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那张纸条,神色晦暗,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碧茵和芳草的声音:“哎呀,凝香,你总算是回来了!”

章晗这才回过神,想起之前张家果然是派人来捎话给樱草和凝香,因而张琪在太夫人面前替二人求了求情,今天一大早凝香就回了张家,她立时强压下刚刚心头的那一丝不甘,抬起头往外看去。下一刻,凝香就从门外进了屋子。只见她眼睛还有些红肿,分明是才刚哭过,之前去时提着的包袱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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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釜底抽薪

“怎么回事?”

章晗皱眉才问了一句,就只见凝香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声音颤抖地说道:“晗姑娘,奴婢求求你,千万救救奴婢!”

见凝香说完之后便失声痛哭,章晗一时愣在了那儿。

下一刻,张琪得报也进了屋子来,她一直对樱草和凝香早些日子的怠慢无礼一直有些心结,此刻见凝香那般模样,忍不住眉头大皱,当即开口轻喝道:“你仔细些,这儿是老祖宗的宁安阁,万一正房那边听到动静过来打探,到时候你怎么回话?就连我焓妹妹也有不是!”

凝香这才勉强止了哭声,但鼻子却一抽一抽,泪水仍是一颗颗滚落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张琪,又看了看章晗,知道往日虽都是章晗做主,但今日的事情若没有大小姐出面,一样是枉然。因而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这才声音哽咽地说道:“今日回去,奴婢方才知道,奴婢的哥哥欠了一屁股赌债,在归德府就跑了,债主直接寻到了张家,老爷自然没有给家奴清偿这些的道理,因而早就把他开革了出去。奴婢的爹娘虽伤心,也只能跟着老爷回了京城,可才到两日,爹就因为采买纰漏挨了二十板子。今天奴婢亲眼瞧见……他腿上都打烂了!”

说到这里,即便刚刚张琪才训斥过,但凝香仍然忍不住失声痛哭。虽竭力不敢放声,但那种剜心一般的疼痛,却让听的人无不沉默了下来。就连进来本想呵斥她几句的芳草此时也忍不住握紧了手,全然没注意到尖锐的指甲刺痛了掌心。

章晗眯了眯眼睛,这才问道:“那如今是个什么说法?”

“奴婢家里几代人都是张家的世仆,娘虽心疼爹,可也只能勉力做事,可谁知道老爷说我家里哥哥如此人品卑劣,我爹又是这么个糊涂人,我也是嘴拙手笨的,服侍不了大小姐要从家里挑几个好的,送来让太夫人亲自再拣选拣选。老爷还说,大小姐是他的独生女儿,也是太夫人的外孙女,之前身边只得两个丫头实在是辱没了身份,少说也得四个。可他挑出来的那八个丫头,奴婢今天都瞧见了,没有一个是从前张家的人。”

见张琪已经是完完全全呆住了,尽管章晗也觉得这一出大大出乎意料,但她沉吟了好一会儿不禁若有所思地问道:“老爷既然不想让你继续服侍姐姐,大可找个借口不让你回来,怎会这么轻易放了你?”

听到这个问题,凝香却是苦笑道:“倘若今天不是顾管事亲自护送我回的张家,后来又登门接人,奴婢原本回不来的。”

“哦,你今天回去,竟是顾管事亲自送的?”章晗顿时眼睛一亮,当即追问道,“他就算送了你去又怎么会去接你回来?你这事情可告诉过他?”

“奴婢也不知道顾管事怎会去张家老宅接,正和娘抱头痛哭的时候,外头突然就有人来说顾家派人接我出去见老爷脸色还很难看,我想着回来求一求大小姐和晗姑娘,生怕老爷改变主意,就急急忙忙回来了。顾管事是问了两句,奴婢那会儿心里乱,只对他说老爷又给大小姐挑了几个丫头。”

张琪一直听到这里,终于耐不住心头急躁,劈头问道:“那之前晗妹妹吩咐你的那些话你可有对我爹说过?”

凝香连忙点了点头:“老爷先叫奴婢过去问了好些话听了晗姑娘事先吩咐的那些,他似乎有些意外然后才打发奴婢去见爹娘,又说了奴婢哥哥和爹爹的事。”

此时此刻章晗终于从乍闻此事的震惊之中回过了神,让一旁跟进屋子来的芳草将凝香搀扶了起来。再细细问了张昌邕见其时的反应,她最后才问道:“那八个丫头你既然见过,觉得容貌人品如何?”

