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归查,可不能太过冒险。”

花无双笑道:“你且放心,袁姑娘最是机警的。”稍顿一下,道:“玉倾城请辞越郡堂主一职,早前原说要买扬州百乐门分堂的,可后来她也觉得不对,便说愿意承包经营。”

“扬州百乐门对玉姨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就转卖给她。”

“不。门主,皇上有旨,如果你卖了,恐怕…”她笑着道:“你玉姨已经决定了。准备在扬州城里置地另建一座同等大小的店铺,她原是有银钱的,定能建好,已经出钱请扩建店铺室的帮忙,这设计银子亦得支付了,她是一定要自己另建,你不必阻她。她说了,建好后,愿每年交三成的收益到本门,依旧由门主掌管。”

玉倾城坚持己见。有大半的原因是不想云罗为难,一路走来,相扶相携,对于最早与她一起打拼的人,云罗有着别样的感情。如亲人,如朋友,有时又似手足,曾经一起笑,一起流泪,彼此鼓励。

“既是这样,我亦不多说。回头你告诉玉姨。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一声。”

玉倾城道:“结账室那边有各郡堂主呈报上来的一月账目簿,室主已汇总整理好。”

云罗道:“让他们往左副门那边送一份,我这亦再送一份,我这里瞧过后就令人送回去.”

新来的左副门见送了本账簿过来,感觉终于有点事做,拿了算盘,噼噼啪啪地清算起来,一本本账簿竟比户部的还做得精确明细。左右平衡账,一边为支出,一边为收入,每页又有余额几何,若是有亏空便用橙黄色标注。朱批是帝王专用,而他们只能为蓝黑色,一目了然,因是年初似乎开销更大些,哪郡新建了大戏院,哪郡又为当地百姓建了一条路,看到修路时,左副门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瞧着了,又怕闹了笑话,寻了早前与他说话的公差室主来.

室主道:“你没瞧错,每年各郡会从收益银子里返回两成赚头奖赏有功堂主、大管事及做出极大贡献的店小二们,再有一成是让各郡替当地百姓做些事。堂主们酌情分到各州,有的是建座桥,修段路,若是遇荒年便买成粮食建粥棚施粥。用我们门主的话说,取之用民,用之与民,我们虽是商人,但商有仁义。”

室主想着就算人家不做左副门,他日在旁处为官,也算是多认识一个朋友,继续道:“只要是照着规矩办的就不怕出错。左副门大人不必忧心,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问属下。”

虽说是室主,而今也是正七品的官员,他又低声道:“照着以前副门主的规矩,身边是可以配两文一武的先生、镖师,先生相等于衙门的师爷,镖师就是你的护卫,长老们则是相反是一文两武的配额。”

左副门吃惊,没想还有这福利。

室主笑道:“请先生、镖师的钱,一半由自己出,一半由门中出,门中账房给先生、镖师发放的是每月六两银子,早前的长老们每年又领年例赏红,他们一个零头就够支付先生、镖师们的银钱。右副门也有一文两武的先生、镖师,不过是她的弟子,故而右副门是拿自己的银钱支付他们的月例,可认识门主身边的水仙、海棠,这二位姑娘一个是右副门的弟子,一个是越郡玉堂主的弟子。”

“可不是她们的大造化么,因着右副门和玉堂主的推荐,就到了门主身边服侍,世人皆知,门主待身边人最是仁厚的。听说水仙姑娘就给她家里的父母兄弟置了一座上千亩的田庄,又在她老家镇子上新建近十间店铺,而今是她老家镇子上出名的大户。还有那海棠姑娘也是如此呢。所以说,别瞧着早前她们是当弟子的,可都是大造化呢。”

左副门惊道:“你家门主出手阔绰这是知道的,可她的账上很是清楚,她把近三年的账可都交出来了,哪有银子打赏身边人?”

