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来看我母亲。”

萋萋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波士顿,她曾经准备来读书的地方。可是时移事往,在她几乎忘了曾经还有过那么疯狂的时候,命运却偏要安排她在这里遇见那个曾经赋予她这座城市特殊意义的人。

余锋是一个人,服务员见他们认识,征询可否同桌。姚季恒看向萋萋,萋萋忽然一笑,有何不可。

她对余锋微笑:“不介意我们坐下吧?”

余锋笑着招呼:“请坐请坐!”

萋萋转而笑对姚季恒:“季恒,那我们就坐这儿吧。”

姚季恒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如果愿意,他甚至可以从容不迫地与才初识不久的人相谈甚欢。而余锋性格开朗,待人热情,向来就可以很快和人熟识起来。于是坐下后几乎就是他们两个人在谈话,萋萋旁若无人吃甜品喝咖啡,不管刚刚还撑得饱饱的肚子,偶尔也朝淅淅沥沥的窗外看几眼,慢慢地就神游太虚,发起自己的呆来。只是一个怔楞间,再回过神来时,却听见一个朗朗含笑的声音说:“萋萋那一年也差点来波士顿读书了。”

“是吗?”姚季恒问。

萋萋先看一眼姚季恒,再面对余锋,尽量压抑心底的嘲讽,语气平静地说:“我差点都忘了,都过了那么久了,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纯粹是年少无知,一时头脑发热,所以后来冷静下来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姚季恒笑:“你还有年少无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总是这样懂事明理。不过我那时候也在波士顿,说不定你来了,我们早就遇见了,也不用等这么多年。”

这话既浪漫又是相遇恨晚的黯然,可是却似乎并不适合他,也完全不符合他们的实情。萋萋瞥他一眼。

姚季恒坦然面对她的视线。

余锋不动声色,仍旧笑容灿烂地问:“那你们是怎么遇见的?”

萋萋下意识心里一紧,想起头一次见面时,姚季恒那句“我是来相亲的”,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尤其是这时候。她怕他再次如此直接,只来得及在桌下反射性轻踢他一脚,还没想好怎么胡乱编个“相遇”,便听见姚季恒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在一个宴会上。”

她又瞥一眼他。姚季恒这回没有面对她的视线。她猜他是心虚,有胆量瞎编,却没胆量面对。她笑意盈然地继续接下去说:“对,就是在一个宴会上,我不小心泼了一杯红酒在他身上,他很生气…”

姚季恒怪异地看了一眼她。她不理他,继续发挥无边的想象:“后来我道歉,问他的衣服尺寸,打算赔他一件西服外套,他又很有风度地不要,还要送我回家。就这样认识了,是吧,季恒?”

姚季恒笑,不置可否。

半晌后,余锋评论:“听起来很浪漫。”

萋萋笑,执银匙轻轻搅动几下刚刚送来的热咖啡。

余锋低头,她的手纤长秀美、柔若无骨,映着银色的小勺和白瓷杯,越发动作如画。而窗外雨声潺潺,秋意阑珊,他们却能够在波士顿的咖啡馆相遇。遥远时光里的记忆片段像旧电影一样纷至杳来,在头脑里一帧一帧闪现。

他的视线从面前的白瓷杯渐渐移到松松握住杯柄的手指上,葱白如玉的指头上,那一点晶莹的亮光熠熠流动,直刺眼底。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可他却仿若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他转开视线,忽然问:“婚礼是什么时候?”