“看上去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说不上极其出挑,但却沉稳大方。”尽管那不止是要抢自己饭碗,而且几乎是要抢自己活路的人,可凝香知道章晗素来眼里不揉沙子,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又有些犹豫地说道,“奴婢从前见过已故夫人给大小姐挑选的几位姐姐,这八个丫头比那几位还要出色些。放在侯府,就是……就是绿萍和白芷姐姐给人的印象。”

好的丫头有多难得,章晗自然心里清楚。太夫人常常说自己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人,除了如今的绿萍白芷,也就是曾经出嫁的还有两三个好的,而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听说有的懂算数,有的识文断字,但能到这样儿的却极少,整个武宁侯府中也是两只手就能数尽的。现如今张昌邕竟出手就是八个,哪里可能是本身的能耐?

想到陈善昭给自己递来的消息,想到张昌邕和景宽,以及景宽背后兴许存在的人物,她忍不住心里快速盘算了起来。

而扶着凝香的芳草尽管平素对伺候张琪的这两个丫头总有些芥蒂,可这会儿感同身受,更是想到了自己二人刚进侯府就不为太夫人所喜,亏得章晗竭力求情方才留了下来。如今张昌邕若成功换了凝香,接着说不定是樱草,再紧跟着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和碧茵,她终于忍不住了:“姑娘,凝香的事情真的没有办法?就算老爷给大小姐挑的丫头都是好的,可终究不知道来路,而且……”

“这事情先不要说了。”章晗抬了抬手,见凝香满脸期冀瞬间化成了失望,她便淡淡地说道,“你且安安心心做你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之,只要你忠心耿耿,姐姐不会丢下你的。”

张琪也立时点点头道:“没错,快去打盆水洗洗脸。”

等芳草扶着凝香出去了,张琪才颓然坐在了章晗身边,声音低落地说道:“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消停一些,非得要逼得我们到这份上?”

“他在名分上,终究是你爹,就是太夫人,在你的事情上,终究也不好太越过他这个当父亲的。”章晗缓缓握住了张琪那只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这才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今天凝香回家居然要劳动顾管事亲自接送,足可见太夫人也不是没有提防的。

晚间若太夫人问起,凝香哭诉的事情你不妨一五一十都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替这丫头少许说两句好话,不要过头,且看看太夫人反应如何。”

如章晗所料,姊妹俩去正房陪太夫人用晚饭的时候,果然太夫人便关切地对张琪问道:“今日你一个丫头回去看家人,回来的时候说是泪流满面。一个丫头,服侍小姐是本分,纵使在外头遇到什么事什么委屈,也没有带在脸上的道理,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琪早有预备,当下便原原本本将凝香的话复述了一遍。然而,终究是因为心头又是惊惧又是愠怒,她仍是不免稍稍添油加醋了几分。然而,话一说完,见太夫人只是若有所思地出神,她顿时不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有多大效用,心头不禁颇为惴惴然。

“老祖宗……”

“原来是为了这个……没事,我知道了,先用饭吧!”

王夫人和顾钰都没过来,因而这一顿饭只是章晗和张琪陪着太夫人一起用。然而,由于之前的事情没个下文,吃饭的时候又不好说话,张琪不免有些闷闷的,这一顿饭顿时吃得无比生硬。等到饭菜撤下去,漱过口擦过手后各自捧上了茶,太夫人方才看着章晗说道:“之前绿萍白芷还说,你身边那两个丫头起初看着小家子气,可大半年下来,行事举止分寸都大有长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大家之中历练多年的,绝看不出是买来才刚半年多的丫头。”

章晗不防太夫人突然夸赞自己,微微一愣方才笑道:“老祖宗太过奖了,我只是从前跟着干娘,见过她是如何调理人的。再说,也是因为碧茵和芳草心眼实在,知道侯府人才济济,生怕被人比下去,所以什么东西都是看得快学得快。”

“足可见,人本就是一直在变的。”太夫人含笑点了点头,这才对张琪说道,“那丫头的父兄既然都不着调,自己好也有限,但你既然用着顺手了,换不换再说吧。回头若你爹真把新挑的人都送来,我再掌掌眼。不过如此一来,东厢房就显得有些逼仄。西厢房原本是半个库房,索性收拾了出来,你们姊妹一人占一处,倒是委屈了晗儿,那儿夏天太阳晒得厉害。”

“没事,我不怕热。”

章晗见太夫人竟对张昌邕送人来的事没有明白回绝,顿时知道顾泉必然早就回报过了,兴许就连人的底细都正在打探,抑或完全摸了个清楚,所以太夫人才会如此说。于是,她含笑先答应了下来,等回了屋子之后,她才敛去了刚刚那笑脸。

陈善昭能告诉她那景宽的底细,太夫人必然也已经打听过了,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此人所属,这才有些投鼠忌器。可是,倘若由此让张昌邕这一条毒蛇缓过气腾出手来,那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至少,她决不能让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凑到她身边来!