室主呵呵笑了起来,见周围无人,这才低声道:“你是新来的,你不懂这里面的内情。除了百乐门,我们门主还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写《策略》。”

“《策略》?”左副门更意外了。

室主道:“门主虽体弱,要说本事,天下间难得有几个男子与他比肩。这天下排得上名的商贾都受过百乐门的恩惠,劳门主动笔量身编撰一套《策略》,低则五万两文银,高则三百万两纹银。”

左副门道:“这可真是天价!要这么高的价,他们也乐意?”

“乐意,当然乐意了。寻上门来请门主帮忙的,多是生意不顺,难以经营,一套《策略》快则三月,慢则一年,签定契约,大家都能看到效果,无论是天下第一酒坊的杜家,还是江南云锦山庄,他们的成功亦有我家门主的功劳。这两家是最早受我们门主帮助的人,杜家有我家门主的三成份子,云锦山庄亦有三成份子。”

他颇是得意地道:“早前门中有个叫作刘铁牙的,原是李盟主手下的掌柜,这些年也发达了,成了江南的商贾之一,是金记大钱庄的女婿。”

左副门突然忆起近来各家官家夫人、太太屡屡往金记大钱庄跑,就是想学萧家,把自家的店铺托人代管,听说比市场价要高出一倍又三成的收益,“如此说来,你家门主也金记大钱庄也有交情。这种善因的是云五公子,而今却连云门主也能说上话?”

“早先便约定好的,各家只看金印,见金印就会帮忙。”

他听说说过那枚金印,小巧而制作精良,若想伪造难度太大。

室主又道:“那金印是数年前,天下第一的铸金印师金涛所铸,见过那金印的都说好,现今天下的出名商贾也都找他铸过金印,可谁家也没我家门主手里的那枚,那是难以伪造的金印,据说是我家前门主用血泪为引所铸。”

金涛的名讳许多人都听说过,他最擅长的就是用金银铸造术,竟铸出来的东西,形同雕刻,却又比雕刻的更显圆润饱满,因有难以比拟的铸造术,一时被世人公认为天下第一铸金师,相传当今昌隆帝的一枚龙纹金印便是他所铸造的。

听室主说来,多是钦佩敬慕之情,云罗有钱,她根本就不需要动用百乐门的钱,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快速地扩展百乐门的店铺和生意,也让百乐门迅猛的发展着,现在普天之下,谁不知道戏剧、短戏、相声、快板…一时间百花齐放,甚是热闹,也为百姓们枯燥的生活平添了几分乐趣。

这边正说话,左副门透过窗外,有一个妇人站在院门口问看门的官差:“可是百乐门公差房?”

官差指着门口的匾额不语。

妇人轻声道:“我丈夫是新任南长老蔡世藩,我特意来给他送点心的。”

官差道:“你稍等。”

蔡世藩从屋里出来,见到蔡大少奶奶面露不悦,他刚上任第一天,她就寻来了,道:“你不是去护国府参加订婚宴么,来这里作甚?”

蔡大少奶奶冷声道:“怎么?我就不可以来给你送点心么。”

如果饿了,走出北门,就能看到好些铺子,各式各样的铺子都点,还找不到一个填肚子的地儿。

蔡世藩领了她进来,将他一路领到自己的公差房。

公差房里很大,就像一间花厅,中间隔了一道屏风,里面摆了一张小榻,若是累了还能小憩一会儿,一边摆有书架,书架前摆了桌案、文书四宝等,墙上挂了一块装裱好的大匾,上面刻写着南长老的职责范围,一条一条地列举得清楚。

蔡大奶奶看着大匾,“我的个天,吴郡、越郡、闽郡、粤郡等都归你管么,年底还要抽签决定去另一位长老的辖区专找别人的不是?”

282 富贵穷家

蔡世藩轻声道:“你小声些,各郡送来的文书有一大堆,要看完弄清楚便得一两月,要熟悉起来就更不容易了。”

蔡大奶奶指着另一边摆有的桌案,“那边是做什么的?”

