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韵是早就见过陈善昭这种做派的,因而抱着沉甸甸的七翟冠虽哭笑不得,可摇摇头也就小心翼翼去安放了,可芳草和碧茵却看得直咂舌。刚刚瞧见皇帝亲自让人赏赐了那么一些物件,她们本是满心欢喜,可陈善昭突然说头疼,两人都吓得什么似的,可没想到人一回了新房却又生龙活虎,哪里像是有一丝一毫不妥的迹象?

七翟冠是用各种宝钿花树等等固定在发髻上的,保证各种状况下都不会轻易掉落下来,因而此时此刻这头冠一除去,章晗自然而然地披散了一头秀发。那乌黑油亮的头发落在红领褾襈裾上,织金云龙纹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再加上她此前喝过酒又吹过风,此刻再次回到了这温暖的屋子中,再洗去了脸上那些大红面脂口脂,面上的红晕更深了,竟是比先前的新娘妆更加妩媚动人。

陈善昭却不管几个丫头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只顾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今日亲自迎回来共度一生的妻子,好一会儿才脱口赞叹道:“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即便是芳草碧茵这样不识几个大字的,也知道这位赵王世子是称赞自家姑娘无论是之前的浓妆,还是如今的素面都美艳动人,一时都忍不住抿嘴偷笑,甭提多高兴了。而章晗却眉头一挑,随即淡淡地说道:“世子爷就是不掉书袋,你这书痴名声也是满城皆知了我一介蒲柳之姿的民女,倘若不是蒙你抬爱,也不至于有今日这般风光的时候”

“你要是不喜欢掉书袋,那我就照实说好了,之前的新娘妆在别人脸上都惨不忍睹,你装扮起来却好看得很,如今洗去铅华就更动人了。”

陈善昭径直挨着没有脱去大衣裳便坐在床边的章晗坐下,见其低着头,双肩微微颤动着,却不理会自己,他微一沉吟便知道章晗为何是这般态度,当即抬起头看向了单妈妈和沈姑姑。这一双表姊妹果然能体会他的心意,向秋韵和芳草碧茵招了招手,竟是把三个又惊愕又不情愿的丫头给悄悄领出去了。

“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敢”章晗硬梆梆地迸出了三个字,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好一阵子,见陈善昭没吭声,她方才死死咬了咬嘴唇,直到几乎能把红唇咬出血来,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你必然有你的不得已。赵王虽说建下大功,又授予兵权和重任,但朝中必然多有人疑忌,总得有个口子疏解疏解,你是世子,总是责无旁贷……你已经提醒过我暗示过我,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不明白?”

“即便知道明白,可你心里还在生气?”

陈善昭扳过章晗的肩头,又半是用强地把她低垂的脑袋给捧了起来,见其已经虽已经眼露水光,却怎么都不肯看自己,他便歉然说道:“我本来只是勉力试一试,哪怕是申斥也好责备也罢,总得帮父王疏解一些压力。可是,我也没想到那时候怎会和皇爷爷顶了起来,结果挨了那一下子……也许是书呆子当久了,真的染上了几分呆气,也许是真的想救几个尚不足死的人,也许是因为我不自量力地想看看能不能扭转皇爷爷的心意……只是在昏过去之前,我还是有些懊悔的,毕竟命只有一条……”

“你知道就好”

章晗脱口而出打断了陈善昭的话,见其呆呆地看着自己,她也不会知道哪来的冲动,就这么伸出手去,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仿佛下一刻他便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似的,这些天来的惶然不安忧心关切,全都在此时此刻喷涌而出。她把自己深深埋在了他的怀里,却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什么声音都不想发出来。那是她定下鸳盟要共度一生的良人,如今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不是她曾经此前深夜噩梦中那个面带笑容昏睡不醒的人

陈善昭很清楚,对于这桩婚事,他用的心远远比章晗多。尽管玉虚观中在婚旨之后又订下鸳盟的时候,他已经确定她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已经确定她虽则意外,对这桩婚事并未有过抗拒不愿,可这会儿章晗这种真情流露的表达方式,无疑更能让他感到心情愉悦。直到那股大力实在让他有些吃不消了,他才不得不干咳了一声。

“娘子,放开一些好么,再晚些恐怕你就要谋杀亲夫了……”

“呸……”

章晗被陈善昭这一句话冲淡了满腹的辛酸忧切,笑出来松开手的同时又忍不住啐了一口。可让她意料不及的是,刚刚还可怜兮兮的陈善昭竟是突然凑了过来。那股灼热的气息不但封堵了她来不及出口的惊呼,而且强势地向里头进一步攫取。尽管她想要死死抵抗,可当陈善昭的双手扳住了她的肩膀,那近在咫尺的眼睛更是流露出真切的笑意时,她的牙关终于禁不住被撬开了些许,紧跟着,那种水**融的感觉便让她完全迷失了进去。隐约感到他的手仿佛伸向了自己的衣带,可她竟是连丝毫抗拒的本能都提不起来。

