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下,他从腰间取出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用枪管抵住她的下颌:“傅小姐果然很配合,这么听话乖巧的一个小美人,我都觉得有些可惜了。”

他话锋一转,更加了几分恶意的嘲弄:“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享用一番再开枪…”他说到这里,特地停了下,似乎是为了欣赏她恐惧的表情,在看到傅雪的眼中露出更加惊恐的目光,他才哈哈大笑,“不过真可惜,事主说了不能出差错。”

也许是傅雪一路表现得太柔顺,也许是为了不让枪响后的血溅到自己身上,在那个领头的男人抓住她之后,那两个拉着她胳膊的高大男人就让到了两侧。

在那个领头的男人笑声未落的瞬间,傅雪抬腿奋力踢在他胯间,同时借着力道抱着头滚到路旁的灌木之中。

傅若薇生性谨慎,特地请过搏击教练来教过她一些防身术,如果正面对敌她当然不可能打得过那些高大强壮的歹徒,但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时刻猝然发难,却能给她带来一线生机。

身后传来那个领头男人急促的痛呼,然后不过几十秒的时间,消音枪低沉的开枪声就传了过来。

傅雪手脚并用,拼命借着陡坡的角度,一路滚下去。

这是她的最后机会,唯有拼命逃跑,才有可能脱险,多刺的灌木划过她的手脚,奔跑中似乎连衣服都被刮破,她却一直向密林中狂奔。

身后是咒骂声和不间断的枪响,那些人也先后从斜坡上追了下来。

傅雪有先行动起来的优势,黑夜的灌木丛又便于隐藏,那些人似乎没有红外线装置无法瞄准,开枪射击也不过起一个威慑的作用。

但这里的地形的确很偏僻,周围不但不是住宅区,还是人迹罕至的林木带,对方人数上占据优势,拖得时间太久,如果她最终耗尽体力,还是只能被包抄起来。

咬紧了牙关努力保持呼吸均匀,傅雪不断地在心里默念着沈琰的名字,他微笑着看她的样子,他手指间微凉的触感,还有被他拥抱在怀里时,他怀中的温暖…只要不停地回忆起他的一切,她仿佛就有无穷的动力。

身后的追兵也终于调整了战略,不再有枪声和咒骂声响起,但那些奔跑的脚步声却离她越来越近。

在将要绝望的时刻,傅雪听到不远处传来警笛的响声,闪烁的红蓝色警灯,比她曾看到过的任何灯光都要美丽,就在不远处的山道上,正向这里疾驰而来,。

奋力从两米多高的陡坡上跳下去,傅雪滚落在道路正中,大声呼救。

跳下时的冲力让她全身都在疼痛,耳旁也因为剧烈奔跑时的缺氧嗡鸣不断。

接下来如何获救,身后追来的人是否还继续开枪,傅雪都不是非常清晰。

她只知道,当她爬起来,看清围在身旁的人时,已经处在警察的保护之中。

警车停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车上的警察一面警戒,一面扶着她连声询问。

她只说了一句:“我叫傅雪,是B大的学生。”就在腰侧强烈的痛楚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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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7章 无心之过(3)

再次醒来时,她先是闻到周围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再接着缓慢看清了医院纯白色的墙壁。

腰侧和右腿,以及手腕上都还传来不断的疼痛,她侧过头,在病床不远处的沙发上,意外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莫奕林,他好像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她刚醒过来,他就起身走了过来,抬手拂开她额上的碎发,将手掌放在她的额头,笑了一下:“傅雪同学,恭喜你脱离危险了。”

也许是他脸上的神情和沈琰太像,也许是劫后余生的恐惧还没有消失,傅雪用尽力气咬住下唇,却还是感觉到眼中迅速流出了泪水。

她侧头将头紧贴着他温热的手心,失声痛哭。

莫奕林没有移开手,只是微笑着,轻声安慰:“没关系,一切都好了。”

痛哭过后,在傅雪还不好意思的侧头抽噎的时候,莫奕林就向她解释了经过。

原来在突然接到那个电话后,莫奕林就觉察出了不对。

首先是电话接通和有人开始说话的间隔,略微有些长,再然后就是在电话挂断后,他随后就又打了回去,这一次却没有人再接起电话了。

他马上意识到可能不是单纯的打错电话,再加上他虽然没有储存傅雪的电话号码,却在花名册上扫过几眼她的手机号码,觉得有些眼熟。

等翻出了上学期的花名册,他终于确定这个莫名的电话是来自傅雪的。

随后他就立刻报警,并通过傅雪班上的辅导员,联系到了汪立。

接下来事件的展开,就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了,傅雪失踪还不到24个小时,仅凭一个遗失的手机,说服警察局立案就是一件不太容易办到的事,却没想到在汪立介入后,警方很快就展开了行动。