第九十一章峰回路转

张昌邕的来临比章晗预料的还要更快些。

凝香回过张家的第二天,他便在申时应天府衙散衙之后,特地又来到了武宁侯府拜见。然而,这一次,太夫人却没有如先头让顾泉去码头迎接时那样把人拒之于门外,而是直接见了他。只不过,此番接见却是在正堂旁边的小花厅,而且没有叫章晗和张琪相陪,甚至连王夫人都不曾陪在身边,只带着楚妈妈和赖妈妈。

张昌邕毕恭毕敬地问安之后,又说道了几句寒暄话,这才言归正传道:“岳母大人,我今日登门,是为了小女瑜儿。我和她母亲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身在顾家,我虽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我这个当爹爹的也不能全然置之不顾。此前她母亲新丧,家里的人手最初又遣退了好些,所以只能挑了那两个算不上出色的跟着上京城来,晗儿就更不用说了,竟是直接从外头买了两个还未经调理的。如今我既回了京城,总不能还让她身边的人这么不像样。我知道岳母大人疼爱她这个外孙女,因而备了八人,您替她和晗儿拣选几个。”

太夫人听了这话,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就这么手中捧着茶盏,眼睛却一直在打量张昌邕。直到看得这个女婿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她才淡淡地说道:“你才刚到京城,之前家里的人手都捉襟见肘,如今哪里来的这八个年纪正好的丫头?是那个大理寺少卿景宽送给你的吧,早听说他仗义疏财手面大,今次看来果然一点不假。”

张昌邕不想连这一茬都让太夫人知道了,面色不禁倏然一变。然而,他终究也是在官场上经历多年沉浮的人,立时笑道:“岳母大人真是消息灵通。不错,确实是宏阔兄送给我的人。其实也是我和他说过我的难处,再加上之前从归德府回来,我手头不免有些河南的产业,他却是一个女儿正要嫁去河南,准备预备些那边的田地作为嫁妆,所以我俩就换了一些田地。故而我说到要寻几个好丫头给瑜儿,他便答应给我这么几个。”

自以为解释清楚了这些瓜葛,张昌邕便又细细地解说道:“岳母大人尽管放心,我也不是随随便便挑来的人。这些都不是那等妖媚艳丽有非分之想的,人长相端正却不出挑,性子又稳重和平。不瞒您说,她们都是从前锦衣卫抄没那些文武官员府邸的时候入官发卖的奴婢,其中还有两个是先头六安侯夫人身边的丫头。”

见太夫人悚然动容,张昌邕更加笃定太夫人不会拒绝,于是又循循善诱地说:“瑜儿自小身体不好,她母亲太娇惯她,读书写字见识等等,都不如晗儿远矣。然而,毕竟她才是张家大小姐,让她身边多几个臂助,如此将来出嫁之后,咱们为人长辈的,也不用太过担心。”

“这话倒也是。”

太夫人想起六安侯夫人吕氏花样年华,丈夫被处死,自己和其他女眷下狱之后虽最终逃过一死,可仍是流放辽东,至于仆婢等等则就地发卖,即便如今滕青是死了,可吕氏却没法回来,也不知道那么一个弱女子,怎样在那样的冰天雪地里存身,她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说起来,那些奴婢都是官卖,流落到哪家都并不犯忌。

微微点了点头,见张昌邕喜形于色,她突然又若有所思地问道:“不过,就算那几个丫头多有从前抄没人家出来的,景宽的胆子也不小,买一两个也就算了,竟然敢留着这么多?”

“他又不干政,不过是存着几分怜惜心思罢了。”张昌邕和景宽几次见面之中,凭借自己得到的那些消息,渐渐在应天府衙中站稳了脚跟,因而自不吝惜多说其几句好话,“岳母大人不知道,先头的锦衣卫指挥使滕青实在罪大恶极,抄没人家的姬妾侍婢当中那些最美貌的,他竟自己藏在家里享用,也有不少都是高价卖到外地那些青楼楚馆的。所以,宏阔兄如此作为,也算是救了那几个丫头。”

滕青还做过这种荒yin残暴的事情?