“大哥,大哥”

突如其来的嚷嚷声将主动和被动的两人全都惊醒了过来。章晗是惊慌之下一把将陈善昭推开,而陈善昭则是在丧失了攻城略地大好机会的同时,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恼怒。

这种时候坏人好事,是要遭天谴的

尽管依稀能听到外头单妈妈和沈姑姑苦口婆心的劝解,但他更明白自己那个不谙世事的三弟绝不是那么容易打发得走的。更何况他在人前用那样的借口溜之大吉,只怕人还信以为真了。他只得留恋地看了一眼面上娇艳不可方物的章晗,然后满脸阴沉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房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果然,单妈妈和沈姑姑正拦在陈善嘉前头,在他一个眼色下,方才无可奈何放了陈善嘉过来。

“大哥,淑妃娘娘赏赐了一对鸳鸯合欢瓷枕,惠妃娘娘赏赐了一张紫檀木百子多福的方炕桌,敬妃娘娘赏赐了一对早生贵子的瓷娃娃。还有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和几个御医都来了,说是奉的皇爷爷旨意在这候着……”

然而,还不等陈善嘉说完,脸色黑得犹如锅底的陈善昭便一字一句地说道:“谁管那些太医们来干嘛,若不是你,我兴许还躺在那儿等死还有三弟,要是你想日后成婚的时候,被我挑唆无数人闹洞房不得安生,你最好眼下给我闭嘴”

陈善嘉愣了一愣,见陈善昭面色好得很,说话中气也十足,他顿时恍然大悟,脸上立刻有些讪讪的,挠了挠头就赶紧点头如小鸡啄米地说道:“我知道了知道了,这会儿外头要是还有人来,我一定替大哥你死死拦着,绝不会坏了你和大嫂的事……我走了”

眼见陈善嘉快步往外走去,陈善昭长舒了一口气,暗想被这愣小子来闹一把也好,总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睛的人闯进来。然而,他才刚刚关上门,紧跟着外头咚咚咚又被人敲响了。满脸不耐烦的他一把拉开房门,见外头还是陈善嘉,他顿时为之气结。

“大哥,这个……您毕竟重伤初愈,千万……千万节制一些……”

陈善嘉结结巴巴话还没说完,就只见两扇门在自己面前砰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顿时忍不住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随即低头沮丧地往外走。这又不是他想要嘱咐的,是父王召了他前去知会大哥宫中其他赏赐还有太医都候在府里的消息时,满脸严肃让他转告的。

而屋子里,陈善昭满脸青黑地走了回去,恰是看到章晗的双颊红得简直像是要滴出血来。知道他必定听到陈善嘉的话了,他只能干咳了一声道:“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弟那是什么性子……别听他的,咱们继续”

章晗那满心的羞恼终于在陈善昭这句话之下完全爆发了出来。沈姑姑教习过礼仪后,也给她看过那些宫中珍藏的春宫画,可上头所有合欢图,最初几张都是极其含蓄隐晦的,就连母亲教导她的那些,也不外乎是吹灯之后拉了帐子的那些,谁知道陈善昭处处不按常理出牌她几乎下意识地伸手往身侧一摸,也不管摸了些什么就径直砸了出去,结果大把的枣子桂圆就擦着陈善昭的身侧,顺着那去势胡乱散落了一地。

“枣子桂圆?哎呀,早生贵子?真是好兆头”

章晗也只是想出一出今日尽是被他取笑戏谑的气,本待再扔,可一听到陈善昭这话,她就想起被子里头应当都是些花生枣子桂圆,扔上去也只不过招惹这书呆子更多的话来。可放眼这一张大床,除却两个沉甸甸的枕头,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可扔。

正觉得窝心之际,她只觉得脑际突然灵光一闪,当即一字一句地说道:“刚刚东安郡王说得不错,世子爷重伤初愈,今儿个晚上也不能轻忽了。妾身去让人向太医们把药方拿来,这就亲自给你煎药去”

煎一副最苦的药,让你好好尝尝苦头

眼见章晗站起身来,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过他的身侧,分明就是要开门去外头,陈善昭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往她胳膊上一拉一拽,顺势将人拉入了自己怀中。

“今天晚上,再没有什么比你更好的药了”

PS:标题用*宵苦短居然还违禁,我晕……第十二天双更,继续mark

第一百五十四章良宵苦短喜烛长(中)

