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孙以贵客身份坐在蔡老太太身侧,此刻亦道:“萧二小姐是个聪颖非常的孩子。”

他也比她在不了多少!云罗想着:为什么四奶奶说大太太婆媳弄走她的人,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蔡四奶奶热情地道:“初云想吃甚?四舅母给你布菜。”

蔡诗芬道:“云妹妹,还有我呢,你可是我们家的贵客,定要吃好了。”

她垂首吃着,不再说话,心里暗暗想着蔡四奶奶的话,几乎是一顿饭的时间,她没说一个字。

吃罢了晚宴,蔡大/奶奶要拉她,云罗尖叫一声,仿佛有人扎了她一般,另一只手已经拽住了蔡四奶奶。

蔡大/奶奶笑道:“云儿今儿怎了?”

蔡四奶奶牵着云罗,“这孩子与我亲着呢,呵呵…”

云罗不让蔡大/奶奶碰她。

蔡诗华走了过来,轻声道:“云妹妹今儿怎了?”

“四舅母,你告诉我柳奶娘和杏子去哪儿了?我不要被大舅母杀了,我不要大舅母把我的丫头都弄没了…呜呜…”

凉亭里所有人的顿时脸色巨变,尤其是蔡大/奶奶冷脸问道:“云儿这话是怎么来的?”

云罗一调头,扑到大老爷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四舅母…四舅母说外婆和大舅母弄没了奶娘和杏子,呜呜,我要奶娘,我要杏子,呜呜…外公,我要奶娘!我要杏子!四舅母说,大舅母和外婆早晚会杀了我的,为什么?是因为云儿有病,大家都不喜欢我么?呜呜…”

蔡大太太婆媳脸色煞白,仿若覆了寒霜,“要是云儿犯了病,休怪我与你翻脸…”

话刚落音,就听蔡诗华尖着嗓子,声声急唤:“云妹妹!云妹妹!”

蔡二太太倏然起身,指着蔡四奶奶道:“你这个孽障!滚到祠堂反省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必起来。”

云罗一直闷在心头,此刻闹了起来,心口一阵刺痛,本能控抑,一口气没缓过来,便昏了过去,吓得凉亭内顿时乱成一锅粥。

蔡大太太一脸怨恨地怒视着蔡二太太,偶有扫过蔡老太太。

老太太自来偏着二房,今晚只怕就是冲着云罗去的,二房的人居然要挑唆大房与云罗的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大房薄待了这孩子。

蔡大老爷道:“快请李老郎中!”

蔡大爷厉容相向,“程氏,你在云儿面前挑驳我们甥舅关系,用心歹毒!”他一转身,对蔡二太太抱拳道,“这原是二叔母屋里的事,侄儿不便过问。”他猛一转身,抱起蔡大老爷怀里已经昏厥的云罗,急行而去。

大房的人冷看着二房人,蔡大太太也一脸着急地离去。

蔡大老爷颇是失望,蔡老太太让两房人聚在一处,不曾想却别有用意,“母亲自来偏着二房,我无甚话说,可母亲纵容二房的人挑驳大房几个孩子便万万不该。当年母亲常说,身为长房有多不易,大房子嗣单薄,扶持之人不多,兄弟之间更得手足相助,可是母亲…”

他含着泪,当年大房的人如何艰难,他求蔡老太太帮衬一把,蔡老太太竟不肯帮忙,还说他们应靠自己,而今却要他帮二房的人。就因为当年蔡老太太要他娶宁国公府的嫡女为妻被拒,他着实是不喜欢秦氏的霸道、刁蛮,这么多年了,蔡老太太还对他心存芥蒂。

小厮请来了李老郎中。

蔡大爷父子焦急地立在花厅。

西屋内室,蔡大太太、蔡大/奶奶、蔡诗华正守在一边。

蔡诗华道:“我道云妹妹怎么不肯过来,一晚上心事重重,没想四婶居然与她说那种话,云妹妹身子弱,哪里受得住她说的。”

蔡大太太低声问:“杏子那丫头呢?”

蔡大/奶奶轻声蚊鸣,生怕被蔡诗华听了去一般,“昨儿黄昏,牙婆把人领走了,因是罪婢之女依矩得贱卖,只卖得二两银子。”

阿翠的眉毛蹙到了一处,急切地问道:“李老郎中,我家小姐无碍吧?”

