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儿含泪点头,“我攒足一万两银子,就随你置屋过日子。”

“你这傻瓜,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学武,我能养活自己,我不想给你负累。”

凌学武想:大概这就是爱吧,爱到深处,为她做什么也行。就似她,为了他,与母亲断绝关系,与姐姐断绝往来,甚至和云五翻脸。

她对他太好了,好到就如她所言:只剩下他了。

云罗走得很快,快到似要远远离开是非地,更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袁小蝶一路快奔,追上了她:“公子信了她的话?”

“我自以为是?我悲天悯人?我自作聪明…原来,我这么令人讨厌。”

袁小蝶一阵错愕,“公子,玉灵儿是在说气话,你并没有。”

“我有!我有!”她仰起头来,玉灵儿骂她的话还言犹在耳。“我就是令人讨厌,也许在这世上真正喜欢我的就只有娘亲了。”

“公子…”

云罗的脚步更快了,兜转之间,更像是在小跑。她不说一句话,但袁小蝶却听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云罗、杏子、小蝶、玉灵儿、杨采萍,她们五个人在一起几年,尤其是杏子和玉灵儿留在云罗的身边最长,云罗总是美好地希望,玉灵儿可以像杏子那样,平安、快乐地生活下去,找一个平分的男人,嫁夫生子,衣食无忧地过日子。

进了后院。云罗故作平静地道:“小蝶,你回房歇着吧。”

“公子还得想开些,玉灵儿是胡说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她不语,抬手示意:退去吧。

云罗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凉亭移去,突地心口一阵翻天覆地的刺痛,似要将她的胸膛剜出一个洞来,捧住心口,身子一歪扒在桌上。

“砰”的一声,袁小蝶转身奔来,挑起轻纱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云罗:“公子”。

她已经昏死过去。

袁小蝶折回屋里。取了药丸喂她服下。

她浑身很凉,凉得似要死了一般。

不多会儿,就惊动了整座绿萝别苑的人。

阿青守着云罗,别苑管家去请郎中,而袁小蝶一路快奔去豫王府。

云罗在昏迷中,似回到了穿越前。回到了她与母亲云如茵的家里,那是一个不大的小家,只得两室一厅,还是租来的屋子,可她过得很快乐。

小小的她。写完了作业,便站在阳台上,望着小区的大门,盼着母亲早早的回家。她要给母亲一个惊喜,想学着母亲的样做一顿饭。打开了煤气灶,而那跳出的火苗却吓得她捂耳大叫,她拼命的逃出厨房,过了一会儿,又缩回头去,像侦查敌情一般的偷窥着。

原来火苗一直是那么大。

她抓了炒锅,小心地移到火苗上。倒了油,然后捧起筲箕将菜倒了上去。

终于,炒得半焦的素炒莲花白就起锅了。

而她,竟忘了放盐。

她记得母亲偶尔也做凉拌菜,那就学那种样子,把盐放上去吧。

她拌匀了味,尝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又回到厨房,再没有之前的惊慌,再炒了一盘番茄炒蛋。

坐在桌前,看着自己的杰作,等待母亲回家吃饭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那一年,她七岁!

母亲回来后,看到桌上的菜,幸福的笑了。“罗罗会炒菜了,啊,真厉害!”她在她的脸上亲着,宠溺地抱着她。

这种幸福,她至今难忘,仿佛感觉到被人拥抱着,温暖的,贴心的,鼻尖闻嗅到一股淡淡的汗臭味,抬头时,看到的是古代的谢如茵,还是那张清秀的面庞,不过换了一身装束。

这是那年,她染了风寒,母亲便这样一夜不宿的抱着她,为她唱歌,与她说话,声声轻呼着:“云罗!云罗…”

幸福,好让她留恋。

如果在梦里才能见到最想见的人,她宁可就这样睡下去,再也不醒来。

那一年,母亲要出差,临离开时,交托了邻居阿姨帮忙照顾她。母亲蹲下身子,温和地说:“云罗,妈妈出差了,你上次没考好,但妈妈相信这次一定能考出好成绩。”头天夜里,母亲意外地抱着她,讲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在孤儿院长大的妈妈如何与同样在孤儿院长大的爸爸相恋、结合,最后她呢喃着说:“云罗,好好活下去!越是在风雨中受到打击,更要努力地走出逆境,更该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享受好生活。”