萋萋正在啜饮咖啡,顿了一下。

姚季恒从容地答:“我和萋萋都想尽快,但是婚礼也要好好筹备,订好日子会给大家送喜帖。余先生是萋萋的老朋友,我和萋萋都期待你也能来参加。”

萋萋觉得这个回答没有问题,继续喝咖啡。

接下来余锋又谈起金融方面的问题,姚季恒侃侃作答。他们也没有人再试图把她拉进谈话,只是偶尔涉及到她,望她一眼,她应和几声。

这场大雨泼泼洒洒下了快到一个小时,对于在波士顿生活久了的人早已适应此地多变的气候。一时,云销雨霁,咖啡馆躲雨的人三三两两外出,窗户外忽然传出一阵欢快的叫嚷,萋萋隐约听见是彩虹出来了。

姚季恒牵着萋萋的手走出咖啡馆,站在门廊下,微笑和余锋告辞,两人又握手说下次再见。萋萋对余锋笑笑,也说声再见,转身和姚季恒朝外走。

余锋看着他们的背影。他当然看得出来他们两人的关系没有萋萋说得那么好,虽然他早已看见了他们无名指上佩戴的同一款戒指,也亲眼见到了飞机上那一幕,他还是不相信。他更愿意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成年男女的游戏而已。因为他见过她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眉梢眼角都隐藏不住。那样的温萋萋,只有他一个人见过。他也根本不相信她刚刚说的话都是事实,也许她只是为了说给他听?像那次一样?他了解她的性格,或许比她自己还要更懂得,就像他明知道回头找她会遭到羞辱一样,他还是去了…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在看见她真正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终于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了。他知道温萋萋是不会那么容易原谅他的,他也知道自己当年的的确确伤害了她。她一直那么骄傲,怎么会甘心。

所以在他回头找了她以后,她很快找了一个男人,就是为了做给他看,她不是没人要?所以她是故意的,只是为了报复羞辱他,为了出一口多年的气,她也找了个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着她的背影,一时百味杂陈。

他是来波士顿工作的,今天约人在附近午餐谈事情,饭毕便一个人闲逛了起来,刚刚看要下雨,于是进了这家咖啡馆休息。他终于不得不感慨,缘分真是奇妙,兜兜转转多久,只要有缘,还是能遇见。

姚季恒的和颜悦色可以在社交场合对着余锋,却不一定要面对温萋萋,尤其是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刚刚在咖啡馆,温萋萋一共叫了三次他的名字,每次都是不加姓氏略带亲密地叫他“季恒”。从机场初遇开始,在这个叫余锋的男人面前,他总能从姚季恒变成季恒。

姚季恒暗讽,他是否应该告诉她,他原本就是叫这个名字,姚姓只是后来添上去的。他一路沉默,不再说话。

霁雨初晴,天上的确有一道彩虹。走了一段路,萋萋停下来看天边的七彩霓虹,过了一会儿,再一回头却发现姚季恒站在街对面,远远负手而立,眼睛看着她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她,又似乎只是在随意看风景。

她走到他身边,他却没有再看向她,只是静静地说:“我们回家吧。”

第14章 十四岁月无情

自从来到这里,姚季恒都是坚持晚上在家陪母亲晚餐。萋萋能够理解,可是下午吃了太多,晚上回来面对一桌丰盛晚餐,她根本没多少胃口。好在季妍并不是那种餐桌上给人夹菜劝吃的人,而且也是西餐,各人管各人一份。萋萋吃不下索性就留盘底了。

晚饭后,夏美茹的电话如约而至。萋萋拿着电话对季妍歉意一笑,又看一眼姚季恒,回客房接听。

客厅里姚季恒和母亲说话。

季妍看见楼梯上的人影已经上了二楼,隐入拐角处看不见,才低声问:“温小姐喜欢吃什么?要不明天我下厨做几个中国菜,或者找一家中餐馆叫几道她喜欢的菜?”

姚季恒笑道:“妈,哪里有那么麻烦,她不挑剔的,中西餐都喜欢吃,我们是在外面吃多了。”

季妍顿了一下,看着儿子,声音轻而坚定地说:“季恒,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够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但我也不希望你过得不幸福。从小我就给了你绝对的自由,关于你的爱情和婚姻,我也从来没有打算干涉,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但是…除了她,她不行。我不是对她有偏见,你知道的。除了她,谁都可以,就是她不行。她几天前给我打过电话,我也告诉了她,我不可能接受她。我知道她肯定也找过你,我希望你能够知道该怎么做。”

“妈,我和她很早之前就已经结束了。”姚季恒还是那样一句话,不带任何感情,只是陈述事实,“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季妍没有再提起,默然了一会儿,忽然笑着问:“那你和温小姐是认真的?”

