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世藩一脸凝重,他也听自己的师爷说了,“可我和孔兄对自己管辖的事务还没摸熟。”

邱敏之想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是看那两位长老都离开京城要巡视了,偏这两个还在摸门道,“大不了,你们俩个多带几个人随行,我打听过了,上报请巡的公文后能领路资,两次巡视有二万两路资,多了算自己的,少了自己补贴。”

孔熙仁一听,眼睛一闪,“这…这么多啊?”还以为得自己讨钱呢,原来竟是公中出钱,有这么大一笔银子,可都由他们自己支配。“那我赶紧把我公差房的公文瞧完,尽早离京巡视。”

几人正说话,来拨工程款的人到了,孔、蔡二人出了邱敏之的屋子。

邱敏之生怕出了差错,领了人去账目室拨款,却见账目室的室主拿出一张空白的银票,当即填写了,又盖了他的印鉴,邱敏之一看那空白银票心头就一颤,他当官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瞧见,百乐门与钱庄的人得有多厚的交情,才能拿到这等空白银票去领银子。

来拨款的人领了银票,便见几个如同小厮的人从小门那边过来,一进屋子,拨款的人道:“这次辛苦几位了,是我们地方上的土仪,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还请左副门大人和室主大人笑讷!今晚小的在金满楼订了一间雅间,请二位大人吃饭。”

左副门一听这话,这是行贿么,正要摆手,却见账目室的室主笑道:“明堂主客气了。”

原来,邱敏之这才弄明白,这人是京城分堂的堂主,是特意来催工程款的,明堂主笑道:“把那几只盒子的土仪给右副门送两盒,再与门主送两盒去。”

左副门听这人的意思,心里明白,许真是土仪,见室主收了,他也不好拒绝,抱了自己的两只盒子回公差房,一启开盒子,一盒长白山山参,不是一棵,而是整齐地放了两棵,每棵皆有二三百年,又有一盒子却是一排齐整女人戴的玉镯,约有四对,也不是特别昂贵,上面刻着祥瑞图案,制作还算精致。怎会有四对,莫不是让他送给师爷和镖师的,左副门这么一想,便取了三对出来,叫了三人,一人给了一对。

左副门摸不清这里面的门道,拿了封红,小心唤了师爷、镖师过来,一人给了一个。

297 看戏

三人又不敢收,左副门道:“都收下吧,这也是百乐门里的规矩,是明堂主带来的土仪。今晚,京城明堂主做东请客,你们随我一起去。”

云罗忙完了事,正与萧初雪姐妹三个闲聊,就见明堂主领了个小厮进来,笑呵呵地道:“门主,属下的朋友从北边回来,带了几盒子长白山参,正好送些给门主。”

云罗笑道:“既是土仪,我就不客气了。”顿了片刻,又道:“听说今年的雨季来得早,工期得赶紧些,尽早完工。”

明堂主高兴着,城南、城西再建大戏院,等于他手底下的人又多了,掌的店铺更多了,相对的赚的钱也就多了。明堂主道:“领了工程款,明儿一早就盯着些,门主放心,误不了工期。”

明堂主抱拳退去。

水仙抱了盒子先看了一眼。

云罗问:“送的是什么?”

“公主,是玉镯子,式样倒还精致,瞧着是和田玉。”

云罗招了一下手,水仙将一只盒子捧了过去,云罗启开看时,微微一笑,道:“雪儿,你先挑一对,疏儿、真儿也各挑一对。”

不是很昂贵的和田玉,是最寻常的玉石,但式样做得精致,上面刻了暗纹,正合小女孩们戴。

萧初雪见又有东西得,立时欢喜起来,也不推托,看看这对,挑挑那对,终是挑了一对喜欢的。

萧初疏不动声色,拿了自己做的绣鞋,捧在手里道:“二姐姐,这是我照你的大小做的,疏儿做得不好,还请二姐姐不弃。”

