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世子妃,单妈妈说,赵四家的是个浑身消息一点就动的精明人,女儿的性子亦是如此,机灵有余,稳重不足,颇有些眼高手低,所以之前世子爷挑丫头伺候的时候,却是没有选中她。她那八岁儿子倒还小,人也憨厚老实。”

章晗对此并不意外。倘若自己随口一说,就能挑到一个可用之人,那运气也就未免有些太好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又从沈姑姑口中探知了单妈妈推荐的几个人,她一一暗暗记在心里,却没有打算立时三刻把这些人提拔安插到那些要紧位子上。

即便她对单妈妈观感再好,可不论是她从张家到顾家耳濡目染学到的东西,还有那些经史子集上君王用人的故事都告诉她,纵使再贤明的人,举荐上来的人也未必是贤明,决不能偏听偏信。当然,单妈妈说的那几个勾连外头以及欺上瞒下之辈,却是必然确凿无疑。她如今接手王府,虽不用一定和从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何慢慢清理王府,却也是一桩难题,最要紧的是一个由头。

回了上房,换下那一身沉重的世子妃冠服,章晗穿了一件家常的樱桃红色小袄,罩上一件银红色的褙子,坐在东厢房的软榻上一页页地翻着手中的账簿。她并没有要那些积年的账簿,只是吩咐拿了两个月的内院开支簿子,一面两相对比,一面轻轻用指甲在那些重大的进项和开支上头轻轻掐着印痕。直到外间传来了秋韵的声音,她才抬起了头。

“世子妃,赵四家的带着人来了。”

“进来吧。”

章晗合上了手中的簿册,往那张此前宫中惠妃赏赐的百子多福紫檀木方桌上轻轻一放,抬头就看见赵四家的带了一个姿容尚属端丽的少女进了屋子。母女俩一块磕了头之后,赵四家的便直起腰毕恭毕敬地说道:“世子妃,这便是奴婢家里的闺女,名唤银杏,今年十三岁。”

轻轻点头之后,章晗吩咐了一声抬起头来,当即便仔细审视了起来。见人虽是竭力显得低眉顺眼,但低着头的时候,目光却仍有些游离不定。当她沉默的时间渐渐有些长了,跪在那儿的银杏仿佛察觉到了某些不好的端倪,竟是一下子抬起了头来,出言打破了这沉寂。

“世子妃,奴婢什么都会做,针线活也好,洒扫擦抹的力气活也好,照料花木也好,全都能行,请您开恩……”

赵四家的被女儿这大胆放肆的举动给吓得一哆嗦,待要开口时,却已经看到章晗的脸色有些变化,几乎是一瞬间,她便慌忙出手拉了女儿一把,随即磕了一个头便声音颤抖地说道:“世子妃恕罪,奴婢今儿个来,是想辞谢您这一番好意。奴婢这闺女实在不懂规矩,这上房的差事就算您真的开恩提拔了她,她也万万担当不起”

章晗本就觉得赵四家的活络伶俐,是个可用的人,此刻见其拉住了女儿,又抢着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她顿时嘴角一挑笑了起来。因见那银杏虽咬着嘴唇脸色涨得通红,可终究不敢再争,她便点点头道:“既然你这个当娘的这么说,那就依你的意思。但之前我既然亲口说过要赏,就总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这样吧,你家儿子八岁,却也不小了。世子爷提过,外书房前头的院子里,正好缺了个小厮,就让他去那儿吧。”

世子爷身前的差事有多难得,赵四家的自然心里有数,原本因为女儿的鲁莽而懊悔不已的她,此时此刻立时眼睛大亮,慌忙磕了两个头连声谢恩。然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章晗这话竟然还没有说完。

“至于你这女儿,既然自陈针线不错,便去针线房试一试活计吧。她年纪小,既然有些冒冒失失的,在那儿磨一磨性子,过一两年兴许就能出息了。”

“是是,多谢世子妃恩典,多谢世子妃恩典”赵四家的一时间惊喜不胜,磕了好几个头之后方才记起女儿,见女儿亦是欢欢喜喜地行礼,她忍不住抹了抹刚刚喜极而泣迸出眼圈的泪珠子,起身的时候又赌咒发誓似的说道,“世子妃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一定会做好的”

点点头后看着母女俩退了下去,章晗轻轻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家人就算都差不多了。她捡起刚刚撂下的簿册正要再看,就只听外间传来一声世子爷来了,她立时一个激灵丢下东西站起身来。下一刻,就只见陈善昭大步进了屋子。她连忙上前亲自给他解了身上大氅,入手觉得那一双手冰冷冰冷,连忙放在手心里捂了捂,许久一抬头,就看见了他含笑的眼睛。

