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婆子低声道:“容我问问。”

正要上楼梯,海棠就出来了,笑着道:“小姐打扮好了,这就下楼。今儿小姐出门,你们在家小心看着。”

那一箱子的稀罕物什…

虽说大半都送了萧家人,可还有不少呢。

管事婆子应了。

云罗携着三女出了拱璧楼,上了二门外的家轿。

蔡氏瞧了一眼,笑道:“年轻小姐就该这样打扮。”

初雪的目光则落在云罗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上,那一条漂亮的腰带,缀下珍珠丝络,络下又有银铃,一瞧就是值钱的东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广平王府去,虽说出门得早,到了广平王府一看到处都是贵客,竟分了三处,新婚夫妻、订了亲的男女在一处,又有男客一处、女客另一处。

支客师是几名精明干练的婆子、丫头,领了萧家人分成几路离去。

初雪闷着头,直跟在云罗后面,却被蔡氏一把拽住:“没听支客师说,新婚夫妻、订亲男女另有一处,你跟你姐姐去做甚?”

初雪咬了一下唇,哪有这么多规矩,以往都是分两处,广平王府的订亲宴倒好,居然还分成了三处来。

郁枫迎了过来,抱拳道:“萧小姐,请跟属下来。”瞥了眼袁小蝶,很快垂下头去。

袁小蝶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是高度戒备地审视着周围。

广平王府的后花园凉亭里,已经来了三对年轻夫妻,一对是秋天时成亲的慕容禧与夏候适,又一对是文士装扮,身边站着个紫袍妇人,年纪约莫在十五六岁模样,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另一对男子穿着紫色蟠龙袍,瞧那模样应是某亲王府的世子,女子衣着大红衣裙。

慕容祎迎了过来,笑问:“来了?”

她柔声答道:“来了。”

慕容祎正要伸手,却突地忆起他们只是订亲,在人前还是顾忌几分,将抬起的手一转,“娘说我们年轻人喜欢热闹,所以特设了这处凉亭给我们接待交好的亲友。”他进了凉亭,指着夏候适道:“这是我的好友夏候适,旁边的…”

云罗道:“禧郡主原与我相熟的。”

慕容祎勾唇一笑,指着另一对年轻夫妻道:“这位也是江南人氏,琼林书院鼎鼎大名的才子徐绩与夫人。”

“这位是我大哥、蜀王世子,旁边那位是大嫂。”

云罗垂首,落落大方又不失优雅地欠身一拜,“见过夏候公子、禧郡主!见过徐公子、徐夫人!见过大哥、大嫂!”

慕容禧笑了起来,“你行这么重的礼作甚?”

“在外,自讲官场地位、职位,可这是宴会上,只讲私情,自得敬客,主人尊贵也得行礼,皆是该行的。”

徐夫人抿嘴浅笑。

蜀王世子妃审视着云罗,这容貌,这气度,还有她的身份,样样都在她之上。

慕容禧心头情绪繁复,慕容祯对云罗的心思她多少也猜到一些,可云罗却更偏爱慕容祎。慕容祎生着一副好样貌,便这那张脸、那风度就能吸引不少的目光。打趣道:“瞧瞧!还没过门呢,就当自己是主人了?”

“我这一行礼,也有谢罪之意,我来晚了。”

慕容禧因与她熟识,说话便随意了许多,“好了,好了,阿祎一早就叮嘱过了,说你身子弱,不能饮酒,生怕我们灌你酒似的。”

有侍女过来,唤了袁小蝶与海棠、水仙:“三位姑娘请到一边小案上用茶点。”

几人的目光才齐刷刷地落在她们身上,连这侍女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尤其是海棠、水仙,那肌肤嫩得跟能流出水来似的。

蜀王世子瞧了一眼,不由问道:“她们是你的侍女?”

云罗道:“是门中女弟子,因长老、副门主不放心,特遣来服侍的。”

徐绩看着她们三个,风姿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点:是标准的美人,有的娇媚如花,有姣好似月,更有的婀娜多姿。

“行遍山水,方才发现真正的美人乃在民间,海棠原是桂郡人氏,水仙是渝州人氏,但凡山好水好的地方,就出美人。”

夏候适见几个人男人看着她们有些失神,连带着慕容祎也多瞧了几眼,“萧小姐弄这样的美女在身边,就不怕…某人心猿意马?”目光移向慕容祎。

“听闻秀色可餐,想着有她们在,许能省点粮食。”