萧初真见萧初雪每对都看一遍,竟似每对都喜欢,心里不悦地道:“做得不好还拿来送二姐姐,也亏你想得出来。”说着掏了自己的香囊出来。“二姐姐这是我绣的,我可是照着姨娘绘的花样子绣的呢。”

萧初疏一看那花样,分明就不是她瞧见的那只香囊,萧初真的女红如何。她们住在一处,她比谁都清楚,瞧那针线活儿,指定是春姨娘绣的,萧初真有个亲娘在就是不一样,什么事都可以找春姨娘代劳,却没有点破萧初疏。

萧初雪正厌恨着萧初真,总觉得她跟自己玩心眼,道:“哟,这不是前几日我瞧春姨娘绣的那只香囊么?六妹妹的是不是绣坏了。拿了春姨娘来充数?”

萧初真见被点破,提高嗓门道:“明明就是我绣的,这花样子是姨娘绘的没错,这是我绣的,我绣了好几个晚上呢。瞧,我的双手扎了多少个针眼。”

“早前,你不是说是摘蔷薇花扎的么,这会子又变成绣花针扎的了?”萧初雪可不会给她面子,近来越发过分,参加了几回酒宴,便处处和她这个嫡女比。以前还多少忌讳,近来越发没个忌讳。

萧初真面上有些挂不住,忙道:“二姐姐,这真是我绣的,我早前还做了两个,着实不成样子。这是我做得最好的了。”为了证明她没撒谎,她一把从袖里掏了另两个出来,竟是一个比一个不成样子,也就能辩出是香囊模样。

云罗含着笑,“宫里什么也不缺。以后别再做这些了。”

萧初疏轻声道:“好歹是我们做妹妹的心意,二姐姐不嫌弃就好。”

云罗面上轻浅,“水仙,帮我把这些都收起来。”

萧初雪放下玉镯,忙道:“姐姐,还有我绣的帕子呢。”

掏了两块绣梨花的帕子来,笑道:“姐姐,这可是我自个绣的,不像有些人,自己绣不好,就拿了姨娘绣的来充数。”

萧初真咬着唇,这分明就是给她难堪,“你哪里像姐姐了?你看二姐姐,才不像你呢,就会埋汰人。”

水仙收了她们三个的东西。

云罗只是淡淡地应付着:“一会儿就晌午了,我带你们去百乐门大酒楼吃饭可好?”

萧初真已经好久没看戏了,她想看戏,可蔡氏不发话,春姨娘也不敢说,因是官家小姐又不能坐大厅,得坐在雅间里,可就这包一间雅间的银子,蔡氏舍不得,春姨娘就更舍不得了,蔡氏动不动就说现在日子不好过,连陪嫁铺子都亏本了,就连府里的吃食,早前午食五菜一汤也减成了四菜一汤。

不等萧初雪说话,萧初真忙道:“二姐姐,你带我们去看戏好不好?我们可以在雅间里吃午饭!”

萧初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时跳了起来,“六妹妹,你多大的人了,怎的这么不知事?又要看戏又要吃午饭的。”

云罗扭头问水仙:“这个时辰了,大戏园那边能订上雅间不?”

水仙道:“许就剩下金字号雅间了。”

“金字号就金字号吧,看哪场戏适合她们看,就定那场,领了你们的丫头一块去。”顿了一下道:“让人在那边给她们订一桌饭。我想去城南、城西一带转转,看看那边的工程进度如何。”笑着对萧初雪三个道:“看完了戏,不许在外面逗留,带着丫头婆子早些回去,中午不回家吃饭,得派个婆子回去通禀一声。”

萧初雪气哼哼地挑了一对玉镯,不等萧初疏挑,萧初真抢先一步挑了自己一早就看中的那对,生怕被萧初疏挑走一般,萧初疏也不说话,沉默地挑了自己的一对,道了声:“谢谢二姐姐!”