太夫人一时错愕。可想想都已经是死了的人,她也就没想那许多,沉吟片刻便说道:“也罢,回头你把人送来给我瞧瞧。”

“是。”

得到了太夫人的首肯,张昌邕只觉得这次进京之后的种种郁闷一下子消解了不少,暗想幸好自己结交了景宽。精神一振的他觑了觑太夫人的脸色,盘算了片刻,便试探着又开口道:“到了今年八月,就是瑜儿她母亲的小祥了。虽则如今说这种事还早了些,但等到她除了服,却已经是十七了。她母亲当年把她这个女儿当成眼珠子似的,所以如今我这个当爹的,不得不为她的婚事早早考虑周详些……”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太夫人的脸色一沉,立时欠了欠身道:“当然,我也只是留心留心,所以想和岳母大人商量商量。”

“这事情还早得很,她还有快两年才除服,总没有尚在服中就议亲的道理”

见太夫人竟是淡然而又不容置疑地答了这么一句,张昌邕不禁有些失望,但却依旧不肯死心,又陪笑道:“瑜儿固然有两年才除服,可晗儿毕竟只是自愿服期丧,她如今也不小了,更何况我听说她到京城之后,颇得不少贵人喜爱,若是能结一门好亲,一则是可告慰先妻在天之灵,二来如此对瑜儿方才是真正的臂助。”

这一次,太夫人却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径直问道:“你既然这么说,莫非看准了人家?”

张昌邕在女儿的婚事上碰了个钉子,此时听太夫人的口气似乎有商量,他顿时心头一喜,连忙正色道:“她父兄如今也是有品级的人了,再加上当年夫人养育她多年,又在岳母大人身边熏陶了这大半年,自然是配得起官宦子弟。不瞒太夫人您说,宏阔兄家里次子已经到了婚龄……”

“景宽家里三个儿子,老2是庶子吧?”

太夫人淡淡打断了张昌邕的话,见其人颇为尴尬,她方才哂然一笑道:“人品如何暂且不论,瑜儿她娘亲自教导大的人,配哪家官宦人家的嫡子不是绰绰有余,用得着屈就一个庶子?再说景家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不过是他运气好,娶了个身家丰厚的妻室而已,这就自以为是官宦世家高门头了?”

张昌邕觉得景宽神通广大,出手又阔绰,不料人在太夫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值一提,那种用轻蔑口吻说出的庶子二字,更是让他再也维持不住那笑脸。此番回来,他就知道再想占了章晗,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既然如此,就要用这丫头换取最大的利益。让他欣喜的是,对这丫头感兴趣的人还真的是有,景宽便是其中之一。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不禁有些闪烁。然而,还不等他再晓以利害,太夫人便伸手止住了他:“这事情暂且作罢。赶明儿你把那几个丫头都带来我瞧瞧。”

次日上午,张昌邕便命管家派了两辆车,把八个丫头都送到了武宁侯府,自己却托辞府衙有事脱不开身。尽管张琪满心不情愿,可太夫人发话,她不得不拉着章晗在宁安阁正房里头见了这八个人。而正巧过来的顾钰眼见这一桩,立时也不走了,饶有兴致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六个人。然而,这一看之后,她突然惊咦了一声。

“你不是六安侯夫人身边的丫头秋韵?”

此话一出,章晗心中一跳,见太夫人只是皱了皱眉,不见几分意外,她立时醒悟到太夫人竟然是知道的。而那个高挑的丫头吃顾钰拆穿了身份,竟是面色丝毫不变地屈了屈膝道:“三小姐,奴婢如今叫晚秋。”

顾钰想起母亲这些天耳提面命的教导,这才闭嘴不再多言。然而,吃她这一打岔,就连张琪也忍不住留意起了这些人言行举止,发现确实都是训练有素,她却更高兴不起来了。等到太夫人让她们都退到院子里,问她看着如何时,她便摇了摇头,有意娇嗔着鸡蛋里挑骨头。

“老祖宗,看着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不要”

章晗想起太夫人刚刚瞅着这八个人,目光在那个晚秋和旁边一个丫头脸上流连了许久,她便也开口说道:“老祖宗,姐姐说的虽有些挑剔,但也不是没有道理。恕我直言,从前娘曾经提过,要用人,宁可要那些未经雕琢的,也不要已经磨得光滑不溜手的。刚刚三姐姐说的那个六安侯夫人曾经用过的丫头,人确实端庄稳重,但毕竟一度遭遇大变,今日眼神实在太平稳了些。而其他七个也是一样,除了沉稳恭敬,其余的一时半会什么都瞧不出来。”

顾钰虽不过是凑个热闹,可听章晗这么说,她忍不住眉头一挑:“晗妹妹莫非甫一见面,就能够从一个人举手投足看出一个人的性子?”

