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很痛,痛的就快要死掉了。

可是她却知道他更痛…

“对不起”

此时此刻,那满心的委屈,不知所措的彷徨,压根不敢去想象的未来,以及在需要做出选择时,被她毫不犹豫放弃掉的少年的负罪感,尽数化成了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因为除了这三个字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了?

“对不起?呵、呵呵…”齐云霄突然放肆而笑,一行行泪水自他的眼角处滴滴滑落,他一把攥住白優澜的双臂,对着她痛苦的叫道:“对不起就完了吗?对不起就可以了吗?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的解释,对我说: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误会,你和秦王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是我娘她们看错了,你说啊!你说啊!呜…求求你,你说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白優澜就像是一只破败的木偶般双目无神的只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

“澜儿”齐云霄的声音是嘶哑的,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他轻轻问道:“你可曾喜欢过我?”

“云霄”白優澜看着他布满绝望的双眼,一字一字的说道:“忘了我吧!”

啪——

狠狠的掴掌声,响彻整个羲和院。

白優澜倒在地上,看着那个跌跌撞撞向外跑去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流淌了下来,她伏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云霄真的真的对不起!

像我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的喜欢,所以忘了我吧!

日出的阳光,公平的把自己身上的温暖送给了世间的每一个人,本可以照耀到任何地方的它,此时此刻却照耀不进一对男女的心中。

一个满是伤痕。

一个无颜以对。

本是两小无猜,如今却反目成仇。

向来缘深,奈何情浅。

世间男女之事,是非对错,个中滋味,除了当事人外,又有何人能够知其一二?

叹!叹!叹!

73激流

白氏醒了过来。

出乎于白優澜的意料,醒过来的白氏并没有任何寻死觅活的举动,她表现的非常、非常平静,平静到让人觉得是那样的不安。

背靠软枕,听着白優澜小心翼翼的的说着那晚发生的所有事。良久后,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白優澜的目光充满了深深的歉意。

“是姑姑连累了你!”

白優澜霎时泪如雨下,扑进她的怀抱里,紧紧拉着她的衣襟。

“姑姑,姑姑,只要你好好的,澜儿什么都不在乎!求求你,别离开我,我需要你,长生需要你,求求你留在我们身边吧!”

“傻孩子!”白氏摩挲着她秀丽的乌发,悲伤的微笑道:“都是快要嫁人的女子了,怎么还是这样会撒娇?”

白優澜却不放开她,只一味任性的要求道:“请您答应我!”

“放心吧!姑姑还要亲眼看见你出门呢!”白氏拢了拢她的发际,柔声说道:“真快啊!当年那个豆丁大小的姑娘,也要嫁做人妇了呢!”

耻辱与伤痛在微笑的敷衍下,被深深的埋藏起来化作脓包,它不会消失,反而在身体中不停的溃烂着,直到病入膏肓、直到命丧黄泉…。

一月初一,忠勇伯府的表小姐白優澜将嫁入秦王府为秦王侧妃的消息,仿若张了翅膀般瞬间传便了京城内外。

于是各种各样的留言便传了出来。

而这些留言大部分都是对白優澜的名誉极为不好的指控。

什么别有心机,酒后爬床。

什么违逆婚约,攀爬高枝。

种种不堪耳闻的传言,皆进传进了白優澜的耳朵里。、

倒不是,她想听,只是——

“要我说啊!那白家小姐真真是个骚狐狸转世,专门做那勾搭男人的事情,瞧瞧,只不过老夫人寿宴那日,殿下多喝了几杯,她就眼巴巴的溜到了殿下的床上,你说恶心不恶心?”。

“可不是呢!俗话说的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可不就是在咱们大小姐背后生生捅了一刀嘛!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也不想想是谁收留了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给她吃、给她穿,让她过上体面的生活,真真是个没良心的狐媚,日后定要遭报应!”

“嘻嘻,王婆子你可小点声,莫要让那小狐狸精听见了,人家现在可是没过门的侧妃娘娘,小心她拔掉你的舌头,敲碎你满嘴黄牙”。

“我呸——她算什么侧妃”那婆子高声叫道:“进门前就被破了身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个贱妾,想要跟咱们大小姐一样风风光光的出嫁?我看她是做梦!!”