云罗依是含着笑,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道:“你们定是闷了,既然出来了,就看了戏再回去。水仙,派人送她们去戏园那边,许能赶是正午那场戏,这场戏看的人少,许能订上雅间。”

萧初雪站起身,欠身道:“二姐姐不随我们去么?”

萧初真道:“二姐姐忙着呢,她想看戏什么时候去不成,她可是百乐门主。”

萧初雪面色一沉,回头她得告诉蔡氏,让蔡氏盯着春姨娘些,现在的萧初真越发蹬鼻子上脸了,在旁的官家小姐摆谱便罢了,如今竟在她们面前也张狂起来。

云罗道:“我就不去了,今儿还有好些事来。戏园子里得安静看笑,真儿去了那儿可少说几句,平白让人瞧了笑话。”

萧初真涩涩地笑了,低垂着头,“二姐姐,看戏的时候我最安静了。”

“你们随水仙去,戏园那边再吃午饭你订餐。”

萧初雪让同来的婆子回嘉勇伯府报信,说她们姐妹三个去大戏园看戏。

萧初真乐得像过年,对婆子道:“你告诉我姨娘,让她来看戏,问问别的姨娘,如果她们也想看就一并来。”

反正包的是雅间,两个人是看,多几个人也是看,人越多吃的零嘴也多,花销越大,这样戏园也赚钱。

萧初雪翻了个白眼,拉了萧初疏上了马车,萧初真连奔带跳上了马车,嘟囔着小嘴:“同样是当姐姐的,还真是没法儿比呢。”

萧初雪心头一急,“啪”的一声就搧了过去,萧初真没防,更没料到萧初雪直接一巴掌就过来了,萧初雪厉声道:“没大没小的,临出门时母亲如何交代的,让你听我的,在二姐姐面前胡言乱语不说,还顶撞起我来。”

萧初真含着泪,想失声大哭,又觉得在街上,实在有失面子,死咬着唇,恨恨地道:“我要告诉二姐姐去。”

“二姐姐、二姐姐…那是我的二姐姐,我与她才是一母同奶的,你不过是庶女,而今倒越发得意了,竟想越过我去,自来嫡庶有别,得让母亲给你立立规矩,在外面几次三番地与嫡姐作对,你倒说说,这是哪家的规矩?

你还有理了,你哭,你要敢哭出声来,今儿我还打你,便是到了母亲那儿、春姨娘那儿,便是爹爹那儿我都是占着理儿的。公差房是什么地儿,岂容你胡说八道!”

萧初雪板着脸,用手指着萧初真。

马车里的丫头个个埋着头,萧初雪这是怒了,谁敢惹她,再则她也占着理。

萧初真死咬着唇,任双眼泪汪汪就是不敢哭出来。

萧初雪厉声道:“萧家的规矩倒被你给坏了,这在外头,你行事不妥,我身为嫡姐还管不得你了?一会儿进了大戏园,你再敢失了分寸,我还教训你。”

萧初真生怕萧初雪不让她去看戏,埋着头再不说话,看着手腕上漂亮的玉镯时,心情便好了起来,心里暗道:定是忌恨她在二姐姐面前讨了喜,所以故意寻她不是。才不与萧初雪计较,反正二姐姐最喜欢的人是她。

萧初真这么一想,又暗暗地道,今儿且让她得回势,待得了机会再好好寻回面子来。

在戏园子的雅间里吃罢了午饭,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戏才开场,春姨娘与秋姨娘等几人也领着孩子来了,不大的雅间里添了座,坐了满满的嘉勇伯府女眷,今儿演的是新戏《玉玲珑》,讲的是真人真事,现下是京城太太、小姐最爱看的,尤其是早前被神宁府害过的几家,就爱看这戏,当成看神宁府的笑话。

几位姨娘看到玉玲珑死在林武公子怀里,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夏姨娘抹着泪儿道:“这世上的女子,能如玉玲珑这样名垂青史,便是出身风尘也算值了。”