“三姐姐高看我了。”章晗含笑摇了摇头,从容地说道,“我又不会相面,哪有那等本事?只是,老祖宗刚刚每人都问了几句,她们答话却都是大同小异。而且,我留心到,她们几个身量都差不多,之前叉手而立,这双手在身前交叉的高度,手指的位置,都是不差分毫。倘若一个个都是六安侯府出来的也就罢了,那是六安侯府教导有方。可如果不是,把她们训练成这般样子的人,足可见她们的新主着实是家规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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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旧情难去

太夫人刚刚的心神都在那两个面目依稀熟悉的丫头身上。她这两年出门少了,若是别家丫头只怕早就忘了,但那一回到六安侯府做客,六安侯夫人吕氏带着丫头亲自迎接,再加上后来滕青突然带人拿下六安侯以及诸弟,那几乎便是武宁侯府险些牵连进去的开端,她对两人自然印象稍稍深刻一些。然而,此刻章晗先后说了这两番话,她立时就醒悟了过来。

“楚家的,你出去看看,她们在外头可是如晗儿所说那样。”

言简意赅地对楚妈妈吩咐了一句之后,太夫人便坐在那儿没说话。这下子,顾钰顿时觉得自己掺和这一场着实没意思,又想起母亲训诫她不要小看了章晗,不禁更后悔了起来,连忙冲着章晗补救似的说道:“连这种细节你都注意到了,还说不能相人?怪不得我觉着她们看起来有些怪,敢情是因为太训练有素了。”

章晗知道这会儿不用再多说什么,因而只是对顾钰微微一笑。等了没多久,楚妈妈复又从外头进了屋子,看了她一眼便开口说道:“太夫人,晗姑娘说得一点都没错,八个人站在日头底下低头垂手,站姿也好,神情也好,不论什么看着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连眼神和嘴角的姿态,都是差不多。”

楚妈妈自忖太夫人当年管家也好,王夫人如今管家也罢,武宁侯府一直都是井井有条,可即便是召集下人训话的时候,也不会是这般架势。因而,见太夫人露出了沉吟的表情,她忍不住又补充道:“刚刚晗姑娘所言不差,宁可买来小丫头,或是在咱们的家生子里头选些青涩的慢慢教导,也比这些人可靠些。过犹不及,用她们看似省事了,但用起来却不知如何。”

太夫人自然不是一味念旧的人,章晗如此说也就罢了,就连楚妈妈也认为过犹不及,她不免生出了深深的疑窦。从六安侯下狱论死起,至今也不过数月,这些丫头在狱中也应该关过一阵子,再加上发卖,到了新主人手里能有三四个月就了不得了。想到这里,她就开口说道:“把那晚秋叫进来,我有话问她。”

等到晚秋进来,太夫人便径直问道:“你家夫人是怎么去辽东的情形,你可还记得?”

晚秋不防太夫人直截了当问这个,愣了一愣之后,脸上方才缓缓露出了悲哀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道:“回禀太夫人,当初夫人启程的那天,也是我们被拉去发卖的那天,夫人一直都在等娘家人,可吕家自始至终就没人露过面,倒是太夫人带着四少爷来给夫人送行。奴婢也曾苦苦哀求锦衣卫那几个大人,希望能够随夫人一块去辽东,可那些人却丝毫不肯通融。夫人临走时对太夫人说,本当自尽以从侯爷于泉下,可却怕娘家获罪,如今看来,还不如死了干净。太夫人却握着夫人的手,说是自己对不住她,两人抱头哭成一团。”

太夫人印象中的吕氏是个圆滑而精干的人,此刻听晚秋说起这临行前的情景,想到那一双婆媳俩,一个一下子没了三个儿子,却好歹还有个小儿子相伴膝下,另一个却在失去丈夫的同时不得不踏上更加艰难的流放之路,她忍不住再次为之失神。良久,她才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你后来就被景家买去了?”

“是。”晚秋恭敬地点了点头,这才垂头答道,“所幸我和秋灵都被景家买了去,奴婢改了名字叫晚秋,秋灵改了名字叫百灵。”

“那你在景家做的是什么?”

“景家人口不多,奴婢也就是在针线房里做些女红之类,百灵因为为夫人照料过花房,所以侍弄太太院子里的花草,都不是近身伺候的。”

尽管太夫人被晚秋刚刚提及六安侯夫人吕氏和太夫人崔氏分别之际的情景触动,但此刻听晚秋说她们在景家一个做女红,一个侍弄花草,都不是近身伺候的,她心中更生疑窦。然而,人都送来了,她略一思忖,便开口说道:“既如此,你和百灵留下吧”

“多谢太夫人”

八个丫头当中只留下了晚秋和百灵,太夫人就吩咐将其余人都送了回去。然而,她却并没有把两人派到张琪身边,而是让楚妈妈先跟着顾钰去领人见王夫人。等到满脸错愕的晚秋和百灵依言跟着去了,她不禁长长吁了一口气。

“老祖宗……”

“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她们么?”

