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被无数人盯着的手,晃过空气,以无与伦比似的速度拍印在少女那泛着丝丝苍白的俏脸上,拍得无比的结实。

啪-

声音似重锤,重重的砸在人的心尖上。

咚-

人们的心跟着重得的抖了抖。

那只手,在击出一拍子后,又轻轻的抬起,袖子又跟着扬动了起来,白色的宽袖,像一只白鹤在空中旋转了一下,紧接着落在了少女的另一边脸上。

啪-

第二声与第一声一样的响亮。

两掌之后,少女两边脸颊各浮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你,你…”被打得眼冒金星的桑椹,眼珠子都成了赤色,恨得连五脏六肺都要爆裂。

“别以为你是圣女就了不起,本公子的舌根可不是那么好嚼的,”收手,墨泪冷泠泠的俯视羞恨交加的少女,满眼的讽刺:“你并没有记住当初在风云学院前所受的教训,今日这两掌让你加深记忆,以后再敢在本公子面前嚣张,让木神殿为你收尸。”

“越…越卿?!”脑子一震,桑椹骇得差点魂飞魄散。

那个人如梦魔一样深深的烙印在脑海,总是在她欣喜的时候忽然蹿出来,然后将她打击的体夫完肤,让她所有的喜悦都会化为乌有。

那个名字,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盯着眼前的人,桑椹满眼恐惧。

“啊-”

骤听得那一句,满殿客人吓得心脏差点停止。

越卿,小药师越卿!

众人如坠梦中,迷糊迷糊的都知身在何处。

玄皇与皇后化做了两具僵尸。

什…什么?!

夜老爷子与夜大小姐震惊连眼珠子都快掉地儿。

白子智满眼的震惊。

夜轩星眸含笑,一脸灿烂。

一群笨猪。

洛陌忍不住狠骂。

夜家公子至今只主动粘过越小药师一人,自小药师在云泽失踪,夜公子深束院门足不出户,而今天第一次出现在人前,笑容和煦,春风满面,可想而知必有喜事,由其模样推测,必有那人的音讯。

而上上席位又坐有贵宾,能得夜家礼遇,还能为他撤去其他席座,除了那人又还有何人有资格?

六殿三行一校的掌权者有资格,但,每家的掌权者不会如此高调出现,所以,除了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越小药师,再难有第二人。

夜家公子表现的如此明显,这里的人竟然都没猜到上上席上的贵客是谁,那是自己笨,怪不得别人,至于木圣女,如此没有眼色,那更是自寻羞辱,怨不得别人不给颜面。

“现在才想起来?晚了。”被人认出,墨泪哂然一笑,甩袖回身。

众人怔怔的看着那挺立的身影,那人立于殿中,有如高山巍峨,气势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又如高天的一抹白云,令人可望而不可及。

“你…你没死?”桑椹望着那一抹背影,惊恐与惊骇交加。

为什么他还没死?

落于不死鱼生活的湖里都没死,他究竟是什么怪物?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实在太骇人听闻了。

“我若不想,谁都别想取我小命。”回眸,露止一笑,笑容令人不寒而战。

桑椹全身冰凉。

从震惊中略略找回自己魂魄的一干人,心脏一突一突的乱跳着,惶惶不知所措。

“越…”玄皇艰难的咽下一口水,想解释什么,一时又不知该从那开始。

“你不必解释,夜夫人身上奇毒出自谁手,你我心知肚明,以往的我不追究,但,今天把话摞在这儿,这夜家,我护了,以后谁敢将脏手伸向夜家,本小药师不介意大开杀戒,让他满族皆亡,死无埋骨之地!”

萧杀之语,掷地有声。

咻-

大伙儿背皮一凛,全身紧绷。

毒!

夜大小姐中毒!

每个人都听明白了,心中一片惊骇,夜大小姐身居深宫,身上的毒是何时所中?他们隐约明白了什么,潜意识里又不敢相信。

“仪儿,我的女儿!”夜老爷子惊得脸色发青。

“母亲!”夜轩大惊失色,身形一错,便抢至自家母亲身边,紧紧的握着母亲的手。

洛陌默不出声。

白子智拧着眉。

“无事,”夜大小姐反握着老父与爱子的手,浅笑安抚,目光望着殿中的一抹白,语气如常:“小药师,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她很镇定,深处深宫百载,早已见惯生死,也看惯了权术争斗,若非有自护之力,或许早已化身尘土。