好好活下去…

当谢如茵被人追杀,也曾与她讲了一样的话。

前世、今生的交替,她们最后与她说的,都是那句“好好活下去”,朴实无华,却驱动着她学会了坚强。

暖流,这样的明晰,从她的嘴里而入,缓缓地温暖着她的身躯,喉咙暖了,肠胃暖了,似小时候母亲喂饭,吃撒在衣襟,而她拿着帕子轻柔的擦拭。

外面传来夏候逸的声音:“世子,何妃来催,该去郑府了。”

“告诉何妃,本世子今儿不去了,她与郑夫人商议。”

夏候逸与一边的小邓子使了脸色。

小邓子走到他跟前,低声道:“这一宿的,快把我的小命都吓没了。云五公子好好的就犯了心疾,昏迷不醒,连宫里的方太医都没辙,药又不喂进去…”

夏候逸跟在慕容祯身边十余年,从未见他如此过,“世子一宿都没睡?”

“可不是么?一听袁姑娘来禀,连夜就把人给接回府了,又不放心丫头们服侍。方太医下了方子,说是过了辰时不醒,只怕是…”他小心地张望四下,方才吐出“凶多吉少”。

夏候逸道:“世子,今儿要去郑府、李府商量五公子、六公子的婚事,这是昨儿就说好的。何妃一人拿不好主意,所以…”

“拿不了主意就改在明、后日!”

慕容祯静静地会在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张脸白得如雪,嘴唇发紫,仿佛不再是个人,已经死了一般,她一动不动。

袁小蝶嘴里愤愤地道:“要是公子出了事,我…我就去软红楼把她给杀了。她明知公子有心疾,还说那些话,公子一片好心全都当成驴肝肺。”握紧了宝剑,似乎只等时辰一到,若不见云罗醒转就去杀人。

阳光透过窗棂,在屋子里落下了朵朵光花。

慕容祯将视线定格在她的脸颊,她微阖着双眸,这样的静,静得仿佛远离了这世界。他没有由来的害怕,想到她的意气风发,想到她的自信满满…这样的近,近得仿佛又能看见,远的似乎只是曾经。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云五,你不能死!你可是输了,说好了得留在我身边一百七十天,一天都不能少,还有几天呢。这几天你可是在自己家里呆着的,不能算数!你得补给我…答应的事,怎能不做到?”

他第一次这样近的看清她的睫羽,微翘的,纤长的,漂亮得如同阳光下的蝉翼,只见两片睫羽微微一颤,他看得呆了,扑闪了两下,露出两粒明珠般的眸子,像一泓幽潭,倒映着他的影子。

袁小蝶惊呼着:“公子,你总算醒了。”

云罗看着帐顶,陌生的,蓝色的祥云图案绣帐,很明显,这是一个男人床。“我…”她迟疑着,审视着周遭,面露陌生的看着慕容祯,“你怎么把我弄你屋里来了?难怪在梦里都闻到一股子汗臭味,不用问,肯定是你了。自己发臭了,就离人远点,离得这么近,活人都能被你熏死。”

慕容祯愣了一下,片刻就笑了起来,“看来真是没事了,一醒来就会损人,瞧你有病,本世子不和你计较。既然是醒了,袁小蝶,把你家公子送回绿萝苑。”

珠帘外,小邓子问:“世子今儿还去郑府、李府么?”

“去,为什么不去,马上就出发。”

他起身开了紫檀木衣厨,寻了袍子出来,三两下换回,“小邓子,着人小心服侍。”

云罗拿慕容祯当透明的,眼神有些痴呆,还在回味着梦里的情形,点点滴滴都是那样的真实。

慕容祯提醒道:“袁小蝶,记得让她把药吃了。”

袁小蝶扭头出了屋,重新捧了碗热汤药。

186 白首人

慕容祯更好衣便离去了。昨儿是三月十五,谢南安与慕容祉订亲,而吉日要待谢南安明岁六月及笄之后再行商议。

但郑小姐、李小姐不同,这二位小姐都年满十五,到了议婚的时候。

今日竟是两家长辈见面的日子,也是商订婚期的日子。

豫王夫妇不在京城,这事就交给何妃与慕容祯着办,慕容祯身为嫡长兄,长兄如父,就得出面。何妃因是侧妃,说不好听,也是个妾,不敢逾过了豫王妃,为防他人非议,便再三邀请慕容祯一道去。