一语落,凉亭里的人顿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蜀王世子虽在笑着,看着云罗的眼神有了更多的敌意,这是慕容祎的未婚妻,才貌双绝,手里更握有百乐门,慕容祎这是走了什么运,这样的美女竟被他得到了,此女听闻才华了得,将来成事之后,若想对付慕容祎只怕又多了一些难度。

徐绩笑道:“第一次听秀色可餐,瞧美人也能省粮食的。”

云罗很是认真地道:“这可是真的,我以前一顿吃一碗,如今只吃小半碗了。我都如此,要是换作诸位公子、世子的,岂不要只吃几粒米就成了。”

袁小蝶听见凉亭里的话,颇有些不悦,她讨厌被男人们这样看着,尽快看海棠和水仙的更多,她们两个倒似乎很受用。

几人分尊卑坐下,双双对对,璧人仙侣般的人物,当真养眼得很。

坐了一阵,蔡世藩携着夫人也到了。

见到云罗先是一愣,很快就抱拳,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蔡夫人笑道:“今晨得到下人禀报,说姑父寻着表妹了,我们还有些不信,瞧瞧,可不是个仙女似的人物。”

云罗欠身行礼,唤了声:“见过表哥、表嫂。”

重新坐回座位上,几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说了一阵,徐绩提议道:“斗诗词如何?”

237 订亲宴

慕容祎侧眸看着身边的云罗,她说过不喜欢在宴会上与人比试诗词。

云罗移眸看他,落在众人的眼里,当真是一对情深意切的痴情人,云罗答道:“好啊,不知是什么题目。”

蔡夫人也是名门闺秀,相传精通诗词歌赋,此刻道:“就以每对为一组,一个写,一个作,看哪对的最优。”

蜀王世子也是附庸风雅的人物,在蜀郡小有才名,道:“今儿是阿祎与萧小姐的订婚宴,词以《好事近》、《贺新郎》为题,诗写个应景的就行。”

众人应承。

慕容禧道:“既然萧小姐说今儿不论职位,只谈私交,我有个建议,让萧小姐和阿祎先来。”

慕容祎依是脉脉深情地看着云罗。

云罗道:“若是太过推辞反倒矫情,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站起身来,“阿祎写,我来作。”她倒吸了一口气,开始在记忆里搜索出来,虽然厌恶,可也不得不这么做,她暗骂自己是个抄袭大家,可身边的人都是当世颇有才名之人,她亦可以写,让慕容祎来作,可她那手字只能算是勉强入目,与在座的各位相比着实太难看了,为了不让慕容祎出丑,她还是不要写字。

有丫头抬来了桌案,已一早备下了笔墨。

她想了一阵,轻声吟道:“《好事近》。”稍顿片刻,道:“

何路向家园,历历残山剩水。都把一春冷淡,到麦秋天气。

料应重发隔年花,莫问花前事。纵使东风依旧,怕红颜不似。”

(注:纳兰容若《好事近》)

词的一开始就奠定了伤感的基调,家园无处可寻,回家的道路已经找不到了,抬头望去,满目残山剩水。

“纵使东风依旧。怕红颜不似。”景色依旧,物是人非,最后的这句感慨是许多词人都感慨过的,并无什么特别。平淡语气中诉尽天下悲情。

人生就是这样错过一场又一场的美景,有些人对这些错过不以为然,但对于有的人来说,每一次错过都是一道伤痕。

音落时,几人不约而同的叫好。

夏候适面露敬佩地道:“你们俩都写成这样了,我们还比什么,怎么看都输定了。”

蔡夫人反复沉吟,“这首词虽无典故,可回味无穷,颇有意境。平淡朴实之中自有一番滋味。”

慕容祎搁下笔,几人围近,云罗则是细细地看着上面的行书,游云流水,勾折之处比较圆滑。字体较为秀气,收笔处更显刚劲有力。

夏候适赞道:“好,数月不见,阿祎的书法又见长进。”

蔡世藩道:“词好、字也好!”

蜀王世子妃笑问:“接下来由哪对来?”她看了眼蜀王世子,一脸深思,虽然知晓云罗有才学,却不想。一出手就能写出这么好的词作来,“来人,取琴!”