灯光之下面对他明亮而灼热的眼睛,章晗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自从成了顾夫人的干女儿开始,她便习惯了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地过日子,将儿时在家里的放纵自由全都收了起来,因而稳重也好,大方也好,聪慧也好,机敏也好,无数的评价便自然而然成了她的假面具,那些真情流露的嬉笑怒骂却早就尽收了起来。然而在他的面前,她却轻而易举便丢掉了那些为人称道的东西,羞怒也好气结也罢,她总是轻而易举地便被他挑起了心中那些真实的情绪。

“别胡闹了……你的伤才刚好,这些天一直都躺着,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一次,陈善昭听着章晗的声音虽然轻了许多,却知道那是真心实意的关切。他笑着低下头去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说的是大实话,今天晚上,你才是最好的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赶得上今天的亲迎么?是三弟在我床前说了很多话,虽然我只迷迷糊糊听到了最要紧的那些……”

陈善昭就这么揽着章晗的腰,脑袋搁在她柔弱而又坚强的肩膀上,一边回忆一边复述着之前自己听到的陈善嘉那些话。尽管漏掉了很多,但他仍然隐约觉察到章晗仿佛被深深触动了,于是便轻声说道:“倘若我迟几日清醒过来,对弟弟的承诺固然还能够做到,但对你的承诺去失约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便是不守诺,所以,哪怕是真的三魂六魄被人勾走了,我也一定会回转复苏,更不消说皇爷爷一直用最好的老山参给我吊着元气。”

见章晗果然是面色微动,他又趁热打铁地说:“所以,我特意让人把长寿面做得清淡一些,之前合卺的时候也吃了不少填肚子。再加上迎亲之前,三弟才偷拿了灶上的鸡粥……”

情意绵绵的话骤然之间却变成了这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辞,章晗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是好,扭过头来想要再瞪他一眼时,她却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陈善昭的手轻轻伸向了她的腰间,灵巧地解去了繁复的衣带,褪下了她外头的那件青色翟衣之外的织金云龙纹红领褾襈裾,强硬地拽着她来到了拔步床前,又牵着她坐下,直到他又弯下腰除下她的袜舄,手伸向了她的中单和蔽膝时,她这才突然伸出手去抵住了他的胸膛。

“晗儿?”

见陈善昭抬头看着自己,尽管章晗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时必定面红耳赤,但她还是一声不吭,只有些僵硬地将手伸向了陈善昭的衣裳。

这些东西都是沈姑姑曾经教过她的,尽管曾经练习过很多次,但相比陈善昭刚刚的娴熟,对于那些繁复的大带、大绶、小绶、玉佩、玉钩等等,她却是生涩地解了好几次,这才勉强将这些解了下来。待到除去那一层层的纁裳、青领襈时,她同样费了老大的劲。每除去一件,她本想把东西挂在衣架上,可陈善昭却看也不看随手将这些往地上一扔,将这些旁人眼中视若珍宝的世子冠服就这么和一地的枣子桂圆一块散落在地。

直到两人都只剩下了中单,陈善昭才一把捉住了章晗的手,拉着她坐在了床上。知道她脸嫩,尽管此时此刻周围并没有别人,但他还是轻轻拉下了她那半边的大红罗帐,伸出手去宽解那阻隔他们彼此的最后一重障碍。直到那一件中单轻轻滑落,露出了她雪白滑腻的半截肩膀时,他的手终于停住了,旋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美好的身影。

尽管羞涩已经比最初疏解了好些,可平生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裸露身体,章晗仍然忍不住背过身去,早先那点为陈善昭宽衣解带的勇气早已经丢到爪哇国去了。直到中单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力道,还是自然而然从背上滑落了下来,她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可才刚感觉到几丝凉意的背上,转瞬间就传来了一种炙热的感觉。

下头的锦被被掀在了一边,后颈上仿佛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紧紧贴住了,一如此前那种撬动了她唇齿的热情,而前头的小腹上更是探入了一只手。而他的另一只手顺着后颈,顺着后脊上那一条弯曲的曲线逐渐往下,直到触碰到某一处地方时,她终于忍不住轻轻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顺着那力道不由自主往前伏在了床上厚厚的锦被之中,依稀看见陈善昭那儿的半边帐子还敞开着,还残存着几分理智的她忍不住低声叫道:“拉上……拉上帐子……”

“没人能看见的,单妈妈会亲自守在外头,而且再外头还有三弟那一尊门神……”

陈善昭又好气又好笑地解释了一句,便俯下身把人轻轻翻转了过来。见章晗只看了精赤的他一眼便几乎本能地闭上了眼睛,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反手在帐钩上轻轻一挑,终于放下了自己这半边帘子。此时此刻,帐子之中一下子就昏暗了下来。然而,相比此前那大红喜烛喜灯的光芒,眼下这光线透过大红罗帐再照进来,竟是让帐子之中更加红彤彤了起来,一时连帐内的温度也仿佛升高了上去。