“结婚当然是认真的,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她一起生活。”说到这里,姚季恒也笑,“妈,你也该叫她萋萋了,不要总是这样温小姐温小姐,虽然礼貌,但我和她都要结婚了,她是个好女孩,我想你会喜欢她的。”

上楼的时候,姚季恒心头压抑的阴霾不知不觉再次骤然消散,像波士顿的天气一样,云销雨霁,心情晴好了起来。他想也没想径直走到萋萋住的客房门口,举手在门上象征性地敲两下,不待里头应答,门未锁,便直接推门而入。

浴室传来水声,他随意在房间里站着等她出来,见床上散乱放着好几件衣服。他记得早上自己起床后,她在后头磨蹭了很久才下楼,大概就是在折腾换衣服,也许刚刚洗澡之前也找了一通睡衣。他一点也不奇怪她私下是这样的随性、散漫,虽然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衣饰整洁、袅袅婷婷。可是就像是她身上重重的防备和武装一样,越接近越觉得那也不过就是她用来战斗的一身装备而已,徒增气势,骗骗眼拙的人而已。

他伸手扶起床边七歪八扭的高跟鞋,感慨果然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却也不自禁动手清理床上的一堆零乱。拿起一件茶红色的丝麻长裙时,他还在想原来非正式场合她也是很平民、很女性、柔和极了的,忽然听见一声滴答响。他拨了拨床上乱堆的衣服,果然在下头摸出了一只手机,一看就是接完电话随手扔进衣服堆里的。他不禁摇头,手机屏幕已经亮了,或许是他不小心解屏了,一条短信赫然闪现在他眼前。他素来没有偷窥任何人隐私的习惯,即使是自己即将结婚的妻子,下意识就要关屏,可是眼睛总比动作要快几分,那一条不长的短信不经意就完整地闯进了视线。他愣了愣,脸上不自觉的笑渐渐隐没,盯着那不长的几行字看了很久,最后慢慢关屏放下手机。

萋萋洗完澡走出浴室时,房间空荡荡无人。她动手将床上的衣服胡乱一卷扔到沙发上,忽然“啪啦”一声掉下来一个东西。她不用看就意识到是什么,走过去捡起手机。屏幕已经亮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短信。

短短几行字:“萋萋,你还记得那年你要和我一起来波士顿吗?年少不是无知,而是单纯美好。现在我们终于都在波士顿了。”

略略扫了一眼,她控制嘴角的冷笑,面无表情地删除。

男人总是以为在他们终于回头的时候,那个傻女孩还会在原地仓惶无依地站着,一直等他回来救赎。

不久之前她还伤感而无奈地对最好的朋友说:“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这样自作多情?只是因为他们曾经拥有过,就以为那个女人会等他一生一世。”

然而,她是温萋萋。

在十年后的这个夜晚,温萋萋关上手机屏幕,对当年的那个自己说,你还要等他吗?十年了,你看见了没有?他已经死了,彻彻底底地死了。

她在登机箱里找出面膜,拿了一张走进浴室敷在脸上,然后解开包头发的毛巾,开始吹头发。头发吹得半干,她揭下面膜,慢条斯理地做完一整套睡前皮肤护理工作。虽然岁月无情,红颜终究白发枯骨,再多的东西也会渐渐埋葬在岁月静默的长河里,可是在她还年轻拥有美丽的时候,就要好好对待,即便鹤发枯颜,她有的也还是自己,她要好好地爱自己。而此刻她看着这张在自己精心呵护下仍旧细致腻白的脸,心头瞬间涌来一个清醒的念头——她想,也许没有这张脸,姚季恒也不会这么快决定和她结婚,还肯和她一起生孩子罢。

从浴室出来时,房间里还是没有人,她一时不知道姚季恒是被事情绊住了还是回自己卧室了。

虽然季妍礼数周到,为表示尊重,特意给她安排了一间客房,可是姚季恒昨天晚上早已堂而皇之入室,理由也光明正大:“我们根本就没有分房的必要。”

当时萋萋冷笑:“你不是要控制么?”