云罗一口饮罢,“你到外面候着,我运功调息。”

她盘腿一坐,用《玄女心经》遵照心法口诀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又运了个大周天,如此一来,就用了一个多时辰。

待她出来时,已经挽好了发,一袭精干的男装,仿佛早前生病的人不是她。“小蝶,我们回绿萝别苑。”

“可是…公子的身体…”

“没什么大碍,我还有太多的事未办,相信上天也不会这么快要了我的性命。”她微微含笑,可落到袁小蝶的耳里,却是无法控抑的心痛。

*

广平王府。

刘妃迎上回府的慕容祎,笑问:“祎儿,这么些日子了,你告诉我,你心里的那个女子是谁?也好让为娘请官媒早些入府商议婚事。”

慕容祎忆起了云罗,她的仇人是谁?

他喜欢她,亦欣赏她的才华,却不愿对所娶之人不够了解。他曾想过,盲目随从的迎娶凌雨裳,可后来才发现凌雨裳的虚伪,这一次他想娶的,是一个能足够了解的女子。在他没有查实她的底细前,他不会贸然娶她。

慕容祎道:“娘且等几天。这事儿我还没与她说过,等与她商议好自会回你。”

刘妃轻叹一声,“祎儿,难道你要等她自己提出求亲吗?女儿家脸皮薄。你且告诉我,她到底是谁?早前不是说,她的身份贵重,是如凌雨裳一般么,你与我说,她是不是也是郡主身份,也是名门贵女?”

“娘,别问了,到时候你自会知道。”

慕容祎转身离去,身后是刘妃的声音:“她的名字你就不肯说出来吗?祎儿。你年纪不小了,总是要成亲的,这样拖着也有碍她的闺誉。”

回到自己的寝院,慕容祎问郁枫道:“那事儿查到怎么样?这些日子,刘妃天天追着本郡王问她的事。我生怕一不小心就说出来。”

郁枫笑道:“正要与郡王爷回禀,这是飞鸽传书递来的消息,属下亲自整理了一下。”

慕容祎接过小簿子,上面记录的是云罗的生平事迹:云五,实名萧初云,生于昌隆四年八月,曾又名萧初晴。钱塘人氏,乃卫国大将军、嘉勇伯之嫡长女…

他看着,不由得诧异起来。

郁枫道:“云小姐的病不是生来就有的,是被她父亲一脚踹成内伤,险些丢了性命,后来虽然保住了命。却从此落下心疾。虽只六岁,却懂孝道,保护母亲。事后,萧众望颇是懊悔,便给她最好的…”

只得六岁的云罗。与奶娘、侍女离开京城远赴江南养病,原想投奔舅家,不想竟因为与外家太祖母属相相克,竟在除夕日被送返钱塘,小小的年纪,却已经饱受凄苦。

他仿佛看到了,随母初入京城,就引得各家夫人、小姐们喜爱,讨人欢心的小云罗,她蹦蹦跳跳,活泼可爱,可因幼年的一次意外,染上心疾,从此笑不能大笑,悲又不能大悲,甚至连荡秋千都不能…所有高兴的事,与她无缘,因为任何一场风波,都可以引得她心疾复发。

郁枫道:“郡王爷,云小姐是大商会李盟主的义妹,亦是百乐门的门主,这些年百乐门开涉到各郡各县,不说多了,只怕名下得有五六十家,我们是瞧过洛阳、京城的生意,那可是少有的好生意。这可是比娶昭宁郡主、李郡主都更好,论身份,她是嘉勇伯的女儿。虽然嘉勇伯最近几年了失了宠,可他手里还握有二十万北路军的军权…”

“可云罗身染心疾。”

这样的女子,也许命不久矣。

慕容祎听太医说过,这等内伤心疾能活下来就是意外,通常有这种心疾的人,无论男女都不能成亲,进不能有房事,因为尚有不慎,就会令她心疾复发。一个连笑,都不能大笑的女子,又怎么可以再有旁的。

郁枫没听懂他的意思,笑道:“如此一来,对我们有利无害。她若出了差迟,郡王爷就成了百乐门的门主,名下那么多的百乐门生意,银子还不得源源不断进了郡王府…”

