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使的亦是长剑,而此际,两人已面如白纸,气息紊乱。

青衣黑披风的七男,将一大一小两人围在中间,却守而不攻,偶尔出招也把握的恰到好处,只是将人逼退,并不出狠招,颇有几分像猫戏老鼠的意思。

九人足踏空气,游走旋回,空中光芒乱晃,令人眼花缭乱。

下方的地面上有两群人正抬首而望。

众人所在处是一处狭谷,左右是相对耸立、被雪覆盖得看不到植物的的山,谷中白茫茫的一片。

人群正站在雪地上,一拨约二十余,拥着一位年青的男子,那被拥护着的男子约双十出头,身材匀称如修竹,着宝蓝长袍,腰束大红腰带,系着络缨彩绳串明珠玉佩;罩着火红的羽毛披风;头戴玉冠,金色的缨在下巴下打结,散披着的黑丝迎风飘扬。

男子肤白面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流盼生情,他一手负后,一手轻摇白折扇,举止淡然至极,那长身玉立的姿势端的是玉树临风,俊俏风流。

他立在那,大红色热烈如火,令周围炴然生辉。

拥着他的是一色的男子,外相年龄在二十到四十之间,俱青袍黑色披风,人人面似木刻,冷若冰雕。

他们立身的地方一边临山,一边极为宽阔,在宽的那一边约百丈远的地方停着数十匹鹿马和一辆装饰华美的红木宽马车,而其面前约十丈远左右的地方则是一条宽约三十丈的大河。

河,依着山流淌,至此又猛然转了一个弯,形成了最窄的一处河面,约宽十丈,流水湍急,水撞石飞溅至空高达近丈,几乎要溅至上面搭着的一座铁板拱桥的桥底。

桥,被雪覆盖着,从桥上到另一端的地方,歪七歪八的倒着数十个青衣人,有些面朝下,有些面朝上,血,染红了白雪。

血腥味随风弥漫。

另一拨立在桥的另一端不远处,约十余人,亦是青袍黑披风,他们的头上都或多或少的落了一片雪沙;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倒着二匹鹿马。

分站桥两头的人,对地面倒着的人似而不视,仰观上方九人。

哗哗-

水流湍急,撞击石壁声不绝于耳。

叮叮-

砰砰-

兵器相撞声,脉气相碰声声声不绝。

呼哧呼哧-

人的喘息声也一声比一声急促。

数种声音交织,混乱无章。

看着看着,青年男子的扇子拍印在胸口,不再摇了。

“速度!”挨着他而站的一个青袍男子,眼角一瞥后朝着天空吐出一句。

正围着两女的七青袍男子闻声,往下一望,不约而同的剑指虚空,就在那一瞬间,一片蓝光一晃,恰似清晨的太阳跳出海面,一片彩光一下子闪现虚空,并又在倾刻间融成一个巨大的光罩。

“下去!”七男轻喝。

伴着异口同声的喝声,七人以剑托着彩色光罩,向着中间的两人施压,并缓缓朝下移动。

被七人围着的一大一小两女子,额间面上豆大的汗珠一滚而出,似断线的珍珠,滚滚掉落,也被迫随着七人的压迫而缓缓下移。

光罩移动,慢慢下降,下降…

不消片刻,九人落到了桥上。

七人一晃剑,巨大的彩光一暗即逝。

蓝裙女子与小姑娘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两人以剑尖刺地,才勉强稳住,当站稳时,蓝衣女子抢行几步将小姑娘护在胸前。

小姑娘斜提着长剑,冷着脸,横眉剜着桥端那方站着的青年。

“小小啊,你何苦硬撑呢,早早从了本公子不就好了,瞧瞧,累成什么样儿了,这小脸白的,啧啧,爷看着都心疼。”被瞪的青年,一摇白扇子,摇头晃脑的对人品头论足。

他的语气十分夸张,说到最后时还做了个摸心的动作,而他的嗓音很爽净,与他语气有点格格不入。

“我呸-”听着他的嘴里不干不净的话,月十三气得俏脸红,狠狠的啐了一口,忍不住怒骂:“兰宝林,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白担了我家小姐的信任,兰家果然都是混帐玩意儿!”