这话刚落音,便听萧初真跳着脚,指着那头大嚷道:“四姐姐,快看!姨娘,快看啊!二房的人在那边看戏。”

298 瓜分好处

几个顺着萧初真的手指一望,还真望见那头雅间里坐着朱氏婆媳,带领了萧元甲、萧元乙的侍妾姨娘们一道,那桌上摆的也是精致的果点,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戏。

萧初雪心头一沉,忆起云罗屋里丢的几百万两银票,以前两房人住在一处时,朱氏哪里舍得请大家看戏,而今分了家,两房人各住各的,朱氏就带着了儿媳、姨娘来看戏。指定是被二房人偷了那些银票去,却害得大房的人跟着晦气。

朱氏也瞧见了这边,与高氏说了几句,高氏领了丫头走了过来,笑道:“哟,今儿这人够齐的呀。”

萧初真得意地抬起手腕,“今儿是二姐姐请我们看戏,二姐姐说了,今儿的戏不错,包了一顶一的金字号雅间让我们看两场。”

萧初雪瞪了一眼,示意她少说话,萧初真这会儿见春姨娘也在,便壮了胆子,继续道:“看到了没,这是我二姐姐给我们的,二姐姐的好东西可多了,我们姐妹三个都得了一对,听水仙姑娘说了,这可是特意定制的玉镯子,全天下只这一样的款式花样,绝无两对。”

春姨娘见萧初雪不高兴,伸手低斥道:“这场戏就快完了,快看戏!玉玲珑那么痴情,竟就死了…”看着便又哭了起来。

高氏瞧了眼桌案上,瓜子、蜜枣、水果、茶水比她们的还要齐全。高氏目光移向戏台,道:“下一场是《三女拜寿》,听说写的是前朝真人真事的呢。”

萧初真道了句:“二姐姐还要替爹爹写戏呢,要写爹爹甘郡平贼的故事…”

这事儿,萧初雪也听说过,不过不是云罗说的,是萧众望想的。

萧众望听说翰林院接了皇帝旨意要写忠君爱国的将领故事,还要写清官、好官的故事,就是燕太宗战襄阳也要搬上戏台。他常轻叹“要是能把我在甘郡平贼的故事也写出来…”十几年前,萧众望不信泥菩萨的批言,现在是实打实地全信了,可不现在就一一应验了吗。云罗写的故事,也能名垂千古,这故事里的人和事,深入百姓之心,就连昌隆帝也想让云罗捉笔写戏,可云罗只同意了修正。

萧初雪不满地道:“春姨娘,你当真得管管六妹妹,越发乱说话了。”

春姨娘一抬手,尚未触及衣角,萧初真闪避开去。她似猜到了春姨娘要拧她,春姨娘面含愠怒,虽不说话,却有几分吓人。

萧初真知又惹了事,垂首坐在杌儿上。只盯着戏台上看。

高氏虽是二房大奶奶,可这会子,大房的姨娘、小姐们皆不搭理她,讨了个没趣,领了丫头回到自家的雅间里,把萧初真说的话细细地给朱氏说了。

王氏一听,也听高氏说了当年云罗尚小。一入京城就遇泥菩萨的事,还批了个极好的命格,惊道:“这么说,伯父、伯母当真要因二小姐名留青史了,早前大家不太信的,如今想来。可不都应验了么?”

朱氏不动声色,问:“云罗公主答应给伯爵爷写戏了?”