帐子的落下让章晗的心中为之一松。哪怕知道外头并没有按照规矩留了人,可她适才总觉得有些放不开。她伸出手去,扶着陈善昭的双肩,却感觉到他的手托住了自己的腰,整个人便这么完全覆了下来。细碎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脸颊上,红唇上,又顺着脖子缓缓往下,当他最后攫取了那一点嫣红时,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吟,整个人都随之一紧,可修长的双腿之间,却是仿佛硌着什么似的,无论如何也无法合拢。那一瞬间,她想起母亲曾经提过的破瓜之痛,一时只觉得身体更加僵硬了。

“别怕,有我呢。”

陈善昭再次抬起了头,探在她腰下的手又轻轻往下探了探,直到两个人已经近乎严严实实贴合在了一起,他才顺着那渐渐有些湿润的谷地,整个人渐渐沉了进去。最后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她整个人都仿佛变得炽热了起来,身体绷得紧紧的,腰腿死死缠住了他,紧紧抱着他肩膀的手也用上了最大的力气,好些指甲都已经深深掐入了他的肉里。眼见她的眼中已经泪水盈盈,他不由自主地低头亲吻着那滚落下来的泪珠,随即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放松些,晗儿,放松些,别那么紧张……”

重复不断的温柔声音让章晗渐渐松弛了下来。尽管那种灼热的在身体里驰骋的剧痛依旧在浑身上下蔓延,可随着那轻轻的律动,那种异物的不适渐渐被一阵阵仿佛攀上云间的快感取代。她有些生涩地回应着他的亲密,手上也渐渐松开了劲头。只是看着那近在咫尺光滑而布满了汗水的肩膀时,她也不知道从那儿来的力气,磨着牙冷不丁咬了一口。

陈善昭手中正揉搓着那一团软玉温香,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感闹得浑身一僵,转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方才稍稍抬起了一些脑袋,身下又用了几分力气,待到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呻吟出声时,他才徐徐收兵撤退。眼见得章晗瘫在了那儿动弹不得,他才带着几分气喘含笑问道:“如何,好不好吃?”

章晗强忍住呻吟求饶的赌气冷哼道:“不好吃,又咸又苦”

“那下一次你再尝尝看滋味有什么不同。”

大汗淋漓的陈善昭见章晗冲着自己露出了满口编贝似的银牙,他便忍不住又低头吻了吻那翘起的鼻尖,虽则是疲惫得不想动半根手指头,可看着那张秀美娇艳的脸,他却很有一种再度攻城略地的冲动。可脑际传来的一阵阵眩晕以及章晗刚刚的状况告诉他,此时此刻还真是像父亲告诫的那样,有节制一些好。于是,他便只是紧贴着人躺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叫人进来服侍你沐浴吧?”

“不”

尽管一阵阵的疼痛让章晗直皱眉头,可听到陈善昭的这话,她本能地反对了一句。直到身边的男人侧头看着自己,她才顶着火烧似的脸咬着嘴唇说道:“再……再过一会儿叫人……”

“小傻瓜,再过一会儿,我怕我又会忍不住了”

陈善昭伸手拉过被子遮盖了赤身裸体的章晗,突然就这么转身下了床,随手捡起一件中单披在身上,开口便叫了一声来人。应声进来的正是单妈妈和沈姑姑,两人见这屋子里一片凌乱,单妈妈连忙侧身让了陈善昭出去,而沈姑姑则是上得前来,见床上一片狼藉,甚至还有些尚未收拾干净的桂圆红枣花生,想起陈善昭早早急不可耐地打发了她们出去,以至于这会儿如此情景,她顿时莞尔。只不过,收好了元帕之后,面对面红耳赤的章晗,她便笑道:“水已经备好了,世子妃可要眼下沐浴?”

章晗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嗯了一声。待到三个丫头进来收拾了地上散落的那些衣裳,沈姑姑又给她裹上了家常旧衣,搀扶着她进了隔间,她艰难地一跨进木桶浸在水中,当即就在水汽氤氲之中出起了神,恍惚之间竟没注意什么时候沐浴完了,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衣裳,又是什么时候重新躺在了床上。直到身边传来了好闻的香味,她才侧过了头去,却发现一身白色中衣的陈善昭已经坐在了床头,手里还捧着一个碗。

“灶上煮着的红枣桂花粥,我让三弟去悄悄盛了一碗过来,吃一些填填肚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良宵苦短喜烛长(下)

章晗见陈善昭满头还带着水珠的长发就这么随便不在意地散落在肩头,手中捧着的那个碗怎么看也不像是惜福养身的富贵人家平日吃饭用的官窑小碗,反而像是自家大哥常常用的那个大饭缸,她的嘴角不觉微微颤动了一下。

“难道你平时吃饭也用这么大家伙?”