“没事,就是从父王的书房过来有些远,要知道,父王最讨厌男子汉大丈夫捂着个手炉和女人似的。”说到这里,陈善昭便拉着章晗一块坐了,瞥见沈姑姑已经带着几个丫头们都退了下去,他踌躇片刻就开口说道,“父王已经定下了日子,五日后动身启程。”

尽管知道赵王言出必行,但想到这大冷天漕河都已经封冻,只能走陆路,若是遇到飘雪天更是难捱得很,章晗还是忍不住说道:“从京城去保定府,陆路两千多里,又是严冬腊月,这一路……”

“父王要趁着年前立刻接收北平都司的军务。”陈善昭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见章晗再无二话,他便轻轻揉捏着她光滑的手指,轻声说道,“不过岳父既然不准备大操大办我那大舅哥的婚事,应当还是赶得及的。”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单妈**声音:“世子爷,世子妃,东宫太子妃殿下赏了暖房里养的芍药四色,说是给世子妃插瓶。”

“又来了”陈善昭眉头微皱,旋即哂然一笑道,“这才三天,她已经送过两回东西来了”

“任她如何,我自岿然不动就是”

PS:终于铺垫完了……明天酝酿六千字给力大章,现在去努力,大家早起一块看吧^_^

第一百六十二章御前直陈情,皇孙媳第一!

赵王启程之日,章晗和陈善昭新婚还不到十天,章晟的婚事也是在少人得知的情形下低调办完了。章锋把妻子和幼子留在京城,吩咐等年后再动身前往去保定府,就连宋秀才一家也留了下来,后者无论是对于此前婚事的简单,还是对于这样的处境,都表现得甘之如饴,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爽快地答应了。

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赵王看了看那边整装待发的亲卫,又看了一眼已经和章晗告别之后归列的章锋,突然头也不回地对陈善昭说道:“这几日东宫频频给章氏赏赐东西,从插瓶的鲜花到各式绸缎,还有摆设珍玩,显见是花了大力气的,看样子总不脱你那太子九叔的授意。章氏年轻,有些事未必考虑得周全,你记得多多提点她。”

陈善昭自然知道父亲这话言下之意为何,当即微微笑道:“父王的话,儿子明白了。不过,她并不是那些未经世事的大家千金,这种手段还不至于瞧不出来。儿子回头恐怕要重新进宫读书了,内宅的事情既交给她,父王只请放心就是。”

赵王闻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见陈善昭一脸的信心满满,而隔着更远处的陈善睿则是频频抬头看向他二人,他便哂然一笑道:“既然你对你媳妇如此有信心,我也没什么好嘱咐你的了。我留着她兄长统领府中亲卫,动用起来也便宜。只不过你四弟初入宫中读书,规矩礼仪等必然都未必能习惯,你多多带挈他。还有……”

顿了一顿之后,赵王方才用极低的声音迅疾无伦地说道:“多多留心御体。”

“是,儿子理会得。”

对长子吩咐了这许多话,赵王方才招手叫了陈善睿过来,又对其嘱咐了好一通,见陈善嘉亲自牵了自己的坐骑过来,他翻身利落地跃上马背,旋即才轻喝一声道:“你们兄弟在京城好好读书,切勿以我和你们母亲为念。异日上京朝觐的时候,我再考较你们的学问武艺”

“恭送父王。”

随着陈善昭和陈善睿兄弟双双躬身行礼,赵王一甩马鞭,一时便策马和一众亲卫们会合。等到陈善嘉也上了马,浩浩荡荡一二百人便这么绝尘而去。知道半道上还有精锐扈从千余人会合,这安全可保无虞,陈善昭直起腰之后便对陈善睿说道:“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见四弟满脸怔忡,陈善昭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想念父王和母亲,回头多写几封家书送去就行了。”

陈善睿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却是有些不自然地往旁边让了一句,旋即轻哼一声道:“大哥你不用安慰我,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家,父王数次率军征战的时候,不是我就是三哥当前锋,常常十天半个月都是孤军深入。这京城又不比群敌环伺的战场,我还不至于怕了这个”

见陈善睿撂下这话就径直朝自己的坐骑快步行去,到了近前跃上马背也不管别人,就这么用力一打马,便风驰电掣地呼啸而去,陈善昭不禁微微一笑。等到他低头上了自己的马车,见章晗二话不说径直塞了一个手炉过来,他便笑呵呵地捂在手里坐下了,旋即若有所思地说道:“四弟不像我,在京城这种处处讲规矩的地方,恐怕是会很难受的。”