对于己身之毒来源于何处,她比任何都清楚。

只是,那些,说不得,

这是为臣子的悲哀。

夜大小姐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各味俱全,面上却笑容不改。

“夜夫人,你所中剧毒年代已久,如不出所料,不出三月必会爆亡。”墨泪静静的站着,站成一棵树。

轰-

脑子里一阵轰响,夜老爷子与夜轩摇摇欲坠。

大殿中的男女脸一点点的转白。

“越越,我母亲…”夜轩颤颤的抬头,才开口,喉咙已哽咽难成声。

“你母亲所中毒不下十种,最轻的是‘美人笑’,毒如骨血,以我之力也只能压制住毒性,最多能争得三到五年时光。”轻轻偏头,墨泪不忍直视那双眼眼睛。

那双眼,饱含了太多的情感,有对母亲的关心,有痛,有恨,还有希望与期盼。

三五年…

夜轩嚅嚅唇,竟张不开口。

“能有三五年尽孝老父膝前,了无遗撼。”夜大小姐温柔的笑笑,轻拍娇儿手背:“痴儿,人生谁无死?娘亲还有三五年呢,要好好的打起精神来,别跟小姑娘一样的哭鼻子,会吓着你祖父。”

夜老爷子强装欢颜的笑一笑,却将女儿的手握得紧紧的。

夜轩掩去心中的恨意,反握住母亲的手。

大殿内再次萧静。

此时此刻,席间的客人们终于明白越小药师的真正意图,他之所为并不是为自己,而是看出夜大小姐时日无多,目的即是让夜大小姐回夜家承欢夜老爷子膝下以尽儿女之孝。

这,才是大义之所在。

也在此刻,人人恨不得自己隐形,他们好似无意间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事,那可不是好兆头啊。

玄皇亦后悔至极,当初怎么跑想着出宫呢?若没来该多好!

这会才后悔?

晚了!

东瞅瞅,西望望,墨泪似笑非笑的望着神色已平静的俊美男子:“白世子,本小药师是否也该先恭喜世子一回呢?”

“越小药师,不知本世子何喜之有?”好看的长睫毛往上翘,白子智微微仰目:“小药师当初相救之恩本世子一直未谢,不知可否有幸请小药师在空闲时移驾白府,容本世子置酒道谢?”

小药师救过白世子?

众人又一次捕捉到了一条有用信息。

“不必,白王府有像木圣女一样的尊贵客人已足够,用不着本小药师再锦上添花,”墨泪慢悠悠的直面拒绝,眨睡眼,又秀眉一扬,笑意溢眸:“莲国红莲公主即将归国,对世子而言,这,算不算喜事?”

“什么?!”

“红莲公主要回来了?!”

刹时,惊呼四起。

红莲公主,那个莲国的宠儿,真的要回来了么?

人人睁大了眼,求证似的看着那丢出消息的人。

桑椹突的傻了,红莲公主即将归国,那她这十数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她,要回来了?!

白子智心潮翻涌,竟不知是喜是忧。

钟氏父子与后面一群银面者眼中闪过一抹亮彩,一闪而逝,快得令无从捕捉。

洛陌的眉,轻轻的蹙了蹙。

就连夜老父子与夜轩都暂时性的忘记了担心,目露惊异。

红莲公主,出生即拥有皇位继承权的一个孩子,是无数皇女们嫉妒的宠儿,当年一岁宴上,参宴者惊为天人,传闻曾牵引了太多人的心,哪怕当她忽然消失再无音讯,如今乍闻她的消息,听者的心仍忍不住为她狂跳。

红莲公主有何神奇之处,竟能牵动人心?

察觉四周的气息变化,墨泪惊愕不已。

“红莲公主真的要归国了么?”人群中不知是谁轻轻的呢喃了一句,语气充满了期盼。

“是的。”淡淡应一句,墨泪转身:“红莲公主归国在即,但愿有些人能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想让她不痛快,那么大家谁也别想痛快!她还真不信木神殿的圣女在知道红莲公主的消息后还能保持愉悦的心情。