月小小咬着唇,眼眶微微泛红。

“骂我?”被指名道姓的兰宝林,“哗”的收起折扇,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那笑,不达眼底,标准的皮笑肉不笑。

月十三心底冷凉了一下。

她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兰宝林的眼,他唇边抿出更深的笑容,对着桥上的七人瞥了瞥眼角,又唰的打开折扇摇了起来,淡淡的开口:“别伤着小的,大的么,谁能活捉归便谁先开荤。”

“谢公子!”七男大喜过望,欣然高呼。

对付一个女人还不简单?他们有百种方法可将人捉住,更何况这女子早被他们的车轱战拖得将近虚脱,脉气无后继之力,活擒还不是手动擒来的事?

瞬间的,七人觉得自家公子真是太英明了,一直令他们拖而不攻,原来就是为好好的将人保住到最后以赏乐。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七人摩拳擦掌,只待一声令下,水神殿圣童的侍女,比起圣童来差了许多,可也是个水属性的处子,谁不眼馋?

正应了女人是水做的话,水属性的女子很玄妙,比起其他属性的女子更得男人喜爱,七人跟着主人,也曾阅女无数,自然也养成了有偏爱的嗜好。

而月十三当即急得染有红晕的脸唰的惨白,身躯顿然僵硬。

月小小发觉有异,望望左右,又偏头望向自己背后,看到月十三的表情,心中诧异不已,忙伸手按着人的手臂。

月十三视线下瞄,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一片决绝。

“小小啊,你可还有药剂,有的话可要趁早,再不撒,一会别怨公子我不给你机会哦。”兰宝林瞅几眼,闲闲的摇着扇子,“好心”的问着。

药剂…

月小小重重的咬唇。

药剂,她有很多,可惜能用的早用完了。

该死的混蛋!

气恼之下,她狠狠地瞪对面的人,那该死的男人总是阴魂不散,派人围追堵截,从来没放松,害她将药剂都用光了。

兰宝林浑不以为意,不就是被瞪几眼嘛,谁爱瞪就尽管瞪,再说,小丫头瞪眼的样子更迷人。他一甩袖子,嘻嘻嬉笑:“哟,终于发觉本公子俊美无双了是不?来来,到公子怀里来吧,爷疼你,爷保证让你…”

“公子-”他的话还没完,旁边的一直暗中留意四周的青衣男子倾身低语:“有人向这里靠近。”

他的声音很轻,但,人人可闻。

周围的青袍人则连眼皮都没动,还是一副冰雕相。

桥上的月十三暗中大喜,有人,意味着机会。

月小小的一双妙眸瞬间明亮了几分。

正蓄势暗发的七男子,微露失望,有人来的话,他们只好忍痛舍弃年长女子,只擒小的一个。

正说话的人,那到嘴边的话嘎然而止,他望望远方,又淡定的轻摇扇子:“来得正好,本公子倒要看看来得是何方人物。”

才说完,又瞧到桥上小姑娘那闪亮的眼神,心中微哂,小丫头还指望求援么?有谁敢独挑二十蓝尊?除非是紫尊,靓尊不会犯傻到得到罪他们的。

至于紫尊,出现的可能性太小。

不是他自大,实在是这个时节太特殊,若早半个月,他自然不敢,现在么,紫尊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几率几乎接近零。

所以,兰宝林放心的很,一点也不担心会发生意外,遥遥的望向远方。

青袍人亦极目远望,桥另一端的十余人,悄然转身,换了个方位,几十双眼睛,齐齐的望向了一方向。

“得哒得哒…”