蜀王世子每次作诗词,世子便要奏曲和鸣,为他的诗意寻觅感觉。

不多会儿,蜀王世子拾了笔。挥毫泼墨,一首词便跃然于纸,蜀王世子妃的琴声也渐入停凝。

夏候适颔首看着,“意境不俗,却有失韵律。”他没有说更多。接了笔,双手奉递给慕容禧,目光交接,慕容禧似在闪躲:“我可不会作诗词,你作我写。”

云罗站在一侧,随着夏候适的朗朗出口,慕容禧的字清秀又不失犀厉,勾折之处更显刚硬,但字却是极好的,偶然间,当夏候适眸含深情的看着慕容禧,慕容禧却是回以平淡的目光。这样的一幕落到云罗的眼里,她不由得心下一沉,慕容禧已经嫁给夏候适了,难不成她还是无法喜欢夏候适。

这个慕容祯,干吗要逼她和慕容禧鸿雁传书,一定是云五公子的缘故,否则夏候适也是少年才俊,怎会打动不了慕容禧的心。

想着心思,云罗就愣在一边。

一个声音温柔地回应在耳畔“云儿”,却是慕容祎正看着她,“怎了?”

云罗回过神来,粲然一笑。

月洞门处,移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依然是一袭酱紫蟠龙袍的男子,行止如风,身后跟着名如花美人,在他的身后又有两对年轻男女,却是五公子、六公子夫妇。

她突然返京,在抵达京城前,还故意让一样的彩舫在渝州、江陵一带往返,船不靠岸,他只道她还在船上,却不想昨夜京城护城河畔突然就出现了一艘彩舫,她自彩舫而下,紧接着传来的便是她与慕容祎订亲的消息。

她防他如此,拿他当恶魔猛兽。

原本其乐融融的凉亭,立时便掠过古怪的气息。

满是防备的蜀王世子、心下疑惑的慕容祎,而其他人里,更是好奇慕容祯的出现。

近了凉亭,慕容祯双手负后,朗笑道:“阿祎订亲,这么大的喜事竟不请我,难道真如世人所言,我们是敌人?”

他与慕容祎说话,眼睛却定格在云罗身上,她今日的打扮很用心,无论是发式还是脸上那淡淡的胭脂、额上的梅妆,都足可以证明她的心,她喜欢慕容祎,从来就不是仅仅是报复那么简单。

六公子向前几步,道:“云罗,你哥哥病逝,我们豫王府待你不好吗,这么大的事,你竟不通晓一声。真是意外啊,百乐门门主居然是嘉勇伯的嫡长女…”

慕容祎眸闪敌意,伸手一抓,拉住了云罗的手,低声道:“你别怕,有我呢。”他挺了挺胸,“今日是我们的订亲宴,如果几位是来道贺,在下表示欢迎,若是来闹事的…”

云罗握住他的手,虽只一句话,足可以让她觉得踏实。

慕容祯心头悲凉,他待她不好么,可就是打动不了她的心。在他的面前,她剑拔弩张,不肯有半分的示弱。而在慕容祎的面前,她可以是小鸟依人的女人,甚至为会在订婚宴上将自己打扮得足够美丽、得体,甚至为了慕容祎来应付她最讨厌的斗诗词。

慕容祯淡淡一笑,“我们兄弟自是来道贺的。听说你们这儿是成双结对的玩,我…可是把自己最宠爱的侍妾都带来了。”他伸手一揽,将一个如花美人揽在怀里,那女子依在他怀里,不由得娇声笑了起来。

凉亭里,有人带着鄙夷之色,慕容禧则是咬了咬唇,转身出了凉亭,轻声道:“大哥,这种场合你来闹,有失大度,会让人瞧了笑话。”

“你们真是奇怪,本世子是真心道贺,反倒怀疑我的诚意。”他拉着侍妾进了凉亭,喧宾夺主地道:“来人,再添几只锦杌来。”

云罗用极低的声音道:“阿祎,答应我,今儿不要和他吵,这可是大喜的日子…”

慕容祎垂眸,满是怜惜地看着云罗,“你放心,只要他不为难你,我可以忍。”

郎有情,妾有意,他们竟相爱至此,他算什么?他慕容祯就是自作多情。慕容祯看了眼桌案上的笔墨,执笔而起,亦写了一首词:

梦里相拥,醒时独卧,窗外一轮新月。寻思时自悔分明,无奈却、照人清切。

一宵灯下,连朝镜里,瘦尽数载花骨。前期总约上元时,怕难认、飘零人物。

云罗看着有些眼熟,看得很是用心,这有些像纳兰容若所写的《鹊桥仙》,歪头道:“不如改几个字可好?”