高氏道:“是初真说出来的,四小姐和姨娘们似也知道,四小姐对此还生气了。”

这么大的事,岂能没有二房的便宜。

定是大房的人不愿张扬。生怕也被他们二房占了好处。

千百年后,多少人知道她朱氏,可萧众望和蔡氏只怕要流芳千古了,这么大的事,为甚没他们二房的份儿,要不是当年她把云罗从镇海寺里偷出来,岂有大房人今日的风光。朱氏心里思忖着,越想越觉得,这事若是真的,自然得把他们一家也写到戏文里去。

王氏小心翼翼地道:“婆母,这种事,可比得了几百万两银子还好,只要在这戏文里是个好人,那便是千秋万代的良善、贤惠之人。”

朱氏冷哼一声,“怕是大房的人一早就打好主意了,赶了我们出来,才方便占尽好事呢。”

原以为云罗赐了皇姓,做了公主,许就与大房的人冷了、淡了,哪里晓得,待大房似乎还不错,要写戏文,又给镯子,还给她们包雅间看戏。

这么大的事,凭甚就只便宜大房人。

朱氏愤愤地想着,琢磨着如何回嘉勇伯府再讨些便宜,哪怕是在一出戏里露过脸也好,千百年后,这世也知道有她个朱氏这人物,而不是只被自己的儿孙记得。

二房的人只看了一场戏,戏一散场,朱氏就领了儿媳、姨娘等女眷离开了,上了马车,越想越不甘,厉喝一声:“去嘉勇伯府。”

高氏知晓原因,对后面的马车道:“你们先回,我陪二太太去探大太太。”

蔡氏正懒懒地坐在偏厅里,有一下没一下做针线活,她一应春姨娘,另几个姨娘也跟着去看戏了,连夏姨娘只几岁大的孩子也一并带去了,冬姨娘人年轻又最这些热闹,就留下元顶兄弟几个在府里读书。

“大太太,二太太求见。”

自打萧众敬夫妇搬走,就没回来过,她和朱氏算是撕破脸皮了。

蔡氏懒懒地道:“她来做什么?我可没心思招呼她,就说我去看戏了,没在府里。”

朱氏刚从大戏园回来,蔡氏寻出这个的藉口,立马就被朱氏给识破了,她人已到了院门外,听了蔡婆子的话,立马提高嗓门:“大太太在看戏,哄鬼呢?我可刚从大戏园回来。”

朱氏推开蔡婆子,领了两个儿媳,大摇大摆进了院门,冷笑道:“大太太躲我做甚?冤枉我们二房拿了公主的银票,非得将我们分家另过,早前还以为真是银票的事,今儿才知道,你们大房还打着别的主意呢。”

蔡氏微锁着眉头,虽过了许久,想到银票的事,心里就觉得闷,倏地起身,“我早前说过,若想回来一起住,就交出二百万两银票,我们大房也不是好欺负的,那日若不是伯爵爷拦着,我岂能轻易让你们出府?”

朱氏冷声道:“你少装蒜!大房人正巴不得我们早些离开,看似开罪了云罗公主,今儿她不是又替你们大房包雅间看戏,又给小姐们送玉镯,大太太还真会演戏!赶走了我们二房,好独占好处,听说伯爵爷和你要云罗给你们写戏文呢,这可是名垂千古的好事儿、美事儿,却与我们无干!”

王氏附和着道:“大伯母,这就是你的不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来,好歹都是一家人,大房要请公主写戏文,好歹也让我们二房露露脸,留个名嘛。”

《玉玲珑》的小说问世,紧接着便是戏剧《玉玲珑》上演,那唱词,那情节,不知道打动了多少戏迷的心,更成为风尘女子引以为傲的典范,他们青楼女子也有人的故事搬上了舞台,可不是新奇的么?