陈善昭挑了挑眉,低下头看了看手中那个蓝边大花碗,他才笑吟吟地说道:“你是说这个啊!我对三弟说两人份,他大约是图省事,所以就直接这么一大碗盛了过来。回头你摆出大嫂的架子好好训斥他,这种时候还偷懒,真不像话!”

见陈善昭说得振振有词,想起陈善嘉什么事都听他这个哥哥的,章晗忍不住扑哧一笑,暗道当这家伙的弟弟还真够可怜的,可下一刻,她就只见一个汤勺递到了眼前。抬起头来,见他眼神中满是笑意地看着自己,她连忙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有些慌乱地开口说道:“我自己来……”

“我刚刚进来你都险些没发觉,眼下还说什么自己来?”陈善昭轻轻地吹了吹勺子里头的热粥,等到上头仿佛不怎么冒热气了,他才再次将其伸到了章晗嘴边,见其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最终低头就着勺子入了口中,却是须臾便顺着喉头下了肚,他便笑眯眯地说道,“我就说嘛,之前合卺的时候也没见你吃什么,想来你白天也应该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会儿肯定是饿了。再说先前看你就浑身无力……来,我一口一口喂你!”

这是不是倒过来了?她可不是病人,他才是!

章晗只觉得又是荒谬,又是手足无措。她已经做好了今天晚上仔仔细细照顾他的准备,已经做好了在空虚和阴冷中陪伴他的准备,可如今他不但亲自来迎亲,刚刚更是圆了房,此时此刻还没事人似的这般亲密,着实颠覆了她心中的所有预期。因而,在两三口热粥下肚之后,她终于忍不住突然出手握住了陈善昭的手腕。

“怎么,就吃不下了?”

“你昏睡了那么多天,是不是生龙活虎得太快了?”

“倘若真的是生龙活虎,之前那会儿就不会这么快偃旗息鼓了。”

陈善昭一句话说得章晗再度双颊赤红,他便放下了碗,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见人先是一僵,随即就闷闷地低着头不做声,他方才开口说道:“那个笔筒砸过来的时候,万千之幸,我总算来得及避开一些,否则,这一次恐怕真的就没机会见你了。我并不像别人想的那般不济事,在宫中那些日子,隐隐约约也能听见些动静和声音,不太分明,可就是睁不开眼睛,倘若不是三弟那一声当头棒喝的话,也不知道还要耽误多久才能醒过来。只是不管如何,洞房花烛夜都是不能虚度的。”

他侧过头,见章晗也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侧头看着他,他突然凑过去在那红唇上轻轻一啄,这才含笑说道:“既然迎亲都能亲自去迎,没来由洞房合欢却不行。否则,传出去便不止是逞强二字,连带你也要招人指摘。不过是之前喝合卺酒的时候用了些药而已,酒助药性……”

这话还没说完,陈善昭就只觉得章晗突然翻身坐起,竟是两只手支撑在他身边两侧跪坐在那儿,两眼又愤怒又痛惜地看着他。当初在隆福寺他救了陈榕,自己却磕破了头的时候,他也曾经看过她几乎同样的眼神,此时此刻便会意地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把人拉了下来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觉得脑际那股眩晕感更难以抵挡了,这才轻声呢喃道:“我不能委屈了你,也不能让人有对我说三道四的机会……我本是预备好了被责备申斥乃至于受些责罚的,但既然皇爷爷如此高看我这个孙子,甚至还赐了那样天作之合的横卷下来,让我们的婚事如此风光,那么,我就是撑,也要让这一天圆圆满满,让取笑或是怀着恶意的人没有机会。皇爷爷会那样补偿我,应当是因为心怀愧意,如今他既然高兴,我总不能让这一天的最后关头败兴了。否则传出去迎了亲却没能圆房……”

章晗只觉得环抱自己的双手渐渐没了最初的大力,再听到陈善昭的声音越来越轻,而且条理也不甚清楚,她忍不住为之大骇,支撑着挪开少许,见其竟是脑袋搁着枕头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她一把抓起了其的手腕,颤抖着在脉搏上搭了搭,感觉到脉象虽说谈不上极其强健有力,但好歹还颇为平和,她方才稍稍镇定了一些。然而,待到她想要下床的时候,却发现陈善昭抢了原本该她睡的外边那一半,自己要下床便得从他身上跨过去,一时又踌躇了起来。

陈善昭刚刚说,今夜宁可用药也要行了这周公之礼,不止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倘若自己真的把太医院的人惊动了来,那么就枉费他一番苦心了。然而,真的就这么任由他如此昏睡,她又着实心中不安。思来想去,她仍是咬咬牙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翻过他下了地,趿拉着鞋子便往外头门边走去。透过门缝隐约瞧见外头守着一个人,虽不能确定是沈姑姑还是单妈妈,但她还是轻轻拉开了门。下一刻,人便立刻上了前来。

“世子妃可是有吩咐?”