“这帮该撕了嘴的碎婆子!”站在白優澜身后的紫鸳脸色涨的通红。一把拦住急欲冲出去的贴身丫鬟,白優澜脸色如常的说道:“任她们说去与咱们又有什么想干?”

“可是小姐!”

“好了,快走吧!姑姑还等着用药呢!”

脚步从容地她缓缓离去。

后方月亮门的角落里两个面色尖利的婆子,互相望了一眼,接着便用着更加大的声音继续咒骂着,秋日万里无云天空下,她们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

一时之间,整个二房在忠勇伯府之内仿佛被完全孤立起来了般。地下伺候的下人们也皆都开始怠慢起来,原来的饭食质量直线下降,别说是肉了,连碟青菜也是青青黄黄,令人难以下咽。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紫鸳气的不行:“无论怎么说,小姐都是秦王殿下指明要纳的侧妃,府里怎么敢这样怠慢您,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还用说,定是大太太叫人做的呗!”一旁的碧鸯同是愤愤不平的说道:“真是欺人太甚!”

白優澜有些出神的呆坐在那里,听她们说话。

看见主子这副“痴傻”的样子,紫鸳急的都快掉出眼泪来了,谁家姑娘在出门前,不是高高兴兴的待嫁?不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娇贵人?怎么到了她们家姑娘这却要处处让人糟践?

“小姐!”

“吃什么东西不是吃?安静一些别扰着姑姑!碧鸯你一会儿拿着些银钱从后门那出去,买吃食、补品。长生那小子最是嘴馋,要是看见卖桂花糖、芝麻糕什么的也去买二斤回来”。

碧鸯暗叹一声,俯身低低称了声:“是!”

本来白優澜还以为肖氏会继续的这般“折磨”于她,然而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则让事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奴婢芙蓉见过白小姐!”出现在白優澜身前的是大约七八名的粉衣宫女,领头的女子年月二十七八,梳着妇人头,眉目清秀看起来极为面善。

白優澜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微皱的问道:“是敖、是殿下让你们来的?”

芙蓉点了点头,笑着回道:“主子忧心着小姐,怕您受了怠慢,便遣了奴婢一行前来伺候”看来敖烈对她的处境还真是了若指掌,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抬了下手,说了声:“起来吧!”

秦王府一行侍女的到来,彻底改变了白優澜现下的生活处境,她们不受府里支配。一应吃食、衣饰,竟比白優澜最好的时候,还要高出不少。

倒是让她提前感受了一下皇家的奢侈。

“小姐您尝尝这碗紫鲍汤,奴婢让人炖足了整三个时辰,药性都入了味,最是补身了!”芙蓉端着盏白玉碗站玉白優澜身侧躬身说道。

“好了,辛苦你们了!”老实说这般让人当成祖宗似的伺候,倒真让她有一些不习惯:“你们晚上睡觉的房间,我已经让紫鸳安排好了,羲和院地方小不比王府大院的,可能有些委屈你们,还请见谅”。

“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能在您身边伺候是奴婢们几世修来的福气”芙蓉满面温和的说道

白優澜抬起眼仔细的看了她一会儿,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似的!

正当她暗暗琢磨时,紫鸳进来禀告道:“老夫人来了!”

白優澜一惊,连忙起身道:“快请老祖宗进来!”

亲身扶着老太太坐在靠椅上,白優澜很是担心的说道:“老祖宗您怎么来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让人传一声我过去就是了,怎劳您亲自前来?”

“好孩子…”老夫人颤悠悠的摸了摸白優澜的手臂,又向着周围环视了一圈。

白優澜见秦王府出来的侍女,皆立在当下,不禁忙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待众侍女身姿袅袅的下去后。

白優澜静静的跪在了老夫人脚边。

“好、好孩子、委、委屈你了!”

与想象中的斥责不同,老夫人居然会说出安慰她的话,霎时间,白優澜便抑制不住的痛哭了起来,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趴在老人的腿上,尽情释放着那些难以言说的伤心,她并不清楚老夫人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那一声“委屈”还是让她感觉到了片刻的温暖与欣慰,让她知道了在这个家里除了姑姑和长生以外,还是有人愿意以善意来接受她的。

自那次中风后老夫人说话便不太利索,白優澜深知这点,也不催促,只任她一双干枯的手掌在她秀发上轻轻抚弄着。

“自自你进府以来,我便一直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孙女,可知?”