“靠前面的是先生、镖师的桌案,后头是小议事厅。这只是暂时的,待城南大戏院建好了,便要那边去,到时候会有三间屋子,一间是我的,一间小议事厅,又一间是先生、镖师…”

蔡世藩道:“刚交接完了,今晚百乐门大酒楼有宴请,照着本门的规矩得带女眷一起。你今晚打扮得体些,另外,你回去再备两份礼物,前任东、南二位长老要离开京城,大家都要送份礼,算是替我们刚来揭风,替离去的践行,说是迎送酒宴。”

蔡大少奶奶坐了一阵,伸着脖子往外面张望着,各门上都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各人的官职,而云罗那个写着“门主公差室”。

她见屋里也没旁人,壮着胆子近了房门,却不想里面传出一个女子冰冷的声音:“谁?”

虎妞打开房门,见是蔡少奶奶,正要喝斥,却听云罗道:“让她进来。”

一边,坐着水仙和海棠,两个都在拨弄算盘珠子,云罗手里则拿了一本簿子在看,她搁下书道:“蔡夫人找我有事?”

蔡大少奶奶尴尬地笑了两声,道:“金记大钱庄分铺的刘大东家要见了盖有你金印的差事单才肯帮人代管店铺?”

云罗已猜到了她的来意,令人沏来茶水,起身坐到议事厅里。

蔡大少奶奶审视了一遍,这处和蔡世藩的公差室是差不多大小,连里面的摆设亦都相近。“家里的店铺做什么亏什么,公主,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是在京城运河码头大仓库进的杂货、买的绸缎,别人家的价格就比我们的便宜。人家的生意火红,偏我们就亏成了什么。不是来找你帮忙么,金记大钱庄京城分庄的大东家非得见了你给的差事单才肯帮忙。”

云罗勾唇浅笑。

蔡大少奶奶道:“说将铺面托给刘大东家代管,就能高出一倍又三成的房租。这就如自家做生意小赚一般,我还听说要是店子里有货,请他们的账房查看过后,估的价位亦都合适。这不是找你来帮忙么?”

各家官夫人们被什么亏什么,亏得有些怕了,收手得早的,一早不做生意,把店铺租出去让别人做。可那房租着实太少,遇到陪嫁铺子多了,统共每季亦有不少的收益。

云罗唤了水仙来。令她取了一张差事单,盖了金印,又在背后用碳笔写了几行小字,大致是说需要办理的事情。“明天你拿了另一半去找百乐门大客栈的大管事,他会领你过去。没有熟人领路,怕刘大东家不愿见你。”

蔡大少奶奶连连欠身,“公主,多谢了!”抿嘴审视周围,捧着茶盏浅呷了几口茶水,“今儿去宴会上,大家都在说…没想广平王也是一样。分明是他和退,倒成公主攀高枝提出和退了,连我家大少爷都说,你写的那首词极好,虽什么也不说,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女人的骨子里总有几分八卦的天性。即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例外,现下的蔡大少奶奶亦是如此。

“我瞧过零陵郡主,样样都比你差远了。”

“但她身体好,不像我是个出名的病痨子,是个活一日算一日的人。”

只这一点。她就不能嫁人为妻。

想到此处,云罗莫名的一抽。

蔡大少奶奶轻叹一声,“好人有好报,你心地仁厚,又最善良,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

“借蔡大少奶奶吉言。”

二个相视一笑,又寒喧了几句。蔡大少奶奶生怕云罗不知道萧家的事,道:“萧家二房搬到城南萧宅去了,姑母、姑父这回很生气啊,走了也好,往后各过各的,这些年没少打刮大房人的西风。”

萧家二房的人住在嘉勇伯府,下人们的吃用、花销及几位主子的月例都是由大房出钱,如今这一走,大房是不会再管了。

“二房的庶女初冰,三月二十嫁给董佑为妻,人家家里有两房侍妾,连孩子都三个了,早前以为娶不上体面的官家小姐,听说把两房侍妾暂时送到乡下庄子,怕得过大半年才会接回来了,一看就是个麻烦的。”

初次与蔡大少奶奶相识是在广平王府的订亲宴上,可那时大家在一处作诗词,表演才艺助兴,此刻才是真实的蔡大少奶奶,她甚是津津乐道地说着萧家的事。

海棠来报:“公主,禧公主来探你了,人在院门外,马上就进来。”

蔡大少奶奶起身告辞,又去了蔡世藩的公差室,蔡世藩皱着眉头道:“你怎还在这里?”