李老郎中道:“萧小姐患有心疾,最受不得刺激。我先下银针,拿了袁太医开的方子去药铺抓药,煎了给她服下。”

两刻钟后,李老郎中取下了银针。

阿翠轻呼一声“小姐”,泪光盈动,要是云罗有事,她只怕也要被转卖。

云罗捧着心口,“我要奶娘!我要杏子…”

蔡大太太与蔡大/奶奶走到床前,云罗将头扭向一边,嘴里重复着地念叨着。

蔡大太太道:“诗华,吩咐今晚你屋里的丫头,令她们多用些心,小心服侍你云妹妹。”

蔡诗华应“是”,扶了蔡大太太出去。

090 贱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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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奶奶道:“那等贱婢又不守规矩,贱卖的好。更可恶的是二房的人,处处与我们为难,连个孩子都要利用,离间了云儿与我们的感情。”

宁国公得罪了王丞相,而萧众望与王丞相交好,只要离间了蔡家大房与萧家的关系,大房父子就如断其一翼。

大房的人因此怨恨上二房。

蔡大爷迎了过来:“云儿如何了?”

蔡大太太道:“人是醒了,还念着恶婢母女,只怕她已知晓柳奶娘被打杀、杏子被贱卖的事。”

蔡大爷想到四奶奶,“我们怕伤着云儿,处处小心,二房的人竟与孩子说这种话。”他想到大房那边,“今晚父亲与祖母顶撞了几句,母亲还得多宽慰父亲。”

蔡世荃咬唇道:“爹爹,四叔母瞧不得我们大房比他们过得好,要是云表妹在我们家有个长短,如何与姑母、姑父交代。”

蔡大老爷坐在偏厅里,见蔡大太太回来,忙问了云罗的事,蔡大太太只说是犯了病,怕又得吃药将养,近来身子刚好些,被二房的四奶奶一吓一哄,又拿柳奶娘母女的事刺她,病情转重了。

蔡老太太因着蔡大老爷在后花园说的那几句埋怨话,跟自个儿怄气,又看着蔡二太太道:“她是你的儿媳妇,你自教她们去,越发没个样子,难道你们还想越了大房的人与那孩子亲近不成?大房才是她的亲外婆、亲舅舅…”萧众望如今封二等伯,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对于大房来说正是如虎添翼。

不知是蔡老太太生了气,还是夜里着了凉,次日一早就染了风寒,直嚷头疼,躺在床上起不来。

不过半日时间,整个蔡府都说,云小姐病倒了、老太太也病倒了,只怕是两个人犯冲相克,这流言直飞得满府都是。

蔡大太太正犯着愁,蔡大老爷厉问左右:“这种混话是从哪里来的?”

夫妇俩正生气,绣婆子禀道:“禀大老爷、大太太,朱家老太太求见,特来探望云小姐。”

蔡大太太叮嘱了大老爷几句,起身去见朱家老太太,姐妹俩一见面,朱老太太问道:“姐姐这是怎了?”

蔡大太太说了昨晚的事。

*

云罗还躺在床上,吃了药,心口没那么疼了,昨晚醒来后又练了《玄女心经》,直至用微弱的内力真气护住心脉,心头的刺痛感方才逐渐减缓,今儿起来,心口依如压了一块石头般。面容越发的苍白如雪,嘴唇微紫,含怒瞪视着一侧侍立的阿翠。

阿翠只作不懂,苦笑了一下,“小姐好歹吃些粥,还得吃药呢,昨晚奴婢的命都快吓得没了…”

她拿定主意,非见到人不可,“什么时候让我见着柳奶娘和杏子,我什么时候再吃不迟。”

阿翠眉头紧锁,要真有个长短,这可如何了得。

蔡诗华听说了这事,赶来相劝,笑坐在床沿前,“云妹妹,你把粥和药吃了,我过去问祖母和我娘,让她们把柳奶娘母女从庄子上送回来,可好?”

柳奶娘和绣桃的卖身契在云罗手里,杏子属家生子原没有卖身契,蔡家人更不能擅自处置她的奴婢。

莺儿立在一边,道:“云小姐且把粥和药吃了,我们小姐说话算话的,一会儿就去找大太太要人。你不吃粥,回头大奶奶少不得要责怪小姐没有照顾好你,你先把这些吃了,小姐也要好去讨人不是。”

云罗还要坚持的,可听几人轮流劝说,好像莺儿说的也是那么个道理,她扭过头来,看着床前的蔡诗华,“我要吃了,你就把柳奶娘母女讨回来?”