“难受谁都会有,就看他能不能适应了。”

尽管章晗和陈善睿并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也觉得那是极其傲气的人,此刻答了一句之后,她突然挑起窗帘,看了一眼那边厢正在指挥一众亲随的大哥,随即方才放下了手,若有所思地说道:“倒是太子妃连着赏赐了那么多东西下来,父王这一走,恐怕也该走下一步了。”

“前戏都铺垫够了,后头的大戏也该开场唱了。”

陈善昭舒舒服服地把身体埋在了厚实的毛皮毯子中,原本勾手想把妻子一块拉下来,可见章晗早就敏捷地换了一个位子,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账簿,他不禁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的贤妻大人,你也不用这么抓紧时间吧?早知道如此,这些东西我就让老夏晚些给你了,省得你坐卧全都放不下这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章晗觉察到陈善昭把脚勾了过来,当即提起脚来在他脚面上轻轻一跺,随即方才叹了一口气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要是让人知道,赵王府如今竟是如此缺钱,那传扬出去不但是笑话,而且还会引来别人的疑忌。不过,也幸好有你这个书呆子从前大把大把花钱买书,还可以遮掩遮掩。”

“所以说,为夫这书呆子的名声,在很多时候都是很有用的。”

章晗见陈善昭竟然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其面颊上刮了两下,嘲笑了一回他脸皮厚,却不料被他捉住了手,一下子两个人紧紧靠在了一起。感觉到了他那灼热的气息就在耳畔,自新婚之夜后一直都不曾有过肌肤相亲的她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好容易才往旁边挪了挪,整理了一下耳畔乱发便横了他一眼。

“节制些,否则下了车让人看见笑话”

“再节制下去,我就变成那个没娶媳妇的书呆子了。”尽管心中亦是憋着一团火,但陈善昭哪里不知道,这几日一日三顿药吃下来,再加上调养得宜,无论是行止坐卧,脑袋的那股眩晕感已经几乎没有了。只是,眼看媳妇就在身边,却只能看不能碰的滋味实在太难熬,哪怕知道此前自己那一争是正确的,哪怕知道洞房之夜的选择是必然的,他仍不免有些懊恼。

等到马车渐渐沿着官道往南进京,随着四周围人流车流的渐渐增加,即便前头打了世子的仪仗开路,车马速度免不了渐渐变慢。突然之间,章晗只觉得缓缓前行的马车突然一停,一怔之下便出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世子爷,世子妃,今日午时在太平堤上大刑杀人,所以往太平门的这路给围观百姓堵了大半边”总管夏勇今日亦是亲自送行,此刻过来亲自开了车门解释了一句之后,他便有些赧颜地开口说道,“此前一直都在忙着为殿下启程做准备,一时竟是忘记查问此事,如今要么掉头走神策门,要么就在这里等着午时行刑完毕,小的请世子爷和世子妃示下。”

太平堤是什么地方,陈善昭自然心中了然。不等章晗开口,他便问道:“今日处刑的有多少犯人?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个……”车外的夏勇犹豫良久,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杀的是此次殿下在辽东平叛的时候拿到的那些叛逆首领,其中舒家上下共十一人,还有附逆的贼首总共二十三人,总计三十四人。”

一次行刑杀三十余人,这对于在归德府长大的章晗来说,简直有些不可想象。但陈善昭在京城却是看惯了。太平门外三法司乃是当今皇帝即位初年所设,而沿着玄武湖的这一段太平堤,一直都是杀人的场所,每逢秋决断头之日,这里便是京城最有名的刑场。从前皇帝治罪韩国公的时候,牵连进去的达官显贵众多,最惊人的一天便有上百颗人头落地。

想到这里,陈善昭便出口吩咐道:“改道吧,从神策门走”

然而,他这话才刚刚出口,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因为前头打着仪仗的关系,这浩浩荡荡的一支车队立时引来了围观大刑杀人的百姓的注意,旋即赵王世子一行经过的消息便四下里传遍了,死囚当中的不少人也都闻声伸长了脖子往官道那边看了过去。

此前他们都是押在这太平门外的三法司天牢,当今日断头之日,却还是有人对他们说了家眷得以逃脱一死的消息,不但如此,那几个狱吏更是添油加醋地说了赵王世子求情之事。

此次带头起事的韩国公胞弟舒会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后便冲着左右说道:“难得今天我等殒命之日,还能看到救了咱们家小一命的恩人。趁着这机会,该当好好谢一谢他的仗义执言才是”