稍稍过了片刻,隐隐的传出蹄敲雪地的声响。

那声音在水流声与风声中竟十分的清晰,并且越来越来近,越来越响亮。

再过片刻,众人的视野了出现了一点晃动的影子,那点影子黑白相夹,时隐时现,似是被刮到空中的物品在飘忽移动。

遥望的人微微眯眸。

少倾,那点影子终于呈现。

那是奔驰着的马,马,高大健壮,通体白色,毛发光滑如抹了一层油,它的背上趴着一个黑衣人,那人伏贴在马背上,仅能看到一片黑色。

马,是野马,不是人类骑乘的鹿马,没有装鞍,也没有辔头,竟是自由奔驰,当它奔跑时,往往足才被雪没淹至蹄背而又还没陷入雪中时已再次抬起了蹄换了新地方。

蹄敲雪地,声音急促而富有节奏。

马风挚雷驰般飞来,先是在一里之外,再之在几百丈远的地方,它没有要停的意思,距人近五百丈时还没减速,当距人约一百余丈时,它终于慢行。

“沙-”当它减速时四蹄一下子陷进雪地。

雪,没及它的膝盖处。

但,它只是减速,仍没有停驻。

“唰沙-”当它抬腿,带出阵阵雪沙,那雪溅开,沙沙有声。

众人的眸子忽的紧凝,来人至如此距离还不驻足,敌友难分,他们不得不小心对待。

随着白马前行,距离从百余丈缩到百丈以内,还在不断的拉近距离。

月小小、月十三两人不由得手握成拳。

兰宝林再次停止摇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马。

五十丈,四十丈…

当距桥一端的十余人约二十丈时,马背的黑色终于动了动,并慢慢坐直,动作很慢,是缓缓的,一分一分的离开马背,一点点的直腰。

视线随之而移动的人,心弦骤紧,马背上的那人戴着有黑纱的斗笠,身子裹在黑色的斗蓬里,裹得紧紧的,横行的风都没能吹鼓起人的衣袍。

看不到人的面孔,展露在人视网内的仅仅就是一截黑色。

得哒-,就在此时,白马立定。

它驻足时鬃毛与尾发飘散着下落,长垂及地。

而紧盯着它的人则在瞬间心弦一绷,绷得如拉开的弓。

卧槽!

坐直的墨泪,视线隔着黑纱一扫外面,一眼将情形瞧了个一清二楚,当即呲牙咧嘴的暗嚎:尼玛,这都是啥啥运气,又遇上笨小丫头了!

郁闷。

非常郁闷。

这条狭谷是云泽山脉通往通州的唯一一条路,其他的都是半途不通,许多还能越走越远,绕到山脉深处去,若走直线,只有能飞的人才可以飞越群山,抵达另一边。

如今正是正月初,也是千径人迹绝的时候。

她选择在这种时候赶路,以为路上不会遇上行人,因为时近二月,既使有想去通州的也该早就去了,谁知,竟有人也作了跟她一样的选择。

大千世界,人多的数不清,选择相同也无可厚非,可是,为啥竟如此巧,又遇上那个白痴小丫头了,而且,那货又是在被人欺负中?

对此,她只想说一句,去泥煤的巧合!

无巧不成书,她又不写书,巧什么巧?巧他个大头鬼。

抑闷的墨泪,再次望向渡桥上的人,视线定在娇俏的小姑娘身上,眼角一挑挑得高高的,眉心紧皱成川字。

奇怪,太奇怪了!

怎么小丫头总是被人追呢?