周史上被歪写成奸佞的果钦,因《狸猫换世子》的戏,正名成了一代青官,刚正不阿,深入人心。

百乐门的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短短几年间遍布天下各郡、各州,现下连许多县也有了,民间一些杂耍艺人也改行组建戏班,游走在乡里山水之村,虽唱腔不地道,情节也没正规的百乐门本门弟子演得好,但乡野百姓们还是爱看。

蔡氏此刻冷哼一声:“没有的事,你们可不要乱说。”

高氏道:“伯母,这可是六妹妹自个儿说的,难道还会有假?说云罗公主要给大伯写平叛甘郡贼匪的戏。”

一有了好处,二房的人就巴着来凑。

蔡氏想到禧公主训斥她的话,云罗知晓身世,如今只是没挑破这层纸而已,蔡明瑾也说了,就凭泥菩萨的批言,也不能再伤云罗的心,“没有的事,你听个孩子胡说。”

朱氏此刻想到这么好的事,二房人连半点好都沾不上,她不指望如《玉玲珑》那般,一出戏都演的是情爱缠绵的事,她也没这脸皮,玉玲珑到底是青楼名妓,就当成是一出戏看,好歹让她露露脸,哪怕后世唱戏的有人在戏台上扮她一回也好,“大嫂,可别把什么好事都占全了,若不是我,你们大房能有今日?能青史留名么?”

蔡氏微凝着眉头。

高氏与王氏此刻的想法和朱氏一样,哪怕是让她的们名字在戏本里留上一两回也好,这就像有儿子的人指望养老送踪一个道理,帮衬着朱氏,高氏道:“伯母,好歹是一家人,你与伯父好好说,让公主写戏的时候,把我们二房的人也写进去。”

王氏也道:“戏台上的人可不少,跑龙套的丫头、奔前跑后的小厮,不都是有的么?”

同朱氏一道来的婆子立马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也能在戏文里留个名,忙道:“大太太,打虎不离亲兄弟,你与我家太太可是几十年的表姐妹、又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原不想插嘴,可听王氏那话,立时来了兴致。

连昌隆帝都想用这样的方式留名后世,让百姓们知道他是个贤明的君主,被昌隆帝定为忠君报国的武将、贤能得力的重臣…哪个近来不是欢喜、得意的,有戏写他们,有戏文流传后世,还有正史为证,正史是给读书人瞧的,可这戏剧却是能让百姓们都知道的。

299 妯娌斗

一时间,上房里叽叽喳喳,高氏讲道理,王氏近乎求情,朱氏则是板着一脸想要逼迫蔡氏应下,而同来的婆子也跟着一唱一和,好不热闹,吵得蔡氏的耳朵嗡嗡作响,她咬了咬唇,大声道:“弟妹留下,其他人都出去,有些话我要与弟妹当面说!”

不会是又要打架吧?

蔡氏人年轻,上回打了一场之后,朱氏的腿就瘸了五六天才好,高氏给她抹药的时候,脚背、小腿肚全都瘀青了。

蔡氏又重复了一遍。

朱氏愣着没动,想到上回那场打架,她可被蔡氏打得不轻,心头有些发怵,道:“二儿媳带着下人们出去,大儿媳留下。”

有高氏在,难不成蔡氏还敢再动手打人,她们婆媳两个,还打不过蔡氏一人了。

蔡氏勾唇苦笑,对王氏等人道:“在院门外候着,有些话我得与弟妹说明白了。”

禧公主知道云罗的身世,那是因云五的缘故,没想昔日云罗也未曾与她说实话,早知是这样,她哪敢打云罗银钱的主意。

蔡氏对蔡婆子道:“你带着下人到院门外守着。”

蔡婆子应声“是”。

朱氏满心欢喜,无论是用强还是说理,她定要蔡氏答应了,写萧众望的戏文之中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如果真要与她打架,蔡氏没道理连蔡婆子都给支开,勾唇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在大伯的那场戏里,加上一些我和你一起给他送行的就行,就是让后世百姓知道大燕昌隆帝时有个嘉勇伯,他有个贤惠能干的弟媳妇叫朱氏就行…”

就算真能写那出戏,怎么会写到妇人们的事,自然是平贼匪打仗的事儿。

蔡氏不由勾了勾唇,为了出名,朱氏便是要疯了。就是这事儿蔡氏自个都没想过呢。

朱氏又道:“还是你命好,这不,云罗公主可不比那几个儿女都有本事多了…”这言下之意,云罗是如何成了你蔡氏的女儿。这可是我的功劳。

萧众望领着王七门入了嘉勇伯府,今儿府里显得特别冷清,一问下人才知姨娘、小姐们都去瞧戏了,而且还是云罗公主出钱给包的雅间。

刚近院门,蔡婆子欠身行礼。

王氏笑盈盈地唤了声:“拜见伯父大人!”