众人都知道今日必死,此时此刻听到舒会这话,一时间口耳相传,不论是明白舒会此举的深意,还是只为了自家逃得一命的家人,竟是齐声高喝了起来。须臾,那参差不齐的声音就连身在马车中的陈善昭和章晗都听得清清楚楚。

“多谢赵王世子高义,来世必当回报”

“多谢赵王世子救了我等家人一命”

“好人有好报,咱们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记赵王世子您这份人情的”

章晗一时间忍不住握紧了陈善昭的手,见他面色陡然一沉,她知道此时此刻哪怕王府派人出面弹压也是枉然,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因而,她眯了眯眼睛便出口说道:“夏总管,拿王府的帖子去刑场见今日监刑的三法司官员,就说赵王府不知今日此地行刑,所以请劳烦驱赶围观百姓,让我们从这儿进城。”

夏勇一时大吃一惊,忙开口说道:“世子妃,还是依照世子爷之言,改道神策门……”

“改道神策门?刚刚的声音夏总管都听见了,就耽搁这么一会儿,后头的车马应该就多了不知道多少,还会给咱们改道的空子?”章晗听到外头夏勇久久无言,突然一手就把厚厚的棉帘子高高打了起来。眼见得夏勇明显一副不愿从命的样子,她扬了扬眉,目光便看向了那边厢正留意这儿的章晟。

深深吸了一口气,章晗突然提高声音叫道:“章晟”

在家叙家礼,如今既是在外,章晟策马迅速赶了过来之后,立时下马行礼道:“世子妃传召卑职有何吩咐?”

“你拿着我的帖子去见刑场上监刑的三法司官员”章晗把之前对夏勇的吩咐转述了一遍,却是信手递出了盖着自己名姓印章的帖子,随即又加了另一番话,“世子爷今日出城给父王送行,一时动了旧伤在车中静养,却不料碰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想请教那诸位大人,却不知道这些待死囚犯,怎会知道世子求情之事?另有,谋叛的死囚咆哮刑场,从古到今可有这等例子?”

夏勇开口正要说话,却只见章晟行过礼后就拿着帖子上了马,竟是径直往那边厢监刑官的高台赶了过去,一时只觉得又惊又怒。然而,正当他看向了陈善昭,想请这位世子爷阻止章晗的莽撞冲动时,却只见面色铁青的陈善昭突然闭紧双目哎哟了一声,就这么靠在了章晗的怀里。

眼见陈善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章晗心中一阵熨帖,抬头深深看了夏勇好一会儿,竟是二话不说就这么放下了沉甸甸的棉帘子,随即出口吩咐道:“关车门”

夏勇在京城赵王府多年,就是陈善昭对他亦是客客气气,哪曾受过这样的对待,一时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僵持了一会儿,那边死囚的嚷嚷终于告一段落,更有刑部和大理寺的差役慌忙上前赶开了围观的百姓,堪堪腾出了一条路来。而章晟亦是纵马飞奔赶回,就在马车前弯腰禀报道:“回禀世子妃,事情已经办成了。”

“好,进太平门,回王府”

车门一关,陈善昭便皱眉叫了一声:“晗儿”

觉察到陈善昭一时面色震惊,抓着自己的手重重一捏,章晗便寸步不让地看着他道:“倘若有人要用此事兴风作浪,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就是我这世子妃背上一个跋扈狂妄的罪名,我也不在乎”

在四周无数围观百姓那议论纷纷和好奇目光中,赵王府这一行车队须臾便通过了太平堤,又不多久就进了太平门。车中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章晗低头凝视着陈善昭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待回了王府,你先回屋子歇息,我要进宫去见皇上”

从刚刚章晗那寸步不让的态度中,陈善昭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决心。知道她亦是做事执拗的人,自己除非把人绑了,否则必然劝不回来,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我能说不行么?好吧,你进宫一趟也好,这趟的事情若是轻轻放过,也不知道会引来多少议论。只是,你之前才责备过我冲动莽撞,你自己千万小心。”

“你放心。”章晗察觉到陈善昭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微微一笑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论你此前是因何进谏,终究是做了好事。想往你身上泼这桶脏水的人居心叵测,我若是让他们得了逞,我何颜面对今日刚刚启程离京的父王?”

何颜面对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你?