见张琪摇了摇头,太夫人便看向了章晗,见章晗也蹙眉摇了摇头,她便淡淡地说道:“不明白就算了,你们先回房歇着吧。”

然而,张琪回房之后却怎么都抑制不了心中的疑窦。因太夫人没有再提分房的事,她把几个丫头都赶了出去外头守着,就直接问道:“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都糊涂了”

“别看我,我也一样糊涂”脑袋一团乱的章晗不想再费心神向张琪解释这些有的没的,摇了摇头后,见张琪一副气馁的样子,她便笑道,“横竖这两人暂时不会来碍你的事,就先别管这个了。凝香和樱草那儿你多下些功夫,尤其是凝香,你不妨许许诺,来日点了她这一家做陪房。”

“什么陪房,你就知道取笑我”

等到张琪一跺脚离开了屋子,章晗走到罗汉床前,看着上头那还只开工没多少的军袍袢袄,略一思忖便去拿起了针线——现如今,这是她往外界传递信息的最好渠道。

那个景宽的侍妾是滕青乳母女儿,而且还偏偏在滕青处斩之前死了,足可见景宽和滕青曾经有些不清不楚,这才能买到这么多旧日元勋的奴婢,说不定不止六安侯府这两个旧婢还有刚刚那些丫头。既然能训练成这样整整齐齐的样子,那么,让这些人俯首帖耳兴许更不在话下。也许人觉得倘若太夫人一味顾念旧情,说不定这就是埋入顾家的两颗钉子。可事情倘若不是这么简单呢?

想到头也痛了的章晗终于定了定神,低头看向了手上的军袍。

数日之后,当章晗把一套刚赶出的军袍袢袄让人送了出去给赵王府时,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而这一次去送东西的赖妈妈带回了两盒点心,说是上一回单妈妈来送那两匹标布的时候,带回去一盒枣糕,赵王府便比照这回礼赏了这两盒核桃酥。

相对于到其他府上跑腿,这样的赏赐微薄得很,但太夫人不过莞尔一笑,令人赏了车夫和跟车的仆妇各百钱。见两个盒子一模一样,又吩咐把其中一盒留给章晗张琪,另一盒让赖妈妈分赏了丫头们。这一次,拿着这一盒东西回去的章晗,忍不住就有些踌躇了起来。

那家伙不会促狭到把字条直接藏在核桃酥里头吧?按照他之前那次藏东西的手段来看,这并不是没可能

只不过,念头一转,章晗便想到被赖妈妈她们拿下去分了的另一盒点心。记起两个盒子一模一样,陈善昭就是再心思百变,也未必能未卜先知到这两盒东西是否到得了她手中,她便按下了心思,让屋子里几个丫头一块把东西分了。然而,唤了人过来,她方才发现芳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不见了,问了樱草凝香,又问碧茵,一时竟谁也不知道。

因而,等到芳草回来,章晗忍不住问道:“你跑哪儿去了?”

“我就是去后门那儿逛逛,和那边几位妈妈婶子闲侃一会儿,又买了一对铜顶针,还有买了些新鲜杏子,给姑娘和大小姐尝尝鲜。”

身在侯府寄人篱下,家人又都不在身边,丫头们也不能随便出门,身处这种情形,纵使是太夫人和王夫人,自然不会对章晗过分提防。有时候芳草和碧茵在院子里找小丫头们说说话,或者闲来没事的时候去后街上买些针头线脑,亦或是和后门那边的仆妇们闲话家常,最初那段时日还有人盯着,但如今几个月过去,再加上侯府后街都是顾泉亲自梳理甄别过的,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太注意这两个丫头。

章晗自然心知肚明,两个丫头都是心中不安,想帮上她的忙,因而虽训诫过她们不要操之过急,可也没阻止她们。毕竟,总没有她亲自出去打探这些的道理。

此时芳草把铜顶针拿上来,听碧茵说分点心,她立时眉开眼笑。只是,等其他人走了之后,她立时走到了章晗身侧,轻声说道:“姑娘,我去买那顶针的时候,一个卖果子的殷勤招揽生意,我漫不经心地随便问了价钱,可后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姑娘知道那是谁,是赵百户要不是他说起掏鸟窝的事,我那时候都简直不敢相信,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章晗想起之前陈善昭的那张字条上对赵破军关心则乱的评价,一时间不知道赵破军是自作主张,还是陈善昭差遣,一时大为惊异。然而,她很快就定了定神,看着芳草问道:“他可还有说什么?”