是单妈妈!

章晗舒了一口气,侧身让单妈妈进了屋子,旋即便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陈善昭,轻声说道:“单妈妈可懂得切脉么?”

单妈妈眼皮一跳,随即便谨慎地说道:“略通一二。王妃早年让奴婢跟着世子爷南下的时候,便看中奴婢粗通医理,若是有什么万一可以派得上用场。”

谢天谢地,赵王妃真的是心思缜密的人!

章晗当即颔首说道:“那就请单妈妈给世子爷把一把脉吧。”

单妈妈快步走到拔步床前,跪在地平上小心翼翼地给陈善昭诊过左手,她紧皱的眉头立时舒展开了。紧跟着又诊过右手,她方才小心地将陈善昭的手放回了被子中,站起身后退两步来到章晗跟前,见这位世子妃赫然满脸焦虑,她便轻声说道:“世子妃放心,不是昏厥,应该只是睡过去了。世子爷大约因为今日重伤初愈有些劳累了,明日一早应该会醒的。”

听到单妈妈如此说,章晗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方才复又落下,可那劳累二字着实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她缓缓上前在床边上坐下,见陈善昭平躺在那儿,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一如往日出现在人前时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摩挲着他的脸,手指划过耳廓下颌,最终停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她一直都知道的,和寄人篱下的自己一样,其实他一直在逞强,一直在勉强自己,却偏生装得游刃有余,仿佛天塌了都永远不会砸着他似的。他们天生就是同类人,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总能够理解彼此。他不需要一个只知道安享富贵荣华,不会挡那些明枪暗箭的人在身边,所以才要了她。他比自己所处的环境更加危险,可从前他对她的援手远远多于她给他的帮助,这一次也是同样。可是,她怎么能次次都让他来护着自己?

“陈善昭……”

她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并没有注意到单妈妈已经是蹑手蹑脚地收拾了碗勺,悄悄退出了屋子。四处都是大红喜字的新房里,那一对大红的喜烛仍在欢快地燃烧着,一点一滴掉下来的烛泪须臾便在底下形成了鲜红的一片,而双喜灯的火苗则是欢快地簌簌跳动着,一会儿把人的影子拉长,一会儿又把人的影子缩短。红色的灯光之下,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当陈善昭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的第一样东西便是头顶的大红罗帐,紧跟着便是身侧均匀的呼吸声。发现章晗竟是就坐在身侧,头枕着围栏眼睛紧闭歪在那儿,身上披着一件家常旧衣,脸上还带着宛然泪痕,他不禁为之怦然心动。下一刻,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方才发现他们俩的手竟是彼此相握,他顿时更是目现异彩。

他很清楚,昨天晚上自己是怎么昏睡过去的。就着合卺酒喝下去的药着实有效,他并没有错过自己最不想错过的东西,而与此同时也收获了更重要的真心。即便此时头仍然有些隐隐作痛,但他却一丁点都不在乎。他拉过被子包裹住了自己和她,当人如同受惊似的小鹿一下子惊醒过来的时候,他方才轻声笑道:“早安,我的娘子。”

面对这一个温和而真切的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的章晗只觉得眼眶一阵湿润。单妈妈固然是保证过,可她仍然担心他的逞强会不会带来什么万一,因而,见他冲着自己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伸手在他的身上掐了一下。

“哎哟……”

“很好,我不是在做梦!”

章晗冲着满脸无辜的陈善昭嫣然一笑,随即就看向了斜里的大挂钟,仿佛只是一眨眼间,一夜时间便俶尔逝去,如今已经是卯正(六点)了。她正看着那大挂钟出神,陈善昭便伸出手来揽住了她的腰肢,满脸无所谓地开口说道:“没事,我还是病人,咱们晚些起也不要紧。”

而就在这时候,外头就传来了单妈妈和沈姑姑的声音:“世子爷,世子妃,该起了!”

听到这声音,章晗眼见陈善昭满脸愕然,她不禁扑哧一笑:“世子爷,想要*宵苦短日高起,恐怕得等下回呢!”