现在,果然如愿所偿。

既然他们不太痛快,她自然痛快,也用不着在此陪一群不太痛快的人,墨泪浅笑着举步,飘然奔向殿外。

戴着银面具的十余人齐唰唰的起身,身姿飘逸的脚步一抬,紧随其后,整齐齐的排成两列。

“轩儿,招待贵客。”夜大小姐一甩手,将儿子抛了出去。

“是!”夜轩借势一旋,从一侧抢到前面,亲热的揽着人的小腰就跑。

一群人眨眼间飘出大殿,没了踪影。

待那些令人头痛的人物离去,宴席重开,然,历经一番折腾,再美的食物也去了诱惑力,人人形同嚼腊,晏会只进行不到二刻钟便散席。

送走客人,夜老爷子与夜大小姐两脚不点地,急匆匆的冲向后院。

第六十章

夜色瓓姗。

辞宴归去的客人们由夜家的管家与家仆们陪送着出了大门或在二门外,急匆匆的登车离开,木圣女与白世子以及玄皇则在出了二门便登车驾。

当玄皇等人走时,侍卫们悄悄的将大皇女大皇子抬扶着跟在后面,在二门登车时,帝尊大人一言不发的自几人身边掠过,就那么飘飘然的离去,只留给众人一个一个仙姿背影。

所有人皆是乘兴而来扫尽而归。

得得的的-

咕辘辘-

马蹄得得,车轮阵阵,如水远去。

夜老爷子与夜大小姐在送帝尊大人与木圣女等人出了第三道门才转往内院,两人几乎是脚不点地,鞋不沾尘的赶至满是杜鹃花的小院。

夜家内处处名花异草,但,唯有夜家小公子的院内遍及杜鹃。

杜鹘争艳,芳菲满园。

疾冲入小院内的两人,当即愣了愣,院内的气氛很舒适,令人感觉其地像是经历了一个寒冬后忽然间初春的阳光照临,满满的是温暖,是悠闲。

父女俩像一头大鹏,一头掠向灯光明亮的上房,在飞至廊外时,不由“唰”的钉立于地。

从北朝南的上房的厅堂灯火通明。

只见厅的西侧,摆着一排由两桌相对对拼一起的桌椅,十余戴着面具的人相对而坐,每人面前摆着夜家宴客的珍馐佳肴,菜肴中间的地方则是茶水和酒壶。

一色服饰的男子们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东侧亦摆着一张,一张圆桌,正规的八人座,桌上亦是侍肴美酒,依东墙的一方的东侧坐着依次坐着两载面具的男子,往东那一角坐着夜家唯一的小公子,他的旁边站着两侍丛。

而居中坐着的只一个抱着婴儿的少年,他眉目清秀,乍一看却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再细看,给人的感觉极为亲切随和,令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四人浅尝细饮,人人眉目间隐隐流溢着喜色。

夜老爷子差点看直眼,其他人眉目含笑那情有可原,毕竟都是客人,但,轩儿怎么也是满面喜色呢?

这,不合常理。

轩儿明知母亲时日无多,母子连心,这时候理应悲伤难抑才是人之常情,可为什么也是喜气盈盈?看神情,那份喜色也可不是强装出来的。

老爷子糊涂了。

夜大小姐微微愣怔后又浅笑如花。

而在父女俩呆怔的那刻,屋内的人齐齐转眸,西边的那群人瞄一眼,又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该干啥就干啥,对主人有视无睹。

东角的几人,含笑而视。

“祖父,母亲!”夜轩欢快的跳起来,准备去迎接。

墨泪笑而不语,她自然知道他开心的原因。

门外站着一对父女也不再胡思乱想,双双往内一飘,自己飘进屋,落在桌边,客气的向贵客连连道谢一番,才坐着相陪。

夜大小姐亲自持壶,准备斟酒。

“我带着孩子,不沾酒。”墨泪笑着谢绝。

“是我糊涂了。”瞬间的,夜大小姐明悟过来,也不强求,给另二位男子面前的杯子分别斟添得满满的。

夜轩乐得眉飞色舞。

“轩儿,有甚喜事?”夜老爷子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没忍住心底的疑惑。

这孩子,怎么这么藏不住心事呢?

墨泪轻轻的摇头。

“有喜事!”夜轩顺口便爆出心底的欢乐,也几乎在同刻,随手将一张纸递给自己祖父。

是什么好事?

夜老爷子将信将疑的接过,薄纸轻若无物,一行清秀小字跃然于纸上,低眸一瞧,他的双眼陡然爆睁:“真的?!”

夜轩眉眼一荡,荡开一片喜悦。

祖父的表情,跟他当初的心情完全一模一样,他的眼前不由又浮现出一幕来:

当离开大殿后,夜轩便揽着数月不见的人直奔自己所居的小院,一行人踏着夜色,一路没作任何停留的抵达飘着杜鹃花香的院子。

满院灯笼招摇,迎接着主人与客人。

回到上屋,众人便寻着地方坐了,两侍从亲自侍茶。

“小夜子,笔墨侍候。”屁股才着椅,抱着孩子的人一把摘掉脸上的面具,很自然的使唤主人。

清秀的侍从微微愣了愣,转而淡定。

“好!”夜轩先是一怔,立即又反应过来,越越要文房四宝,必定是准备让人准备药材,这可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