他也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相信我,我们还有其他方法控制,如果大家都像你以为的那样控制,这个世界不仅会缺少很多乐趣,也会少了一样重要的男性用品。”

他的确控制了,而且防护措施还做得一丝不苟。

萋萋无所事事,躺在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看看时间差不多十一点了,明天还要出去玩,索性躺下睡觉。不知过了多久,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却还记得另一边的床铺是空的。她最后模糊地想,反正她也没矫情地锁上房门,他来就来,不来自己占一张床更好。

永夜抛人,万籁俱寂。卧室的窗户留了半扇没有关,秋天的月色从窗户外爬进来,在窗下洒下一小片银色的清辉,月华如水蔓延。

静谧的卧室忽然响起一声低吟,床上睡意深浓的人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黑丑…别闹了…睡觉…”

“黑丑”没有喵一声回答,而是继续在她身上作恶,湿滑的舌头在她胸前舔来舔去,茸茸的毛发抵在她的脖颈间滑动,蹭得她又痒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伸手想去推开,却使不上力。而身体各处似乎又都有无数只猫爪在挠啊挠,无处不在,让她再也无法继续安睡。

萋萋终于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睡灯,昏昧的灯下,她恍惚而迷茫地对上了一双暗沉的眼睛。还没等她完全清醒过来,下一刻,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沉默地低头堵住了她的嘴,身下坚定而狠戾的一个刺入,她已经被他完全撑开。他似乎是想重温那天早晨酒店大床上半睡半醒之间的燕好欢会,不容她反应过来,坚硬而灼热的身体粗暴沉重地压下,又是一阵霸道而强势的深入冲撞。

寂静的夜里,床铺在摇晃颠簸的撞击中,发出一阵阵杂乱而有序的砰砰声。而昏昧的床头,喘息和呻`吟摇曳不止,如同一曲缓慢而悠长的靡丽二重奏,声声入骨,调调入情。满室都是浓烈而暧昧的情`欲气息。

情潮无声无息暗涌,爱欲入骨蚀心。她承受着他不容逃避的占有和索取,在他身下辗转反侧,漆黑的头发如墨菊铺散在枕头上,映着昏黄的灯光,像一幅旧时光里恒久的剪影。而他在她的身体里,身体最孱弱、最灼热、最有力的部分进入她,重复着这世间男女最亘古而长久的旋律,如同时光无涯荒漠里的一场漫漫旅行,辗转寻觅,长路跋涉,带她共赴极乐的情爱高峰,天堂之巅。

那里是欲望熄灭的地方,那里是纯粹开始的地方,那里也是身体和情爱分离的地方。

那里是否是我们最终要到达的地方?

姚季恒不知道,可是这一刻,唯有身体的温度是唯一的真实,唯有她温暖的接纳是他最终的港湾。

最后释放的时候,在极致的颤抖里,他低头狠狠咬在了她的锁骨窝里。牙齿深入皮肉,刺痛传来的时候,她身下一阵痉`挛,下意识地狠狠在他背上挠了一下。

然后一切风平浪静,他静静伏在她身上,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万物初始,鸿蒙之初。窗外秋天圆白的月亮仍旧静静挂在夜空,洒下银色的清辉罩人间,月华如水从敞开的窗户流进来,银白的月色投映在窗下。周围仿佛什么也没有变,可是一个新的世界却像在渐渐升起。