先是卫星定位找到了她被扔在花坛里的手机,也算傅雪命不该绝,当时她被拉入那辆SUV的过程,正好被公园里一个遛狗的市民看到。警察去的很快,那个市民还没离开街心公园,就向警察描述了那辆SUV的大体模样。

调出附近的道路监控录像,警察很快锁定了具体车辆,找到了他们出城的大概方向,同时派出了几辆警车,在那个区域撒网搜寻。

虽然从傅雪的言行举止里能判断出她出身良好,但这样的效率也让莫奕林多少有些意外。

然而他说完,也只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不用担心,你家里的人应该也会很快到了。”

傅雪虽然没有被枪击中,但只身跳下来那一下,不断致使右腿和左手骨折,也摔裂了右侧的肋骨,好在那条肋骨没有折断致使内脏受伤,不然即使及时送医,她的情况也会危险很多。

现在她刚被做了应急手术,打上了石膏,胸部也绑了固定用的器械,也需要住院两三周来恢复。

汪立在得知她没有生命危险,又替她办理了住院手续后,就又去处理其他事情了,所以莫奕林留了下来,守在她身边,以免她苏醒后身边没有人照顾。

她和莫奕林不过是有师生之谊,连平时的交往都没有多少,他却不但细心地留意到她被绑架的情况,报警救她,还留下来陪着,在她清醒后安慰她。

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傅雪反而觉得一句“谢谢”太过轻飘飘,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她微抿了唇,隔了一阵才说:“莫老师,能认识您是我的幸运。”

莫奕林一笑,从床头拿过他带来的保温杯,递到她面前:“喝点水。”

杯子里不但插了一根吸管,连水温都正好,傅雪低头喝了几口,抬头对他笑笑:“谢谢您,莫老师。”

莫奕林垂眸笑看着她,目光柔和:“不用客气。”

连傅雪自己都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不但手脚打着石膏,腰部装着固定的器械,连脸上都有几块刺痛的地方,大概是逃跑中在灌木丛中划伤的。

她现在的样子,和平时那种教养良好的妙龄少女的样子,一定相差甚远,毫无形象可言,但莫奕林看向她的目光,仍旧是温柔的,还带着淡淡却被压抑着的怜惜和心疼。

接下来的住院的日子,傅雪没有看到沈琰,甚至没有接到来自他的电话。

汪立每天回来看望她一下,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对于这次事件的缘由和后续的处理,却只字未提。

想来也是,他并不是沈琰非常看重的助手,只不过是安排在B市,负责照顾傅雪生活的下属。如果沈琰那里采取了更多的行动,他也无从得知。

反倒是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从第二天起就络绎不绝地来看望她。

警方对学校方面的交待,似乎只说了她被歹徒袭击,更多的细节没有透露,师生们就认为她只是单纯抢劫事件的被害者。

为了让她开心,宿舍里的几个同学还每天轮流过来陪她,班里凑钱给她买了果篮和花束,不大的病房里,更是被各种女生做的手工小玩意填满了。

跟她最为要好的小霍还带了一堆课堂的笔记和专业书来给她,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她拉下任何一门课的进度。

傅雪想到小霍自己都三五不时逃课,就笑起来:“好啊,我们可以一起补课。”

小霍就托着头感叹:“雪美人就是雪美人,毒舌风采不改。”

惹得傅雪躺在病床上,忍着腰侧的隐痛抽着气连连发笑。

然而即使本性不改,还会笑着揶揄同窗,这却是傅雪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着来自集体的关怀。

此前在孤儿院,稀缺的关心和资源,让所有的孩子都相互戒备,她又过于聪慧早熟,常常被同龄的孤儿排挤。

之后在沈宅生活的那些年,更是谈不上于同学真诚交往,唯一让她敞开胸怀接纳的卫黎,也匆忙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到了大学后,她看起来很好地融入了班级,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对于这些同学,敷衍应付远大于真心结交。

