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从石像边冲了过来,眼看到了,却脚下一绊,居然摔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我目瞪口呆。

“今日你们人多,想欺侮人少么,我便不和你们计较…”他忽地退出战圈,直飞到一棵树上,“等下一次,我再和你们算总帐,嘿嘿…”

他飞身而起,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

说实在话,他这个落败,让我莫名其妙,他这就称败了?

没见他的败绩啊?

叶萧从地上爬起,来到我的身边,连声道歉:“酥油饼子,对不住啊,实在是吃得太多,身子太过笨重,武功大不如以前啊!”

我上下打量他苗条的身材,道:“你要瘦成什么模样才正常,象纸片儿么?”

他很愁的模样:“我那些夫人喜欢我这模样。”

这个人有事瞒着我,这是肯定的,只不过,这儿不是还有玉香儿么,问问她,就知道刚刚走的这个人是谁了!

我走到玉香儿面前,把剑尖对准她的鼻尖:“说,刚刚那人是谁?如果不说,你的鼻子就变成朝天的猪鼻了,你喜欢朝天的猪鼻?”

她连连摇头,神色惶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每次见他,他脸上都戴了一幅面具,他要我把楚太后的动向告诉他,我知道楚太后杀了我的姐姐,我不能让她好过…”

“所以,你便一边向楚太后投诚,一边向这个人汇报?”我把剑尖搁在她的鼻尖上,顺势一削,吓得她尖声而叫,“别担心,你鼻子上脂粉涂得太多,我帮你刮匀一点,不过,下次可就不是脂粉了!”

我的威胁很凑效,她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吓得直哆嗦:“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他找上了我…他什么都知道,知道楚宫里发生的一切,知道我的姐姐,也知道我装疯卖傻,他许诺,给我千金难求的药材,帮我恢复容貌,许诺带我走,让我享受荣华富贵,我便答应了,什么都答应了他,他只要我把楚太后的动向告诉他…”玉香儿满脸是泪抬起头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是谁,他一定是玉才仁,是我的哥哥?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恰巧出现?”

她脸上的迟疑我看得清楚,连她都不敢肯定那个人是不是玉才仁。

“既是你的兄长,为何你和他没有半点儿相熟之感?”

她和玉才仁之间生疏之极,两人相遇,眼神都几乎没有交流,我也看得极清,自是不敢相信。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他变化那么大,我不敢相认。”玉香儿道。

她是一个反复无义的女人,能在孟不凡身边装疯卖傻这么多日子,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更添之性格反复善变,我怎敢相信她的话?

我慢慢走到跟前,瞧清了她眼神闪烁,冷笑道:“说,他到底是什么人?玉才仁已被人换了,是么?”

玉香儿一惊,瘫软在地,怯怯抬头望我,又瞬息把头垂下:“不错,他扮成我的兄长出现的时候,我便察觉了,他并不是我的兄长,他是那面具人,给我下命令的面具人…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姑娘,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视线移到石像后一动不动坐着的孟不凡身上,“我只想和他一起,了此残生。”

叶萧走了过来,低声道:“酥油饼子,看来,她的确不知道什么,咱们这么久不回去,你师傅定然惦记的。”

他倒是提醒了我,师傅如果跟了来,定会把孟不凡接了回去的,在我看来,孟不凡让玉香儿带走更好,让他们两人彼此折磨,相互憎恨,这是对孟不凡的处罚。

想到此处,看到孟不凡依旧不动不动坐着,我对玉香儿道:“他怎么了?”

玉香儿恭声道:“怕他周围乱走,我给他喂了些药,让他睡着了,姑娘,你不是不喜欢他么,我日后,不会让他过好日子,但也不会让他死了,这么一来,岂不趁了你的心意?”

我心底暗惊,心想玉香儿怕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咳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从怀里摸出些药来,扔在她身上:“你把身上伤口整理一下,便领着他去罢。”

玉香儿连连磕头,把药拾起,自己忍痛涂药。

我回头一望,见叶萧遥望远处,不知看些什么,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晦晦暗暗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望,却只看得到树枝摇曳,我拍了拍他的肩:“叶萧,你说那玉才仁…”

他似是一惊,道:“你说什么,什么玉才仁?”

他的反映太大,我心底那股奇异之感便又升起,“叶萧,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有些奇怪?他会是谁?”

第一百三十章 破绽

叶萧摇了摇头,直视我的眼睛:“这世上,我们不知道的人多着呢,怕是位不出世的武林高手,想趁此机会捞上一笔,所以…”

“是么?你没瞧出什么破绽?”

“没有,绝对没有!你师傅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快回去吧。”

我想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问他,可我自己也不能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不错,那终究只是一场匪夷所思的梦罢了。

他怎么会潜入楚国,又怎么会为了救我而放弃了他梦寐以求的财宝?