“改什么?”慕容祯轻声反问。

云罗伸出纤纤玉指,“梦来双倚,醒时独拥,窗外一眉新月。寻思常自悔分明,无奈却、照人清切。”末了,看着下一行字,道:“瘦尽十年花骨。”

她一说完,慕容祯出奇的听话,重新写录了一首,“算我们合写的?”

云罗哑然,侧眸看着慕容祎。

慕容祯笑道:“一句玩笑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就算要合写,那也是本世子与自己的爱妾。”颇不以为然,一把将之前写的撕成了碎片,揉在一处,朗声问:“下一个是谁?”

六公子叫嚷道:“大哥,自然是我写了。”

徐绩还在沉吟着慕容祯的词,“写得极妙,被萧小姐那一改,更添愁意,妙——”

六公子拿着笔,歪头问李氏:“说是夫妻合写的,你说我写。”

李氏瞪了一眼,不会写就不用抢着拿笔。

六公子见她不说,闷头写道:“梦里两人,醒来两人,明月应有两轮。寻思多纳些美人,无奈何,惧内怕人。一朝得意,自家院里,娇妻美妾无数。前番畏惧全无,我怕谁,风流人物。”

慕容禧一瞧,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还敢抢着学人写诗词,就他自家的几个兄弟,哪些能写,她还不知道么,伸手一抓,扯住六公子的耳朵,骂道:“把你能耐了?不会写就让弟妹写,瞧瞧,全是你的那些风流事,也好意思写出来。还风流人物?”

六公子呦呦叫着,直嚷道:“姐,我已经成家了,不是小孩子,别拧!别拧!”

慕容祎只觉,这分明就是来捣乱的,正要发作,手却被云罗给抓住,她给他一个温和的眼神,含着浅笑,似在告诫他:不可冲动。

六公子看到这一幕,叫嚷道:“阿祎,你完了!还没成亲呢,就怕成了这般,这成了亲可如何了得。”

238 闹场

这边正乱着,但见月洞门那边传来一个丫头的呼声:“凌小姐,你不能进去!凌小姐!”

却见一袭华服的凌雨裳像只发狂的小马驹,提着裙子直往这边来,任是丫头如何阻拦,她只没命的跑,一口气近了凉亭,喘着粗气,满是怒容地指着云罗:“你这个狐媚子!祎表哥是我的!他是我的…”她飞扑了过来,吓得几位夫人躲闪不已,正在这时,慕容祎一个闪身将云罗护在身后,一把抓住凌雨裳的双臂,“雨裳,你回女客宴席上去。”

“我不,我不!”凌雨裳叫嚷着,看着面前的慕容祎,正是她心心念着的模样,“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是她勾引的你,是不是?”

“雨裳,请注意言辞,萧小姐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羞辱她便是在羞辱我。”

他的未婚妻,这个词,她也曾拥有过。

凌雨裳愣了一下,眼泪簌簌地滚落,泪眼朦胧,“祎表哥,从小到大我那么喜欢你,除了你,我就没瞧过别人一眼。你怎么可以娶别人…”她扬臂一抱,死死地抱住了慕容祎,慕容祎用力地挣扎着,想推开她,可凌雨裳抱得很紧,紧得他根本就推不开,似粘在他身上一般。

慕容祯立在一侧,细细地审视着云罗。

她很平静,也很优雅,对于凌雨裳的指责没有半分的愧疚。

慕容祎有些气急,低喝:“快放开!”

“我不。”

“再不放开,往后都不理你了。”

这一句看似有几分孩子气的话,居然对凌雨裳份外管用,她立时就放开了他,“你就那么喜欢她?”

慕容祎再次重申,“她是我未婚妻。”

凌雨裳身子摇了一下,“我听人说了,说你和她也是自小相识的。你们之间有螭纹玉佩,可我…”

她低头,眼泪如珠滴落。没人理解她的痛,她喜欢慕容祎胜过了一切。知道他的事,她求了神宁大公主一晚上,神宁方才同意带她来宴会,可她却见不到他,因为他带着他的未婚妻在另一处玩耍,他还请了几对年轻的夫妻朋友来,他带着她和他们一起谈论诗词。

明明是她的,却被别人抢了去。

不,她要嫁给慕容祎。

此念一闪,凌雨裳抬起头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萧小姐,你行行好,我不和你争,你让祎表哥娶我为侧妃。只要让我做侧妃就好…”