“郁枫!”慕容祎大呼一声。

郁枫停下话,想到那样一个多病的女子,却拥有着这等的财物,是人都会心动。

“你不觉得云罗她很可怜吗?虽有父母,却将她置于江南未曾疼宠过,小小年纪就得饱受心疾之苦,而我之前…”他痛苦地摆头,“怀疑她对我有所隐瞒,怀疑她就是那个复仇女。”

从一开始,她便告诉他一些话,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她未曾怨过、恨过,只是不想被父母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她绝决地离开。

他知道她是萧初云,却不知道她所有心疾得来的原因,更不知道内里的真情。

云罗,他还记得当年得遇她时,她是快乐的、明媚的,更是健康的。

“去绿萝别苑。”

骑在高头大马上,慕容祎止不住地想着那日他们相对说话时的点滴。

后园里,依旧是垂着白纱的八角凉亭,袁小蝶拿着自制的网子,与阿青正满院的追赶的鸣蝉。

二人见到他,纷纷行礼:“郡王爷!”

“你家公子呢?”

袁小蝶指着凉亭。

阿青道:“今儿公子身子不适,我们怕这蝉儿吵到她,特意在这里赶蝉儿的。”

云罗坐在凉亭里,手里握着笔,没有抬头,依旧是她惯用的语调、亲和的话语:“你来了。”

“嗯!我来了。”他望着她纤柔的背影,心头升腾起一阵阵的酸楚,为自己暗中查她的底细,就算还有一些没查出来,查到她是萧初云,查到她自幼所受的苦,仅此这些,就足够让他怜惜。

他曾以为,自己的幼年时代是孤寂的、无助的。

不曾想,还有一个她也是如此。

“阿青说你身子不适…”

“不就是昨儿犯了病,听她们大惊小怪的,我已习惯了。”

她伸手取了茶壶,倒了茶水,面上含着浅笑。

他闻嗅到了空气里掠过的汤药味儿,似乎比以前更浓烈了。“云罗”他悠悠地轻呼,坐在她的一侧,想说自己查她的事,终是又咽回了肚里,“这几日,我娘他逼得我很紧,我想把你的事告诉她。我们…订亲吧!”

订亲?云罗看着他,上回惊见他的霸道与强势,直到现在想来,仿佛都是她的错觉。在面前这个温润明朗的男子身上,居然会有截然不同的样子。

这个时候与她提订亲,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云罗已经兜转了几个来回。

慕容祎轻声道:“你不愿意。”

云罗笑着,“凌雨裳怎么办?”

她更想问的是:你为什么和凌雨裳退亲呢?但这样问,就会曝露出她的担心。不会是为她,如果说是她,那定是一个藉口。

她云罗那时与他相识不过八日,怎么有那样的魅力让他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退亲。

慕容祎道:“我和她不是一路人。”不仅不是一路,更重要的是,他亲眼目睹了凌雨裳的狠毒、残忍,而他身边最不能要的就是这样的女子,“我退亲,只是觉得诚如你所言,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不可草率待之。我希望能与一个自己了解、喜欢的女子共结莲理。即便她所求的是‘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我也会答应。”

就在二人说得动情处,一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近在凉亭。

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

这,就是云罗的所求。

慕容祯心头一震,无法呼吸,不能前进,其实在这世间,寻得那一个真心人才是最大的幸福。

慕容祎蹲下身子,甘愿为她放低了姿态,“云罗,我们订亲吧。一生一世我们都在一起。”

云罗看着面前的他,却想的是,他是真心,还是因为他查出了什么,否则今儿不会突然跑来,告诉她,想要娶她,想要与她共度一生。“阿祎,你真的了解我吗?”