蔡诗华信誓旦旦地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云妹妹呀,后日便是婉姐姐的及笄礼,我们都答应过她,要去瞧礼参加她的及笄宴,你可得早些好起来。”

云罗也想瞧瞧及笄礼是怎样的,抬了抬手,阿翠扶她坐起,她接了粥,不多会儿就将大半碗鱼翅羹给吃下。莺儿又让琴儿重新热了药,只等过上半炷香后再服侍云罗吃下。

两样吃了,蔡诗华依言出来,说要去讨柳奶娘母女。

刚下院门就见蔡大太太、蔡大/奶奶领着朱家老太太、大太太过来,忙欠身行了万福礼。

莺儿说了云罗的事,“云小姐定要寻回柳奶娘母女…”

蔡大/奶奶面露愁云,“唉,一个打杀,一个贱卖,我们到哪里寻?原想等时日长了,云儿对这二人的感情淡了再告诉她的,没想二房的人…”她咬了咬唇。

朱大太太道:“二房自来就爱与你们大房的人作对。”她轻叹一声,对身边的婆子道:“遣人回去,把大小姐接来,让她来陪陪云小姐。”

婆子应了。

朱老太太道:“姐姐,我们一进府,就听下人们议论,说云儿与老太太犯冲相克,我瞧不如让云儿到我们朱家住一阵子。我使人瞧过了,我们朱家上下没有与她冲撞的,相反呀,算命先生还说,云儿是个大富大贵的人,能给我们朱家添福呢。”

朱大太太觉着这是好事,要是朱家得萧家帮衬,朱家兄弟也能步步高升,笑道:“大姨母,要是老太太有个长短,你和大姨父定会招人非议;若是云儿这里再有个什么,岂不辜负了大将军和夫人相托之情。”

蔡诗华也觉得这是好事,“祖母、母亲,把云妹妹送朱家吧,再过两日婉姐姐就要及笄,我们正好参加她的及笄宴。”

蔡大/奶奶忧心道:“柳奶娘母女的事,还得请婉儿寻了机会开解云儿,她们姐妹在一处时间长了,婉儿又最是个得体的。”

朱大太太应了,几人进西屋瞧罢了云罗,宽慰的、说笑了一阵。

云罗撒着娇,“外婆,你把奶娘母女送回来!她们服侍得挺好的。”

蔡大太太又不能说不,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她犯了心疾,“云儿把药吃了,那处庄子原是你大舅母的陪嫁庄子,远在晋陵,只怕没个五六日不能把人接回来。”与蔡大/奶奶使了眼色。

蔡大/奶奶微愣,忙笑道:“好!回头派人去晋陵,把她们母女接回来。”

云罗吃了药便要歇会儿,几位太太、奶奶从屋里出来,叮嘱蔡诗华主仆小心服侍着。

蔡大太太拉了朱家婆媳说朱婉的婚事。

朱老太太一听是钱塘知州家的大公子,甚是满意,说了几句好话,令蔡大/奶奶做中人说合。

091 摔伤

当天午后,朱婉亦到了蔡府,与朱老太太婆媳一道接了云罗去朱家。

蔡诗华以为云罗侍疾为名,领了自己的丫头一并过去小住。

八月十七,朱大老爷接到了吏部转来的上任文书,着他八月二十五日前抵达扬州赴任州同一职,朱家上下想借着朱婉的及笄礼办次赏桂宴。

说是赏桂宴,不过是朱家后花园里植有六株开得正好的桂花树,虽只六株却是满园馨香。

八月二十二,蔡、朱两家遣去钱塘的官媒也早早回来,一道来的还有纪太太母子,说是来拜访临安知州夫人的,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来相看朱婉。

彼时,朱婉随着祖母、母亲去了蔡府。

纪家听说了蔡、朱两家与萧家的关系,知道嘉勇伯夫人蔡氏打小就与朱家交好,而蔡家大房的小姐与朱家小姐又多有来往、走动,就跟亲姐妹一般的亲厚,虽说现下朱大老爷的官职低了些,但朱家也是世代的官宦人家。

见罢了人,两家合了八字,彼此都甚是满意,当即就换了庚帖、订了亲事。而朱大老爷因赶着去扬州上任,八月二十三一大早就启程前往扬州。

*

朱娟听说云罗来了,边跑边叫着“云妹妹,我来寻你玩儿了。”在她的身后,又跟着一个更小的姑娘。

朱婉与蔡诗华坐正,彼此交换一个眼神,“我去婉姐姐屋里,看你绣嫁衣,只怕这几个妹妹要玩她们的呢。”

朱娟上了屋,欠身与朱婉、蔡诗华行了礼。

朱婉看着略小的女孩,“五妹妹的风寒好了?”