第15章 十五爱欲于人

很久后,他终于慢慢从她身体里退出来,翻身坐下。明明身体还感觉得到她遗留的温度,可当他拔掉那层多余的阻隔扔掉后,仿佛连唯一的一点温度也被带走了。他觉得更冷了。

轻微的响声传来,萋萋听见有东西被扔进垃圾篓,昏聩的意识才渐渐清醒过来。她摸了摸锁骨窝里的伤口,静默一会儿,忽然撑起身体,直朝身边坐着的那个身体扑去。

姚季恒不防她这样,下意识搂住她的腰以免她摔倒。她扑到他身上,动作野蛮,却又像个精巧灵动的侠女,满头黑发飘扬,腾挪移动几下后稳稳坐在他腰间,然后一气呵成用力按住他的肩,寻到相同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低头一口咬下,狠狠不放。

他怔了一下,在刺痛里,身体瞬间兴奋充盈起来,用力分开她的腿,抬起她的身体往下重重一压,挺腰再次粗暴地深入。

萋萋呻`吟了一声,牙齿也跟着无力地松开,却高傲地扬起头来,一脸固执而倔强地看着他:“姚季恒,你凭什么咬我?”

“你不是也咬回来了?”

她不知道,她的声音令他更兴奋。话落的同时,他喘息一声,欲念立即压倒一切,箍紧她的细腰抬高压低,身下重重捣`弄。如此激烈重复几下之后,身体没有那么急切,他稍微缓下动作,伸手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低头亲吻。

她的身体也跟着他的动作摇晃抖动,在他眼前摇漾不止,他俯身吻在她的胸前,在那最娇嫩孱弱的一点上缠绵嬉戏。在身体一阵又一阵越来越汹涌的浪潮里,她说不出来话,只有喘息和低吟一声声溢出。

或许是因为这个前所未有的姿势,他也到达得比此前任何一次更深入,更深远,可以进入到此前从未到达的地方,直抵欲望的中心。身体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他也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接纳和包容。他的坚硬融入她的柔软,她从来没有这么敏感过,结合深处湿热而腻滑,不停收缩抖动,紧紧裹着他,吸附着他,仿佛害怕他离开,四肢也像藤蔓一样攀附纠缠他不放,刺激得他像个初尝情`事的少年,一阵冲动,差点丢脸至极地就此缴械投降。

他及时硬生生按捺住,抽身而出,下一瞬勾起她的腿再次进入那幽深而温暖的漫漫路途。他的身下也前所未有的亢奋了起来,即使这样坐着抱着她并不容易动作,他也能够扣着她的腰摇晃起伏不止,快速而用力地深入冲撞。

爱欲蔓延,在身体极度的飞翔飘摇里,他亲了亲她的嫣红的唇瓣,喃喃低语:“萋萋,刚刚我在上面,那现在我让你压回来,好不好?”

他缓缓地躺倒,扶着她的腰细细摩擦。

佛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这一刻,姚季恒不知道自己是顺风而行,还是逆风而行,可是他的爱欲却已被点燃,如同枯木逢春,火烧火燎地蔓延起来。他的身体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有力,也没有这么长久过。在她身上,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忘乎所以、不可自拔地沉迷,打破一个又一个极限,堕入五光十色的尘世爱欲。

数年来远离身体欢会,远离爱欲,隔着坚硬冰冷的心墙,与这万丈红尘漠然相对。他曾经也长久地以为自己可以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在男人的世界里,如果连自己的身体欲望都可以控制,那么没有什么是掌控不了的。

却原来只是没有遇见这样的一个人。

世间风尘漫漫,尘沙飞扬,多少岁月被风沙埋葬腐朽,多少人在情爱荒漠里辗转寻觅,可是他却还能遇见她。

很久后,他温柔捧起她的脸,看着她倔强而清淡的大眼沾染上深重的情爱迷烟,迷蒙而诱人,情不自禁地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喃喃说:“你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一点亏都不肯吃。那以后我咬你一下,你就咬我一下,好不好?”

萋萋睡意深重里听见他的声音,迷迷糊糊地不满:“你还想再咬我?”明明是质问,在此时却更像是嘟嚷的娇媚。

“那我就用牙齿轻轻碰一下,好不好?”