尽管后一句话她没有明说,但陈善昭哪里会不明白?面对妻子那清澈而犀利的眼神,他终于嘴角一挑露出了一个笑容,就这么歪着点了点头:“那就一切拜托你了。”

乾清宫东暖阁中自从入冬之后,就一直烧着温暖的地龙。尽管江南并不比北地苦寒,但皇帝早年东征西讨,腰腿都落下了一些隐疾,每到冬天就隐隐作痛,因而东暖阁中甚至还摆着两个炭盆。坐在书案旁正一丝不苟看着那高高一摞奏折的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沉吟思量,时而奋笔疾书,四周围虽侍立着不少宫女太监,却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突然,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头传来了李忠的声音。

“皇上,赵王世子妃求见”

乍然听到这么一声,皇帝顿时愣住了。他就这么提着朱笔踌躇了片刻,随即便开口问道:“就是她一个,还是和那呆子一块来的?”

“回禀皇上,就只赵王世子妃一个。”

“可有说所为何事?”

“奴婢探问过,但赵王世子妃并不肯说。”

越发诧异的皇帝这才吩咐宣召人进来,心里却是转过了无数猜测。然而,等到一身世子妃冠服的章晗进来,行过礼后郑重其事说出的那番话,就把他那刚刚生出来的那几分不悦完全打消得干干净净。然而转瞬之间,他心里又骤然迸出了一股更深的愤怒,一时霍然起身。

“皇上,妾知道按制不该贸贸然打搅。实在是因为今日世子爷和妾一块去城外给父王送行,不巧回城之际恰遇太平堤上行刑,所杀正是此前辽东谋叛诸人。车队被围观百姓挡了一挡,本待改道,可谁知道那些死囚竟当众高呼感激世子爷搭救家眷之恩云云。世子爷今日送行出城,在郊外吹了些冷风,身上本就有些不适,听闻这番言辞更是几乎气晕了过去。”

尽管没有等到上首的皇帝做出任何反应,但章晗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面前仿佛有一种凝滞了的巨大压力。她索性又磕了个头,随即沉声说道:“妾见世子爷因此不好,一时气急,便吩咐人拿着妾的帖子去见今日刑场监刑的三法司官员,质问缘何此等死囚竟会知道世子爷求情的事,再有便是缘何有死囚咆哮刑场之事,并勒令他们驱逐围观百姓让我等先行入城。妾知道身为一介女流,不该造次干预此等大事,将世子爷安顿在府里之后,妾不得不斗胆进宫求见,亲自禀告皇上。”

马背上打下了江山,又治理了二十余年的天下,皇帝自然知道今日这件事绝非这么简单。见下头的章晗跪得笔直,虽是垂手低头,但眼神中分明可见几分豁出去的决心,想到正是陈善昭透露口风,他才挑中了这么一个世子妃,他顿时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坐了下来。

“此事朕知道了。”

皇帝正斟酌着该怎么说,外头却又传来了李忠的声音:“皇上,刑部尚书方大人紧急递来了折子。”

“哦?他动作倒快”皇帝眉头一挑,立时吩咐送进来。待到接了李忠送进来的折子,他却也不理会地上跪着的章晗,就这么径直一目十行看了下来,末了嘿然笑了一声,复又抬起了头来,“章氏,刑部尚书方敏在折子中说,都是他此前一时想岔了,打算让那些叛逆体察恩情,因而告诉了他们是善昭在朕面前求情,这才让他们家小得以活命,没想到会闯出这样的祸来。”

巧言令色

章晗在心里怒骂了一句,却是突然抬起了头,就这么直视御容道:“皇上,妾只知道此事固然有世子爷劝谏之德,但更关键的却是皇上容人雅量倘若不是皇上纳谏,并因此而按律处置,便无今日的结果刑部倘若要让那些叛逆体察恩情,就该直言乃是皇上天恩,而不该言及什么世子爷求情,否则置天子律法于何地妾一介女流尚且分得清楚君恩私恩,没来由那些老大人读了几十年圣贤书,又执政数十载,却在这上头犯了糊涂”

“大胆”皇帝脱口厉喝了一声,见章晗虽是面色苍白,但磕了一个头便再不做声了,却连一声请罪都没有,一时不禁激赏于她的胆色,面上却是冷冰冰地说道,“你才入赵王府多久,就敢指斥大臣?”