盯着远方的主仆二人,心里闪过了无数想法。

她思绪乱飘就没了个头,这下可急坏了旁人,青袍人当即人人打了个冷颤,兰宝林脸上再不见笑容,握扇的手一紧再紧。

平定了气息的月十三,手几乎僵化。

诡异。

太诡异了。

众人唯一的感觉就是诡异,没有理由,那感觉来得突然,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觉得白马背上的人诡异的很。

那种感觉涌至心头,一干人忽然茫然失措,竟想不起自己要干什么,一时都呆呆的盯着一截黑色。

风,好似也受了感染,刮得更急。

一片黑色披风被卷起,随风激扬。

呼呼-

风声与披风飞舞之声,一阵比一阵急。

思飘九天外的墨泪,被声响拉回魂,默默的撇撇嘴角,轻轻的夹了夹马腹,催它前行,视线则隔着黑纱,观注着两拨男性人员的一举一动。

马儿得令,又一次迈腿。

雪沙又四散飞溅。

被声响一激,发怔的一干人个个魂回本体,终于清醒,几乎不约同的,又都打了个寒颤,眼神一凝,死死的锁住了一黑一白的人与马。

“阁下请稍等片刻,玉兰花商行正在了断私人恩怨。”瞧着对方不似是装腔作势而是真有要一往直前的架式,兰宝林有礼的发出声明。

诶,玉兰花商行?

原本猜不透青袍人来头的墨泪,微微一愣。

擦,又是玉兰花商行?

下一刻,她有点哭笑不得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的事儿?该不会是老天也看不惯玉兰花商行了,所以一次又一次的让她撞上商行的好事?

若真是那样,她不会推脱的,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累其筋骨。”她是个勤劳的孩子,不怕累的,也不嫌棘手。

她兴奋了,搬倒一个商行啊,那是多么有趣的目标,只要整倒它,那些钱钱就归自己了,钱钱啊,商行最不缺的就是钱钱,若全整到自己手中来,那真的是件喜大普奔的快乐事。

心中一兴奋,她也觉得眼前的一堆人顺眼多了,亲切的答话;“你们继续你们的恩怨,我赶我的路,大家两不误。”

?!

月小小差点没跳起来,那声音,太熟悉了!也在倾刻间,她的心里安定了,当即拽了月十三的手,悄悄的勾了勾手指儿。

熟人?

得到自家主子的暗号,月十三满心疑惑,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谁,更弄不明白自家小姐几时认识了生人。

这?

而兰宝林嘴角一抽,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心里那叫个无语。

那话确是很有道理,但是,若要真的两不误,除非对方选择不走桥,直接从河面上方飞过去,可是,那可能么?

他并不抱希望。

“阁下若急,借请改道,可行?”不能确定对方深浅,他只能有话好商量,心里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改道啊…

默默的,墨泪瞥了前方已一字排开的青袍人一眼,忧郁了起来;“很遗撼,我从来没有绕道的习惯,而且,我的马儿也不会飞。”

笑话,让她改道?四两棉花-免弹(谈)。

青袍黑披人的人,眼角瞄向自家公子。

兰宝林差点郁闷死,他几时如此低声下气过?想让人一涌而上将人剁碎成渣,又怕是个深藏不露的紫尊,若放人离去自己心里又不甘心,苦憋的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他是真的无法确定对方的深浅,试想,若换个正常人,听到玉兰花商行的名号,如果是没有背景的人自会远远的回避,有后台的,比商行名头更响亮的,只怕早认出两女的身份了,多少会说几句调解的话,可那人倒好,啥都没说,也不避,对二十余蓝尊竟有视无睹。

一句话,来人的反应纯属不在他的掌握中,令他举棋不定。

若教他今天就此放手,那更加不可能,在北域呆了数年,好不容易鼓动得月小小离开神殿,一旦让她进入通州地界或者再次重返北域,他再想捉人难于登天,这一次是唯一的机会,若不成功,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

早不来晚不来,为何要在这节骨眼上来?

郁闷的兰宝林,恨不得将破坏自己好事儿的家伙碎尸万段,以消心头之气,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然还有人选在正月出行。

至于月小小,那是例外,他差人四处围堵拦截,本就是要拖住她的行程,让她主仆二人滞留,以等今日的行动。

“阁下,与人方便即是与己方便,今日请行个方便,他日玉兰商行必重谢。”心中郁闷无比,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