她已经睡着了。姚季恒看着她在熹微晨光里沉静酣然的睡颜,她的脸朝着窗户,笼着一层皎洁的白光,如同纯真的天使。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成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他的身体也很疲惫,可是心念浮动,意识又万分清醒,久久无法入睡。

实际上,前半夜他也几乎没怎么睡觉。从这个房间出去之后,他无处可去,又怕下楼自二楼过,被母亲察觉。而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卧室太压抑而沉闷,于是他去往卧室外的露台,躺在老旧的布沙发里,不知不觉眯眼。后来夜渐渐深了,更深露凉,他终被惊醒。

他洗了个热水澡,一身清爽从浴室出来后,也想今晚睡个好觉,可是躺在空荡的大床上却睡意全无。早已习惯独眠的身体只觉空落落,清醒的意识不自觉地绕着前两晚陪他入睡的人打转。他清楚地知道无论是自己的身体和心都不肯平静,在这样的深夜,只想要抚触她。

都说佛能让人静心。为了让自己静下来,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念起熟悉的佛语:“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然而,换了一个卧室,躺在有了柔软身体、温热体温而不再空荡的床上,姚季恒在朦胧入睡的前一刻,只是想——

无忧无怖,世有何欢?

姚季恒是在一阵迷迷糊糊的铃声里醒过来的,下意识探手摸到枕畔的手机,拿起来眯眼一看才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因为这只手机是白色的,而他的是黑色。他这才清醒了一点,想到旁边萋萋还在沉睡,而眼睛略一扫屏幕上又是个没有显示名字的电话号码,立即毫不犹豫地按了挂机。可是还没等他放下手,手心里一阵颤动,然后铃声又刺耳地响起。他不由皱眉盯着那一串来电号码,清醒的头脑倏忽闪过昨夜的一个片段,依靠着精确复制的记忆,近在眼前的这串数字和昨晚那条短信显示的号码完完全全重叠。

他顿了顿,在萋萋翻身时果断地接起电话,像对待陌生来电那样,礼貌而略微疏离地说:“喂,你好。”

那头也顿了一下,然后响起一个从容的声音:“是姚先生吗?我是余锋,萋萋在吗?”

“是我,余先生,萋萋在睡觉。”

作为男人,此时此刻,余锋当然意识得到她为什么现在还在睡觉,可是他心里下意识又否决了这个猜想。他宁可相信她是不愿接自己的电话,才让这个身旁的男人代接。他顿了顿,说:“那让她好好睡觉吧,我和你说也是一样。我明天要回去了,想请你们吃一顿饭。

姚季恒淡淡说:“那等萋萋醒了,我告诉她。”

挂断电话后,萋萋还在沉睡,他知道她累到了,而他自己也才睡了两三个钟头,睡眠被打扰,却再无睡意了。他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起身去浴室洗漱。

姚季恒下楼时,楼下客厅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厨房里倒是有一点动静,厨师Maria在准备午餐。他从Maria那儿知道母亲在花园,于是穿过书房的落地长窗直接到了花园。

季妍前几日在园艺公司订购了两株银杏树,今天天气好,工人运树过来栽种。此时,园丁Anthony帮忙扶着树干,她蹲身捻起一把土壤查看,两名园艺工人拿铁锹盖土。眼见儿子走过来了,季妍起身拍拍手,又朝他身后望了望,笑道:“ 我让Maria给你和萋萋留了早餐,你吃了吗?”