那只是我美好的期望,希望有这么一个人,会为了我,舍弃一切。

而那个人,偏偏是他。

玉香儿扶着孟不凡渐渐走远,身形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旺财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爪子上全是泥土,嘴里叼着一块翠玉,向我摇头摆尾。

四周围的石像依旧静静地立着,石像上的青苔重重叠叠,把整座石像都覆盖。

这才是真实的场景,冷冷清清,寂寂廖廖。

“酥油饼子,你怎么了,眼底直冒泪花儿?”叶萧道。

“没啥,就是有些感慨,你说,我日后会不会独自一个人,孤独终老…”

“咦,我还以为你要说眼睛揉了沙子了呢…酥油饼子,不是我说你,你离矫情的角色相差还远着呢,别学人家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扮娇弱美人…你哭起来的样子,很丑,知道么?原本还有几分姿色的,一哭起来,把那几分姿色全给哭没了…”

我望准了脚底下那双青布鞋一脚踩了去,可那青布鞋很机警,极快地移开,他倏地一下不见了踪影,在树后哈哈大笑:“酥油饼子,这才是你,快把脸上的泪擦干!矫情得让人吃不下饭。”

我脚底下连踢,把石子踢起,直踢到树杆之上,把树杆击得扑扑直响,也没打中叶萧。

我恼了,飞身而去,拔出剑就往那树杆剌了去,一剑便把树杆刺透,叶萧哇哇大叫:“酥油饼子,你,你你,你真想孤独终老?”

我也不知道心底那股邪火从哪儿来,刷刷两剑,又从侧边剌向叶萧,把他的衣襟划破,布片儿乱飞,他急忙闪躲,嘴里道:“酥油饼子,你真想我那十位夫人以后成了寡妇?”

我一边拿剑连剌,一边咬牙切齿:“你让我孤独终老,我让你…你家夫人也不好过,让她们的相公孤身赤体,被野兽撕光!”

说着,他身上的衣服片儿便一片一片地纷纷落下。

他左奔右闪,大声道:“酥油饼子,你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把火发在我的身上?”

我一声不出,只顾着剌剑,眼看着他上身的衣服全成了破布片儿了…

他连连告饶,缩在石像后边:“酥油饼子,你想问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

我道:“你会说实话?”

“一定说实话,实得不得了的实话。”

我收了剑,“那行,你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

他在石像后连叫冤枉:“酥油饼子,你说的是谁啊。”

我一剑刺了去,把那石像的手臂砍断,顺带撕下他半截裤管,他吓得一缩:“酥油饼子,你可真狠得下心,好吧,好吧,我实话实说…”

我紧盯着他:“说!”

“我着实感觉那个人穿着打扮,武功路数与众不同,就连他脸上那张面具,都与别不同,你不觉得么?所以,他真的与众不同…”他用眼神极为诚恳地望定了我,“所以,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我…我就知道这么多!”

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我越打量,他就越往后缩,一直缩到了石像后边,大声叫:“酥油饼子,酥油饼子,你那什么眼神儿?你一名女子,不能有这样的眼神儿,我总感觉你那眼神儿有些淫邪…”

在他哇哇大叫声中,我飞身而起,身子飘飞,剑尖乘飞破竹,哧哧声中,他…他下面的衣服全成了布片儿,我遥望远处天边那几朵白云,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声音比较清冷幽寂:“你瞧清那棵树没有?如果你还不说实话,今晚,就只能让你在那棵树上睡了,那棵树高啊,不会有野兽爬上去的,但蛇啊什么的,你不怕的,是么…?”

他嗷地一声叫,“酥油饼子,你你,你欺人太甚…”

我慢慢地拭着剑刃:“我是很善良的,这不,还给你留了些布片儿呢。”

他紧张地用双手护住重要部位:“酥油饼子,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呢? ”

“自从那玉才仁出现开始,你就一直在插语打混,无非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到今日,面具人出现,你又是如此,叶萧,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别的人我恐怕不了解,但对于你,你翘起尾巴,我便知道你想干什么!”

叶萧把整个身子缩在石像后边,站在遍地的破布片上,声音哽咽颤抖,“酥油饼子,你真这么想我?”

有微风拂过,哗哗有声,和着他的声音,发出的颤音把周围的树叶都弄得有些抖动,让空气中部充满了凄凉的意味。

我道:“叶萧,你再扮娇弱,我便让你一直娇弱下去…!”

他一声狂吼,泼妇骂街:“酥油饼子,你想要怎么样,你别以为我怕你…身体是我的,你如果不怕长针眼,我就出来了,出来了!”他在石像后边一闪,又以极快的速度缩了进去,“老天爷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遇上这么人同伴,小的时候骑在我身上拉屎,长大了还是骑在我身上拉屎…”又转换声音,哀恳求饶,痛哭流涕,“酥油饼子,我为你挡了多少次刀,救了你很多次?为了你,我从瘦子变成了两百斤的大胖子,又由大胖子变成瘦子…你就这么狠心,让我赤条条地去…?”