“妾入宫之时,世子爷还一再阻拦,不愿以此事扰皇上心绪,妾也知道莽撞,可着实忍不住此事一出,满朝议论,天下议论,若以为世子爷建言乃是为了自己邀人心,岂非百口莫辩?妾不敢指斥大臣,只求皇上怜惜世子爷一片赤诚真心”

见章晗突然重重一头磕在地上,那沉闷的声响虽是不大,可皇帝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分外心悸。他盯着地上伏跪的这个孙媳妇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淡淡地说道:“来人,把赵王世子妃搀扶起来,赐座”

当一个宫女慌忙上前搀扶起了章晗时,皇帝便清清楚楚地看到,章晗的额头上赫然一块清晰可辨的乌青,面色却依旧坚定从容。想到陈善昭执拗起来也是这么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如今这媳妇竟也是同样光景,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但心中更多的是宽慰。

知道为夫婿请命陈情,他那第一敢言的皇孙,就该有这样的皇孙媳

“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对于太子这么快的反应,皇帝却连眼皮子也没眨一下,当即吩咐了一声宣。等到见太子进来,目光在起身行礼不迭的章晗身上只扫了一眼,便立时在拜见过后说出了今日太平堤上之事,又明言如今人已经全数处刑,他却没听完那番详细的解释之后便摆了摆手。

“你不用说了,章氏已经对朕原原本本说了事情始末,再加上刑部这折子今天来得比谁都快,朕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此事朕就交给你去办,给朕查问清楚,究竟是谁的主意给那些死囚透的话,又是谁纵容的那些死囚在行刑之际大叫大嚷”

太子本就是听说章晗突然进宫而急急忙忙赶过来的,此时此刻听到皇帝这不容置疑的吩咐,他难以置信的同时,目光更是落在了章晗身下的那个锦墩上。别说世子妃,便是太子妃和王妃,除却家宴宫宴,谁能奏事时竟然在御前有个座位?更让他心中一跳的是,皇帝紧跟着又开口吩咐了一句。

“李忠,你亲自送赵王世子妃出宫,再代朕去看看赵王世子如今情形如何。另外,赏……”皇帝说着顿了一顿,旋即便一字一句地说道,“赏赵王世子句容庄田三十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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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雷霆手段,犀利世子妃!

赵王府中弥漫着一股有些诡异的气氛。

今日赵王才刚启程上路,回程时便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而才刚刚进门没几日的世子妃章晗,又扫了在赵王府已经好些年的夏勇夏总管的面子,不但一意孤行派人去见三法司的官员,而且还硬是从太平门入城,继而更孤身一人直接进宫去了。面对这样急转直下的变化,别说那些别家安插的眼线上蹿下跳探听消息,就连本分的下人们也免不了议论纷纷。

二门上赵四家的便是最提心吊胆的一个。这世子妃入门之后,第一个赏的就是她,而且女儿儿子齐齐得了好处,下头人一个个都把她当成是世子妃的心腹趋奉。可好端端的,世子妃却非得把事情闹得这么大,万一受了申斥或是有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哟,赵嫂子,怎么这么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和赵四家的轮番管着二门的来喜家的咳嗽了一声,见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便似笑非笑地说道,“世子妃都进宫一个多时辰了,到现在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世子爷也没让人去探问,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可怜你那儿子闺女好容易才得了好差事,现如今……啧啧”

“世子妃公允明理,说不定是皇上留人多问两句,有什么好奇怪的”赵四家的强打精神回了一句,见来喜家的皮笑肉不笑,四周几个仆妇亦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她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稳。正彷徨之间,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厮的嚷嚷。

“宫中李公公送世子妃回来了,说是奉皇上之命来探世子爷”那小厮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了赵四家的跟前,见其又惊又喜,他笑容可掬地又行了一个礼,这才讨好地说道,“好教嫂子得知,还有个更大的好消息,皇上赏了句容的三十顷地给世子爷”

三十顷,那就是三千亩这江南田土丰腴,这样的赏赐就是亲王也是极其稀罕的,更不用说世子郡王这些皇孙了

赵四家的仿佛这受赏的便是自己似的,欢喜得两眼放光,随手从腰里掏了一把铜子塞到那小厮手中,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职责是守着二门,提着裙子就急急忙忙地往里头冲去,只想着当第一个报喜的人。而她这么一走,刚刚还幸灾乐祸的来喜家的和几个仆妇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时都是暗自叫苦。

而当陈善昭看到秋韵忘乎所以地冲了进来,又听到了那一番话的时候,自从回了屋子就不曾真正合眼睡上一分钟的他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接过一旁的单妈妈体贴地递来的参茶抿了一口,他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总算可以安安心心睡上一会儿了……”