在这样无助的时刻,她想到能依赖的人,也只有沈琰。在被同学们包围之前,她也只希望能够再见到沈琰。

直至此时,她才明白,来自于普通人的关爱,有多么珍贵。

他们大都只是她的同学,连她来自于怎样的家庭都不是很明了,甚至毕业后,也谈不上会有多大交集,却都热闹地聚集在她身边,尽自己所能地给她温暖。

除此之外,每天都毫不避讳地过来看望她的,还有莫奕林。

虽然他是事件的直接参与者,但警方和系里接手之后,他其实就可以抽身而退。

然而他还是在每天下午,风雨无阻地准时来探视,每次也没带什么东西,大都是一点新鲜水果,一本书。

不管是否有学校的学生在场,他都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含笑看着他们。

后来有天,趁莫奕林出去接电话,小霍趴在床头对傅雪咬耳朵:“我说雪美人,你以后也别骗那些男生说你有未婚夫了…我看未婚夫什么的是假,你喜欢莫老师是真吧?”

这时候距离她遇袭住院,已经过去两周了,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夫”不但没有现身过,连一个电话都没来过。站在小霍的角度,当然以为那个人只是傅雪编造出来应付追求者的谎言。

傅雪笑了笑,知道自己再否认,也只会显得虚假:“是啊,我喜欢莫老师。”

小霍一脸“猜中了”的眉飞色舞:“我就说啊,我觉得你有戏。莫老师看你的目光,跟看别人都不一样,而且天天都来!”

在当今这个时代,师生恋早就不是禁忌,更何况莫奕林这样单身又洁身自好的儒雅教授,和他传出一段恋情,甚至会是美谈。

现在傅雪脸上的伤都已经好了,这么穿着白色的病号服,靠在床头的样子,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她勾着唇微笑:“那就太好了,我会感谢这次的意外。”

小霍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夸张捂住胸口:“啊,我见证了一段伟大爱情的开始,实在是太逆天了,我不行了。”

莫奕林在电话里推掉那个讲座的邀请,回到病房时,正看到这一幕。

白衣的长发少女正微微笑着,语气平静地对同学说“我喜欢莫老师”,她白皙又精致的侧脸在病房的淡白的光线下,宛如一张被定格了的油画。

28、第7章 无心之过(4)

龚维匆忙推门进来时,沈琰正在沈宅的会客厅里,和傅若涵寒暄。

身为傅家长男,连傅若薇谈之都要敬让三分的大哥,没人比沈琰更清楚,傅若涵是一个需要多么小心对待的人物。

世人大多被他不问世事的表象所迷惑,以为他真的并不主事。

沈琰却记得傅若薇在世时,说过一句话:“以你目前之能,我不怕你栽在傅家任何一个人手里,哪怕是我二哥,也只不过需要你多费些心思而已。唯独我大哥,你最好绕过他。”

而之前他几乎一举摧垮了傅家,出山力挽狂澜的,也是傅若涵。

沈家和傅家其实早就撕破了脸,他今日到访的意图,连沈琰也一时都没有看头。

当龚维一脸慌张地走过来,附耳在沈琰耳旁说了几句时,傅若涵也只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连唇角的弧度都未撼动分毫。

听完龚维叙述,沈琰的目光沉了沉,笑意像是更大了一些,对傅若涵笑了笑说:“舅舅,下面的人出了些差池,我出去交待一下。”

傅若涵慢条斯理地颔首,语气慈爱:“没事,都是自家人,小琰你去吧。”

沈琰微笑着站起,对他欠了欠身,才随着龚维走出了会客厅。

门外还有严阵以待的安保负责人施源,见了沈琰,这位前特种部队精英就上前一步想要开口。

沈琰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快步走过长廊,来到书房后,才转头看着他们,那双总是蒙着薄雾的双目,此刻已是锐利无比:“小雪现在怎样?”