“唉!”陈善昭支撑着坐起身来,见那喜烛依旧未曾燃尽,他忍不住轻声嘟囔道:“*宵苦短喜烛长,惜哉依旧要早起……”

在他身前,已经站起身来预备更衣的章晗几乎没笑岔了气,好半晌才扭过头来没好气地看他。四目交汇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明白,无论是他的机敏和胆色,还是他的呆气和迂气,同样都是出自他心中那份苦中作乐的坚持。

PS:第十三天……外加向世子同学致敬,咳咳

第一百五十六章佳儿佳妇

京城的赵王府比保定府的赵王府规制逊色不止一筹,屋宇不称殿,而用堂斋楼阁等名。正堂名曰白虎堂,乃是赵王亲自所题,因西方白虎主杀伐之故。然而,这地方往日接见王府下属军官无碍,在这喜庆的日子里,于这四周围壁上悬着案上供着兵器的地方拜见舅姑,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然而,赵王陈栐安然坐着,其他人自然不敢有谁说一个不字。两侧东安郡王陈善嘉和宛平郡王陈善睿全都是垂手而立,眼圈都有些青黑。陈善嘉是在外头替大哥守了大半夜,直到后来单妈妈死活劝了,这才终于安心去睡;而陈善睿则是翻来覆去一宿无眠,到最后索性一大清早起来练了一趟剑,可终究是盖不住这脸色。

“世子爷世子妃到。”

按照礼制,世子夫妇婚后于家中拜见王和王妃之后,方才具礼服到宫中拜见帝后东宫,随后次日谒宗庙。因而此时此刻,章晗和陈善昭都是一身燕居冠服。跨过门槛进屋之后,章晗便看见了坐在东边的赵王。尽管此前在送行的时候远远望见过一次,仅仅那一瞥就觉得威武雄壮气势不凡,此时此刻真的面对这么一位军功赫赫的亲王,随着一步步上前,她几乎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迎面袭来,就连目光之中也带着几分威压。

到了近前,早有仆妇预备了拜垫,章晗紧挨着陈善昭跪了下去,四拜之后,她便和陈善昭齐声说道:“拜见父王。”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就只听头顶传来了赵王淡淡的声音:“都抬起头来。”

抬起头来的章晗见赵王若有所思地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尽管心下异常紧张,可想起自己进京之后,也不知道见过多少达官显贵,便是皇帝也曾经见过一面,如今这位哪怕在外头再威名赫赫杀名远播,但不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公公,她须臾就镇定了下来。

而赵王见章晗眼神清明神情坦然,端详了好一会儿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不似那些扭扭捏捏战战兢兢的庸脂俗粉,到底是将门之女,都起来吧。”

这一句评价让章晗为之心神一松,当即随陈善昭站起身来退到左手边垂手侍立,紧跟着,她便听到赵王徐徐开口说道:“善昭,你之前在你皇爷爷面前大放厥词,虽是你皇爷爷不曾降罪切责,但以下犯上,不可不罚。今**新婚之际,我也不罚你别的。等你这伤再将养几天,便抄孝经百遍,你可心服?”

“是,儿子认罚。”

见陈善昭低头应是,赵王微微颔首,又看着章晗说道:“章氏,你既然已经入了门中,今后这王府的内务人事便全数由你操持,一应银钱支出亦是全都交由你之手。切记决不可再任由他一掷千金买那些故纸堆,平日亦需时时规劝管束,让他知晓身为世子之责。”

对于赵王径直就把府中人事连同账目的大权都交给了自己,章晗虽心中有些意外,但仍是躬身应命。可赵王所说的规劝和世子之责,她却着实觉得有些荒谬滑稽,可既然不能断定赵王是真的这个意思还是在演戏,她自然不会盲目地露出破绽,依旧连声应是。

等到赵王训诫完了,她和陈善昭便向着赵王妃的空位再次行了礼,旋即就是和陈善嘉陈善睿见礼。前者她已经是极熟了,后者却还是第一次见,只见那比陈善昭陈善嘉兄弟更年轻的脸庞上,赫然挂着几分两人少见的傲气,而且也不知道是否她的错觉,那一声大嫂听在耳中,竟是有些硬梆梆的。

这一番见礼之后,便是敬献新妇给舅姑的礼物。章晗复又向赵王行过礼后,便从身后侍立的沈姑姑那儿接过了一个雕漆托盘,双手捧着到赵王面前双膝跪下说道:“父王,妾身知道您南征北战,乃是不世出的名将,而北地入冬之后却又苦寒,所以预备了这一对冬天马上射箭用的护手,以及一对护腿暖膝。”

赵王闻言便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他伸出手去拿起一个护手在手上套了一套,见尺寸正好,他不禁有些失神。他还清晰地记得,从前妻子过门的时候,送给自己的是一件千针万线缝制的软甲,恰是合了他的心意,婚后两人琴瑟和谐,赵王妃体贴入微,什么事情都能预先替他考虑到,从军袍到贴身的衣裳更是全都是不用外人之手。没想到,今日儿媳过门之后,却是没送鞋袜,而是送了这种更合他心意的东西。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尺寸的?”

