚底下好像踩着云朵,脚步虚浮。他的手里紧紧地抓着那只镯子,上面好像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件事。如果可以,他愿意拿一切去换重头再来的机会。

什么高位,什么人上人,他统统不要了,他只要她。可她要他放手,他不是她的幸福。听到这句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崩塌了,没有光,没有声音。

陆潇一直在跟他说话,他都魂不守舍,没有听见。

陆潇急坏了,问钟毅:“哥哥这是怎么了?”

钟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往公子去见表小姐回来,心情都会很好。

陆云昭忽然想到什么,冲了出去,直接从门口租赁的马行里拉了匹马,骑了就走。

“嗳!钱!”店主追出来,钟毅连忙过来付了钱。

陆云昭直接冲到朱雀巷里,这儿有陵王在京中的宅邸。他跳下马,就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从陵王府走出来,脸上笑眯眯的,手里抛着一个钱袋。

他明白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愤怒地推开那个人,不管不顾地要往陵王府里闯。京中王府的下人大都不认识他,以为是哪来的疯子,四五个壮汉涌过来,一起把他往门外推。他是文弱书生,哪里禁得起推搡,一下子跌倒在地,可他马上又爬了起来。

玄隐听到动静,来到府门这里一看,陆云昭的衣衫已经被扯乱了,但他还是要往里冲。

“都住手!”玄隐喝了一声,王府的人退开。陆云昭对他吼道:“陵王呢?在哪里!”

玄隐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指了个方向,陆云昭就冲过去了。

赵琛正在凉亭里下棋,被自己的局困住了,摸着下巴想着解法。忽然一个影子冲过来,挥手打落了棋盘,棋子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他抬头,陆云昭伸手就抓着他的衣领,叫道:“是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赵琛不悦地问。

“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陆云昭冷冷地说,“你千方百计地要拆散我们,现在你如愿了!”

赵琛把他的手扯开,淡淡地说:“一个女人而已。等你将来手握权柄,还怕没有女人?”

“我不要别的女人!”

“你要她?可你要得起吗!你以为我不出手,你就能娶到她?靖国公府的六小姐,豆蔻年华,貌美无双,多少人觊觎。一个王绍成,都能让你灰头土脸,你又拿什么去跟勇冠侯争?你斗不过他的!”赵琛给陆云昭整理着衣服,语重心长地说,“当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只要一心想着怎么往上爬,等你爬到最高的那个地方,你想要什么都会是你的。最初你就做的很好,后来因为朱绮罗,你要变得干净,变得畏手畏脚,都不像你了。”

陆云昭坐在那里不说话,整个人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赵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儿,等有朝一日,你权倾天下,便是顺你者昌,逆你者亡。还想要她,尽管夺回来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这种戏码真是最难写了!!好了,晚了半个小时,道歉。

那个砸了我四个炸弹的狮子尾同学,明天为你加更肿么样。

第56章 求助

腊月里头节庆特别多,京城各大主街上的集会分外热闹。锣鼓声,喧闹声不时传到院子里来,绮罗有时听着会失神。

那年腊月,陆云昭带她去马行街看游艺人,表演很精彩,她个子矮看不见,陆云昭索性就把她举了起来。他本来就瘦,又是书生,没有充沛的气力,手举得酸了也不肯吭声。后来听朝夕说,他两天都拿不了笔写字。

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在意的细枝末节,分开之后,总是会隔三岔五地跃入脑海里,时不时地刺你一下。

当时只道是寻常。

宁溪坐在旁边抄写正月里要送礼物的人家,看到边上厚厚的一沓帖子:“小姐,一个都不去吗?”这些帖子,大都是显贵人家互相之间邀请走动,交流感情的。

绮罗摇了摇头,伸手把画纸揉了,又拿起清莲居士的画作仔细观摩。于画画方面,她真的没有什么天赋,但她从未如此渴望过把一件事情做好,把它当作梦。

现如今外面说她什么的都有,诸如忘恩负义,攀高踩低,还有眼红的说勇冠侯压根儿就看不上她,都是她一厢情愿。阿香她们去置办年货听见了很生气,跑回来告诉她,她却没有放在心上。既然他们都说得这么难听了,她也不去那些宴会自讨没趣。

阿香被她救了之后,对她简直是死心塌地,三天两头就跑到她的院子里来问安。连她退了陆云昭的亲事,阿香都没有说什么。暮雨本是要送回去给陆云昭的,可是这丫头说什么都不肯走,说早已把绮罗当成了主子。郭雅心看她会功夫,很多时候比护院方便,就做主把她留下来了。