“我来瞧你,你不高兴么。你就是爱面子,不就是张口的事,硬是不说,这不,公主给了我一份差事单,让我明日去找大客栈的大管事。”虽与蔡世藩说话,眼睛却瞅着外面进来的慕容禧。

慕容禧一袭华贵的锦袍,一瞧就是刚去参加了酒宴,蔡大奶奶记得,自己离开时,慕容禧可在人群中,所有的太太、小姐都簇拥着她,她的妆容最为艳,却不算太浓烈,这种艳是张扬的,就像是一只五彩的凤凰。配上她的身份,就越发抢眼了。

慕容禧在宫娥、太监的簇拥下近了云罗的公差室,身后的宫娥还捧着一个瞧上去像是点心的大盒子,近了公差室,云罗迎了出来,笑问:“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想你了,就想来瞧瞧。上回你送了那么多的礼物,我还没谢过我呢。”两个人手拉着手,说着话儿就进了公差室。

慕容禧抿着嘴,好奇的四下审视了一番,又打量着云罗,一袭干练的装扮。“打开看看,可喜欢我给你备的礼物,当是向你道贺晋封公主的礼物,天朝到了这辈的公主里就你和我,我们可得像亲姐妹那般交好。”音落,她先兀自笑了起来,笑声响亮。

云罗看她的样子,似乎过得很快乐,低声道:“驸马对你好吧?”

慕容禧脸色微变,“男人就是个无耻的东西,给他点面子,就能上房揭瓦,和你哥哥相比…”她没说完,面带痛色,也许在她心里,云五公子便是最好的,她低低地道:“要不是为了念云,本宫才懒得理他,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就要飞上天了,云五的才华不比他强多少倍,也没见人家怎样。”

听她说话,定是夏候适何处又惹她不快,正没地方发泄呢。

云罗觉着有些委屈,不能憋在心里,不如说出来的好,笑道:“他怎么惹你了?”

“别提了,夏候家的人个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今儿才知道,护国公府的国公夫人与夏候家有亲,这不,今儿零陵订亲,我婆母非要送份大礼,自个家里没有,指使莹儿到我那里讨,还想要我的珍珠衫呢,本宫偏不给,给了她一对汝瓷大瓶,居然说哪有人订亲送瓶子,我说这喻意,成双成对嘛。”

慕容禧长舒了一口气,“我现在都怨死父王、母妃了,这挑的是什么人,家里穷得叮当想,过完年府里的账房就说没银子了,要我拿钱出来付府中上下的月例,我都快被烦死了。婆母昨儿让莹儿来讨珍珠衫,今晨一早我去他娘房里请安,各房的大管事便说这也没了,那也没了,他娘拿眼看着我,那意思再是明白不过,要我拿钱出来呢。凭什么?一大家子吃饭,要我拿银子,有银子给不相干的人,我还不如孝敬我亲娘。

早前,我给她儿子摆脸色,她整日小心翼翼的,如今敬呼她一声‘婆母’,当真拿自己当长辈了。明儿开始,我就不去请安,本宫还是公主呢,本宫是君,她是臣,照着皇家的规矩是她来给本宫请安…”

慕容禧像在发泄,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从婆媳关系,又说她和莹儿之间的矛盾,然后又说到夏候家那个文酸的小叔子,看着她身边的漂亮宫娥念情诗,直酸得她想要发火,她令夏候适去告诫,没想他竟斗胆向夏候适要她身边的宫娥为侍女,说是侍女到了他身边指定会发生旁的事,气得夏候适将他训骂了一顿。

就算是皇家公主又如何,嫁了人也会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

慕容禧道:“我想好了,回头见了皇伯父,另造公主府,才不与夏候家那一大家子住在一处,平白招惹气来受,有了我自个的府邸,我爱怎样都行,也过得自在。”