曾经的百乐门主,今日的嘉勇伯嫡长女,今日的云罗很美丽,美丽到凌雨裳嫉妒、发狂,只要她能嫁慕容祎,总有一天,她会使法子弄死云罗。

昨天得到消息。凌雨裳寝食难安,一宿都没睡好,面容憔悴,加上这大半年来少了手帕,没了同龄小姐为友,她过得很艰难。从前交好的、不交好的,都不与她来回,只为害怕引来横祸。

慕容祎轻斥道:“雨裳,你能重觅良缘。你起来,回女客宴席上去。”

凌雨裳大吼道:“祎表哥。我没问你,我在求她。”她仰头看着云罗,“我哪点不如你,我给祎表哥做侧妃怎么了,有哪儿配不上他?你可不要犯妒,这可是皇家大忌。”

云罗勾唇笑道,“凌小姐何不问广平王?”她把问题推给了慕容祎。

虽然跪在地上,可凌雨裳的眸底却是满满的不甘、浓浓的恨意,这样的眼神,云罗也曾在镜子里瞧见过,那是她的眼神。

慕容祎要扶凌雨裳,可她就是跪在地上不动。

凌雨裳化着浓妆,一身的脂粉气息,敷厚粉,扑胭脂,一张脸如同刚粉刷过石灰的墙壁,仿佛正在簌簌地掉落,脂粉味扑鼻,显得庸俗不堪,却衣着最华贵的锦袍,跪在地上央求着,放弃了尊严,放弃了身份,只求能嫁给慕容祎。

慕容祎见扶她不动,原已扶起,可凌雨裳又跪了下去,大喝一声:“来人,把凌小姐送到女客宴席去。”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要在呆在这里,我要和祎表哥一起。”她被两名孔武有力的婆子押着,可她还是不停地挣扎着,挥胳膊、踢踹着双腿。

蜀王世子轻叹一声,道:“二弟若是娶她为侧妃也不错。”

“大哥休要再说这种话,我答应过云儿,‘但求一人心,白首一双人。’”他深情款款的看着云罗,四目相对,云罗恍若无事地道:“继续我们的。”

凌雨裳被押送回女客宴席上,神宁满是心疼地看着她。凌雨裳满是怒容地盯着送她回来的婆子,抬脚就是几脚:“贱奴!竟管我的事!你们去死!”

神宁轻呼一声“雨裳”,伸手将她拉住在自己身边,这可是宴会,有多少官家夫人、太太、小姐们走,又有多少人等着看她家的笑话,尤其是安康大公主正眼神怪异地盯着她。

凌雨裳坐下,可眼里都是刚才所见的一幕,任是她求情,慕容祎都没有心软,不,他一定还喜欢着她。她这样想着,一定是她刚才瞧错了,那是在做梦。她似乎忆起了玉灵儿来,为了清醒便拿着钗子扎着自己,她拔下钗子,狠狠地扎在左臂上。

痛,是这样的痛,好像不是做梦。

可是,喜欢的慕容祎怎么就与别人订亲了。

她想不明白,又扎了一下,似乎并没有预期那样的痛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惊呼一声:“怎么回事?地上好像有血。”

众人看着地上的血迹,寻着血迹而望,却见凌雨裳的广袖下,正一滴又一滴地落下血滴,滴在地上,染成了朵朵梅花,汇成了一遍。

神宁惨叫一声,抓住她的手,却见手臂已经有数枚血窟,整条手臂如血染就。“雨裳,你疯了么?”

“嫁不了祎表哥,我就去死!娘,你和他说说,让他娶我,我不和萧小姐争,让他娶我做侧妃、做侍妾,只要能嫁给他,做什么都行…”

她原以为,凌雨裳已经放下,却是从不曾放弃过,只是那段时间压在心底,如今一朝爆发,竟比以前更为强烈。

立时,刘妃带着丫头过来,扶了凌雨裳、神宁往女客休息院奔去。

当传来了太医,几人揭开凌雨裳的左臂,却发现上面是十几枚印痕,神宁还以为她在发呆,不想竟伤得如此,枚枚都在淌血,触目惊心,殷红如花。

神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凌学武失踪了,寻访了许多地方,都没有他的踪迹,而今她的膝前就这一个女儿了,“雨裳,你这是何苦哇?”

凌雨裳呢喃重复道:“我要嫁祎表哥!嫁不了他,我就去死!”说得狠绝,仿佛不让她嫁的人是神宁,她愤愤地看着神宁,“你害苦了学武,也害苦了我,是你给我们退的亲,你得赔我…你得赔我…”

却没有泪了,只有浓浓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