白優澜哽咽的重重点了点头。

“当当当初,你同意嫁给云霄,我我真的很高兴,原谅奶奶的自私,可好?”

“老祖宗,澜儿让您失望了!”

“傻傻孩子,这这都是命啊!云霄他没有这个命,怪不了你!”可能是很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老夫人显得有些疲累,却依旧想要尽力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她磕磕巴巴的继续说道:“你、你大婶婶,是个糊涂人什么都不明白,她她心眼太小只顾得她那几个崽,做做了很多错事,澜澜儿你就看在奶奶的份上,不要恨她,可以吗?”

“齐家对我恩重如山,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此刻白優澜尚不知道,白氏与齐扬的一切皆是因肖氏母女的私心而造成的惨剧,所以才说的如此轻描淡写,若是有一天了解到了全部的实情,会不会因此而恨上整个忠勇伯府那也是谁都说不上来的答案。

“好孩子!”老夫人的眼角不知不觉的浸上了几滴浊泪:“你放心!奶奶说了把你当成亲孙女,你的一应嫁妆,皆按照你大姐姐那时的规格来办、定、定不会委屈了你!”

“老祖宗!”白優澜惊的叫了一声。

“放、放心,咱们伯爵府,上、上百年的家底,足足足够了!绝不能让外人小瞧了去!”

如果刚刚算的上是言语的安慰,那么此时老夫人拿出的便是最强有力的支持。

这一点真的让白優澜万万没有想到。

“不、不过在你之前,咱、咱们府上还有一门门喜事要办!”

白優澜眨了下红肿的双眼,疑惑的问道:“什么喜事?”

“你二二二姐姐、芸儿的喜事!”

74齐美芸的婚事

齐美芸要成婚了!而且所嫁之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当白優澜听到这个消息时,的确是非常非常惊讶的。

那夜寿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忙着照顾白氏倒是没有心思去打听别的事情。待老夫人走后,她忙叫来了紫鸳、碧鸯问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答她的是碧鸯。

“禀小姐,老夫人寿宴那日二小姐不幸落水的事情,您是知道的!”

白優澜点了点头,此事她的确有所耳闻。

“可是奴婢听奴婢的老子娘说,事情并不光如此,听说哪天夜晚里,前院正灯火通明的招呼着各位宾客,忽然听见不远处的荷艺那边有人高呼二小姐落水了!二小姐落水了!伯爷当时就变了脸色,领着人就往那边去了,等到了那里时便看见一位男子正抱着浑身水淋淋的二小姐从池子里淌了出来…”。

关于齐美芸为何会落水一事,白優澜心下是充满疑虑的,她可不会相信一个人好端端的会掉进那冰冷的荷花池中。

“接下来还有更奇怪的呢!据在场亲眼目睹的人说,二小姐当时全身上下只着了一件肚兜还是救了她的那个男人脱下了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白優澜紧紧的皱了下眉,问道:“你还没说,救她的那个人是谁呢?”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反正是那日来宴的宾客之一,怕是哪家的公子吧!”

白優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紫鸳见状却突然插口道:“不管怎么说二小姐还算活了性命,梅儿妹妹便没有这般好运气了!”

“梅儿是谁?”

“回小姐的话”见着紫鸳啪嗒啪嗒的开始掉起眼泪,碧鸯接过话来说道:“梅儿原先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前些日子才被指到二小姐身边服侍,她年龄不大手却极巧,最会描些漂亮的花样,我们这些丫鬟都愿意向她讨教,她也不私藏,一来二去便熟悉了起来”。

“那日她、她也掉进水里去了?”

“听说呼救声就是她喊的,而后为了救主子,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谁想到被池子里的淤泥烂茎缠了腿脚,人没救到自己却先去了!”

见紫鸳、碧鸯二人皆都双目含泪,白優澜也不由得心下微凄,这个时代丫鬟命贱如草,想是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忠勇伯府内便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叫做梅儿的女孩子了。

而关于齐美芸究竟要嫁给何人的疑问,白優澜在当晚就寝之前便知道了。

“这事我倒有所耳闻”白氏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美芸未来的夫婿是汝阳伯家的一名庶子,也是那日来参宴的宾客之一,他于美芸既有救命之恩又有肌肤之亲,嫁给他对府上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白優澜眼神轻眨,颇觉世事无常,齐美芸是伯府嫡女,从小就是千人宠万人爱的天之娇女,谁想一招事变,她名誉大损,于婚事上本就大有阻碍,如今却阴差阳错的要去嫁给一个庶子,想是以肖氏母女的心高气傲,一定很难接受吧!