萧众望低应一声,“你们站在院门口作甚?”

王氏答:“伯母要与婆母议事。”

蔡婆子道:“老奴这就去通禀。”

萧众望抬手止住,不过是自己家里,就算是太太们议事,总不过是说家里的那些事,又或者继续纠缠到那不翼而飞的银票上。为了钱,两房太太都大打出手了,撕破了脸面,二房人更是为此闹得分家别住,如此他也懒得再管。毕竟萧众敬也是当了祖父的人,而萧众望的儿女们大了,也需要像样的院子单住。

萧众望静默地进了院子,只听到偏厅里传来蔡氏与朱氏说话的声音。

蔡氏冷声道:“你是不是又想说,如果不是当年你从镇海寺偷了佛门的俗家女弟子,我们大房便没今日?”

朱氏陪着笑,“嫂嫂明白便好!如今瞧来。当年泥菩萨的批言可都一一应验了,泥菩萨说过,她的父母家人也会因她而名留青史…”

蔡氏打断她的话,“你好意思提这事儿?”她愤愤地瞪了一眼,“这些日子,我如坐针毡。不妨实话告诉你,云罗知晓她的身世,就是禧公主也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萧众望听到此处,浑身似被钉住了一般,再有挪移不动。

朱氏惊道:“这怎么可能…”

“百乐门的前门主云五是她嫡亲胞兄。他们既然相认,又岂有不知身世的道理?”蔡氏顿了一下,“这些日子我都快觉得没脸见她了,现在想来,当年钱塘萧府的火灾,许是云五所为,目的就是为了与她相认…”

让萧众望引以为傲的女儿、云罗竟不是他的女儿,是朱氏偷来的,那他的女儿去哪儿了?萧众望不待细想,大踏步冲进偏厅,双眸喷着怒火,这么多年,他被蔡氏给骗了,“我的初云到底去哪儿了?云罗为什么不是我女儿?你们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顿时,三个人都怔住了。

蔡氏一脸惊慌,朱氏想得入神,高氏则是被这事给吓住了,冷不妨突地闯进了萧众望,三人都反应不过来。

萧众望几步窜近,一把抓住蔡氏的衣襟,额上青筋暴出,厉吼道:“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云罗不是我女儿,我的初云去哪儿?你这个狂妇,你还骗了多少事?”

蔡氏浑身一颤,想到当年萧众望一怒之下的飞踹一脚,就让云罗落下了一生难治的心疾,颤着声儿道:“伯爵爷…”

骗子!云罗怎会不是他的女儿?

云罗生得美丽,拥有着过人的才华,如今还得昌隆帝喜爱…

居然不是他的女儿。

近来,有多少臣子巴结着他,就想走他的门子说几句好话,替他们在戏文里也占上一个角色。

萧众望瞪眼如铜铃,紧拽着蔡氏的衣襟,直勒得蔡氏喘不过气来,他怒了,每一次生气,蔡氏都觉大难临头。

“这么大的事,你竟敢骗我?蔡明珠,你是不是认为我好骗?”

蔡氏挥着双臂,拼命地想让他松手,可越是如此,他就抓勒得更紧,直紧得她随时都要窒息。

朱氏心头一阵后怕,她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正纠结着如何求情,高氏抢先道:“伯…伯父…伯母快喘不上气了!”

“毒妇!贱妇!”萧众望猛地一撒手,蔡氏不备,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直咳得满脸通红,又惊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