施源额上早冒出了一层冷汗:“还没找到,我已经将手下擅于追踪的技术员借了出去,但B市太远,远程网络支持有些延误。”

这就是还没找的意思了。

沈琰抬手用力按了按额角,深吸了口气:“不管需要动用什么关系,尽全力去救,随时向我通报进度。”

施源忙答应了声,飞快转身出去。他曾是职业军人,一举一动都雷厉风行,没过多久,龚维手中的通讯器中就传来了第一条讯息:确定方向在北郊。

忙将这个消息对沈琰读了一遍,龚维不敢离开他身侧,看着他闭了闭眼睛,在书房的椅子中坐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琰只是将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等着,书房中寂静如死。

可怕的不是傅雪不知身在何处,而是绑架她的那些人至今仍然没有试图联系这边。

如果只是绑架要求赎金,那么一旦绑匪发来联络的信息,他们就可以一边定位解析信号的来源,一边拖延时间。

沉默中,龚维也想到了最严重的可能:假如对方的目的不是绑架傅雪,而是要杀害她,那怎么办?

不在市区开枪杀人,极有可能是为了避免引起市民骚动,所以选择荒郊弃尸。

那么傅雪此刻还活着,或者是已经身亡?

手上的通讯器再次传来震动,龚维扫了眼,看到是:警车已出动搜寻。

他忙读了出来,这时距离他们从会客厅里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龚维想到傅若涵还在那里等着,顿了下又说:“沈先生,傅先生那里,我让人去解释一下?”

沈琰轻合上眼睛,半响才抛出一句:“让他等。”

龚维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商场上多少惊涛骇浪,沈琰去处理时,永远是风轻云淡的语气,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他人生死。

他的声音从未冷到如此地步,如同夹着冰碴,甩过来时让人能想到三九寒冬。

房间中仍是一片死寂,通讯器中也不再有消息传来,施源知道言简意赅的重要性,警车已经出动了,接下来就是一个结果。

生或死,赶得上或者来不及,再无其他。

静默中,沈琰突然轻咳了一声,初时不过是轻微的咳嗽,接下来却一声声重了起来,连带着脸色,也一点点发白。

龚维愣了一愣,他跟了沈琰半年多了,知道他小时候得过几次肺病,所以容易着凉犯病,却没看过他这么咳过。

他正想着要不要出去让人倒杯水过来,就看到沈琰低头用手帕捂住了嘴,咳声更加沉闷嘶哑。

他就这么搜肠刮肚地又咳了几声,等手帕从唇边移开时,龚维分明看到他发白的唇上,还留着一丝鲜红的血痕。

“沈先生…”龚维忙唤了声,他性格本就老实,就算半年间历练了不少,这时也茫然地不知道该劝慰,还是该出去找医生。

沈琰略微止了咳嗽,将沾了血的手帕握在掌心,闭目调匀着呼吸,低声说:“没事,注意看通讯器。”

龚维来沈宅没多久,傅雪就被送到了B市读书,再接着就被沈琰剥夺了继承权。

他虽然知道自己的这位主顾对傅雪的感情不像外面认为的那样凉薄,甚至在过年期间,还特地瞒住所有人,独自去看望她。却还是没想到,她在沈琰的心里有这么重要。

既然对她这么重视,又为什么不留她在身边?还一定要做出不亲近的姿态。

对豪门世家里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龚维还是不能理解。

沈琰说了“没事”,他也不敢再出声,仅是盯着手里通讯器的屏幕,期盼着有好消息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通讯器再次震动起来,已经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这次绝对是个令人大松一口气的消息:已获救,轻伤,正送医。

龚维连忙念了出来,甚至因为急切和紧张,还吞了一大口口水。

当他再抬起头,看向书桌前静坐的沈琰,却发现他的神情并没有变得轻松,相反他垂下了眼睫,隔了很久,才终于动了动,站起身来,还是用低沉的声音:“跟我回去见傅若涵。”

虽然傅若涵今晚的拜访有些突然,坐下后也并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仅是闲话一些家常。

但因为突然发生了这件事,将他晾在那里一个多小时,也的确是不好。就算沈琰此刻身体不适,面对是自己亲舅舅的傅若涵,也应该解释一下。

龚维忙答应了声,随着他走出书房,瞥到他手中握着的手帕,他本想提醒一声接过来,却看到沈琰抬步走着,随手将它扔进了书房的纸篓中。

在会客厅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傅若涵也没有丝毫不耐,看到沈琰走进去,还关切地站起来问:“小琰,很难处理吗?”他说着打量了一下沈琰,还接着说,“怎么脸色差了许多?”

沈琰笑着摇了摇头:“好在是解决了,也没什么大的损失。”

他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就闭上了眼睛,淡淡开口:“舅舅,我想我原来不曾对您说过,不要在背后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傅若涵是他的长辈,此刻他的态度,称得上出言不逊。