入秋之后,朱大老爷的庶女朱娴便染了风寒,朱大老爷只一妻一妾,大姨娘原是朱大太太的陪房丫头,相貌、性子都是极好的,对朱大太太也恭敬有礼。一早就看入了朱大老爷的眼,朱大太太产下嫡长子后,索性顺水推舟,让她做了朱大老爷屋里的通房。朱娴前些日子因染了风寒,加上年纪略大些,便留在临安朱府与朱大太太的嫡女、嫡子们一处生活。

朱娴道:“回大姐姐话,如今大好,跟二姐姐过来陪云姐姐解闷。”

朱娟只看着云罗,坐在床前的绣杌上,“云妹妹可好些了?二伯在后花园里搭了个秋千,说要给我们姐妹玩,要是云妹妹身子大好,与我们一起去。”

朱家人丁兴旺,除了朱老太太所育两子、两女,又有姨娘侍妾所生的几个孩子,除了朱大老爷刚谋上实缺,其他几个都闲赋在家,对于云罗的到来,朱家上下都如众星捧月一般,因云罗有心疾,朱家姐妹个个都是让着、敬着。

云罗随朱娟、朱娴坐在秋千上,让丫头们推着,当秋千高高地扬起,朱娟欢快地大叫起来:“推得再高些!再高些…”

随着秋千的起起伏伏,云罗的心口一紧,莫名的刺痛如潮似波地袭来,她渴望挣脱像大网,像诅咒一样的心疾,她想轻松、快乐的大笑,想任意的玩耍,可连小小的希冀都成了梦想。

“啊——”

随着朱娴的尖叫,云罗整个人从秋千上栽了下来。

阿翠惊呼一声“小姐”,飞奔过来,将她一把抱住,脸倒无事,只听朱娟颤微微地指着云罗的手,“云妹妹…出血了!”

话音刚落,阿翠扯着嗓子喊“小姐”,云罗又昏了过去。

朱家人请来了李老郎中,朱老太太大发雷霆:“是谁在后花园搭的秋千?搭便搭了,也不知道搭得牢靠,那秋千的板子都歪斜了,这能坐人么?云儿的身子本弱,竟把手伤了,划了那么大的一个口子…”

幸好是手,要是伤着脸,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是云罗,朱大老爷能谋到那么好的实缺官职,还指望着朱三老爷也谋个差使做呢。

朱大太太、朱三太太与朱婉等人在云罗屋里呆着。

婆子将朱二老爷搭秋千的事说了。

朱老太太道:“若是想把蔡家二房的那套拿来使,我可饶不得他。”她将拐杖不停地敲打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道:“把那畜牲给我叫来,他这是安的什么心,害人都害到一个体弱的孩子身上了…”

云罗对他们来说,是朱家与萧家的桥梁,又有算命的说,朱家将倚上一个属龙的贵人,朱老太太一听,想到朱氏信里所说的一切,云罗可不就是他家的贵人么。

李老郎中抱拳道:“禀朱老太太,小姐受的是皮外伤,心疾犯了,只怕又得卧床静养几日。本有心疾不能荡秋千,时高时低加促心跳,云小姐承不住这才犯了病。”

朱老太太还是念着朱二老爷搭秋千的事,愤然道:“要不是那畜牲,好好的孩子怎会犯病受伤,我饶不得他!”

朱老太太正在发脾气,先训朱二老爷,连带着将高姨娘又给训了一顿,二房一家个个如临大敌,全无笑容。

云罗醒来,听到的就是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低声问阿翠:“怎了?”

阿翠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小姐,你吓死奴婢了。”眼泪又要流出来,看了眼外面,道:“是朱家老太太在训朱二老爷,他搭的秋千不牢靠,才害得小姐从上面跌了下来,不仅受了伤,还犯了病。”

朱老太太厉声道:“还不把二老爷带下去,着他去家祠抄经反省,都是当爹的人,心存恶意便是万万不该。”

朱二老爷低声道:“母亲,儿子没有恶意,只是想给孩子们搭个秋千,好儿也是玩过的,那秋千没问题…”

朱好,朱二老爷的另一个孩子。

婆子抢过话道:“二老爷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秋千没搭好,云小姐怎会从上面跌下来?又怎会受了伤?”

朱老太太将头扭向一边,不愿多看他一眼,“带他去家祠,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他出来。”婆子们正要带人,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姨婆”,朱老太太寻声望去,却是云罗在丫头搀扶下过来,身侧又有蔡诗华。

朱老太太连连起身,“云儿,你在床上歇着就好。”

朱二老爷一脸无助,颓废而无助,打小他就不得朱老太太的欢欣,没有男子应有的朝气。

云罗拽着朱老太太的衣袖,撒娇道:“姨婆,这事怨不得二表叔,原是我自个没坐稳。姨婆别罚他,你不要罚他好不好?”