云罗指着桌案上的茶点,“吃茶用点心。”

慕容禧令宫娥递过大盒子,笑道:“打开看看。”

云罗拿了剪子,瞧着用包点心的纸装着,只是这盒子似乎大了,待得拆了纸,里面竟是一只锦盒,漆彩鲜亮,雕花刻鸟,栩栩如生,煞是华丽,启开盒子落到眼里是一只白色的珍珠衫,云罗顿时就怔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慕容禧:“你这礼物也太珍贵了,我可不敢要。”

283 骂人

“别!有甚不敢的,上回在萧家的宴会上,你送了我一身好衣裙,还送了我一套百花护的胭脂水粉了,拿着,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那老婆子知道我陪嫁里有两件珍珠衫,正打着这主意了,我就送你,谁让我们俩好呢。”

慕容禧嘻笑着,要云罗试试大小。

云罗没好推辞,照着她说的披在了身上,大小也合适,说是珍珠衫,就像是现代的一件毛纱勾织的镂空花纹小披风,胸前一系,慕容禧左瞧右看:“你穿上就是好看,多好看呀,要是我再把那件穿上,可不就是亲姐妹了。”

云罗拍了一下,众人吓了一跳,“上回说你要的黑玉抹额,我让大酒楼的大管事照着清单把我采买了,你先多坐会儿,我让海棠过去问问,因是一早预订,许是到了。”

海棠领命,出了公差房大门,叫了人力车,一溜烟往百乐门奔去。

慕容禧笑道:“凌雨裳早前说二月初八出阁,如今又改到三月初十了。”

云罗想着,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可瞧着又不像。“不会是谢家不愿意娶吧?”

慕容禧面露神秘地道:“听说谢家和安康大公主府早就是一个空壳子,连谢畴成亲的聘礼一时半会儿都置备不齐,抵押变卖了东西,这才凑了二万两银子,早前先帝、皇上赏赐的又不敢卖,只能卖祖上留下来的。他们这一延期,神宁就一个女儿,还不得把大半个家业给陪嫁出去,凌学武失踪大半年了,如今瞧来在外头是真做了和尚。”

谢家是空壳,云罗一早就听人说过。

慕容禧道:“她这回出阁,恐怕添妆的小姐是一个也不会去了。我到时候也令宫娥送礼就是,免得招了闲话。”

这原也是凌雨裳自找,出了去岁那接二连三的事。还有哪家小姐愿意与她深交。

蔡大奶奶要离开,站在院子里,就看到云罗公差室外侍立的宫娥、太监,屋子里又有几个。在小心的服侍着茶水,云罗与慕容禧正说着话,小声说话,却大声笑着,似很高兴的样子。

蔡大奶奶想着自己的事办成了,却又想知道她们在聊什么,能乐成这样,心头纠结了一阵,正要回头去瞧,蔡世藩从屋子里出来。低斥道:“这是公差房,就和衙门差不多,你在这儿别人要说闲话的。你帮我留意一下,府里账房上有哪位先生最是机警、沉稳的,另外我还得自备两个镖师。”

蔡大奶奶唯唯喏喏地应着。走几步看一眼云罗的公差室。

蔡世藩站在那儿,望了一眼,回到自己的公差室。心里想,女人到底是女人,就是闲话多,居然能说这么久的话儿。

海棠从外面进来,抱了一只盒子。似赶得急,正喘着气儿。

慕容禧瞧着自己的黑玉抹额,“真是不错啊,式样也挺特别的,我喜欢,来。给我戴上。”迫不及待的让宫娥给她戴上,拿着金柄玻璃镜细细地审视一翻,指着头上的几支钗子,“这支取下,那一支取下…”

云罗轻叹了一声。从自己的案前小抽里拿出个木盒,里面有一把梳子,又有一瓶桂花油,另备了一瓶玉膏,“再被你折腾下去,你头上就变鸡窝了,让海棠重新给你梳个得体的发式。”