芳草点了点头,几乎脑袋凑在章晗的耳朵边上,低低地说道:“他说北边来了信,只是世子爷没对他说,还不知道究竟提了些什么。另外,他还说顾管事一直都在悄悄跟踪咱们老爷,所以他不敢太靠近。再有,老爷跟一个大理寺少卿叫景宽的来往密切,但具体商谈些什么,他因为之前用熟的人手都跟着北上了,所以没法打听出来。”

听到这里,尽管对赵破军的冒险知会颇为感激,但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章晗仍是沉声说道:“你拿着这些杏子回去,摔在他那车上,嚷嚷酸的没法下口,撵了他走,趁机告诉他,不要再这么自作主张,别忘了他如今是赵王府的人赵家就只有他一根独苗,若是因为我有什么闪失,这份情我没法还”

她不是不感激那份好意,但在权贵林立的京城,赵破军虽是赵王府的人,可在别人眼中不过一个小人物,何苦为了她而把自己陷入险地

第九十三章世子的反击

宽敞的书房中,站在靠墙处那顶天立地的书架前,赵王世子陈善昭亲自沿着梯子一级级爬到了最高处,伸手拿起那格子上的一本书,随即竟也不下来,便在上头饶有兴致地翻阅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合上书喃喃自语了一句。

“不知道那核桃酥送了过去,她会不会煞费苦心地在里头找什么字条?”

想到章晗那种极可能露出的苦恼表情,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便背靠着书架摩挲着下巴:“老这么煞费苦心地传信,倒是有些鸿雁传书的感觉。一两次有趣,三四次五六次不启人疑窦也难……可惜父王那些人不能动用,赵破军又太显眼……”

陈善昭随手把手里那本书放回原位,扶着沉重的木梯慢慢下了地,眼神却有些闪烁。

父亲赵王入京时的那次遭人行刺,当露出少许端倪显示是滕青的心腹死士与此有涉,皇帝立时勃然大怒,立时将滕青弃市,而事后也没有继续彻查下去。锦衣卫撤销,并不意味着天子便再没有眼线和鹰犬,可这些人毕竟失去了明面上活动的资格。而他这个留在京城的赵王世子目标太大,大到赵王府的暗线也只能离他远远的。

如景宽此人的履历以及和他人的关系,他手头有每年暗线们整理好呈给王府的详细官员簿册可供查阅,但要打探此人最近的动向,就得让这些暗线出动,于他来说不是不可以,可却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毕竟,景宽并不是太显眼的官员,而他这书呆子的名声可是历经多年才好容易经营了起来。如今就是知道这景宽竟买了那么多坏事文武官员的旧仆,要做文章也得小心些。

“殿下。”

外头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陈善昭的思绪。他眉头一挑便径直问道:“何事?”

“赵百户求见。”

“唔,让他进来”

等到赵破军进来后行礼,陈善昭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随即似笑非笑地说:“赵百户,听说你这些天都常常不在府里?”

尽管之前已经被章晗告诫过一次,但关心则乱,尤其是知道张昌邕抵达京城的事,赵破军便不由自主地悄悄去盯着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可当初他请命留在京城的时候,赵王固然毫不在意地答应了,东安郡王陈善嘉更是高兴有他这么个武艺高强的留着保护兄长,反倒是而眼前这位赵王世子那会儿就笑得如今天这般难以琢磨。

于是,尽管不知道陈善昭是否知道他都在干什么,他却定了定神,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这几天自己的行踪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连今日乔装打扮在武宁侯府后门,让芳草入内传话,可芳草却带来了章晗那样的吩咐,他都没有略过。本以为接下来必然是不阴不阳几句讥刺,亦或是劈头盖脸的愠怒训斥,可他未曾想到,上头竟是长时间的沉默。也不知道忐忑不安等了多久,上头方才传来一声叹息。

“你太冒失了。且不说你原本就在武宁侯麾下,如今留守侯府的顾泉和你认识,就是那条后街上,往日都是些做熟了侯府生意的人,突然多出你这么一个陌生面孔,哪怕你乔装的再好,你以为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陈善昭抱着双手,见赵破军愕然抬起了头来,他方才若有所思地笑道,“你若是真那么恋慕章姑娘,那就直说,你是赵王府的人,我回头可以派人去给你提亲。”