暮雨话本来就不多,也不常在屋里呆着,绮罗也就不再坚持了。

这时,郭雅心的院子里忽然传出了哭声,绮罗吩咐屋里的丫环:“去看看夫人那边是怎么回事。”

丫环跑出去很快回来了,禀报道:“有两个姑娘来找夫人,好像说什么人不见了。”

绮罗一惊,起身去拿挂在旁边的斗篷,对宁溪说:“我们过去看看。”

天气晴朗,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琼枝玉蕊,满园清香。陈家珍跪在明堂里,哭着说:“夫人,我实在是没有主意了。好好的人,忽然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国公府那边派人去了,却没让进门。我人微言轻,不知道还能去求谁帮忙。”

郭雅心俯身扶她:“你们先起来再说。何时发现季辰不见的?也许他只是出去走走?”

江文巧跪在旁边说:“昨夜,公子在酒楼喝酒,跟人起了口角,我跟表姐去把他找回来的。他把自己关在屋里,早上才发现人不见了,只留下一封绝笔信。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不知公子是不是想不开…”江文巧把绝笔信给郭雅心看。

陈家珍哭得更伤心了,伸手去拉郭雅心的裙子:“夫人,求您帮帮忙吧。我怕晚了,季辰他…”

叶家出事了之后,叶季辰几乎被所有的朝官孤立,每日里只是去酒楼买醉。朱明祁为了稳定叶蓉的情绪,也不让他们姐弟见面。郭雅心和绮罗请了叶季辰好几次,他都没有来。

郭雅心看罢信,对玉簪说:“准备轿子,我们去郭府一趟,看看兄长能不能帮上忙。”郭孝严如今是禁军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他若能帮忙找人,应该很开就会有消息。

绮罗在门外听到了,也没进去,回头吩咐宁溪:“准备轿子,我也出去一趟。”

宁溪担心道:“可小姐,您身上的伤…”

“我已经没事了,找人要紧。”绮罗很着急。她不知道前世叶家出事的时候,叶季辰有没有写过绝笔信,这事听起来就十分不妙。

她出门坐上轿子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去那个地方。真遇到难事,还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他,好像这世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在她心中,一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她不知道这种心态是不是无可救药。她甚至都无法确认,他会不会帮自己,或许又是像前世一样地自作多情。

等到了地方,宁溪前去府门那里求见。

“你当这勇冠侯府是什么地方?我们侯爷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护卫不耐烦地打发宁溪。

宁溪气到:“你确定不用进去问一下你们家侯爷?”上次在白马别庄,这位勇冠侯在夜里不管不顾地闯进了小姐的房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现在小姐有事,想见他居然见不到?真是岂有此理。

“有什么好问的?每天要见我们家侯爷的人数都数不过来,看见那边没有?”护卫指了指在一旁路上抱着礼物等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要见可以,去那边排队登记了,等我们侯爷有空,自然会见你们。”

宁溪探身看了看,那边的队伍长到望不见尾。她叹了口气,回到轿子旁边对绮罗说:“小姐,勇冠侯府的护卫要我们先排队登记名字,然后再看勇冠侯有没有心情接见。”

绮罗担心叶季辰的安危,着急见林勋,也顾不了那么多。她拉了拉斗篷的毛绒领子,走下轿子,四周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声。她提着裙子走上石阶,守门的护卫看着她,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小姐是…?”

绮罗从容地说:“请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朱绮罗求见勇冠侯。”

饶是护卫再孤陋寡闻,都知道朱绮罗正是最近流传的侯爷要娶的那位姑娘的芳名。他不敢怠慢,万一传言是真的,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就是未来的侯夫人,侯府的女主人,谁得罪得起?

“小姐请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护卫后退两步,转身跑到府里去了。

林勋正在书楼里看公文,他最近染了风寒,时不时抬手咳嗽两声。边境换将,太子和六皇子为了安插自己的人而争论不休,王赞说是要问一问枢府上下的意见,实则在拖延时间,两边都不得罪。

郭孝严坐在旁边气道:“所以说让文官做枢密使简直就跟开玩笑一样。王赞带过兵?打过仗?知道派谁去西北能镇得住?”

林勋凝神看文书,提笔划了几道,没有说话。

王赞是主和派,最后派去的人选估计也是和稀泥的,遇到事只会一味地息事宁人。西夏这两年消停了一些,若不派个强势的大将去,只怕他们会以为我朝中无人,又要卷土重来。可自太-祖开国以来,过度地重文抑武,朝中能打仗会打仗的人,实在太少了。

“殿帅先回去,人选的事情我再想想。”林勋道。

郭孝严走了没多大会儿,于坤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说:“侯爷,朱家小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