见陈善昭闭上眼睛,竟是就真的这么睡了起来,秋韵一时瞠目结舌,但转瞬间心里就被高兴和欢喜填得满满当当。因为赵王吩咐一切从简,今日送行单妈妈带着她们几个留在家里,只沈姑姑随行,等到回来之后得知这么一档子事,紧跟着章晗又马不停蹄入宫去了,她这此前尝过天子之怒滋味的人只觉得心惊肉跳,谁知道转眼便是雨过天晴。

因而,特意出门等在了穿堂门口的她眼看一位老太监跟着章晗往这边行来,后头则是沈姑姑和早早迎了出去的芳草和碧茵,她连忙赶了上前。

“世子妃回来了。”

章晗点了点头,见秋韵只瞥了一眼自己的额头,就立时乖巧地见过了李忠,她便开口问了几句陈善昭。见秋韵知情识趣地说世子爷正歇着,她便只叹了一口气,什么别的话都没说,到了上房门口便侧身让李忠先进去。待到进了西屋陈善昭床前,见人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显然睡得正香,她便对李忠轻声说道:“劳烦李公公回宫禀告皇上一声,就说世子爷还好,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李忠见陈善昭面色虽有些苍白,但显见睡得还好,心中一面暗叹三法司捅出的那个大篓子,一面暗叹这位世子爷呆人有呆福,竟娶到了这样一个蕙质兰心又有胆色的世子妃。因而,他向单妈妈又低声询问了几句陈善昭这几天的情形,他便放轻了脚步又从西屋里退了出来。在明间里头坐下喝了一杯茶,待到章晗亲自送他出门之际,他少不得含笑说道:“世子妃,因为皇上开口突然,句容那三十顷地应该还要过一阵子才能收拾好移交,地契咱家改日便会亲自送来。”

“是,多谢公公今日走这一趟。”章晗说着便从旁边的沈姑姑手中接过一个小小的包袱,含笑递了过去,“这是府里针线房近来新做的暖耳。如今天冷,公公年纪大了,又经常出宫走动,戴着也能暖和一些。”

李忠乃是天子侧近,到哪边府里去传旨传话走动,总少不了各式各样的打赏,但多半都是金银锞子首饰之类,听到这小包袱里头竟是暖耳,他一时怔了一怔,随即才欣悦地笑道:“好,好,那奴婢就多谢世子妃这番费心了。回头若有消息,奴婢便差人禀告,今日告辞了。”

等到目送李忠上马离去,章晗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便对沈姑姑问道:“姑姑,我之前进宫之后,府里可有什么动静?”

“上上下下都没想到世子妃此次如此大张旗鼓,说什么的都没有。尤其是等了这么久却不见您回来,人心更是浮动。如今世子妃既然回来了,合该训诫一番。”

听沈姑姑这么说,章晗哂然一笑,随即便一字一句地吩咐道:“传令下去,把人全都召集到白虎堂前头的院子里,我就在那儿见他们。记住,阖府男女老少,除去各道门上必须留着的人,其他一个都不许少,一刻钟之内把人聚齐。若是待会儿发现有谁迟了,那赵王府就没这个人了另外,命人去知会章晟,点齐了赵王府所有亲卫”

赵王特意把大哥留下,以指挥佥事职领赵王府上下二百亲卫,不是为了给她这个新晋世子妃面子,也不是为了在外头好看的

白虎堂作为京师赵王府的正堂,自然没有人不识。然而,除非是总管夏勇这样的赵王心腹,平日里也少有踏进这儿的机会,更不消说其他人。此时此刻,他带着阖府上下的男女仆役站在白虎堂前偌大的院子里,看着中堂那皇帝钦赐的大匾,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就连呼啸的寒风和不时飘落下来的雪花,他也完全没注意到。

可和他相比,其他人就没那么淡定了。有人惶惶不安,有人缩头缩脑,有人东张西望,更有人战栗发抖。好一会儿,众人方才听到了一个声音。

“世子妃到。”

随着这声音,罩着一件银鼠皮披风的章晗便在沈姑姑和三个丫头的簇拥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有眼尖的人却发现,世子一贯信赖的单妈妈并没有跟着来。而章晗摆手拒绝了人送上的一把太师椅,就这么直接站在了白虎堂前台阶上头的风地里,手中既没有捧着手炉,而且连貂皮暖套围脖护手之类的东西也一样没有。站着环视了众人一圈,得知人全数到齐,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要彻查起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且能否查得准确还是一回事。但倘若发生了今天这样匪夷所思的勾当,她敢进宫去向皇帝陈情,在家里却还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必然要被人当成是色厉内荏。既然敢做初一,那就没什么不敢做十五的。幸好单妈妈早就对她点出了王府中那几个里通外府行迹最明显,没有任何家人在府里,而且连遮掩都懒得做的家伙那几个这些年在王府中也不知道递了多少消息出来,此番事故难保也有涉,这次若是不杀鸡儆猴,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端