此话一出,赵破军整张脸都僵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声说道:“不是那样的,我不曾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她只是……”想到那个从小就追在他们后头,把人前小霸王似的章晟揪回去,对他们亦是指着鼻子一个个呵斥过来的小丫头,他一下子卡了壳,好一会儿才讷讷说道,“我和她大哥情同兄弟,所以也一直当她妹妹一般……”

“哦,是妹妹”陈善昭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却是笑容可掬地说,“那看来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他仿佛没看到赵破军那张错愕的脸,勾了勾手指示意人过来,直到赵破军不安地到了他的身侧,他才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是刚刚那话,你乔装打扮成卖果子的,最初露面时可有人试探过?等到被章姑娘身边那丫头给排揎了狼狈而走,可有人跟踪过?”

“回禀世子,卑职露面时,隔壁的货郎还有那个卖热松糕的,都曾开口问过,我只说乡下人进城卖果子,他们也就没多说什么。我嘴里塞了个杏核,说话声音和平日迥异,再加上又乔装打扮过,所以应该没人认出来。等到我被人赶了,推了车从后街出来,有意抱怨了几句,又换了一个地方叫卖了一下午,差不多卖完了就推车出了城,所以这会儿才折返回来。”

陈善昭起初听赵破军居然还嘴里塞了个杏核改变声音,忍不住挑了挑眉,待到最后,听到其竟是这般沉得住气,他顿时眼睛一亮。上上下下看了赵破军好一会儿,他才笑了起来。

“没想到你粗中有细。要你真的不管不顾就那么去给人通风报信,我不得不打发你回三弟身边去,免得留在京城害了自己又连累了别人了,可既是你总算还沉得住气,今次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不过加上之前这一次,你已经犯了两次王府的规矩。”陈善昭倏然沉下了脸,一字一句地说道,“理由归理由,规矩归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就罚你回去禁足三日,抄书百页”

赵破军听到犯了规矩这几个字,原本已经有了心里预备。赵王素来赏罚分明,赏是厚赏,罚亦是军棍下来毫不留情。然而,听到陈善昭这禁足罚抄书的处罚,他竟是愣在了那里,老半晌方才讷讷说道:“世子,卑职认字不多,三日怕抄不完……”

“认字不多那就更加要抄书了,也好让你多认识一些字,可谓一举两得谁让你三日必定抄完,抄不完接下来的日子接着抄”

陈善昭不容置疑地打断了赵破军的话,见其那嘴张大得几乎可以塞进一颗鸡蛋,他便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你既是父王一手提拔起来的,不识文断字怎么行?这王府中原本就有位教人识字读书的费先生,等这三日结束,你每日去他那儿学两个时辰的读写”

见陈善昭丝毫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也没有半点通融的意思,纵使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赵破军,此时也不由得垂头丧气地应了下来。而临告退出去之际,他却又听到耳畔传来了陈善昭的吩咐:“好好抄书静静心,回头我还有事交给你去做”

等到赵破军神情复杂地出了屋子去,陈善昭这才吁了一口气,往宽大的靠背上重重一靠,心里却仿佛看到赵破军对着书拿着笔直瞪眼睛的情景。

抄书是他的祖父常用来惩罚下头龙子凤孙的,别人都叫苦不迭,他却甘之如饴。因为在那种时候,听着不时翻书的声音,他便能够摆脱纷杂喧嚣静下心来。当然,别人是不是会把处罚当成享受,那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一顿板子固然爽利,可一将养就得个把月,他眼下人手捉襟见肘,这样的处罚人受得起,他耗不起再说,对付自忖皮粗肉厚的军汉,怎么能和吃痛不起的娇弱侍婢仆妇一个样?

他重新从袖子里取出了章晗送来的那一张字条,展开来仔仔细细再看了一遍,这才亲自点了火折子把东西在铜盆中烧得干干净净。在灰烬上泼了那一盏已经完全凉了的茶之后,他便若有所思地掐着手指算了算。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祖父的万寿节了。听说太子已经精心预备了一份寿礼,而且藏着掖着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足可见那份“孝心”。而后宫中的选妃也进行得紧锣密鼓,说是要在万寿节前初步定下来。淄王陈榕悄悄对他提起过,道是他那位皇帝祖父亲口说,母亲赵王妃要求给他找个精干的姑娘,门第无所谓。可陈榕还透露说,三妃把名单发给礼部后,礼部初步给他定下的三个人选,家世看似不显,可都是翰林词官这一类的所谓,而且父兄都是耿介到崖岸高峻,和官场格格不入的。看似和他这个书呆子登对了,可却不合他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