“你安安心,全不用理她!”白氏轻声说道:“我这身子眼见日好了,该开始为你准备嫁事了,以前陆陆续续筹备的那些显是不够的!幸好老夫人开了口,倒也不愁会委屈了你!”。

“姑姑…”

“澜儿听话,在出嫁前的这段日子且自个在房间里呆着,绣绣嫁衣什么的,其他的事一盖不用管,就是有什么人来找你,你也寻个理由推脱过去,若是有那刁难你的人,大可以拿出气势来,我们澜儿可是殿下指定的王侧妃,不比从前的!”

“嗤…姑姑是让人家狐假虎威吗?”白優澜侧了下头,有些调皮的露出两颗小虎牙。

白氏满是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神色间是说不出的温柔。

“澜儿,姑姑知道嫁于秦王做妾,实非你之所愿!但既然事已至此,我接下来的话你定要好生记得!”

白優澜正了下脸色,点头道:“姑姑请说!”

“澜儿只需牢记三个字,争、忍、守”。

“你性子素来柔善,但需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秦王府后院可不止你一个女人,可王爷却只有一个,冷箭暗算不得不防,若不犯到你这便算了,若是犯到你这,切不可再心慈手软,否则一个不好你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啊!”

白優澜垂下星眸,良久后才轻声“嗯!”了一下。

“第二,你要学会忍,姑姑知道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天下女子哪个不是如此,可又有几个能够真正做到。所以你要忍!当王爷幸于其他侍妾时,你不可嫉。当面对秦王妃时你要恭。能忍所不能忍才是立身于深宅后院根本之策,澜儿你可能做到?”

白優澜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有些苦笑的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白氏心疼的看着她,心中长叹,澜儿本该去走一条更为轻松的人生之路,却硬生生的被自己所累,对不起这孩子啊!

白優澜敏感的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忙振做了下精神,问道:“那这第三字,守,又是何意思?”

“所谓的守指的便是——”白氏抬起一指尖,轻点侄女的胸膛:“守住你自己的心!”

“世间男人都有一个毛病,凡是得不到的便永远都是最好的!你也应该能够感觉到,秦王待你是下了几分心思的!但是这远远不够,你要做的便是让他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迷恋你,越来越离不开你,澜儿你永远记得男女之情中,谁先爱,谁先死。既然秦王殿下他费尽心机的这么想死一回,那你又何不成全于他?”。

白優澜再也忍不住得扑哧一笑,她真的没有想到一向古板守礼的白氏会发表出如此现代化的爱情守则。

果然不能小瞧了古代妇女、特别是古代知识妇女的思想智慧啊!

“什么名分、地位,那都是假的,只有男人的心、男人的爱。那才是真的!只有抓住了它你的一生才会幸福,掌中之痣,泪中之砂,越是得不到、越是猜不透,他的目光便只会在你一人身上,他的心也便只会在你一人身上,姑姑今日对你说的这些,你可能还难以理解,这不打紧,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感受着白氏那急切而担忧的情绪,白優澜不禁把头深深的埋在了她的怀里,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她心想:这可能便是母亲的味道吧!

静谧、温暖、永远使人安心。

齐美芸的婚事是在一片低调忙碌中渡过的!

据说她临上花轿之时,哭泣的不能自己,一度挣扎着大呼“不嫁”,弄得场面极为混乱。最后还是忠勇伯齐震让四个婆子硬压着她上了花轿,听闻那名叫兆龙阳的新郎官当时脸色黑的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当然,以上这些全部都是听紫鸳学来的,白優澜可对天发誓现在齐美芸最不想见的人一定就是她,为了不再节外生枝,她毫不犹豫的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羲和院中。

“姐姐、姐姐…”裹着藏青色小棉褂的长生,一甩脚下的“喜羊羊”拖鞋,三两下的爬上了暖榻。

“热闹瞧够了?”白優澜拿起方绣帕,为他擦了擦汗津津的秃脑门。

“真没意思!”人小鬼大的长生,翻了翻自己的大眼睛,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还以为会放响响呢!结果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