换作旁人,敢说她头发变鸡窝,慕容禧还不得大骂出来,因是云罗,笑道:“你知道我见不得好东西,这不是见着好看的了么,这一高兴就忘了。”

海棠一边挽发,一边抿了桂花油,越发将头发挽得油光发亮,乌黑如云。

慕容禧拿着桂花油闻嗅着:“这是哪家的,闻起来好像与我用的不一样。”

“小孩子喜欢吃隔锅食,别人家的饭总比自家的香。我瞧你是别人的东西都比你使的好的,你既问了,我也不妨告诉你,这是稻香村的桂花香,喏,那瓶玉膏也是稻香村的。”

慕容禧扁着嘴,稻香村是寻常百姓女儿用的脂粉,“我还以为是百花坊的,下次不是百花坊的,你别往我身上用。”

她爱用贵重的!

云罗笑道:“你当我这公差房是闺阁呢,哪有这些东西,玉膏也是备来搽手的,谁让你往脸上抹了。”

慕容禧一脸懊悔,早知道就多问几句,抹手的东西被她抹脸了。

云罗觉得她这表情,给贪吃的孩子吃了难吃的东西一样,越发觉得可笑,“稻香村的东西,亦有好的,这玉膏、桂花香是专门为我订制的,因是订制价格就高出了不少,可不比百花坊的差。”

“脂粉也能订制的?”慕容禧一脸苦相,拼命地擦拭着刚才抹了玉膏的皮肤,那样子甚是怪异。

“那当然,有句话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有勇夫。瞧把你恶心又紧张的,敢情倒像抹了狗屎…”

“这话也是你这做公主的人能说?”

“为甚不能说,你刚才那表情分明就是那样的,还怕我说?”

慕容禧觉得和云罗说话是一件又轻松又有趣的事,没有半分的负担,想说什么话都成。“既是好的,回头你也帮我订制一些,我不搽脸,只用来抹手。”她看着镜子里的新发式,可数的几样头式,多一样嫌太繁复,少一样又太稀疏,一条黑玉抹额,显得几分诡魅,“听说上回,萧家两房太太欺负你,气得你犯病了,我真想冲到萧家去骂人,却被夏候适给拦住了,直说那是萧家的家务事,外人不便掺合。”

云罗抬手让左右退下,只她和慕容禧,她低声道:“那回,我算是领教什么是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了!嘉勇伯追着我问,云五公子真是我的孪哥哥,逼问蔡氏她当年是不是不生了龙凤胎,问她把他真正的嫡长子弄哪儿去了?”

慕容禧骂道:“真稀罕!他就没想过,蔡氏会骗他。”

“许是没想过,我为了替蔡氏解危,就骗说云五是我。”

慕容禧瞪大眼睛,不可能是云罗,曾有一度不是发生了有人摸云五公子宝贝的事,女子哪有那玩意儿。

“我一片好心,替她解了危,她倒好,反过来说这是我秘密,要张扬出去,你是知道的,这生意人最重诚信,无论真假,我都骗了人,到底不好。竟被她借此要胁,见她领人闯到内室拿东西,我也不敢支声。现在想来,也觉得生气,你说我干吗要做什么好人,替她解危,就让嘉勇伯去逼问,看她拿什么话来解释?”

“这蔡氏当真没良心,你帮她解了危,还拿这事要胁你!”慕容禧一脸怒容,仿佛是她自个被欺负了一样,看着桌上自己头上撤下的首饰,“给我个盒子,我得把首饰装回去,你这儿的珍珠抹额不少,我先拿三条。”

“拿吧,挑了式样好的拿。那几条是蔡夫人、徐夫人几个准备的,你见了她们让她们过来拿。”

慕容禧总是挑三条,却挑了五条,虽都是珍珠抹额,式样却没有完全一样的,她拣了自己喜欢的,把装抹额的盒子一倒,将十余条抹额倒在一边,装了自己要的东西及先前头上撤下来的头饰,竟有满满一盒子,“这些多少钱?”