见赵王放下东西,面色亦是平和,章晗便抬头说道:“回禀父王,家父曾经得父王赏赐一对用过的旧护手,所以妾身才做了这样一对护手。而护腿暖膝是可以调节松紧的,却是无需担心尺寸不对。冬日太冷,若用革容易开裂,妾身都是用的鞣皮,希望父王能派得上用场。”

“你很用心。”

尽管只有这四个字,但章晗仍是心中一宽,待到起身后退到一旁,又从沈姑姑手中接过另一个雕漆托盘,她方才依样画葫芦又送到了赵王面前,这一次则抬头说道:“妾身听说母亲旧有胃寒,因而便缝制了这一件贴身暖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只取其实用,希望能够敬献给母亲聊表心意。”

赵王见托盘中一件朴素的黄褐色小袄,伸手一摸,知道是用了厚实的松江大布,不是更贵重的标布和绢帛绸缎等等,正合了素来节俭的妻子习惯,当即又点点头道:“好,等我北归之日,便替你捎带给王妃。”

这送给舅姑的礼物都好好地送出去了,章晗心中舒了一口气,回过身之际,见陈善昭亦是含笑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满是赞赏,她顿时垂下了眼睑,暗想沈姑姑和单妈妈那样的表姊妹关系,又将未来公婆的习惯等等都告知了自己,若还预备不出这些称心如意的东西,她也就太笨拙了。等到送出给陈善嘉和陈善睿的见面礼时,她一个送了一双结实耐磨的靴子,另一个则是佩剑的革带,两人亦是齐齐谢过。

如是一番,自少不得又耗费了好一会儿,待到赵王吩咐两人回房后尽快用过早饭更衣进宫,却已经早就过了辰初二刻。一回到自己房中,就只见尽管喜烛等等已经撤去,但大红罗帐还在,用完饭之后,陈善昭有意借着身上重伤初愈,让章晗亲自替她更衣。然而趁着她低头束着玉带的时候,他却是突然低了低头,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刚刚打动了父王,到时候见皇爷爷的时候,千万也要给父王和我长长脸。想当初秦王世子妃第一次面圣,却是战战兢兢,险些连枣栗盘都打翻了,闹得她直到如今还在宗室之中抬不起头来,以至于别人对世子之位也有了非分之想。”

陈善昭说得随便,然而,当章晗一身世子妃礼服随赵王和陈善昭踏入乾清宫,在众多宫女太监的注视下拜见皇帝的时候,尽管她此前也曾经在长宁宫见过一次皇帝,但场合不同,那种紧张的压力也截然不同。虽说她不曾在捧献枣栗盘和礼物的时候出丑,但当皇帝不问陈善昭,却向自己问起陈善昭昨晚的情形时,她仍然忍不住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知道皇帝定然问的不是男女之事,她顿时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

“回禀皇上,世子睡下之后,妾为防有失,亲自为其把过脉,确信脉象平和并无不妥,便一直都在旁边守着世子,但最后……一不小心还是睡迷了过去。”章晗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半真半假,不把单妈**事供出来,此刻顿了一顿,她便低下头说道,“是妾疏失了。”

昨夜赵王世子和世子妃最终圆了房,皇帝已经是得到了禀报。此时此刻听到章晗这有些赧颜的陈情,他忍不住瞥了陈善昭一眼,见那书呆子亦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他顿时摇了摇头,随即笑着说道:“罢了,这书呆子执拗起来,要压服他却难。只是章氏,朕把他这个朕最看重的皇孙都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得牢牢看着他,别让他再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否则,朕可唯你是问”

“是,妾谨遵圣命”

章晗才答应了一声,旁边的陈善昭就忍不住站了出来,深深行礼后便满脸尴尬地说道:“皇爷爷,您是知道孙儿性子的,这万一孙儿犯了呆性,和她却是无干的……”

“夫妻本是一体,何来无干之说?你要是体恤你的世子妃,就给朕收敛一些,如此你父亲北上也能放下心来”皇帝没好气地打断了陈善昭的话,旋即板着脸说道,“眼下带你的世子妃去东宫见太子,我留着你父亲说话”

等到陈善昭和章晗行礼后离去,皇帝这才看向了赵王,却是满脸欣悦地说道:“看到这呆子醒过来了,昨日成婚亦是美满,朕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得此佳儿佳妇,你此行北上该放心了。”

就只看章晗送的针线并不是那些他虽收下却从不服用的袍服靴子之类,而是一条马鞭,便足可见她的心思细密。

“是,都是父皇慧眼如炬,为善昭选中了一位贤妇。”赵王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儿臣已经吩咐,将府中人事,连带银钱等等内务全都交给章氏打理。”

皇帝闻言微微颔首道:“她的性子刚烈,就不知道有没有你媳妇的贤惠能干了,且再瞧瞧她能不能管住那书呆子”

PS:本来不想用这标题的,因为那天某人看到御赐横卷的时候就说了,幸好是天作之合不是佳儿佳妇,要知道前有李治和王皇后,后有张无忌周芷若,这佳儿佳妇都杯具了哇。不过这四个字着实应景,用就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