我不理他的鬼哭鬼嚎,拿剑剃着指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停止了哭嚎,在石像后半晌不出声,又隔了半晌,我没听到他的声音,这个人又在搞什么鬼?我心底一突,悄悄迈步上前,走到石像后边一瞧…

他斜倚在石像上,白花花的一片,偏还摆了个风流倜傥的姿势:“酥油饼子,偷窥这个习惯不好,你知道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厚雾

我忙急速后退,隔着石像骂他:“叶萧,你个混蛋。”

他嘿嘿地笑,不答理我。

我怕他又整蛊作怪,隔着石像道:“叶萧,我明白的,我杀人的技术虽好,但我的脑子没有你好使,有很多事,我都想不明白,你能告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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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了半晌,说得口水差点干了,也没听见他的回声,知道他在生气,便道:“叶萧,我知道你心底在怪我,怪我为什么老想着他,既然已嫁给师傅了,为什么还老想见他…”

我望着地面上青翠的小草,低声道:“可我也不明白,我想忘了他,忘了在晋国的那些日子,忘了所有,可我就是忘不了。”

他还是不出声,我侧耳听去,竟连些微的喘息都听不见了,我吃了一惊,大声道:“叶萧,你回答一句啊?”

我悄悄往石像边走了去,想及他刚刚白花花的一片,有些犹豫:“叶萧,我过来了啊!”

还是没人回答。

我实忍不住,半眯了眼,转过石像,石像后边哪还有人,只有被折断的树枝与长草。

我大怒,腾空上树,极目远眺,便瞧清楚远处,叶萧穿了一件杂草织成的衣服,恰巧遮挡住他的关键部位,正在草丛中腾娜跳跃着跑呢。

他竟然使计急着离开?

他知道我不过和他开开玩笑的,我不能将他怎么样的,他却宁愿织草为衣,还是急着离开?

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我跟在他的身后,沿着他折断草的轨迹往前走,隔得老远,可看得清他洁白的身子偶尔在草丛问露了出来,衬着身上编织的草舞裙式衣服,极为惹人暇思。

他的编织手艺不怎么样,加上倡促织成,所以,半途之上,草织成的裙式衣服还掉了两次,每一次,他都要重扯些草将衣服捆在腰上,但既便这样,他也没有停下来。

他一路狂奔,我在后面跟着,忽地,听到了水流倾泄而下的哗哗声,再望过去,便见着叶萧站在山边,山后边,有瀑布飞流而下,他便站在那瀑布之前,草衣上挂满了水珠。

从我这边望过去,我看得清楚,他脸上全是焦急神色,在瀑布边大声叫喊着什么。

可瀑布的水声太大,他又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嘴,也听不见他叫喊的是什么。

我悄悄转移着身子,转了个角度,终于能看清他的嘴形了,他在说:“住手,住手…”

他在反复叫喊着这两个字?

他在叫谁住手?

我迷惑不解,正想上前,却见着前边的的岩石上,站着旺财,它团团转着,嘴里发出呜咽之声。

我又转了几个角度,依旧什么都看不到,想上前,又怕这叶萧死不认帐,我是知道他的嘴紧的,他不想说的事,任谁逼也逼问不出来。

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瀑布下面有蹊跷。

一般的情况下,瀑布下面定是一个深潭,旺财怕水,因而不能进入。

旺财定是发现了什么,这才扯着叶萧来的。

一想及此,我怒火三丈,提剑便想上前,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叶萧的手几扯几撕,把身上原本就不太牢固的草编衣服扯了下来…又是白花花的一片…我忙侧过了头,耳边便听见了扑通的水声,再回头望去,叶萧便不见了踪影。

我忙急纵上前,直走到那崖边,下面果然是一个极深极深的水潭,我极目远眺,却只见着水潭边水花四溅,如白练一般,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旺财来到我的脚边,直扯我的裤管,把硕大的头往一边直摆,我忙跟着它往水潭边的岩石走,来到一个竖立如石碑一般的青色岩石边,隐约之间,水瀑之中,便瞧清了一道白色的人影,我侧过了头避开他身上白花花的一片:“叶萧,你干什么?注意点儿形象!”

可他没有答我,等我再转过头,他便不见了人影,忽地,我听到了金属撞击之声,循着声音望去,便见着水雾之间,火花四溅,可那火星子闪了一闪,便又失了踪。

瀑布有人在打斗,这会是谁?

浓密的水瀑把一切都遮挡了,我看不清楚,因前几日受伤,伤口未好,现在站在水瀑底下,便感觉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我咬了咬牙,正想冲入水瀑,身边旺财喉咙却发出阵阵低吼,腾空而起,朝那岩石直冲了去,转眼之间,便失却了它的踪影。

连害怕水的旺财都不顾本性,里面定发生了严重得不得了的事。

我急了,顾不上许多,飞身而起,跟着旺财往里面闯,刚一进入,便觉水幕铺天盖地地冲了下来,击在头顶,灌进脖子里,让脖子生疼生疼。

我强忍不适,听风辩音,我又听见了金属撞击之声,这一次,是撞在岩石上,乒乓作响,隐约之间,我看见人影一闪,看身形体态仿佛是叶萧,忙直冲过去,沿途水幕不停地倾落,震耳欲聋的水声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我只觉脖子更加地痛了,痛得仿佛要断了一般。

可我知道,如果我现在退了出去,将永远也不能知道真相,我隐隐期盼的事实。

我扬声大叫:“叶萧,叶萧?”

可他没有回答,我耳朵依旧只有震耳欲聋的水声充塞,没有丝豪回音。

连旺财的声音我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