“你送我一件珍珠衫,倒问我这几条抹额多少钱?”

“那不成,我们虽是姐妹,我可不能占你便宜,我可不是萧家那些白眼狼,你帮了他们,还反被他们咬一口,云罗,你等着,我这就到护国公府去帮你出气。”

“得,你玩得高兴就好,我可不想你白讨了闲气来。”

慕容禧令贴身侍女进来,“给云罗公主付二千两银子。”

“别,没这么多,给一千两就行了。”

“一千五百两。”

让她少付些,偏要多付,云罗拿她无语。

云罗令水仙接了银票。

慕容禧领着宫娥告辞离去。

水仙道:“门主,禧公主挑走的东西值多少银子?”

“大概一千多点吧。”

“她是不想欠我,而我也不想欠她呢。算来算去,倒是我占了她的大便宜。”音落,云罗突地忆起了一件事,忙道:“你快把她追回来,我还有件事要问她呢。”

水仙应声,提着裙子追出来。

慕容禧刚上车辇,听水仙一说,沉吟道:“什么事呢?”

再回到公差房,云罗依是拉她坐下,小声道:“你陪嫁店铺的生意是不是亏了?”

慕容禧面露诧色,“你叫我进来,就为这事?”

“你以为呢?”

慕容禧怀疑是她身边哪个侍女说的,愤愤地盯着门外看,她们不晓是什么事,个个互望,然后垂眸。

“别瞧了,与她们无干,是我听豫王世子说的。没有个进项,光用积蓄,哪经得住用呢。”她顿了一下,拉慕容禧坐下,低声道:“我给你一个法子,明儿你去找万通牙行京城总管事,说你愿意把自己名下的陪嫁店铺托给他打理,每季给他三成五的赚头,你手里的大小管事、小二全都交给他管,再与他签一纸合约。”

“四成赚头?”慕容禧张着嘴巴,“铺子里亏着呢,哪有赚头呀。”

云罗伸手,给了她一枚爆栗,“你还不信我呢,萧家、蔡家把铺子盘给了金记大钱庄,许了高出旁人一倍又三成的房租,你这个是房租的五倍,若是好了,许能更多。”

284 知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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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禧不愿相信的瞪着眼睛:“真有这种好事?”

“瞧你这样。”云罗笑了一下,“我与万通牙行有些交情,是我介绍过去的,他们万不会多拿你的钱,这是双盈之局,你扭转了困局,别人也能获利。也许前三月差些,但定不会亏钱,第二季、第三季就能赚钱了。你若有心,回去后把你的陪嫁店铺房契都整理一下,再列出清单来,一式两份,明儿一早,让你身边最可靠的下人带着,我让水仙持了我的《介绍函》过去找人。你可不能说出去啊!”

各家夫人、太太的陪嫁店铺生意都亏着,有机会帮自己身边人一把,云罗又何乐而不为。

昔日她成立大商会时,也没想到当各地商家联手之时,会给别人带来这样的处境。

慕容禧连连道:“知道了。”

心里却是欢喜的,毕竟她也看重云罗这个朋友。

在慕容禧的心里,到底还有云五的一方天地,那是她今生第一个喜欢的男子,留在记忆里的是永恒的美丽。

“记住了,带有店铺的房契、店契过来,还有你整理的清单一道,这清单得两份,可别少写多写了,末了,得签上你的大名确认上面的店铺数量是对的,当然,你能出面自是最好的,万一你这个粗心大意的,少写或多写了。别人不接手,这不是闹了笑话吗?你若有印鉴,也要在上面盖个印,过去还得与人签代为打理的契约。”

慕容禧心下我乐着。到底还是顾着她,她早前来便听萧、蔡家两家的人神神秘秘,想来也是这事儿,道:“你真够哆嗦的,签了契约、房契、店契还是你的,一般三年、五年、十年期的,你瞧着签就行了,我觉着你是个懒人,一下签五年、十年也成。”

“你当真哆嗦!”

“你想着凑热闹,我也不留下。赶紧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