“是,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幼年时吃的苦,我知道,你为了保住母亲的嫡妻之位,为了不让父亲休弃了她,代她受过,却被父亲一脚踹飞,险些丢了性命…”

他真的在查她。

查到她,就是萧初云。

“你既知我有心疾,就当知道,每一次犯病,我都有可能就此死去,从此再也醒不过来。”她平和的看着慕容祎,这样的淡定,这样的温柔,这是慕容祯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动人的妩媚,却不是对他,而是对着慕容祎。

“你为我学医,你就该知道,如果我嫁给你,也许你、我连夫妻之礼都不能有。阿祎,这对你不公平。你很好,你足可以得配更好的女子。我为早前,告诉你‘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的话懊悔过。阿祎,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187 恶狗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如一朵洁白的梨花沐浴在雨中。这一刹的她,妩媚得汇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清滟绽放,吸人注目。她柔和而美丽,浑身洋溢着一股与生俱的冷傲。

慕容祎依保持着蹲身的动作,久久地仰望着她的面容,眸光里流露无尽的柔情。

她可以信他么?她不能信他。在他的眼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影,能从一个男人的眼里看到自己,他的心里许是有她的。若这样仓促地交出自己的一生,她做不到。

慕容祯生怕她一下心软就应了,大声道:“啊呀!郎情妾意,好动人的一幕啊!”衣袍一撩,拾梯进了凉亭,不过是三步阶梯,他却走得很是有风度,给人一种上了议政殿的虔诚,不是在走,更像是在跑。

慕容祎起身,在一边绣杌上坐下。

云罗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你是忘了么?我们之间还有场约定,一百七十天一天都不能少。”慕容祯昂首挺胸,笔挺挺地坐下,冷不妨慕容祎移了绣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跌了个狼狈不堪。

云罗“哈——”的一声就要笑出来,却因心口的疼痛捧住了,而拼命止住,慕容祎急问:“怎了?”

云罗吐了口气,启开一边盒子里的小瓷瓶,倒了三粒小药丸就那样仰头服下。

慕容祯抬手给了慕容祎一拳,两拳交织,一个要打,一个要阻,便僵持了起来。“她昨晚犯了心疾,今儿辰时才醒来,这事…你不知道?听袁小蝶说,每次她一旦犯病,没有十来日,很难再出屋。”

他来时。就闻到凉亭里有股浓浓的药味。却没有深想,她的拒绝许与昨晚犯病有关。“云罗,出了什么事?”

云罗淡淡一笑,“都过去了。多大的两人。怎跟孩子似的。”她大口的吐气、吸气,然后才慢慢地调匀了呼吸,他们看见她的脸变得越发的苍白无血,就连嘴唇的紫又深了一分。

慕容祎先软了下来,放开慕容祯的手,伸着脖子看她写的,“新书?”

“是。《梁祝》在各大戏院很好,尤其是扬州、江宁等地,各地百乐门堂主纷纷写信来问,问下一个新戏本什么时候出来?”

慕容祎道:“不是听说百乐门还有专门写新戏本的么?”

“是有几个有才华的秀才、举人在。他们习惯了诗词歌赋,像这种故事情节的掌控,一直由我、夏候先生和杜先生来定,我拟稿、修订,自己满意后。再交给夏候先生、杜先生审定,过了这二位中的一位,便会印书、印戏本,再送往各地,着各地戏班子排练。”云罗顿了一下,“今儿这个,是杨伯江写的戏本。我修改了两日,他的诗词雅俗共赏,但这情节上还得修改。”

慕容祯看那书稿上,写着“白狐传”三字,伸手粗翻了一遍,“跟你的《白蛇传》相似。也是写一个书生救了白狐,白狐化成美女报恩的故事。”

“杨伯江是今年初新入百乐门的文人,用了数月之久才写了这本子,原不想看,可想着他的一片真诚。推辞不过…”

“什么推辞不过,听说从三月至今,给你写了三十封信,能装足足一匣子。你心一软,就答应帮忙修改,瞧瞧这改的,都快成你写的了。”

云罗问:“你听小蝶说的?”

慕容祯不以为然地道:“还用我说,我一进门,看见汪伯等人一脸不高兴,有百乐门的人送了信,给挡回去了,汪伯只说你病着,可经不住他们折腾。我瞧你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忠心、实在的。”他拿了那书稿,看了一遍,“与你的文才差太多,情节平淡,内容轻浮,把那狐女写成了青楼女模样…”他不容多说,拿了笔将身一转,移到一边大笔一挥,就密密在扉页写了几行字,“你写评语就成,干吗要逐字修改,这是他写还是你写?你养这些无用的酒囊饭袋作甚?不会写,就让他回去读书考功名去。”

慕容祯一写完,将书一搁:“以后就这样写?何必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