朱老太太迟疑着。

云罗又撒了一阵娇。

“今儿有云儿求情,我便饶了你这回,你下去吧,没事打理好你名下的铺子、田庄,别打旁的主意。”

这也是朱老太太在告诫他:想攀上萧家,也得先问她愿不愿意。

092 知晓

八月二十四黄昏,蔡诗华回蔡家了,明儿一早便要离开江南去京城,听说京城那边蔡氏和蔡二\奶奶已经替蔡诗华物色了几个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只得见着了人,便要替蔡诗华订下亲事。

蔡诗华刚走,三房的朱娟就搬进了绣阁,住进了蔡诗华早前住的屋子。

朱婉订了亲,忙着绣嫁衣,又得照看云罗。

八月二十六,云罗因没见到柳奶娘母女,抗议不吃药、不喝粥。

朱婉与朱娟几人轮番劝着,可朱娟到底是个孩子,根本不会劝人:“云妹妹,你把药吃了,回头我给你好玩的,我屋里的毽子全给你,还有我屋里的纸鸢也给你玩…我的漂亮衣服也给你穿,你把药吃了。”

云罗扭着头,固执地道:“我要奶娘!我要杏子,大舅母她们答应过我,要把她们从晋陵接回来的,这都多少日子,我要见人,今日不见人,我便不吃东西。”

朱婉劝慰了一阵,忆起杏子的事来,早前以为杏子每日蹲在地上是玩泥,后来飞线才瞧清,她竟是在地上用树枝写字,好似杏子能认不少的字了。

朱婉道:“云妹妹先把粥吃了,我这就派人去蔡家打听,许是她们在路上了。”

回到屋里,朱婉并没有派丫头去传话,徘徊踱步,寻找应对的良策,令飞线备了笔墨,模仿杏子的笔迹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封信。

不多会儿,信就写好了,见墨已干,这才折起封好。

又过了半炷香,让飞线出去打听的模样,飞线在外转了一圈又回来,手里拿着封信,直往云罗屋里:“云小姐,晋陵庄子上杏子写信来了。”

阿翠接了信,心里暗道:杏子不是被贱卖他乡了么?怎还有信回来。

云罗接过信,一拆开信,心头顿时就凉了半截。

飞线佯装欢喜地道:“云小姐,杏子要回来了么?为甚只带了信回来?”

云罗确定这信不是杏子写的,杏子从来没有写过信,连信的格式都不懂,可她手里的信虽字写得不好,格式上却挑不出半分不妥。

阿翠追问道:“小姐,怎了?”

就算她想问过明白,只怕没人告诉她了。

“杏子说,原是要早些赶回来的,可是奶娘染了风寒,只怕没有十天半月是不会康复了,她说待奶娘的风寒一好,就从晋陵赶回来。”

而她,却知道,也许她们很难再回来了。

柳奶娘和杏子到底怎样了?

阿翠浅笑道:“小姐最是心善,这是担心柳奶娘的病,又对她们还不能回来心烦呢。”

云罗道:“你们退下,我想一个人看会儿书。”

她们为什么要瞒她、骗她?

如果不是蔡家二房的四奶奶,她不会知道柳奶娘母女出了事,可她已经问了阿翠好几回,阿翠的说辞也和其他人一样,只说柳奶娘母女被罚到蔡大/奶奶在晋陵的陪嫁庄子上学规矩了。蔡大/奶奶原是晋陵城内的官家小姐,有晋陵的陪嫁庄子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柳奶娘归来的事一推再推着实太不寻常。

黄昏,云罗用罢了饭,让阿翠陪着自己去走走。

朱婉道:“我陪云妹妹一起去吧。”

云罗道:“婉姐姐且做女红,我让阿翠陪我出去消消食。”

朱府的后花园,只得蔡府一半大小,但是小桥楼阁一应俱全,曲径通幽,云罗缓步而行,爬过石桥,越过假山,她却放下了脚步,语调一转,厉声道:“阿翠,你知错么?”

阿翠一愣。

她快速回身,冷厉地看着阿翠,“所有人都说柳奶娘母女去了晋陵庄子,我却不信,告诉我,她们到底去哪儿了?今儿你若再不说实话,一回钱塘,我便发卖了你,再不让你见你娘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