姚季恒想到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倒有点羞惭,“待会儿直接吃午餐吧。”

这株银杏已经差不多了,一名工人又将另一株银杏小心翼翼放进挖好的土坑里头。姚季恒走过去,拿起一只铁锹,说:“我来吧。”

工人笑了笑,扶着树干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见他动作流利熟练,掩土松软适当,索性松手去喝水。

等到两株银杏种植完毕,园艺工人离去后,姚季恒才问:“妈,你怎么想起来要种银杏?”银杏树要几十年才开花结果,而花园里已经有两株老银杏树了。

季妍只说:“不知道二十年后会不会开花结果。”

姚季恒从母亲这句简单的话里听出来了一点怅惘,便不再做声。

以前这栋房子是热闹的,虽不至于佣仆成群,可是从管家、园丁、司机、厨师到佣人,各司其职。只是两年,这房子里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曾经热闹的家渐渐安静了下来,就像他刚刚从楼上下来听不见一点声音,静谧无声无息蔓延在空气里。去年母亲手术后解雇了一批人,只留下了Maria 和Anthony,闲时在厨房和Maria一起做饭,或者和Anthony一起在花园。

姚季恒一瞬间意识到母亲守着这样一个空荡荡的老房子,而专注一生的事业又不得不放弃大半当成闲职来做,该是多么孤单。

他说不出来什么,过去的没法改变,半晌才说:“妈,我和萋萋结婚后打算很快要一个孩子,以后你可以帮我们带带孩子…”

季妍一眼望见他眼睛下的青黑暗影,难得打趣了一句:“要孩子也不用这么拼命吧?还是要注意身体。”

姚季恒笑了笑,这会儿看母亲放松了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了,反正食色性也。

Anthony拿出除草机要给草坪除草。姚季恒看母亲要剪花枝,便让他提前下班了,自己给草坪除草。阳光明媚,季妍手里的剪刀咔嚓咔嚓响,伴着除草机的轰鸣嗡嗡,周围的一切都生机盎然,不仔细想的话,这个家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第16章 十六游园谈天

萋萋一觉睡醒,身体仍旧酸软无力,大脑昏沉。枕畔的人已不见,卧室寂静无声,她挣扎起身去浴室洗漱。穿着浴袍走出浴室时,姚季恒正在床边弯腰抹平床单的褶皱。听见响声,他回头笑:“我还以为你要我来喊才会醒。”

萋萋看着收拾得平整齐备、不再一团混乱而暧昧的床铺,还是自动联想到深夜在这上面发生的事,顿时洗澡之前满身的不适都有了出口。

她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姚季恒,我们今天必须说清楚——”

“你说。”他非常好说话地好整以暇等着。

“以后不许在我睡觉的时候来打扰。”萋萋觉得他这个恶习必须得改,一回还能说是偶尔,但是这么快又来一回,如果习惯后他总是要在她睡觉的时候来做这件事,打扰她本就脆弱不好的睡眠,不出两年,她就彻彻底底成黄脸婆了。

“萋萋,我没有打扰你——”他终于也严肃认真了起来,稍微顿了顿,才说,“我是经过你同意的。”

睁眼说瞎话!萋萋气得不轻:“我什么时候同意过?我都睡着了!”

“你的身体同意了,清楚地告诉我你也想要…”

萋萋几乎要尖叫了:“我什么时候想要了?”

她身上还氤氲着浴室的水气,毛巾裹着湿发,一身洁白,而满含怒气的双眸也是晶莹璀璨、流光溢彩。此时在卧室的床边,看在姚季恒眼里统统有了另一种味道,很难正经起来:“萋萋,我们都有正当的身体需求,这是不需要害羞,也不需要掩饰压抑的,你早已确认过我们的身体很和谐,为了愉悦身心,也为了满足你的要求尽早生孩子,我们应该互相熟悉。”

萋萋被这番貌似很有道理实则无耻而放荡的话气得一时说不出来话。

起晚了午餐自然也没有胃口,季妍似乎也明白,煲了清淡的红豆薏仁粥,配几道家常菜。萋萋虽然尴尬万分,可是季妍神色如常,照例不劝吃不劝喝,餐桌上也不是一味食不言维持缄默,偶尔用餐间隙也说起波士顿的风光,提议她可以去各大学校园看看,完全是一家人的平常午餐。

萋萋想到是因为姚季恒才如此,荒唐的也是她儿子,渐渐地也对着季妍大方坦然了起来。

午餐用毕,季妍问:“萋萋,你晚上想吃中餐还是西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