“我把你们全都召集了来,想必你们应该都知道所为何事。今天在太平堤发生的事情,我已经事无巨细禀告了皇上,自然有圣明天子料理,自然有朝廷公断,但这家中,这府里的疏忽,我却不得不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在太平堤今日行刑杀人的事情,当不是今天突然才决断下来的,至少也已经张贴了榜文公示好几日,我和世子爷这些天忙不曾顾得上,难道你们就个个都不知道?今天回程走太平门的时候,缘何就没有一个人出来提醒?”

夏勇瞥了一眼章晗额头上那触目惊心的淤青,只觉得这字字句句全都在质问自己,一咬牙便第一个屈膝跪了下来,低着头说道:“都是小的大意失察,请世子妃责罚。”

他这个总管都跪下了,其他人哪里还站得住,一时间全都跪了下来。这冬日的青石地上岂是寻常,不消一会儿,众人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膝盖蔓延了上来,不少衣裳少穿了一些的下人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章晗面对这一瞬间矮了一截的人群,只是沉默片刻便冷冷地说道:“身为总管,你自然有应得之罪,便革你三个月银米”

眼见夏勇并无二话地磕了个头,章晗便又冷冷地说道:“至于今日扈从送行的人,从上至下,全都革一个月银米,也算是一个告诫。还有,今天在我进宫之后,你们中间私底下议论的,幸灾乐祸的,甚至于交通内外的,以为我人不在这儿,就什么都看不见瞧不见?”

随着她这声音,跪在地上的众人突然察觉到四周异样的动静。有胆大的甚至偷偷把头抬起一些往四下里瞥看,就只见一队队佩刀亲卫大步进来,一时间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那个面色沉肃的不是别人,正是世子妃的嫡亲兄长,此次被赵王留在王府统领所有亲卫的赵王中护卫指挥佥事章晟想到这一茬,不少人才猛地心中一个激灵,一下子明白了如今的局势。

哪怕这位世子妃出身寒微,但父子却同在赵王麾下,听说都是难得的勇将。如今赵王更是将府中戍卫全都交给了章晟,这王府中要变天了

见这院子四周都被人把守住了,章晗又抬头往章晟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其大步走了过来行礼,她方才收回了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章晟,父王让你留下领王府亲卫,你今日既然扈从出行,却也不曾事先探明太平堤行刑之事,论理同样该罚只你是兵部任命的指挥佥事,我却不好罚你的银米。十日之内,这赵王府的大门你给我亲自去看好了”

章晟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妹妹。哪怕从前就知道她在发脾气的时候极其凶悍,但这样的气势和威压,他还是头一回领教。尽管罚的是自己,而且堂堂指挥佥事去看门,在别人看来自是莫大的屈辱,但他却丝毫没有犹豫,立时单膝跪下道:“卑职领命”

罚过了夏勇,连带自己的亲兄长一并扫了进去,章晗这才再次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众多仆役,冷冷地说道:“夏总管一个人管着众多事务,说是失察情有可原,扈从送行的人,如今也全都罚过了。但王府里那些里通外府的人,若轻轻放过,这王府岂不是没了规矩?”

她陡然之间停了一停,随即沉声喝道:“柴康、苏进、周海”

随着她这厉喝,跪在地上的男女仆役们中间传来了几个战战兢兢的答应声。然而,还不等众人思量清楚章晗点了这三个人是打算如何处置,就只听上首又传来了一声断然厉喝。

“将这三人立时拿下”

王府中上百号仆役,虽则是分成各个不同的派系,但隐隐约约对于别人的动向,都是有些数目的。此时此刻听到拿下二字,就连总管夏勇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当然知道这三个几乎是别人明着放在府里的钉子了,一直都把各式各样的消息往外头传,可从前纵使赵王和王妃回来,也都只当成不知道没看见,谁知道世子妃竟是要如此当即处置。几乎是一瞬间,他便抬起头说道:“世子妃,这三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章晗就淡淡地打断道:“夏总管,你要领失职之罪不妨之后再说若不是这些吃里扒外的人作祟,如今天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世子爷重伤尚未痊愈,此时此刻正气得起不了床,倘若不处置了这几个人,我怎对得起今日才刚刚起行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